第一百三十六章 赌!
苏庆节举荐的接替人选,乃是前刑部尚书卢承庆之子-卢谞,现任肃州兵曹参军。迎候李贤之时,苏庆节还特意多介绍了两句。
此子虽然相貌丑陋,但胸中颇有韬略,有儒将之风,从军以来一直跟着苏庆节身边,出谋划策也立了不少战功。要不是他身子孱弱,上不得阵,官位也不仅仅是个小小的参军。
肃州一带的防御,补给及修缮计划,具体调度全部由此子负责。苏庆节以项上人头担保,把河西军交给他,一定可保河西十三州,固若金汤,稳如泰山。
额,听到苏庆节如此的推崇卢谞,李贤还真挺意外,河西军数得上号的将军,有十几人。苏庆节却单单举荐了名不传经传的卢谞,有点私相授受的意思。
战时,骤然提拔一个兵曹参军出任河西军主帅,能不能守住河西不说,军中的将校,谁能心服啊!
“兄长,要不这样,让河西军副帅-李景仁继任,他是宗室,又在军中多年,能力威望都不错。”
“还有那个王方翼,听说你来之前,朝廷不是有意以他为肃州刺史么?不如就举荐他好了。”
“不行,不行!”,苏庆节对于李贤提出来人选是连连摇头
“李景仁跟他爹比起来,差太多了!至于王方翼,用了他,你就等着挨皇后的收拾吧!”
话间,苏庆节拉着李贤向外走:“殿下,跟臣去看看,看看你就明白了!”
恩?看看!看啥去?虽然想不明白,但李贤还是给足了苏庆节面子,笑着跟他走了出去。
这也就是苏庆节,打了一辈子仗,一点都不会当官,李贤鞍马劳顿一路,连洗漱的时间都不给,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肃州刺史府正堂空空如也,而东侧的偏院却是人满为宦,人声鼎沸,这里是兵曹参军-卢谞的公事房。
院子里立着两块牌子,左边写着兵务,右边写着庶务。来着办事的官员,手里捧着文书,自动分成两行,一个碍着一个,眼吧眼望的等着。
见李贤不明其意,苏庆节解释着,朝廷虽然任命他为河西军统帅,但并没有委任新的肃州刺史,而他要操心整个河西十三州,精力很是有限。
那怎么办呢,选来选去,苏庆节挑中了卢谞。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品级比他高的官员,很是不服,没少出招刁难他。
可现在,也都被卢谞的才华所折服,即便品秩比他高,也都乖乖地的排队候着。
点了点头,站在门外,李贤就看到坐在文书中的卢谞,仅仅是扫了两眼文书,立刻就给出了解决办法。那些比他品秩的高的官员,还真的心悦诚服的拱手离开。
三言两语,事就办完了,速度之快,着实让人惊奇。
比如,一些迁到城里的百姓没吃住的地方。卢谞让官员把他们都安排到大户人家去,吃、喝皆有地主豪绅接济。
不同意?那就明着告诉他们,要是阻拦了朝廷的防御大计,吐蕃人杀进肃州,别说他们的家业保不住,阖府上下也会沦为异族奴婢。
当然,百姓也不白吃他们的,有什么活计,他们也会帮着干。这些人家雇佣短工,不也要供吃供住吗?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军旗不够用?更好说,无非就是缝缝补补的活计,军中忙不过来,完全可以让城中的妇人有偿制作,针头线脑的活计,不着女人,找军汉吗?
还有,那些征集来充任军医的郎中,现在战事未开,不能养着他们吃闲饭啊!
除了配药等必要的人员,其他闲着的,都去配置毒药,见血封喉的最好。配置完毕,全部送到军中,交给弓弩手,浸泡箭头。对待野兽一样的吐蕃人,没必要将那么多道理,能杀敌就行。
“你呀,动动脑子,啥叫人手不够,制作不了那么多箭杆,城里的娃娃都会削木棍,人不有的是。”
“还有,军服、被子、鞋这些东西,统统交给百姓去做,按件给予钱财,府库里又不是没有布料和钱。”
看着那些官员在卢谞醍醐灌顶下,都恍然大悟,跑着出去办差。李贤也不得不承认,卢承庆的这个儿子,的确是个人才。
小山一样的文书,堆在面前,看也看懵了,一般人脑子早成浆糊了,头脑哪里还能如此的清晰,并给出行之有效的处置方式。
“昔日庞士元面丑而懒散,弹指嬉笑间处理政务,此人的行事作风与其颇为相似。”
“可这临阵之事,不是开玩笑的!兄长在沙场征战半生,应该明白说和做,是两码事。”
呵呵......,“不知道殿下是否见过书生杀人。这读书人要是起了杀心,那可比咱们丘八要狠多了。而且。”
而且,只要他们打的顺畅,河西的压力就不会很大,吐蕃军也过不了阿史那忠那关,卢谞只需要防范源源不断支援他即可。
换句话说,不用卢谞,这说明李贤对自己没信心,没把握解大非川之围。经验不足怎么了,李贤还不到二十之龄,还不是一样统领大军作战。
“兄长,你是在激小弟了!”
“没办法,与英公一样,他相中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我看上了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
揉着下巴,沉思片刻后,李贤淡淡言道:“表他为检校-肃州刺史,代领河西军。守的好,本王亲自上本给他扶正,丢了城池。”
丢了城池,那自不用说,除了他本人,范阳县候府也得跟着遭殃。苏庆节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险中求富贵,想出头不可能没有代价。
卢谞的命还是好的,雍王看在他的面上,愿意向大总管举荐。其他的官员,可能终此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际遇。
“好,卢谞为正,李景云、王方翼为副,暂领河西军。臣与殿下联名向大总管举荐,风险共担,荣辱与共。”
“好啊!有兄长指教,贤对解大非川之围,更有信心了。”,话间,李贤拍了拍苏庆节的肩膀:“走吧,咱们不要耽误了卢刺史办公。”
苏庆节说的没错,当务之急不是河西,而是大非川。大非川的唐军要是没了,那对于军心的影响才是最大。没有了军心士气,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即便河西十三州的城池再坚固,也守不住。
战争本就是一场豪赌,押的对不对,就看将帅的临机抉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棘手!
永远不要小看自己的对手,也永远不要对任何事轻易的下结论。松赞干布,禄东赞,一君一相,都不是等闲之辈。经过两代人的艰苦经营,吐蕃早已经今非昔比,千万不可以小觑。
不了解吐蕃的人,一直都认为,吐蕃一国全靠噶尔·东赞,没了他,吐蕃一国,什么都不是。可事实是这样吗?当然不是,苏庆节曾随其父防御吐蕃,对于吐蕃的人和事,要比寻常人多得多。
噶尔·东赞与吞弥·桑布扎、支·塞汝贡敦、娘·墀桑扬敦四人,被称为“四贤臣”,一同辅佐两代吐蕃赞普。即便是今日,剩余的三人,依然在国中掌权,辅佐国务。
而禄东赞的儿子,也不是仅有论钦陵一人,严格来说,他只是吐蕃的外相,吐蕃国真正的大论,是其兄-赞悉若。与薛仁贵交战的吐蕃三大将,也是禄东赞的三个小儿子-赞婆、悉多于、勃伦赞刃。
论钦陵之所以名扬天下,是因为其是一位卓越的统帅,深得其父真传,攻陷安西四镇只是他的杰作之一,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部,都折于其兵锋之下。
三大将中,又以年纪最小的勃伦赞刃为首,此人勇冠三军,骁勇异常,曾率千骑对战焉耆四万大军,大胜而还,绝对可以称得上吐蕃第一猛将。
如今,赞悉若主国政,论钦陵率领四十万大军东侵,不取得西北的控制权,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慕容家,那就别提了,他们家就是亡于横征暴敛,否则怎么会断送了三百年的社稷。
“那些事就不说了,他们能把薛仁贵这头猛虎打成这样,能力自然非同一般。”
“让本王想不通的,是吐蕃军的装备。你看看,全他妈是铁甲,而且与中原样式颇为神似。”
额,“这个,这个!”,苏庆节当然知道为什么,可身为人臣,他总要守该守的规矩。而且确实是朝廷的错,李贤骂两句,也可以理解。
见苏庆节吭哧瘪肚的样子,李贤就知道有猫腻,所以在眺望敌营,感叹布防得当的同时,还不忘在下面踹他一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搞那么多古怪干什么!
“殿下可知,文成公主下嫁吐蕃之时,带走了大量的典籍、工匠!这些书籍和工匠,让吹毛饮血的吐蕃飞速发展。.....”
用苏庆节的话说,文成公主心里有怨气啊!这种怨气不仅是对太宗皇帝,更是对整个大唐。国力如此昌盛,还送宗室之女和亲,确实是丢脸面的事。
既然大唐不在乎她,她自然也不在乎大唐,所以出嫁的时候,特意要了这些嫁妆,可是帮了吐蕃不少的忙。现被吐蕃赞普-芒松芒赞遵为太后,地位尊崇无比。
“哦,照你这么说,山脚下的那些,就是大唐公主复仇记?”
“啥记?”
“本王的意思,他们都沾了公主的光了!”
恩,听明白的苏庆节点了点头,立刻回了一句:“这,与大唐开战的背后,有没有公主的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庆节的脸上,还闪过了一抹惭愧。他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堂堂七尺男儿,坐视和亲之事发生,这是军人的耻辱,也是男人的耻辱。
他不敢诟病太宗皇帝,可对于此事,实在是不好恭维。既然早晚都得打,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放任他们发展、壮大呢!
“你这话说的对,早就应该打了,早在刑公征讨西突厥之后,就应该顺势南下。”
“殿下说的是,家父当年是有此想,可朝中诸臣以耗费国力太甚为由,劝阻了陛下。唉,一言难尽,往事不堪回首!”
苏庆节也承认,李贤说的有道理。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和亲,和个屁,什么鸟道理。
彼时,大唐占有绝对的优势,完全可是趁大胜之势,以力降伏,可就因为一时大意,如今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得了吧,他就会玩花姑娘,什么时候在意过正事。”
李贤这一秃噜嘴,可是把苏庆节吓着了,左右张望之下,见秦晙、李敬业等人,都低着脑袋,仿佛跟没听见一般。
“殿下慎言啊!有些话,要是传出去,你可就倒霉了。”
呵呵......,“兄长,你呀,太紧张了。本王就是活跃一下气氛,你也太不识逗了。”
说完这话,李贤还指了指下面的吐蕃军营,完全是按照八门金锁阵所布。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八道门。
它的优点在于在一个局部战场上,利用优势兵力集中攻击敌方弱势兵力,利用围剿,轮番作战即车轮战,不断消耗敌军体力。如果能形成包围之势,更加打击对手信心,使得其自乱阵脚。
但它的缺点同样显而易见,整个军队被分成九块阵壁,非常考验布阵之人的指挥能力,如果不能协调各个阵壁,便有被敌军逐个击破的危机。
论钦陵大才,用兵灵活,不拘于兵法,知道利用地形之变,为了不使军队在衔接运动中协调不畅,特意转为营寨。薛部本就是败军,只有防御之心,无反扑之力,所以此八门金锁阵才如此成功。
“殿下,你还真是我师弟,小小年纪,眼睛这般毒辣,一眼望去,就能看出端倪,厉害啊!”
