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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传奇从重生开始txt下载     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3.在要强的女人也有弱点

    “不知道有多少回,他喝醉了找不着回家的路,大晚上的我去把他给接回来。”

    胡丽丽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眉头一直紧蹙着。

    “守着他那些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他醉的都分不清谁是谁了,路都不会走。三十多岁的人了,我这脸都没处搁!

    店里聚会的时候,你让我领他过来,我答应你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他的事情,不领他来,是怕领他来了丢人!”

    高崎听到这里,脸色就严肃了。

    如果这男人真像胡丽丽说的这样,基本就废了。

    “如果是这样,干脆就和他离了吧。”高崎就嘱咐她说,“最近你先把心思放在处理家里的事情上,店里有陈春梅,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也尽量在这边呆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跟我说。”

    胡丽丽听了,就苦苦地笑了。

    “哪有那么容易呀?”她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开关厂里那个技术员了,直接就变成一个没脸没皮的无赖了。

    我提过和他离婚的事情。他威胁我说,如果敢和他离婚,就永远也别想见着孩子!

    我整天忙店里的事情,最近两年,孩子多数时候都是婆婆公公给带着。天下父母都向着儿子,没有向着儿媳妇的。

    连他们也说我不好。他们的儿子本来失了业就心情不好,我还总是和他吵架。

    我不是吵架,我是想离婚啊!他说,如果我敢起诉,就说我和你关系不正常。你白白地送我股份,给我那么高的薪水,我是在给你当小三。要把这些事情都说给四邻八舍听,还要来店里找你算账。”

    高崎就笑了说:“我可不怕这种无赖。”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唾沫可以淹死人的。万一让陶洁知道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高崎就问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丽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茶几,好久都不说话。

    高崎就说:“你不用顾虑我和陶洁。为什么给你股份,给你高薪水,陶洁都知道,她也不会相信别人胡说八道。我可以把这个事情提前和陶洁说清楚。你放心去起诉,和他离婚。”

    胡丽丽就摇摇头。过一会儿说:“难啊。我不仅怕他给我造谣,更怕他把孩子要了去,从此真就见不着孩子了。”

    高崎就有些烦躁,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说:“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当断不断,这种日子就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胡丽丽抬起头来,看看高崎,然后又把头低下去,沉默一阵说:“我提一回离婚,他就拿孩子和臭我名声吓唬我一回。然后就又跟我保证一回,以后再不喝酒,再不赌博。可过不了一个礼拜,就又一切照旧了。

    这两天,他又赌输了,问我要钱翻本,我不给他。昨天他把儿子接走了,说是不给他钱,就再不让我看见儿子。”

    高崎问:“你今天早上就为这个哭?”

    胡丽丽的的眼圈就又红了。

    “孩子从小跟着我长大,一直是我搂着睡觉。他这一晚上都看不见妈妈,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呢!”

    再坚强的女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弱点。胡丽丽的弱点,就在于太在乎自己的名声和疼爱自己的孩子。

    她对高崎说:“在外人看来,我有本事,挣钱多,活的人五人六的,可招人羡慕了。可谁又知道,这十年来,我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眼看着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就要过去了,我心里委屈,活的憋屈!你知道吗?有时候,他晚上回来的晚,我都盼着他在外面喝酒喝死了,或者喝醉了走马路上,让车给轧死了,再也不会回来,我也就从此解脱了!”

    一个女人,会对自己的丈夫产生这样的想法,至少说明,她这段婚姻,的确已经死了。

    他老公拿着她最珍惜的两样东西来威胁她,让她不敢离婚,只能自己躲在家里偷偷哭泣。

    这世界上,还会有这种混蛋男人!

    自己能不能帮上她呢?高崎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思索办法。

    像高崎这种大混混,处理问题,早就过了不顾后果,打打杀杀的段位,而多是靠智慧了。

    就像对付刘群生。他和岳帆,也是始终抓着对方的软肋,充分发挥自己这一方的优势,把刘群生吓的尿了裤子还不敢报警。

    讹诈钱财成功,靠的主要是智慧,而不是玩硬的,那只是辅助手段。

    对付胡丽丽老公这种无赖,就更不能玩硬的。而且,高崎还不能亲自出面。要不然,更坐实了他和胡丽丽不清不楚,凭白给对方落下口实。

    凭着武力去吓唬对方,逼对方和胡丽丽离婚,把孩子判给胡丽丽,这条路走不通。

    你手里没有攥着他的把柄,玩硬的他肯定会报警。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弄不好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想半天,就对胡丽丽说:“胡姐,我问你点个人隐私的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胡丽丽肯对高崎说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也是因为她感觉到,凭着自己的本事,是解决不了离婚这个事情了。

    高崎可不是一般人,兴许他就会有办法帮上她。

    平时碍于脸面不好意思说,今天正好让高崎碰到她哭了,干脆就厚着脸皮把事情说出来算了。

    一来指望着高崎能帮她一把,二来把这些在肚子里憋屈了好多年,没地方诉说的委屈都说出来,心里反而痛快了一些。

    “你问吧。”胡丽丽就说,“你既然拿我当姐姐,我就当你是弟弟。姐姐在弟弟面前,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高崎心说,我问的事情,恐怕当弟弟的也不能问。

    但不问明白这个问题,他还真想不出对付她男人的办法来。

    他迟疑一下,还是问:“刚才你好像说,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你们就分居了。那你们之间,还有夫妻生活吗?”

    胡丽丽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料不到高崎说的所谓的隐私,是问的这个。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高崎就赶紧解释说:“胡姐你别误会,我问这个,绝对没有不好的心思,我是想帮你。我想到一个帮你的办法,这个办法,跟这个有很重要的关系。你想和他离婚,还得把孩子争取过来,最好就如实回答我这个问题。”

    胡丽丽想想,还是回答他说:“我们不吵架的时候很少。有时候碰上他好多天都跟个人一样,不惹我那么讨厌他,他需要的时候,跑到我屋里去,我也会满足他。从法律上讲,我是他妻子,也该尽妻子的义务。”

    高崎就又问:“这种时候多吗?”

    胡丽丽说:“我们关系都那样了,能多的了吗?一年还不知道有个几次,连一月一次都到不了。”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胡丽丽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就问他说:“你是不是想他在外面有人,让我抓他这个过错啊?”接着就说,“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一个大男人,又没什么毛病,怎么可能要的次数这么少?

    不过像他这种无赖、酒晕子,谁瞎了眼肯跟他?过去我也怀疑过,还花钱专门找人调查他,抓他这方面的证据,没抓着。他外面没有人,这个我心里有数。”

    高崎淡淡一笑说:“咱们想的不一样。这事儿就这样,我去想办法,不行我会告诉你,咱们再另想办法。你先忍几天,要尽量装的什么事都没有,和平常一样。”

    说完了,就站起来要走。

    “哎,”胡丽丽就喊住他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干呢?”

    高崎说:“我只是有个大致想法,还得和岳帆商量一下,干这个他比我内行。”

    听说高崎要去找岳帆,胡丽丽就不言语了。

    他去找岳帆商量,自然是要用混混那一套,说不定是让岳帆揍他。

    只要他答应离婚,揍死他都活该,她才不心疼。

    看着高崎要走,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又喊住他问:“你不说找我有别的事儿商量吗?”

    高崎原来是打算和她商量聚香坊的事情,这时候胡丽丽心情不好,说这个就不是时候了。

    “那个事不急,改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胡丽丽留在那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大街上的雪,到了中午太阳老高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融化。天气依旧很冷,店里顾客也不多。

    胡丽丽昨晚和老公吵架吵到很晚,吵完了架,心里难过的要死,根本睡不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惦记着早上还要上班,才多少迷糊了一会儿。

    这时候,和高崎说一上午话,心里好受了许多,困意也就上来了。

    高崎走了以后,她见没有人上楼来,就在沙发上躺下,蜷在那里,慢慢睡了过去。

    陈春梅上楼来,看她睡着了,就进更衣室,把她的大衣给她拿出来,盖在身上,然后就又悄悄下楼,嘱咐几个店员,没事尽量别闹动静,也别上楼,经理在楼上睡觉呢。

    中午的时候,照例是蒋师傅那边送午饭过来,大家在楼下吃饭。

    陈春梅再次上楼,喊醒了胡丽丽,让她起来吃饭。

    胡丽丽感觉自己没睡多一会儿,这时候困的要死,就说自己不吃了,昨晚家里有事,没怎么休息好,要休息一会儿。

    陈春梅知道分寸,也不多说,帮她盖好身上的大衣,下楼去了。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胡丽丽还没醒,高崎回来了,身后跟着岳帆、梁超和老虎。

    高崎说话的声音惊醒了胡丽丽,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看见岳帆他们了。

    “帆哥过来了?”她站起来打招呼。

    高崎就说她:“他比你小不少呢,都是自家人,别叫他帆哥。”

124.兄弟情义

    听胡丽丽叫他帆哥,岳帆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就接着高崎的话说:“胡姐,我七三年的,你叫我名字就行,我就和高崎一样,叫你胡姐吧?”