“师兄,小王怎么说也在辽东打了两年,大大小小几百阵,要是一点道行都没有,老师岂不是白费心力了。”
没错,虽然那时候,李贤还没有拜李勣为师,可李勣总是有意无意的教他几手,这其中就包括行军布阵,安营扎寨之法等,学的多了。
而且,在晋阳时,他每天都与老师手谈下棋,闲聊之间,李勣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要是连这都看不透,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啦。
“既然你也看出来了,那咱们搞他一下,试探一下虚实?”
见苏庆节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李贤就觉得好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干年轻人的活计。
“师兄,你都多大岁数了!能不与年轻人凑热么!再说,这里面可是还有玄机的,你也不是看不出来。”
“走,先回去!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回去商量一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姜子牙钓鱼!
回营的路上,苏庆节一直都在李贤身边絮叨他曾经的战绩,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抢这么破阵先锋,绝不让李贤小瞧于他。
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连他儿子-苏瑀都看不下了,连连捂脸,表示与“丢人”的父亲划清界限,气的他爹,赏了他好几脚。
直到李贤升帐,商讨战事,苏庆节才收起为老不遵的样,老神的端坐在帐中。而李贤,也是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地图前的李敬业,通报战场情况。
围住薛仁贵部的,并不是吐蕃军的全部,九个壁垒,大概七八万人。而在大非川以西,二十里的外,就是高耸的山脉,谷口有吐蕃兵丁把守。
不出预料的话,论钦陵及吐蕃军的主力,都在西侧的大山之后。依山屏障,反斜面是一马平川,适合屯兵、扎寨。
山上还架设了大量的投石机,一来可以为八门金锁阵提供支援,二来也可以阻挡援军解围,论钦陵不愧兵家老手,果然好算计。
破这个阵不难,难的事对时间的掌控,否则一旦被敌人拖住,那漫天的飞石,就是送唐军上路“毒药”。所以,面上看,此战考验的是速度。
面下的是什么呢?那就要说到吐蕃的壁垒的防御力度,薛部的挣扎完全就是挠痒痒,只要论钦陵想,他可是随时吃下处于低洼之地的薛仁贵部。
那他为什么如此做呢,是想戏辱薛仁贵,还是他财大气粗,吐蕃已经可以无视四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
都不是,论钦陵在学姜太公,他在钓鱼,他在钓大唐的援军,对于他来说,尽可能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使之丧失西进的能力,才是最关键的。
这些年,吐蕃的国力虽然增长了不少,但还没有强盛到可以一口吞掉大唐的地步。所以,李贤和苏庆节料定,掌控西北的霸权,拿下河西十三州,将是他最高的限度。
待李敬业通报完,端坐帅位的李贤,随即开口:“诸位,你们呢,或随本王鏖战辽东,或与某戍守并州,再或者是我师兄的旧部,都是自己人,本王有话也就直说了。”
“论钦陵是张网逮捕了,而网中的诱饵,我们又不得不救,所以这耗子药,那怕穿肠肚烂,我们也得喝。”
“恶战是一定的,这自不必多讲。可本王不愿意拿大伙的脑袋,去碰论钦陵的石头。所以。”
所以,搞掉西山上的数量颇多的投石机之,与破去八门金锁阵必须同时进行。今日要议的重点,就是怎么搞掉高山之山,重兵防守的投石阵地。
在三十多万大军的眼皮底下,搞掉它们,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执行的军队,要像孙猴子一样,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大闹一场。
“殿下,末将请命,末将愿意为殿下除去此心腹之患。”
“末将愿意秦兄一道前去,拼死也要将它们毁了。”
首先出来答话的是驸马都尉-秦晙、李如壁,他们都是秦睿的姐夫,这种时候,自然要勇担重任,率先垂范了。
而紧随其后的,是李敬业、侯诚、程伯献,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等并州军大小将校,纷纷起身请战,豪气干云,斗志正灼。
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苏庆节,及随他而来的部分河西军将校有些瞠目。让他们吃惊不是将军们求战,而是李贤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能让将士们视死如归。
苏庆节等人都久在行伍,当然知道这一点并不容易做到,是以都对李贤投去了正色的目光,丝毫不敢当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恩,点了点头,李贤游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侯诚、程伯献,两个侍卫头子的身上。
“侯诚,汝父攻灭高昌,击败吐蕃,一生战功堪称传奇,本王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怎么样?”
“程伯献,程襄公忠勇无双,有福将之称,本王今儿就要借你们程家的福气,用上一用。”
挑中他们俩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俩率领的卫队,虽然人数只有五百,但却是虎贲营,乃至整个并州军,最精锐的军队。
随便拿出一个,在军中都能当个百夫长。武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一直都是李贤的眼珠子,心头肉。
如果不是薛部危如累卵,战场情形急转直下,李贤是不会拿着心头肉去冒险的。
呵呵,“殿下,您终于看得起我一次了。请殿下放心,末将誓死以报。”
侯诚这话说完,程伯献则没心没肺的笑道:“殿下说的没错,俺们家人都是属猫的,都九条命,死不了。”
呵呵......,这小子平时就不着调,到了这生死关头,还是这般的无厘头,把本来异常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破坏了。
不过,大伙也得佩服他,面对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还能谈笑风生,这份胆略,就足以让人钦佩。
“好,这个活计就交给你们,完成任务后,向南虚晃一枪,随即立即向北,由敬业接应你们。”
指了指地图上的两点后,李贤伸手让苏庆节给大伙讲讲,到底什么是八门金锁阵,论钦陵的八门到底厉害到哪!
老苏也不客气,起身来到帅案前,提起一支笔,笔记在地图一盘的空白纸上,一边画,一边给诸将讲解。
八门金锁阵是根据“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位、星象、地形等因素制定用于战场上的阵型,历经数百年有了些许变化。
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八道门。“门”就是此阵的入口,又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
将敌军引入门,就可人为调控阵型,击杀敌军。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东南的生门为例子,即巽挂之象。其中又分四宫、甲戍已、天辅三门。”
“也就是说,每一门其中,都有三阵,互为犄角,互为支援。门与门之间,又套以六丁之数,门中八门又生八门,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这生门,并不一定是真的生门,至于怎么从哪门而入,还。”
苏庆节这还没有讲完,外面的守卫就便进帐来报,营外有上万不明身份的人马行至辕门。
这一下,可是让营中的将领,面色都为之一变。他们行军这么隐秘,扎营又这么远,难道被吐蕃人发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如虎添翼!
出营一看,李贤及诸将,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回话那守卫就是“二胰子”,说半段留半段,这叫不明身份的人马吗?人家没打旗子么?
这他妈分明是粟末靺鞨的旗帜,不,现在应该说是渤海国了!领头的二将,是李贤的老熟人-云曦公主和李楷固。
哈哈......,“楷固兄弟,你这胡子更是茂密了,恩,更是威武了。”
“殿下也是越来越结实了!能再次于殿下麾下效力,末将及所部两万将士,与有荣焉。”
李贤与李楷固这边还没有叙完旧,云曦公主跨步挡在二人中间,拍着李贤的胸口,不善道:“李老六,你什么意思,看不到本公主,是不是!”
噗嗤,除了河西军的将领,并州军的将领,都捂着嘴偷笑,同时还拉着河西军的将领转身,给自家主将留足面子。
对他们来说,公主怼王爷,那就是家常便饭,他们俩在北都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拌嘴,大伙早就习惯了。
“知道,知道!可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回来了,而且怎么跑到战场来了?”
“切,本公主听说老薛被围了,所以便向父王要了两万兵马来救援。没办法,谁让本公主讲义气呢,都是一口锅里搅弟兄,不能袖手旁观。”
云曦的话说的是轻巧,可从辽东到这,路程何止万里!他们这几个月,一定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往这里赶,甚至超过了姜恪行军的速度。
而这份人情,李贤心里明白,完全是看他,与薛仁贵没什么关系。
见雍王面色尴尬,李楷固赶紧出来圆场,渤海国是大唐的藩国,是羁縻州,渤海的军队也是大唐的军队。
渤海王(唐称渤海郡王)大祚荣在出兵前,已经俱本上奏二圣,愿出兵两万,助大唐西南的战事。接到圣旨后,他们在幽州换装,过并州,穿凉州,奔肃州,一路狂奔而来。
除了旗帜、内部编制外,这两万大军与全副武装的唐军,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与此同时,大祚荣还让李楷固带给李贤一句话:患难见真情!
恩,“郡王的深情厚义,本王知晓了!”
“走,咱们帐内说话,有了这两万生力军,本王是如虎添翼。”
别人不好说,李楷固,李贤还是了解的。这家伙带出来的兵,又狠又横,完全不知死字怎么写。最适合打这样的大仗、恶仗,用起来顺手的很。
而且,三万并州军、两万河西军、两万渤海铁骑,共计七万大军。与薛仁贵部会合之后,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完全可以坚持到,凉州道主力到位。
大祚荣这份人情不小啊,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更让人受用。他一个人,就卖了两次,二圣和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记得还这个人情。
当然,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还要说云曦公主,进帐之后,李贤特意向苏庆节等隆重介绍,并要求诸将,以唐公主的礼仪对待。
可这人啊,就是不禁夸,刚说她几句好话,这位公主殿下就闲不住了,搬了把椅子,直接摆在李贤的案子边,手还把玩着令箭,完全没拿军议当回事。
俨然一副-副帅的意思,不管大伙接不接受,她都当定了。按照军律,别人这么干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可云曦公主毕竟不是别人,她从前就是这么干的。
而秦晙等参加过东征的将领,不仅欣然接受,更是给其他的将领,尤其是苏庆节使眼色,示意他们安坐就好。
“又添了两万大军,本王这底气就跟足了!”
“刚才苏将军也介绍了八门金锁阵的厉害,相信你们也该明白了,此次的对手绝不容小觑。”
“破阵,不是目的!我们不仅要救下薛部,更是“拖家带口”,撤到大非川以东,重新构筑营寨,与吐蕃军对峙。”
“现在,本王颁布第一条帅令,全军自本王而下,按照军职高低,承接职务,上官战死,副手顶上。......”
随后,李贤,又叮嘱诸将在出战之前,做好士卒们的工作,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要让士卒背着包袱上战场。
就在诸将已经要散帐时候,摆弄令箭的云曦公主站了起来。
“本公主补一句啊!我是大军副帅,要是老六死了,本公主就是主帅,明白么!”