    胡丽丽就冲岳帆咧咧嘴,笑容里竟然带了些许羞涩。

    她早就不怕高崎了,可和岳帆接触的少,依旧是有些怕他。

    毕竟,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些路见不平一声吼,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混混,而且是这唐城里出名的混混,人见人怕。

    也许是自身体质的原因,胡丽丽虽然三十五岁了,面上却看不出年龄来。高崎说她和陶洁看着年龄差不多,倒不是完全是为哄她高兴。

    这时候,胡丽丽笑容里含了羞涩,看着倒愈发显得年青。

    岳帆看着胡丽丽,竟然脸红了。眼睛不自然地看看高崎说:“咱们,说正事儿吧?”

    高崎看出岳帆不自然来了,这可是心高气傲的岳帆,过去少有的表现。

    他随即就想,岳帆干武馆的时间不短了,为了仨胡俩枣,估计让那些学武术的孩子家长们磨的,早没了以前的脾气。

    他想要的,其实就是这种结果。

    人要做大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是不行的。他一直以为,岳帆头脑冷静,是个本来可以做大事的人,就是因为过于孤傲,且眼里不揉沙子,点火就着,最终在上一世的时候,导致了他悲剧的命运。

    这一世,他经过磨炼,心里能存住东西了,才会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真正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老虎和梁超有时候也来店里找高崎,胡丽丽也认识了。当下几个人都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商量胡丽丽离婚这个事儿。

    高崎去岳帆那里,其实已经和岳帆商量了办法。一起过来,主要是让胡丽丽把她老公长什么模样,平时都喜欢去哪里,这些日常的活动规律都给大家说说,方便他们后面行动。

    胡丽丽怯生生地看看这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迟疑着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先和我说说啊?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些发毛,你们可别整出什么事儿来啊?这本来只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儿,再把你们也连累进去,那不成把你们给害了吗?”

    高崎知道胡丽丽误会了,就解释说:“你放心胡姐,我们不打他,也不闹事。我们就是跟跟他,看能不能发现点对咱们有利的证据,抓他点把柄。”

    早上和胡丽丽说她老公的时候,高崎就在想解决的办法。

    像高崎、岳帆这样的大混混,都是在社会上混的有了经验和智慧的,并不是真正要靠动手打架来解决问题。

    真动手打架,能够让他们出手的人,在这唐城也没有几个。

    靠打架吃饭的,是小痞子,可不是老炮。

    想对付一个人,就得先找到这个人的弱点,然后根据他的弱点,想不同的办法,才能最终达成目的。

    高崎当时考虑不能动胡丽丽的老公,就是没有找到他的弱点,或者说手里没攥住他的把柄。

    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玩硬的,是根本没法玩的。

    所以,一般正直的老百姓,没有把柄落到混混手里,或者说没有什么弱点让对方抓住了,是没必要怕混混的。

    如今网上的那种无抵押贷,要先拍了借贷人有隐私的照片,要了家人的联系方式,才肯借钱,很可能就是脱胎于混混们这种思维方式。

    上一世混混出身的高崎,第一时间肯定是按着自己的混混固有思维,想怎么抓胡丽丽老公的把柄。

    他问胡丽丽他们夫妻生活的频率,就是考虑她老公的把柄在哪里?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如狼年纪,又没有什么毛病,竟然可以忍住,一个月都要不了一回,这个太反常了。

    既然胡丽丽断定他没有情人,那么,唯一剩下的解决途径,自然就好判断了。

    胡丽丽工资高啊,每月给她老公的也不少。他可以用这钱去赌,也可以用这钱去干其他的。

    高崎去找岳帆,就是想在胡丽丽老公干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抓他个现行,留下证据,将把柄攥在手里。

    手里有了这小子的把柄,而且把柄是攥在他们这些老炮手里,他还敢威胁胡丽丽,离婚就不给她孩子,那他纯粹就是活腻了。

    高崎去岳帆那里,把胡丽丽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岳帆和高崎都是一个路子,当然赞同他这个办法。另外,岳帆对唐城地下赌场都熟,过去没少去玩,跟看场子的和暗中的老板,也或多或少有交情,至少互相知道。

    只要知道胡丽丽老公常去哪里赌,岳帆带着老虎和梁超混进去没问题。他可以在赌场里给这小子拍几张照片,也算是证据。

    实在不行,就伙同别人设局,坑死他,让他欠一笔巨债,拿这个要挟他,逼他和胡丽丽离婚。

    高崎不想这么干。岳帆总算改邪归正,脱离了他过去的朋友圈,他可不想因为胡丽丽,再把岳帆给搭进去。

    想在地下赌场里做局,就得事先和老板沟通,征得人家的同意。

    那样的话,岳帆就又要和这帮人搭咕上。岳帆名气大,好多场子的老板都想找他办事。

    为胡丽丽的事,无端去求这些老板,欠了人家的情,人家有一天求到岳帆,岳帆就很可能不好意思回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场子里偷拍几张照片做证据可以,设局的事情,就算了。还是跟踪他,等着这小子自己往坑里跳吧。

    可跟人是个麻烦活,耽误时间。岳帆为了经营好武馆,几乎吃住在武馆里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看岳帆有些犹豫,高崎就对他说:“帆哥,我聚香坊那么大的饭馆都开起来了,我在乎你这个小武馆啊?”

    岳帆不高兴了说:“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投上那么多钱,这武馆在我手里不能给你挣钱,我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我再不好好管着,再往里面赔钱,我这脸还往哪儿搁,怎么跟你交代?”

    高崎就笑。笑完了说:“帆哥,说实话,开始我也没打算武馆能挣钱,只要你愿意干,肯干,赔钱我都开。”

    “什么意思?”岳帆看着他问,“你钱多了没处花,让我给你造着玩?要那样你直接把钱给我多省事?”

    “那个不一样。”高崎说,“有这个武馆,弟兄们有事干,有饭吃,不用出去平事儿,不惹麻烦。”

    岳帆就点着头说:“我明白了。一开始你忽悠我,说开武馆怎么怎么有前途,怎么怎么挣钱,都是假的。你就是忽悠着我有事儿干,不出去惹事,是不是?”

    高崎嘿嘿两声说:“不只是你,还有老虎和梁超呢。”

    岳帆就叹一口气说:“得亏我为了这个武馆呕心沥血,闹半天你就是哄着小孩不哭,是不是?”

    高崎就严肃了脸色说:“帆哥你想想,开武馆这两年,弟兄们虽然辛苦,可日子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平安?

    原来的时候,梁超和老虎,弄一帮高中孩子,到处惹事打架,不是今天这个进去了,就是明天那个让人给打医院里去了,操心不操心?

    你呢?你只找对象不结婚,为什么?其实我心里明白,社会上混,难免得罪人。你是怕有老婆孩子,就有了软肋,怕人家打主意报复他们。

    你找那么多女孩,真的一个也不喜欢吗?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你只是怕连累了人家。人家和你分手了,你就靠喝酒来麻醉自己。不是你不喜欢,你是唯恐喜欢上谁,舍不得人家离开。这种日子,有意思吗?

    现在呢?咱们离开那样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远了。弟兄们平安,难道不比钱重要吗?”

    岳帆终于叹息一声,沉默一会儿说:“高崎,弟兄们其实早就明白你的心思。你忽悠着我开武馆,其实是为了我,为了梁超和老虎,这个我心里明白。只是这武馆老是不挣钱,我们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高崎就摆摆手说:“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讲钱,就不是兄弟了。”

    想想,就又说:“我就和你说个实话。原来,我是打算先利用这个你喜欢的工作绊住你,等你沉下心思来,真正能做买卖了,咱们就在这个武馆的基础上,再上别的项目。比如再投钱买健身器械,建游泳池,办健身中心。”

    高崎说到这里,岳帆眼睛就是一亮,这倒是个路子。他不由看向高崎。

    高崎接着就说:“可是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怎么用不着了?”岳帆就问。

    “咱们有聚香坊了呀。”高崎说,“不但有聚香坊,还有两家饭馆,一个服装店。这么多生意,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过了年,聚香坊开业了,你和老虎、梁超都得过去帮我。有帆哥这面大旗镇着,我这些生意才能安全不是?”

    岳帆就摇摇头说:“高崎,我们不给你打工。要不然,牵扯到利益,弟兄们就没法做了。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司老大开娱乐城,为了利益,他们弟兄四个,这还是亲兄弟,现在弄得跟仇家一样。”

    高崎听了就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说:“帆哥,我不是司老大,你们也不是他兄弟那样的人。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咱们弟兄身上的。”

    岳帆还是摇头说:“开武馆,咱们都是老板,这个可以。我们进聚香坊,就成你的员工了,这个性质就不同了,明白吗?”