咳咳,正在喝水的李贤,一口就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示意诸将可以退下了,各自办差去了。
“老六,不会吧,你要是让水呛死了,那可就是大唐开国以来,死的最冤的亲王了。”
李贤呛的不轻,涨红的脸向猪肝一般,指着云曦公主说不出来了。还是云曦帮他抚了抚后背,好一会儿才不咳嗽。
“我呀,用不着死,你要想坐着,过过大帅的瘾儿,现在就行。”
还真不客气,李贤这让开了,云曦直接坐了上去,左扭扭,右扭扭,瘪瘪嘴,还叨咕了一句:硬邦邦的,不舒服。
“老六,知道我什么来吗?”
“不知道!”
“你就是自己作死,吐蕃副相-论钦陵,给我父王修书,劝他老人家竖帜反唐!.......”
劝人家攻唐,自然是送上了厚礼,仅辽东一地,他们的目标就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高句丽王室,收了大礼后,已经打起了复国的打旗,造反了。
朝廷派了李谨行,与其父大祚荣一同平叛,云曦离开辽东的时候,仗已经打起来了。
对于万里之外的辽东,吐蕃都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更别说近在咫尺的西域诸国了。云曦公主再不会算账,也能算明白,李贤与这么多人作对,能被打的有多惨。
“老六,差不多得了,可别玩命!你那父皇心根本就没放在你身上,何必如此的逼自己上进呢?”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着本王是为他了?”
“难道不是吗?你们唐人的书里,写的明明白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么!”
得,李贤差点都忘了,这位渤海国的公主,已经是中原通了。对于大唐的礼法、世俗,那都一清二楚。
第一百四十章 潜行!
云曦公主到的当夜,侯诚、程伯献及所部五百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帅帐之前,整个队伍包括候、程二人在内,皆全身着黑甲,甚至连面甲都是黑的。
虽然看不出来他们的表情,但李贤知道一定是坚毅的。这些年来,大家一起打仗,一起生活,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主仆关系,身为这只军队的主帅,于情于理他都要来送送。
“弟兄们,乾封年始,咱们东征高句丽,翻雪山、过草地、迎寒风、跨天堑。有多少兄弟倒下了,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可现在,本王必须让你们再跳一次油锅,因为大非川的包围圈里,还有数万友军弟兄,本王不得不为。”
整个帅帐前,入耳的,只要李贤的声音,及咧咧的寒风作啸。五百侍卫,连个杂音都没有,没有人对李贤的命令感到迟疑。
站在一旁的苏庆节,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支军队身上散发的杀气,浑然一体,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怪不得雍王如此看重。
而且,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为战争、杀戮而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以至于苏庆节不由的脱口道:“好熟悉啊!在哪儿见过呢?”
“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支军队是仿照当年的飞虎军而建,领兵的侯诚是侯君集的儿子,能不熟悉么?”
说到这,云曦还挑着眉头看了苏庆节一眼:“苏将军,你不是唐军老将么,这都不知道!”
苏庆节当然知道,定襄会战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当然见识过飞虎军的雄姿。其父苏定方,曾随卫公率三千飞虎军,奇袭阴山,那可怕的战力,至今让他历历在目。
所以在战后,太宗皇帝感叹道: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书名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
年头太多了,苏庆节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但他更佩服李贤的胆子,真是够大的,竟然敢偷偷摸摸的重组飞虎军!
“老规矩,活着回来的,个个有赏;回不来的,本王管三代,你们的父母、妻儿,雍王府一力承担。”
李贤这话音一落,五百余人整齐的行了一礼,高声吼道:“愿为殿下以效死命!”
“出发”,侯诚大手一挥,五百人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按照顺序,离开大营。
而李贤,也是抱着膀子,望着远处的黑暗,怔怔看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不曾移动一步。
侯诚,自小跟在李勣身边,兵书战策看了不少,这仗也没少打。可因为出身的问题,从来没人敢把军队交给他,也就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
而程伯献,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入伍早,可别人看重的却是程家的门荫,每每提到他的时候,总是把他祖父、父亲放在前面。
这很伤程伯献的自尊心,现在雍王给他撑了脸面,给了他机会,那还不削尖了脑袋,往上冲,那里还容的半分迟疑。
等他们到了西山脚下,天已经蒙蒙亮,看着高耸陡峭,层峦叠嶂的山峰,二将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叫了一声:苦也。
上山的路,不用想了,一定让吐蕃军给封了。原本以为带着三五百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穿插进来,攀爬小道,就把事办了。
可现在看,办个屁啊!那还叫路么?人都侧着身子一点点挪,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谷,摔个粉身碎骨。
而且,他们还得等夕阳日落之时,借助微弱的光线攀爬上去,才会被罪不引人注目。照着这破道的情形看,一宿也上不去啊!
“候兄,这可是一锤子买卖,殿下、苏将军可等着西山火起呢!”
“我当然知道,可这路也太崎岖了,咱们也没时间再找其他的啊!”
揉着下巴,沉思片刻,侯诚面色阴沉的提议,将攀爬时间提拔半个时辰,所有将士相互不系绳索,以免连累过多的人丧命。
同时,为了节省负重和体力,所有人只留一把横刀,一把军刺,衣甲、旗帜、长枪、弓弩,就地掩埋,轻装上阵。
叮嘱将士们,为了大唐,为了殿下,为了被围的几万弟兄,即便是跌落了悬崖,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任由自己摔成肉泥,尸骨无存。
死都不能吭一声,这的确是很残忍,可又不得不做的选择。程伯献就是有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同意,毕竟这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而且,他也相信,弟兄们不会有一个有怨言的,整个虎贲营,谁不是奉行,殿下长刀所指,就是升天之处。
“好,干了!人死鸟朝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这话,程伯献招了五位百夫长,又把候诚的命令传达了一边。果然五位百夫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拱手回到自己的所部,开始准备去了。
......,吃完携带的食物,喝光壶里的水后,将士们在二将的带领下,对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与祖宗告别了。
起身后,一个个年轻的脸庞,面带坚毅之色,将刀绑在后背,军刺插入袖子,走向了陡峭的悬崖峭壁,一丝迟疑都没有。
开始的时候,效果不错,将士们都咬牙挺住了。可爬了一个时辰左右,爬道一个斜坡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那些躬着身子要上去的弟兄,被吹的摇晃起来。
有十多个没坚持住的兄弟,顺着风就掉了下去,侯诚清楚的看到,他们为了让不发出声音,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像一个沙包一样掉了下去。
他们赤条条哭着来到这世上,可走的时候,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同样看到的还有不少卫队的兄弟,不少人都面带悲色,即便强忍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这些人,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看到两位将军继续爬了,也都甩了甩眼泪,继续攀爬。既然已经有兄弟率先垂范了,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勇冠三军!
是夜,子时,西山之上,果然大火纵起,殷勤盼望的李贤等人皆叫了好,侯诚、程伯献果然长脸,一个奇袭就解决了大军的心腹之患。
现在后背的芒刺拔了,李贤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随即命苏庆节为主将、秦晙为副将,率领五千,破袭围困大非川的吐蕃九垒。李如壁、李楷固二将,各统一万骑兵侧翼掩护。
李贤自提中军压后为后合,为三支军队压阵。作战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突进去与薛仁贵部会合,沟通作战计划,里应外合突围。
本来李贤是想让秦晙独挑大梁的,苏庆节毕竟年纪不小了,老不以筋骨之强,与年轻人争什么。
可苏庆节却是异常坚决,还拿破阵说事。即便白日,秦晙尚且不一定能破,更不要说目不能辨物的黑夜了。
说不过他的李贤,只能从了他的愿望。但却把苏瑀留了下来,父子同时闯阵,万一出了差池,他没法跟苏家的妇孺交待。
端坐了山坡之上,借助微弱的月光,看着三部向壁垒飞驰,李贤缩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的捏的一紧。
论钦陵或者吐蕃其他人,能布下这样的阵法,足见其在兵法上的造诣,并不比苏庆节低,更别说他这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了。
能破,不能破,其实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李贤与苏庆节,也只能靠着掌握的情况,分析、推演。结果是什么,还得等打完再说。
唐军唯一占有的优势,西边火起敌军没有增援,还有就是夜色,目不能辨物,协调不畅,大阵无法高效的运转,只能依靠现有的工事,防御,反扑。
“老六,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紧张,这不是你的性格!”
没错,辽东之战,即便身陷重兵包围,上天无地、入地无门的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今儿?
“不一样,不一样,河西以西的广袤土地,西北霸权,都在此一役,大唐不能输。”
云曦已经不是从前的草原公主了,久在中原,当然知道大唐政治及周边的地理。是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大唐都不能输。
而且,救出薛仁贵部,也是振奋军心的必要条件。李贤这个凉州道的前军都督不好当,身上的胆子太重了。
唉,云曦公主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李贤,只能陪着坐着,看着下面的战场,杀作一团。西山大火一起,守壁垒的敌军,必会警惕,营中自然灯火通明。
可以清楚看见,苏庆节、秦晙一马当先,从休门而入,直扑三宫,仅仅一个照面,就冲散了防守的吐蕃军,必的他们不得不退向天冲的位置。
他们以为,苏庆节会继续攻击甲申庚和天冲,可没有想到,突袭的唐军竟然奔着开门的八宫而去。向一条巨龙一般,席卷八宫、丁星奇、天任三阵。
之所以这么打,是苏庆节认为,布阵者一定知道唐人会有识的此阵之人,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
是以,摆在明面的生门,必然是个陷阱,目的就是引唐军上钩。而根据奇门之数推演,是个为“生门”的,开门占三成左右。
人潮如涌,马似山崩,只见苏庆节身披重甲,头戴金盔,一马当先入阵。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刀枪剑戟断美意,睥睨戎马倥偬,旌旗鼓浪韶华,燎原之势,碧血横飞。
唐军将校,愈杀愈勇,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无不以一敌十,打的吐蕃军一愣一愣的,丁星奇阵转瞬即崩。
而到了天任之前,苏庆节、秦晙,冲在阵前,各自持枪,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飞盔破甲哭声不决,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其余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敌军杀个昏天黑地。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遍布号哭之声。
负责侧翼的李如壁、李楷固,又跟两条锯齿一般,卡在生门、惊门之处,使苏、秦二人,可以从容的攻破开门,折转一番后从坤门而出,奔向应势接应的薛部。
“本帅征战半生,自认为见识过天下英雄。可看到闯阵的唐军,不得不承认,中原果然物华天宝,人际地灵啊!”
“尤其是,为首的那两员唐将,一老一小,皆虎熊之将。看了着实让人眼红啊!”
此时,身处八门金锁阵中,死门-腾蛇阵眼的,正是吐蕃前军主帅-悉多于。对于有人能破阵而入很是惊奇,可又甚佩服,竟然真的有人找死。
“四哥,说那么多干嘛,让我去宰了他们,然后再与二哥合击外面的唐军。”
说话这位,正是吐蕃军第一猛将,禄东赞的第五子-勃伦赞刃。苏庆节二将闯阵的时候,跃跃欲试的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却被兄长压了下来。
可现在他们已经与薛部会合了,天亮之后势必要进行突围,来个里应外合,所以现在砍掉里面的唐军正好。
“不行,虽然看不清外面来人多少!但绝对不会是唐军全部到位,否则陷入苦战和包围的就是咱们。”
“如果咱们把里面的薛仁贵吃掉了,他们就会走,那后面的大鱼也就钓不着了。”
“二哥不喜欢吃夹生饭,咱们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悉多于当然知道,他压不住勃伦赞刃,但二哥可以,这小混蛋自小就是二哥教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这时候把他抬出来,恰如其分。
见弟弟蔫了,悉多于嘿嘿一乐,随即命人传命给各壁垒,严防死守,不得让薛部之兵,跑出去一个。如有走漏,所部将校,一律连坐,立斩不赦。
至于,营外来了多少唐军,那不重要!明日天一亮,不就全知道了。四十万大军在此,难道还吃不下小小的唐军前部?
“灰心丧气什么,仗有你打的。明儿,明儿四哥让你打个痛快。”
在开解弟弟的同时,悉多于还盘算着,如何配合主力,吃掉外面的援军。给大唐援军的主帅,送上一份“开门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国双壁!
苏庆节与薛仁贵可是老弟兄了,太宗皇帝征辽东的时候,他们俩就同在军中效力了,一个将门虎子,一个寒门英才,相得益彰,交情很是不错。
可辽东战事结束后,骁勇绝伦的薛仁贵一战成名,善于军略的苏庆节,依然原地踏步。老苏把一切归咎于“颜值”,谁让薛仁贵年轻的时候,长的比他帅呢!
有援军冲入包围圈,这对被围困日久的薛部的唐军,欢欣鼓舞。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这也不枉他们坚守这么多天。
军中的士卒从来都是敏感的,要他们拼命,没问题;可不能让他们白死,死是要有价值的,否则这兵当与不当,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种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就怕外围的将领决心不够。薛部营中又有一万多名伤兵的拖累,行动必然缓慢。
见事态艰难,一般人不会愿意为他们坚持太多时间,大概会选择后退。免得的引火烧身,再把自己的部队再搭进去,毕竟这周围可是有吐蕃四十万大军。
看着将士们重新燃起的斗志,已经几个月没有笑过的薛仁贵,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而当得知,负责外围的统帅是李贤,薛仁贵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在辽东搭档两年,薛仁贵与李贤携手共战无数次,他很了解雍王的脾气。
别看他年纪小,可却是个重情讲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物。有了他在外面,薛仁贵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苏兄,咱们还跟当年在辽东一样。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冲锋。我手下四万生力军,尽数都交给你,怎么样!”
“扯淡!四万生力军,你老薛啥时候学会不老实了!谎报战力,也不能这么大的谎儿吧!”
薛仁贵报的是实数,可却真的没有四万能战之军,他营中还有一万多伤兵没人照顾呢!想转移一个伤兵,就得用两个人,也就是说薛仁贵只有两万人能用于作战。
被道破心机的薛仁贵也是不恼,很大方的承认了,加上苏庆节带来的人,突围的战力不到三万。没办法,苏庆节是那种打仗算计到骨子里的人,这点小聪明,在他这根本就不管用。
当然,这不是薛仁贵好面,不好意思提自己打了败仗,而是死的人太多了,他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没有脸面去见皇帝。
知道老友心事的苏庆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薛,谁也想不到吐蕃会用四十万大军来偷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殿下让我带话给你,战事才刚刚开始,一雪前耻的机会多的是,千万不要气馁。”
按照军法,薛仁贵,郭待封,郭待诏等大将,在战后都会受到军法的处置,轻者罢官夺爵,重者斩首、抄家流放。
可眼下这行情,朝廷没有罢兵休战的意思。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薛部的将官们完全可以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即便回朝的时候,受赏没有别人多,但保住了官职爵位,也不算亏啊!而且,二圣那边,还有雍王帮着说话,再差能差哪儿去。
唉,“薛某欠殿下的良多啊!”
有感而发的不仅是薛仁贵,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郭待封,也是一脸悔意。要不是他小心眼儿,大军何止于这个地步,不仅连累了这么多弟兄,更是劳动二路大军走这一遭。
“行了,我的两位大帅,赶紧下令全军,埋锅造饭,饱食一顿,咱们好天亮突围。”
“外围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玩阵法,殿下也是把好手。最起码,比你们俩强多了。”
苏庆节这话算是一点没面子都没给二人留,不过仗打成这样,他们俩自然也不好再争辩什么。
是以,三人商定,郭待封,郭待诏负责伤兵的转运,务必一人不落吐蕃贼军之手。
苏庆节统领全部的攻击部队为中军,秦晙率所部为后军,薛仁贵节制前锋。翌日,拂晓,全军即刻向西突围。
.......,“弟兄们,冲出去就能活命,冲出去就是胜利。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跟本帅冲!”
还是一袭白袍、白甲、白马的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戟尖所指之处,便是其部将佐冲杀之地。
一扫心中雾霾,没了牵挂的薛仁贵,一马当先,当先冲阵,紧随其后的就是其子-薛讷所统帅的中军越骑。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求生欲望甚强的唐军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将几个月来胸中憋闷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吐蕃人的身上。
而位居中军的苏庆节,则稳稳地端坐在战马上,一边向旗语兵下达命令,一边催促所部快速补缺儿,以免被敌人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
二人不愧是多年的同袍战友,合作的那叫一个亲密无间,丝毫生疏的意思都没有,颇有当年李靖、李勣帝国双壁的意思。
至于后面的秦晙,任务简单的多,他只需要跟上,且战且退,不必与敌死缠烂打。郭待封、郭待招所部,分成两部,脑袋中就记住一个字,那就是-跑。
整个唐军,有薛仁贵这把锋利无比的刀,又有苏庆节这样的大脑支持,突围之战进展的异常顺利,犹如庖丁解牛一般,在吐蕃壁垒中横冲直撞。
“阻击,阻击,不惜一切代价阻击薛仁贵部的突围,千万不能让鱼儿跑了。”
“传令下去,再坚持半个时辰,只要坚持半个时辰,我军主力就会抵达。”
悉多于已经望见西山方向飞扬的尘土了,按照脚程来说,最多一个时辰,他二哥的主力就会赶来,围攻壁垒的内外唐军尽数包围。
然后这些家伙就是案板上的肉了,他们几兄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守住天冲、天辅、天英三阵。
为了加强三阵的防御,只能把勃伦赞刃部一万铁骑填进去,反正就是死光了,也必须撑住半个时辰。
“薛仁贵,败军之将,你敢与本将一战吗?你敢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断后之战!
一万多伤兵,现在焦灼的战场上,完好无损的转运出去,那不是一个轻巧的活计,行动迟缓是意料之中的事,怨不得郭家兄弟无能。
前军、中军已经与李如壁、李楷固部会合,目前正在全力回击,与勃伦赞刃激战,撕扯着合上的壁垒。
“两位将军,我将手下的骑兵交给你们,由待诏将军统领。待我攻入死门-腾蛇,你们即刻与回援的军队,全力攻击结合部,突出去。”
说完这话,不待二郭反应,秦晙拨马挺枪杀了回去,紧随其后的则是其近卫的百余名骑兵。
仗打到这份上,谁都能看出来,死门腾蛇是阵眼,想要逼敌人回撤,那就只有攻敌所必救,如此才有可能,将这支“拖家带口”的军队送出去。
可让二将没想到的是,秦晙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的决绝和疯狂,竟然敢率百骑,冲击重兵防守的阵眼。
别以为放弃生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郭家兄弟可是犹豫了很久,都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但这个年轻人,竟然轻易的舍弃了!他不知道,这一去,十死无生吗?
唉,也许他们真是老了,舍弃不了这一身剐,倒是失去了年轻时的青春热血。
自叹不如,惭愧万分的同时,两兄弟抓紧时间调整部署,总不能让秦晙他们白白送死!
与二郭的想法一致,死门-滕蛇的悉多于,见有百余名唐军骑兵,挺枪杀了回来,他的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是唐人太自大,还是他们没有脑子,突都突不出去,还敢急吼吼的赶来送死?
只见秦晙大吼一声,拍马挺枪,率领百骑闯进吐蕃军阵中。眼见唐人如此无礼,吐蕃的将校士卒,也是纷纷怒吼,提着兵器,翻身上马,誓要砍下来人的首级。
“兀那唐将,老子来会一会你。”
骑着汗血宝马的吐蕃将领,嘴瘾还没过完,手艺也没来得及施展,就被秦晙一枪挑于马下。
“聒噪!”
抖了一个枪花,秦晙挺枪跃马,继续率军突击,悉多于猜的没错,秦晙的目标就是他,就是要“擒贼擒王”,不,中原人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刀枪剑戟中犹如走马观花,虎入羊群,纵横莫当,无一合之敌,搅合的吐蕃军中大乱,逼的吐蕃军只能边打边围。
其中,悉多于的四名部将,见秦晙英勇无敌,也顾不得体不体面,拍马上前,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秦晙战作一团,杀了天昏地暗。
手中银枪如龙翻飞,横砸竖挑,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贯喉破甲死后不绝。仅二十余会合,四将先后落马,气绝而亡。
阵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勃伦赞刃当然也注意到了,虽然明知道此时分兵是不明智的选择,但也不甘的挥了挥手,随即分兵。
也正瞅准了这个机会,二郭发动了最凌厉的一击,击穿壁垒,与薛、苏等人会合。回头见此情形,勃伦赞刃更是气的哇哇直叫。
憋了一肚子火的吐蕃将领们也是纷纷怒喊:唐将休走!前面有人将军器截住前路,后面又围上两将以为后合。
见众敌军围了过来,身边的百骑也仅皆战死,立于阵头的秦晙放生狂笑,那不可一世的狠劲,确实让人心生惧意。
没错,他赌赢了!以一百人,换几万人安全突围,这比买卖怎么看,怎么值。
吐蕃中军跑出来一将,高声问道:“唐将可留姓名!”
“并州军副将-秦晙是也!”
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抽出金锏,怒吼一声,竟然不退反进,单骑单马,直冲悉多于冲去。他必须抢在勃伦赞刃回来前,干掉这位吐蕃大将。
悉多于所在之地是个高台,又布有众多的弓弩手,见没人能生擒这唐将,随即向其发射弩箭。
一支两支的无所谓,依秦晙的身手,躲过去完全没有问题,可数量饱和到一定程度,躲是躲不掉的。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一准跟他的座骑一样,成刺猬了。
打了两个滚,望着悉多于嘲笑的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秦晙也不骂街,提着双锏,猫着腰,好似猿猴一般,来回穿插,所到之处,比有人命殒于锏下。
喝,爆喝一声,秦晙跳上高台,击退阻拦的兵将,直逼悉多于而去。可就在他的金锏靠劈中其脑门的时候,只听铛的一声,手臂顿时发麻。
回头一看,正是吐蕃大将-勃伦赞刃,见勃伦赞刃的气力如此之大,而他又耗了不少力气,自知不是敌手,击杀不了吐蕃主将。当机立断的秦晙回手一搅,将悉多于手中的配剑给弄了过来。
不等勃伦赞刃再下手,秦晙翻身跳下高台,捅死一名战将,夺过战马,翻身上马,又冲入战阵,扬长而去。.......
抬手制止了弟弟,望着秦晙在战阵中纵横驰骋,背手的悉多于不由感叹:“本帅征战数十载载,从无见过如此之将军,真乃虎熊之将也。”
“四哥,再不追,诱饵就都跑了!”,勃伦赞刃急吼吼了补了一句。唐军都跑了,他们怎么向二哥交待啊!
呵呵,“五弟,你觉得他们还跑的了吗?向西看,薛仁贵也好,唐朝的援军也罢,还是摆脱不了被围的命运。”
没错,悉多于之所以不急了,就是因为看到了论钦陵的前军,已经出现在西侧的高坡之上,且已经有人分兵,向东去抄突围唐军的后路了。
所以,现在他们打成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些人都是要留在这里的。让悉多于感兴趣的是秦晙,要是能活捉这位唐将,招降他,那对吐蕃可是大有裨益的。
“好,我这就去收拾兵马,与二哥的主力,围歼这股唐军。”
与悉多于不同,此刻的勃伦赞刃肺子都快气炸了。
花费了这么多心血,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竟然让人把这瓮中之鳖轻易的救出去。他们大吐蕃军的脸面,往那放!
唉,无奈指了指幼弟,悉多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心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暂停攻击!
兵者,诡道也,西山大火之时,论钦陵的大军之所以没动,一来是担心中唐军的埋伏,二也对自己布的阵很有信心。
天亮探明情况后,也没有看得起李贤所部的唐军,随即点起十万大军,不慌不忙的赶了过来,目的不言而喻,把他们与薛仁贵“关在一起”。
可刚与勃伦赞刃会合,他就发现了不对,唐军非但不退,反而在空旷处摆起了阵势,一队队的唐军,打着奇奇怪怪的旗子,摆出了几朵花。
“二哥,唐人的脑子有病吧,就靠这些花里胡哨的,就像阻拦咱们的大军?”
“让我去,我保证一个时辰拿下他们!”
论钦陵摇了摇头,勃伦赞刃的话,他并不赞同。老五不通阵法战策,他当然不知道,要是老四在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阵法,别说勃伦赞刃这种莽夫了,即便他亲自带兵,也没什么把握。
“二哥,二哥?你说话,再不追唐军就跑了!”
“老五啊!看看,愚兄需要再看着六花之阵!”
啥叫六花阵啊?就跟二哥与悉多于搞的那个一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让唐军攻破了。
一直以来,勃伦赞刃对阵法一道,都不怎么看好。打仗打的是真刀真枪,弄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用。
“老五,对面的人大才!他摆出的是六花阵,乃是唐将-李靖的得意之作。”
“那老家伙不是早死了吗?”,勃伦赞刃苦恼的挠了挠脑袋,他再不长脑袋,
呵呵,“傻小子,他是死了,可李勣那老东西还活着。”
拍弟弟肩膀的同时,论钦陵心里还真没底,如果大唐援军主帅是李勣,那可真糟了。
“有啥可怕的他,李勣七八十岁,走路都摔跟头,他还能怎么样!”
“不一样,李勣是大唐军神,是这世上一流的将帅,你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论钦陵还挥了挥手,等候命令的斥候,策马驱驰,去查看一下,唐军的情况,看看他们的统帅到底是谁!
当得知唐军主帅的大纛,上书一个“雍”字时,论钦陵却皱起眉头来。不对啊,应该写李字才对,大唐什么时候出了一名姓“雍”的大将了。
“回大帅,那大纛还有些奇怪,上面的纹饰有龙,该是大唐宗室子弟挂帅!”
“哦,大唐宗室竟然也有如此大才?想起来了,赞婆说过,李氏有一位皇子,封号恰巧是雍王。”
“百闻不如一见,本帅倒是有兴趣会上一会。看看雍王与那摆阵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唐军中的宗室子弟,排的上号的只有李道宗、李孝恭、李道彦三人,其余的根本就不在名将之列。
可三人都以作古,赞婆说的又是个少年,所以他从没把李贤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子,即便天纵奇才,又能如何?还是那摆出六花大阵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才!
论钦陵话说完,下面侍立的吐蕃文官队伍中,有一人应声出列,翻身上马,手持节杖,直奔唐军军营而去。
.......,唐军大阵,帅帐。
“吐蕃纰论(外相)论钦陵的使者,岩奔(度支官)格卡桑泥,见过大唐将军。”
格卡桑泥的腰还没有直起来,李敬业立刻出言纠正:“瞎了你的狗眼,上座的是我凉州道前军主帅-并州大都督-雍王殿下。”
啊,格卡桑泥确实吓了一跳,他惊讶的不仅是李贤的身份,更是他的年纪。唐国皇帝是疯了么?竟然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任前军都督。
哦,一定是有老将扶持,左看右看,帅帐中清一色的年轻将领,最年长者也不到三旬之数,与唐军有名的将帅,在岁数上也对不上啊!
这就奇怪了,难道唐廷就是想靠着这些娃娃将军,与大吐蕃作战?
心里有疑问归疑问,格卡桑泥还是抖了抖袍子,躬身行了个大礼:“吐蕃使臣-格卡桑泥,见过雍王殿下。”
“行了,免礼吧!”
“两国交战就是敌人,咱们闲话少说,论钦陵让你来干嘛!”
“回殿下,我家纰论识的六花之阵,所以特遣外臣要贵军布阵者,阵前一叙。”
格卡桑泥这话一出,帐中的诸将都笑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外相要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帅坐之上,一脸玩味之色的李贤。
老实说,论钦陵倒是与他心有灵犀,李贤也想见见这位精通中原阵法的吐蕃外相。
“你家纰论是个识货的,好,本王允了,明日正午,本王与他在阵前,拼桌一醉!”
选择在第二天,其实是李贤故意为之,外事是讲礼仪的,他论钦陵想见,就得受着。这样一来,就给苏庆节和薛仁贵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让他们可以从容撤退。
见格卡桑泥面露疑色,就知道其心中必然会往那方面想,李贤立即摆出了一副,想见就等着,不想等,那就开打呗,正好试试六花阵的威力。
“殿下误会了,我家纰论是诚心的,明日就明日,外臣这就告辞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格卡桑泥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可他担心把差事办砸了,外相的刀,非得砍下他的脑袋不可。
反正他就是传话的,行与不行,他说了也不算,只需要把话原封不动,传回去也就是了。
“好啊!敬业,好生招待贵使一顿,好酒好肉都拿出来,别让人家吐蕃笑话咱们大唐小气。”
呵呵......,帐中的这些将领,都是并州军的人,在他们心里,只要有殿下在,对面有多少敌人都无所谓,反正最终赢的一定是他们。
而管一顿饱饭,在中原历来都是死囚的待遇,秋决之前,不管囚犯要吃什么,官府都尽量满足。
殿下这是拿吐蕃使者当死囚来看了,也就是说论钦陵及吐蕃大军,此刻在殿下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吃过这一顿后,等这个格卡桑泥回到吐蕃军,向他们的外相一陈述,那个通晓中原阵法的家伙,一定会雷霆震怒。殿下高啊,就这,也阴吐蕃人一把。
“走吧,贵使,都是中原的好酒好肉,保准你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李敬业这话说的够损了,格卡桑泥也是面带愠色。可是唐营,不是他抖威风的地方,只能暗暗记下这一笔,咬牙跟着李敬业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虎会风云!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句话,李贤是深有体会。从见到论钦陵布八门金锁阵开始,李贤就知道,这家伙对于中原风物,那是精通的很。
所以,将计就计之下,他也依葫芦画瓢,照着《六军镜》中所载的样子,摆了一个六花阵。
所谓的六花阵,是李靖在武侯的八阵图基础上推衍发明的一种阵法。该阵通常中军居中,右厢前军、右厢右军、右虞侯军、左虞侯军、左厢左军和左厢后军六军在外。
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各阵营相连,不同兵种之间相互配合,使该阵具有集中、机动、协调配合等特点。
六花阵有方阵、圆阵、曲阵、直阵和锐阵五种阵型,五种阵型又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指挥者可以根据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等布列不同的阵型。
而李贤所部的六花阵,只是虚有其表,别说二十五种变化,就是第二种也没有。将士们完全是执行军令,硬摆出来的模样,吓唬人而已。
谁让这位吐蕃外相,如此的推崇中原战阵呢,诈的就是他。
翌日,正午,两军阵前,旌旗碧空,刀枪如林,寒风咧咧,杀气弥漫荒原,午时的阳光,并没有带来多少温暖,老兵们已经闻到血腥之气。
空旷的平原上,摆着两张酒桌,一张摆的尽是吐蕃风味,另一桌则是中原菜式,李贤与论钦陵二人,也是光棍,连护卫都没带,耍着光棍就来赴约了。
“贞观十九年,本帅随先父到长安进献“金鹅”,那时令尊还在东宫,只是个翩翩少年而已。”
“时光匆匆啊,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生出如此豪勇之子。李氏皇族,果然是占尽了天下气运!”
“纰论的名声也不小,本王远处中原,也听过汝等五兄弟,乃是吐蕃的定海神针,便如司马氏氏一般无二。”
“与纰论这样的国手对弈,本王荣幸之至,这对我将来的军旅之路也是磨练。”
暗口损人谁不会啊!论钦陵拿年齿说事,把皇帝视为稚子,那李贤自然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有与其对阵的能力。
而李贤也不客气,直接将他们家比作篡魏的司马家,说他们把控吐蕃,操纵君主,挑动两国战事,以祸家国。
二人谁也不肯吃亏,你来一下,我还一下,反正这第一回合,一老一小算是打个平手。
说完这话,论钦陵抛出了酒袋,请李贤尝尝他们吐蕃的烈酒;作为回礼,李贤自然也不能小气,也抛出了自家的酒壶,请论钦陵尝尝中原的密酿。
看到李贤毫不避讳的拔开筛子,仰脖灌了好几大口,论钦陵面露惊诧之色,暗暗在心中赞了一声:好胆魄。
“雍王殿下,你就不怕这酒中有毒?”
对于一般人来说,碰到这种情况,先是要夸赞一下对面的人品如何如何。然后是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有坦荡的君子胸怀。
可李贤毕竟不是一般人,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冷峻之色,淡淡回了一句:“你敢么?”
呵呵.....,哈哈,“雍王啊雍王,你可真是个妙人。没有中原人的做做,倒是与我们吐蕃人的性情相似。”
短短的几句话,让论钦陵对李贤有了更深的认知。大唐的这个小皇子,不简单啊,冷静、多智,且深通行军布阵之道。
加之赞婆在东都的见闻,假以时日,任其发展下去,必会成为吐蕃劲敌。所以,李贤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唐皇子,此刻已经进了论钦陵的必杀名单之上。
“纰论,你起了杀心?不要紧,上了战场,本王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我父皇的儿子不少,而且春秋鼎盛,还会有更多的儿子,所以你绝不了李唐的国祚。”
好家伙,这小子是妖魔么?仅凭其面色闪过的一丝波动,就察觉到了杀气,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比他们家的那个小赞普,强多了。
李唐真是受上天眷顾的,钟毓灵秀之族,竟然真的有这样的麒麟子。呵呵,挺有意思,他是算准了本帅,不能破这六花之阵。
“雍王,本帅麾下有四十万大军,且贵部劳师以远,区区六花之阵,能阻乱我吐蕃铁骑的去路?”
“加上薛仁贵,本王麾下之兵,也不过贵部四分之一,在兵力上确实不占优势。”
说到这,李贤又仰脖灌了几口,继续笑道:“可本王呢,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想试试,师门的大阵,到底有没有用。”
“六花阵乃卫公所创,能摆此阵者,大唐仅英公而已,莫非英公以至?”
他当然知道,李靖的弟子都是谁,可现在活着的,就只有李勣一人。他得探查一番,这次唐军的主帅,到底是不是李勣,宜早做些准备。
“说来惭愧,家师正是本朝司空-李勣。本王资质鲁钝,还没有学到家师三分能耐。这不,特地派到前军来,历练历练。”
而李贤呢,既不说李勣来没来,也没有说唐军的主帅是谁,只是说这六花之阵,乃是他所布。
对于这番言论,论钦陵很是狐疑,李贤的年纪毕竟太小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老师教学生,从来都是手把手的,就像论钦陵当年跟他爹禄东赞学一样,有学生在的地方,老师也一定不远了。
“原来如此!好啊,既然雍王求学之心,如此心切,英公真是好福气啊!”
“本帅也不好藏着掖着,明日便派人来破阵,也领教一下卫公一脉的高招。”
论钦陵话说的很随意,可从细微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卫公一脉深为忌惮。由此可知,当年侯君集把他们揍的实在不轻,否则不至于这阴影到现在都没消。
不过,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李贤是懵对了,这位对中原兵法倍加推崇的吐蕃外相,已经开始迟疑了,否则不会还需要一天的时间考虑。
阿弥陀佛,卫公,借用您的名号,乃是无奈之举,是为了让更多的唐军将士活命。午夜梦回的时候,您老人家可别来找本王,咱不是罪魁祸首。
呵呵......,“好啊,本王正好也要见识一下吐蕃铁骑的威力。”
“对了,千万挑一点成气候的,别像八门金锁阵里的那些废物一样,本王还没伸手,就玩完了!”
李贤的目中无人,侵犯到了论钦陵,失去了耐心的他,冷声回道:“年轻人,不要太张狂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降维打击!
十载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见便开眉。这两句诗正应了薛仁贵部与李贤部会合的场景。辽东之战,浴血同袍,无数次的生死考验,早就让他们建立深厚的友谊。
兵败被围,将死之时,能被自家同袍救出,这份惊喜,没有切肤之痛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份惊喜,到底有多大。
有李贤争取的一天时间,足够薛仁贵、苏庆节撤退到大非川东侧,并将先前修筑的临时营寨加固。所病,所伤者,皆可以得到救治,也可以安心的睡上一个囫囵觉。
而薛部剩余的战力,也在抱餐一顿,美美的休息一天后,随即加入作战序列。
薛仁贵也很识时务的,交出了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的帅印,与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一同请命,愿听从雍王的号令。
推辞一番后,李贤也只能屈就,同时将六花阵的指挥权,教给了苏庆节。摆摆样子没问题,可要是用这些不熟悉阵法的将士作战,那还是靠苏庆节,术业有专攻嘛!
“仁贵,本王知道,你勇冠三军,无人可挡,这大军前部,吃硬的地方,本王还是得交给你。”
“败军之将,惭愧难当,殿下如此信任,末将誓死为大唐,流尽最后一滴血,至死方休。”
呵呵......,亲自扶起薛仁贵,李贤笑着言道:“不至于,不至于,大丈夫不以胜而骄,不以败而馁,百折不挠,方能再进一步。”
“再说,咱们是什么关系!战场上,你救我,我救你,多少次了,还能算的清么?”
为今之计,必须得拧成一股绳,方能坚持到姜恪率领的大军主力到达,所以就只能委屈委屈薛仁贵当个前军都督啦!
现在,不比在辽东的时候,那时候,他手下只有几千人马,身后有李勣撑腰,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但现在,十几万大军握在手里,这千斤的重担,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殿下,仁贵,你们就别客气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同舟共济,才能活着回去。否则,不待左相到来,就得到地下去见祖宗了。”
“殿下,臣就不客气了!臣所率领的河西军,颇通阵法,臣即刻去挑选一万人,补充到六花阵中。”
苏庆节得提醒二人,现在可不是“腻歪”的时候,想要让这十几万人活下来,必须的打疼论钦陵,否则四十万大军一人一口也把大伙撕吧了。
“苏兄说的是,战事为重,不是计较个人得失之时。臣与苏兄同去,臣就钉死在前军,论钦陵要破阵,就得先过臣这一关。”
恩,二位说的都有理,但李贤却给薛仁贵加了一员副将-秦晙,现在六花阵的军队,多数是并州军,有他从旁辅助,定能事半功倍。
而薛仁贵则是喜出望外,秦晙在八门金锁阵时的表现,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不愧是壮公之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好,殿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栽培他,给他机会!”
谁说武人都傻子,薛仁贵就挺聪明的,一点就透。李贤只是让秦晙从旁辅佐,他就明白了,秦晙是他选中的大将。
这一点,李贤是有私心的,秦晙原来是他的侍卫头子,也是第一个真心效忠于他的人,且多年同生共死,患难之时不见移心。
如今,又是他的姐夫,主仆之情,更甚从前,所以在这建立功勋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得把自家人放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咚咚,咚咚,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六十四个持令兵,各持一杆大旗,随着苏庆节手势变化,必有持令兵应声而出,也必有一朵阵花而开,肃杀之气腾空而起。
不愧是苏定方的儿子,用兵之道确实比他要老辣的多,这一手让李贤自愧不如。这六花之阵,放在他手中,比起自己来,威力何止涨了几倍
他这一手,让李贤想起了李勣教他的: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
五为陈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
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势不散,而此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
端坐于高坡之上,众军拱卫之间,李贤只能拍了拍巴掌,算是对苏庆节表示佩服。这家伙在军中,从来都是以勇武闻名,谁能想到他会藏这么多年拙啊!
“苏庆节,区区河西军统帅,实在是屈就了!就这一手,本王看当个大都督,也不为过啊!”
李贤这话是有感而发,也是说给苏瑀听了,希望由他的嘴给他爹传个话,卖个人情。
可还不等苏瑀有反应,参军-许昂却站了出来,拱手附和:“殿下说的是,武邑县公的确是大才小用了,还是殿下慧眼属珠。”
呵呵......,“老许啊,你这话可是有些犯上了,你的意思是陛下不会用了!”
扑通,李贤这话一出,拍马屁的许昂双膝一软,立马跪了下来,连连掌着自己的嘴,还骂着自己口无遮拦,实在该割掉舌头。
“妄言朝官任用,你长几个脑袋?自己到军法官那领三十军棍,也让你长长记性。”
许昂可是雍王的近臣,负责军中的钱粮调度,官儿是不大,可却是掌握实权之人,军中的将校,对他都是颇为客气。
可就是单单说错了一句话,就受到了这样的重责,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等原逻娑道诸将,也都是面目一怔。
他们心里清楚,雍王殿下是打给他们看的,薛仁贵领兵的时候,他们可以起哄,不服。但现在是雍王,小脾气是该收收了,否则就不是仗刑那么简单了。
好心机,好手段,殿下不仅能打仗,善谋略,这心机也不是一般深。
“来了,吐蕃军动了!”
扫了一眼诸将的表情后,李贤紧了紧披风,起身向前挪了几步。一语盖过了许昂之事,将诸将的注意力又拽了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匹马纵横!
一直以来,李氏的子孙都特别羡慕太宗皇帝,少而灵鉴,长而神武。他老人家当秦王的时候,率军歼灭各路盗匪,削平南北枭雄,横扫宇内,那是何等气魄。
可对于李贤来说,只有一点让其羡慕是:每敌有骁将锐士震耀出入以夸众者,秦王辄命叔宝往取之。跃马挺枪刺于万众中,莫不如志,以是颇自负。
看着部下在战阵中,纵横驰骋,享受掌控生死博弈的快感,总比他们家的那些,看着龙椅,口水留下“三千里”的叔伯兄弟要强的多。
眼见,薛仁贵、秦晙、薛讷三将,犹如切瓜砍菜,在战阵中纵横驰骋,坐在帅位上的李贤不仅过了把“秦王”的瘾,更是知道为帅的“乐趣”。
刚刚宰了一名骑着棕色宝马的吐蕃将领,据为己有的薛仁贵狰狞一笑,怒吼一声后,与四将战成一团。
年过五旬的薛仁贵,不知道是窝囊气受大了,好不容易有了发泄之处,手中长戟如龙翻飞,横砸竖挑,血如泉涌,吐蕃的兵将纷纷应声落马。
这也不由让人想起,军中传唱的话:“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论武力,薛仁贵的实力,绝对执唐军之牛耳,即便年逾五旬,也依然威不可当,让人心生惧意。
在为帅的这段日子,帅位禁锢了薛仁贵的能力,没法在一线带兵冲锋,鼓舞士气,现在好了,有了李贤端坐帅位,他可毫不保留的展现自己的实力。
薛仁贵是卸下包袱上阵了,苦的却是论钦陵,苏庆节负责运转大阵,薛仁贵负责带兵冲锋,搅合的吐蕃的破阵军在六花阵中,寸步难行,屡屡受挫。
“薛仁贵威风不减当年,真乃神将军也!还有他身后的那两员小将,也都是万人敌。”
“唐皇有福气,有这样的儿子,有这样的将军,气数未尽!”
论钦陵的感慨是原因的,吐蕃对于唐国的情况,一直都颇为关心。可摄于太宗的余威,年轻时李治的锐意进取,吐蕃也选择了韬光养晦,隐忍不发。
可现在不同了,最近几年,唐国灾荒不断,百姓与官府矛盾尖锐。唐皇李治又疾病缠身,国务尽托天后,皇权旁落,牝鸡司晨,朝野议论纷纷,正是吐蕃东进,大展宏图之时。
攻打安西四镇,就是甜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了西域的霸权。可论钦陵怎么也没想到,大非川打的这么顺,到嘴肉的竟然要崩了牙!
“二哥,让小弟去,小弟保证砍下薛老狗的头,献于麾下!”
勃伦赞刃是义愤填膺,手中的大刀也饥渴难耐了。盯了这么久的薛仁贵,终于冒头了,他怎么能不想下去厮杀一番。
“行了,老五!二哥心里有数!况且,这就是试探性破阵,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算了。”
“犯不着,动用过多的人马,过早暴露我军的实力。”
悉多于的话说中了论钦陵的心,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掂量下这位小殿下的分量,并没有一定要破唐军之阵。
“可。”,勃伦赞刃是想说下去,可见二哥的面色不善,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只能讪讪的退到一旁。
但勃伦赞刃不敢再说,不代表别人不敢说,一位身着银甲,头顶虎头盔的年轻将军,自军阵中策马而出。
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拱手言道:“纰论,唐军将领可以单骑闯阵,我大吐蕃军为何不能,末将愿意取李贤首级,献于麾下,以报收留之情。”
请命的这位吐蕃将军-马骁,原是西域的马匪,一杆长枪,纵横大漠无敌手,一直是西域诸国头疼的对象。
正巧他被诸国联合军队围剿,是论钦陵征讨安西四镇之时,孤身一人,无处藏身的他,便投效了吐蕃军。因为没什么功劳,他在军中并没什么地位,也一直饱受诸将的白眼。
今日,他这番以命搏富贵的胆大之举,却是让论钦陵高看一眼。
“马将军,唐军中勇悍之将良多,李贤那稚子还是有猖狂资格的。”,论钦陵端着袖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马匪出身的将军。
“二哥,他行吗?唐军那位姓秦的武将,可是了得的人物,他,怕是不够格吧!”
勃伦赞刃的阴阳怪气当然是看不起马骁,想他堂堂吐蕃第一将,尚且没把握能带兵突进去,斩杀唐军主帅。
他区区一个人,怎么敢说出这么荒唐的笑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侍候在一旁的诸将也都附和着勃伦赞刃,跟着发出嘲讽的笑声,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面红耳赤的马骁也是咬碎了牙,继续言道:“如不能击杀唐军主帅,洗刷八门金锁阵中,被唐军戏耍之耻,末将愿意死在阵中。”
得,话都说成这样的,论钦陵又能说什么呢!亲自扶起马骁,并为他执缰。
“英雄不问出处,本帅相信将军。待将军提贼首回营,本帅亲自出迎,并拜将军为上将。”
“纰论之恩,末将唯效死命也!”
说完这话,也不客气,翻身上马,挺枪纵马,向着唐军与吐蕃搏杀的六花阵,疾驰而去。
勃伦赞刃等人,本来是抱着看马晓陨落于阵中的好戏的,可事实却很打脸,马骁非但没死,反而与秦晙战了二十多个回合。
不仅毫发无伤,更是插进了唐军的阵中,单枪匹马,像一阵风一样,闯过了六花阵,望着李贤所在的军阵而去。
“好家伙,这个马骁竟然如此英勇,一杆长枪,威猛无敌啊!”,悉多于的脑子,此刻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不对,不对啊!三哥攻了那么久,都没有冲散他们的阵型,他。对了,是唐军在放水,故意放他过去的,他们要干什么?”
呵呵......,其实论钦陵早就看出来,唐军阵中的打旗一挥,所有的弓弩手,都仿佛看不见马骁一般,这要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吐谷浑“战神”慕容诺曷钵
论钦陵猜对了,是李贤让苏庆节故意防水的,前面打的那么热闹,插不上手让他的心痒痒的不得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找死的家伙,不放到近前来玩一玩,岂不是可惜了。
斗将,是个不错的玩法,李贤扫了一眼两侧的将领,似乎用谁都可以。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李敬业、李如壁、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等数十员唐将挺胸而立。
而那入了彀中尚且浑浑噩噩的马骁,竟然也提枪叫阵,点名让李贤自己滚下来,受死,他方圆愿意给痛快的,否则便如何如何!
对于这家伙如此“勇敢”,唐军的将军都揉着肚子憋着笑,这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道理,而是这位操着汉话吐蕃将军,真是够天真的了。
唐军十余万大军的战阵之中,他能毫发无损的疾驰到中军,明显就是被玩了。而这傻乎乎的家伙,不仅不束手就缚,反而在叫嚣,这脑袋,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身着半身铠的李贤,也是被逗乐了,他是想玩一玩,结果碰到了一个活宝,反而让他整的不知道怎么说。
也就在李贤犹豫之际,有一员将领走了出来,怒发须张,涨红了脸,誓要斩下此人的头颅,为雍王殿下出气。
而义愤填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吐谷浑国主,今日大唐的检校左骁卫大将军-青海郡王-慕容诺曷钵。
“这个,青海郡王,下面的吐蕃将军,应该有些手段。你始终是弘化公主的驸马都尉,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本王回朝没法跟她交待啊!”
“这样,这次先让别得将军去,下次,下次本王一定让你出战,如何?”
李贤怕驸马战死么?当然不是,且不说弘化公主只是小宗庶出,皇帝的两个亲女婿,秦晙、李如壁如何,还不是与其他将校一般对待。
之所以不让慕容诺曷钵出战,就是因为他实在拿不出手。如果他不是身份“特殊”,就凭那三角猫的身手,别说大将军了,当个校尉都难。
看看薛仁贵,被他坑成什么样子了,李贤要是真信他的,脑袋里得灌进去多少水啊?
“殿下!大帅!”
“你可不能如此小瞧末将,末将就是没有机会,否则不会比薛将军他们差的。”
慕容诺曷钵当然知道,李贤看不起他,而看不起他的,可不止李贤一个,整个唐军之中,没一个人愿意拿正眼瞧他。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马骁,颇为相似。
可看不起他,并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有多低,也不说因为是否会作人,得罪了多少同僚,恰恰是因为他是一个亡国之君,丢失了祖宗筚路蓝缕,百战余生换来的江山。
国家都让人家灭了,不思如何复国,复仇,反而在大唐纸醉金迷,乐不思蜀,就这样的“王”,那个吐谷浑人愿意效忠。
而听到其自比薛仁贵,李贤真想问问他,到底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心中哀叹一声,吐谷浑有这样的战神,焉能不败。与他那段“历史”中的大明战神-朱祁镇,是何其的相似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声泪俱下的求了,李贤又怎么能拂了呢!只能叮嘱道:“不要逞强,量力而行!”
见喜形于色的慕容诺曷钵纵马下去,李贤还给李如壁打了个手势,多少算是亲戚,总不能真的看着他,死在那吐蕃将领手里吧!
隆隆,隆隆,战鼓催起,身着明光甲的慕容诺曷钵,提着长刀,纵马上前,倨傲问道:“蕃子通名,本王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你就是李贤?不会吧,长得这么老,你这精力耗费过多了吧,平时不吃点补药?”
好嘛,他这话差点没把慕容诺曷钵气背过去,这蕃子是什么眼神,这都能认错。而且还嘲笑他未老先衰,玩女人把自己身子骨掏空了。
“说出来吓死你!坐稳了,本王乃是吐谷浑之汗,大唐青海王-慕容诺曷钵。”
“识相的束手就缚,否则,不需要三招两式,本王就让毙命于刀下。”
这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马骁反而冷冷一笑,抬起手中的长枪,淡淡的说了一句:“亡国之君,也该在阵前聒噪!看枪!”
说完这话,不待慕容诺曷钵多说,马骁挺枪跃马,直奔而来。
不过,这慕容诺曷钵也真是不争气,仅仅支撑了五个回会,就被马骁挑于马下,如果不是他的明光铠够坚固,刚才那一枪,足够要他的小命了。
“吐谷浑之王是吧,今儿本将就送你去见,你的祖宗!”
眼看着他的长枪,就要捅到慕容诺曷钵的喉咙上了,马骁的嘴角微微上扬,以为得手了。
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马骁的手随之一麻,枪尖却刺中了慕容诺曷钵脖颈外的空地上了。
“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不理会滚到一旁的慕容诺曷钵,收回长枪的马骁,抬头肃声喝道。
而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坡上抱着膀子的李贤,及弯弓射箭的驸马都尉-李如壁。
嗨,“汉话说的这么溜,你是唐人么?”,李如壁冷声的问了一句。
我呸!“唐人?你们李氏一族称帝才几个春秋啊,也配以正朔自居?”
“好狂徒,竟然口出这样的狂言,本将今日就斩了你,以泄人神之愤!”
马骁问候吐谷浑,或者慕容诺曷钵的祖宗十八代,都没问题。要是精彩的话,李如壁还愿意为他鼓掌。
他自己数典忘宗,为敌国卖命也就是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质疑质疑大唐的合法性。
哎,抬手制止了李如壁,李贤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谁才是华夏正朔呢?”
“当然是我大汉!煌煌天汉,高祖灭暴秦而创立,不比李氏篡隋自立要高贵的多?”
哦,揉了揉腮巴子,吧嗒下嘴,李贤却回道:“刘家?恩,你这么有正值之心,怎么还依附曹氏、司马贼之族呢?”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李贤这话,可正是捅了马骁的心窝子。只见他气的哇哇直叫,手中长枪也当成了标枪,直直冲李贤掷了过去。
啪,一个侧身,李贤单手就擎住了枪身,仔细打量一番后,又腰部发力,掷了回去,直直的扎在马骁的马前。
只要手往往抬一抬,马骁一定会被刺个大窟窿,惊得他的坐骑,前蹄腾空而起,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平息,不停的打着响鼻。
“嗨,跟本王的姐夫打一场怎么样?赢了就放你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里马常有
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道理李贤比将军、文官们都知道,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下不去了,但李如壁可以啊!,
方才掷过来的那把银枪上的印记,更是让他觉得有趣。而且,从他投掷长枪的力度上看,此人的武艺,绝对不低。
让李如壁跟这样的高手,切磋一二,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是么?
提着定横刀的李如壁,来到坡下,淡淡笑道:“可敢下马步战?”
“来就来,骑着马,算老子欺负你!”,马骁也不推脱,很是爽快的从马上跳了下马,与李如壁对峙。
李如壁也是随即蹬了下,脚下的土以极快的速度向马骁冲去,兜头就来了个力劈华山。见李如壁来势汹汹,马骁横起长枪挡了一下,算是接下这厚积的一击。
随后,马骁将长枪架在肩上,在下面来了一记扫堂腿的同时,又借着身体的旋转的力道,大力的冲李如壁扫过一枪。
有鉴于此,面色严肃的李如壁,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伏下身来,躲过了长枪,趁着空挡向马骁的脚扫了一刀。
.......,原本以为这家伙的放弃长戟向后翻转,谁知道马骁竟然单手持戟将倒立空中,随后又以长枪为支点向他踢出一脚。
借力?那没有那么简单,反手挽了一个刀花,作了个假动作。冲着马骁的腹部,狠狠地踢上一脚,迫使其不能借力,捂着肚子连退好几步,从而拉开了两个之间的距离。
“好身手,玩刀一道,你也算是个行家了!”
“你也不错,枪法霸道,另辟蹊径,大开大合,还有一丝刀法的影子。”
交手三十会合,马骁也应该认识到了,即便李如壁站在他面前,他也依然拿这位唐国驸马没什么办法!
不是说,王公子弟都是些狗马弋猎,纵情声色之徒么,他的武艺怎么这么好,太不可思议了!
完了,这回的海口夸大了,不仅让后面的勃伦赞刃等人笑话,更是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
“看枪上的印记,你是斄乡侯之后。作为汉裔,不管国号是什么,龙椅上坐的是谁,你都应当在中原为国效力才对。”
“而且,你看看,吐蕃军已经鸣金收兵,你这样勇士的死活,论钦陵好像并不在乎。”
这不是李贤挑拨离间,而是赤裸裸的事实,与赞婆(禄东赞的第三子)比起来,马骁这样的偏僻之将,自然是无足轻重的。
况且,苏庆节、薛仁贵又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再不收兵,他们那些破阵的军队,估计也保不住了。
为这样的异族卖命,做他们手中不值钱的棋子,即便是白白搭上性命,人家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如此说来,为什么还要坚持所谓的忠义?
“行,要老子投降也不难,你能接下这一击,老子就便归顺大唐!”
不由分说,放弃了对面的李如壁,马骁怒吼一声,单手擎枪向李贤冲了过来。
可这没冲出几步,便被李如壁兜头三刀,给揽了下来。坡上的唐将们也为他的不知好歹,不识时务而出言喝骂。
可他们骂归骂,下面还是要打的,而且他们也清楚雍王的脾气,殿下想看斗将,那就看呗。
就这样,一直等苏庆节、薛仁贵收兵回来复命,二人还才堪堪打完,整整百余回合,打的是酣畅淋漓,过瘾的很。
围观的将士们,不仅见识了驸马爷的身手,也领略了马骁的骁勇,打的太凶了,招招儿都冲要害去,这可真是玩命啊!
平手,是的,平手!
李如壁与马骁,也是各自退了几步,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对方!
可转眼之间,二人竟然同时放声狂笑,弄得将士们都是一阵糊涂。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本将愿意做这个伯乐,将军可愿投效我朝。”
“你们就不怕我是诈降,用的苦头之计,以图后事。”
哈哈哈.......,坡上的李贤适时插了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这就封你为前军副将,在薛大将军麾下听命。”
话音一落,马骁弃了长枪,上前单膝行礼:“殿下心胸开阔,乃某平生仅见,骁愿降!”
“好,好好!真没有想到,本王今日竟然还能收服一员大将!”,话间,李贤转身吩咐,大军回营,庆祝初战告捷,同时为马将军接风洗尘。
众将士应诺之后,李贤也真是礼贤下士,把臂并肩同归大营,这可是给足了马骁面子。而作为降将的马骁,也很是知趣,毕恭毕敬的回着李贤的话。
“不是,殿下为什么对一个降将如此客气?”
“是啊!他不降就得死,干嘛那么客气!”......
“你们懂个屁,这叫心机、体面!”
见诸将不解其意,捂着屁股的许昂,躬着身子抖着机灵。这马骁也不是智障傻子,他能不知道自己不降就是死路一条么?
可他为什么还要与驸马打,其目的有三:一来,是抹不下脸,屈膝投效,丢了祖宗的脸面。
二来,他虽然是降将,可也不想被人看轻,所以必须得让殿下与诸将士知道他的能耐!
而这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其自吐蕃营中而来,知道不少敌军情况,对我朝大有裨益,他是在为自己讨价还价而已。
哦.......。
许昂觉得自己挺高明的,能看明白殿下与马骁之间的“交流”,顺便在诸将面前挽回一下刚才丢的面子。
可没有想到,并州军副将-驸马都尉-定襄县候-李如壁,很是不厚道的拍了拍的屁股,疼的老许那个“酥麻”,直接就蹦了起来。
“你,你干嘛?”
“干嘛?就知道会看,我们都是傻子?知不知道擅揣上意,是大忌!”
说到这,李如壁可能觉得不过瘾,又是拍了两把:“长长记性吧,否则下次就是脑袋了!”
呵呵,阿史那道真等人与薛、苏二将也是相觑一笑,随即驱马向营中驰去。而那些被许昂“教育”的将校们见大将门都走了,也都缩了缩脖子,跟着走了。
没人在意许昂,许大参军的屁股怎么样,他们知道的是,必须得慎言,否则许昂的屁股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哎,你们,念完经就打和尚啊?”
“谁,谁帮帮我啊!我怎么回去啊!不厚道啊,你们!”
第一百五十章 执刀人!
李勣跟他说过:将帅之道,在于容人、用人。不能容许别人比自己强的,永远成不了统帅,这就是为什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原因。
马骁用自己高超的枪术证明,他有被资格被善待。而且也懂得时势,对战之时,也留有了一定的余地,并没有舍命相搏,这点当然被李贤看在眼里。
得了这么一员骁勇之将,又稳住了一线的战事,李贤自是高兴,特地下令,犒赏一番,军中士气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可高兴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日夜期盼的凉州道大军主力,也终于在三日之后,抵达了大非川东侧的新营。
而领头的却是,行军副大总管-独孤谋!
“我说历阳郡公,姜相是什么回事?”
这也不怪李贤拧着眉头质问,弟兄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了,解了大非川之围,稳固住了防线,这可是大功劳。
眼下正翘首以盼,等着大总管的勉励,好鼓舞余勇,再接再厉,为朝廷再立新功!
左相-姜恪呢?作为三十多万大军的主帅,他不出来校阅诸军,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殿下,稍安勿躁!但有老夫在,难道还安抚不了这些兔崽子?”
“先让场面上的事过去,剩下的,咱们待会儿再说!”
独孤谋年轻的时候,是通汉军的骁将,自定襄大战开始,就跟随李勣、侯君集等名帅东征西讨,一生战功无数,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所以,他这个副总管的地位,并不比姜恪低到哪里去,有他出来安抚诸军,将校士卒们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有鉴于此,李贤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跟着独孤谋把这场大戏唱了下去。......
稍时,帅帐之中,这里原本是李贤的居所,但既然姜恪来了,军中有了新主,按照规矩这帅帐自然要归姜恪,李贤自然也没有意见。
可进帐之后,竟然看到姜恪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很是急促,好像一口气倒腾不上来,人就要归西了一样。
这,这!李贤此刻的脑袋已经“炸了”,大战在即,统兵大将病倒,奄奄一息,这要是传到军中,军心还怎么安稳,这仗还怎么打!
“姜相,你这!快躺下,别动了!”
“目前的战况安稳,......薛仁贵、苏庆节各领一军,与赞婆的前军处于对峙当中!”
挂念战事的姜恪,听到局势已经转危为安,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点头之余,还欣慰的拍了拍李贤的手,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老姜少年从军,一生荣耀之同时,这身子也落下了不小的亏空,在朝的时候,就经常闹一些小毛病。
如今,六十多岁的他,还要鞍马劳顿,不远万里率军出征,这久病之躯怎么能受的了这样的颠簸,不病就怪了。
是,他闹的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因为军情紧急,要加紧行军,得不到休养,小毛病也拖成大毛病了。这不,过了肃州,人就病倒了,军中的事宜都压在独孤谋的身上。
“左相莫急,贤所部有几名良医,都是甄老的弟子。我部的药材也很充足,他们定可保左相无虞的。”
感受到李贤的深情厚谊,姜恪也是笑了笑,随即感慨道:“臣老了,不中用了,险些误了军国大事。”
“要是让吐蕃人全歼薛仁贵部,自河西打进中原,老臣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太宗皇帝。”
了解姜恪的人都知道,老头子要强了一辈子,从来只争第一,即便是在战将如云的贞观一朝,姜恪也是战场上,最悍勇、有谋的将领之一。
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反而要让后辈来替他擦屁股,这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左相,比起我老师来,您还是年轻人呢!这只是偶染微恙,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呵呵......,“不中了!我这身体与英国公比不了!”,说完这话,姜恪指了指独孤谋,示意他把案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姜恪的意思很简单,黄泉路近,他与独孤谋的年纪大了,说不准那天就倒在这西北的蛮荒之地上。这三十余万唐军,是大唐在西北的最后的家底,万不可因主帅之失,而倾覆于此。
所以,二人仔细的商议后,决定将兵权托付于李贤,由年富力强的李贤挑这次大梁,独孤谋从旁辅佐。
是,在资历上看,薛仁贵、郭待封,甚至苏庆节,都比李贤的经验多,也更适合出任大军的统帅。
但薛、郭不睦,将帅失和已经误了一次事,姜恪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载一回跟头。而如果骤然将苏庆节提拔上来,注定又会引起新的攀比,军中又将燃起内耗,所幸不如不提。
李贤就不同了,地位尊重,皇室亲王,天生就比薛、郭、苏等将高出一头。而且,是英公高足,精通行军布阵之道,履立功勋,是军中绝对的后起之秀,执后辈武将之牛耳。
更让他们下定决心的,初生牛犊的李贤,不仅解了大非川之围,更是将苏、薛、郭等将团结在一起,以绝对的弱势,与吐蕃军斗了旗鼓相当,为大军主力赢得先机。
虽然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很多事处置的都不够老辣。但有独孤谋这样的老将辅佐,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殿下,请你为大唐,为陛下着想,切莫推辞,收下这兵符、帅印,总领我西部三十余万大军,对抗野心勃勃的吐蕃。”
这,这!姜恪和独孤谋,彻底把李贤搞不会了!
两个老头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将以军权私相授受,而且还他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不是疯了么?
且不说诸将服与不服,单说这临阵经验,与论钦陵这样顶尖的名将比起来,他就是没脱胎毛的娃娃。
短暂的交锋,没问题,小心一点,硬着头皮顶着也就是了。时间一长,这能不露怯么?李贤不怕丢脸,可他拍误了将士们的性命啊!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小王是怕!”
“殿下!”
李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恪便出言制止了他的推脱之词。不顾病体及李贤、独孤谋的拦着,挣扎着要坐起来。
又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红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李贤,你是太宗的子孙,你天生就是做执手人的,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