    看到高崎脸上露出失落来,岳帆话锋一转说:“不过你放心,咱们是弟兄。你为弟兄们尽的这份心,弟兄们都心里明白,感激你。你的生意也就是弟兄们的生意,这唐城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跟咱们弟兄比划比划,弟兄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125.巨婴

    胡丽丽的老公叫周光远,原先在市开关厂做技术员。

    八九十年代,大厂里的技术员,是一份相当舒适的工作,一天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坐在办公室里喝水聊天,或者是自己弄本小说看小说。

    周光远在家里老小,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的宝贝疙瘩,从小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有人替他做,他也从来没做过家务。

    像这种人,在开关厂做技术员这个工作,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性格比较内向,平时除了坐在办公室里看小说,很少和同事交流。

    从小都是父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主动性没有。

    这样一副沉闷的性格,又唯唯诺诺,毫无主见,是很难讨得姑娘们的喜欢的。再加上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点,从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光远,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前途光明远大了。

    因此,在选择儿媳妇上,父母也是很挑剔的。丑了肯定不行,学历、条件不如自己儿子不行,家庭不如他们也不行。

    而以周光远沉闷的,不讨女孩喜欢的性格,和他条件差不多的女孩,又不肯喜欢他。

    如此高不成低不就,弄到二十七岁,依旧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九三年那一年,自己辞职做生意的,远房的堂姐,就给他说了自己服装店才请来的售货员胡丽丽。

    那一年,胡丽丽二十五岁,生的白净漂亮,性格活泼,十分讨人喜欢。

    二十五岁的胡丽丽,在那个年代,基本可以划入老姑娘的行列了,已经对自己心里期盼的那份爱情,不抱什么希望了。

    周光远是国营大厂的技术员,这可是当时人人羡慕的好工作。而且他人老实,跟胡丽丽见面,说话都脸红,跟个大姑娘似的。

    还有一点胡丽丽也很满意。小伙子长相不错,一米八的大个儿,很撑门面。

    不考虑感情,胡丽丽对周光远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周光远也喜欢胡丽丽,因为这女孩很漂亮,而且很有主见,恰恰可以弥补他凡事不动脑子,没有主意的缺点。

    周光远父母不满意。胡丽丽在私人服装店干,在他们老一辈人看来,就是没有正式工作,属于干临时工。

    这个条件,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这是周光远第一次不听父母的话。胡丽丽漂亮的长相,活泼的谈吐,彻底征服了他。

    最后,还是堂姐亲自出面,去找了他的父母。

    光远都二十七了,你们再这样耽误下去,会越来越难找!在我店里干咋了?挣的工资又不少,一月都快拿你们光远俩月的工资了,你们还想咋地?什么叫临时工啊?现在都是合同制。这么算,国营大厂也都是临时工。

    咱们将来变了一家人,丽丽就在我店里干一辈子了,你们还惦记着我们两口子,能把店干没了咋地?

    父母勉强同意,他们也就结婚了。

    胡丽丽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比她还大两岁的男人,长着一米八的大个子,竟然是一个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懒的出奇的巨婴。

    公公婆婆本来就不看好她,夫妻俩吵架,他们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儿子。

    我们光远在家里的时候就不做家务,娶了你,你不做家务谁做家务?

    胡丽丽才是真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都没地儿诉说去。斗争的结果,只有屈服。

    在他们孩子一岁那一年,开关厂倒了,周光远失去了工作。

    他有专科学历,开关厂倒了,再去其他地方找工作,也不是很难。

    可是,在开关厂里闲散惯了,入厂这几年,并没有多少实践经验,过去学的知识,也基本都忘光了。

    这个并没有关系,他有基础,再捡起来也不是难事。可在国企里养成的懒散习惯,改起来就难了。

    在开关厂里的时候,一天没有多少事做,看书喝水,甚至有时候不上班都属于正常。

    再到新的单位,人家要求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私企,我花钱雇你来,不是白养着你,你得给我出效益,对得起我给你的工资才行。

    上班就是工作,做技术员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画图纸,搞个计算就完了,你得主动进车间,实际给我解决问题。

    这些,周光远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还是拨一拨转一转,遇上实际问题,他真解决不了。

    接连换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干住。有的是人家不用他了;有的,是他嫌累主动辞职了。

    失业在家的周光远,就痛定思痛,总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细细想来,过去的时候,他有好多的机会,可以走的更远,做的更好。只是,他没有自己的主意,总是听父母的,所以,才走到了今天。

    以后,他必须要自己拿主意,想干的事情就干,谁的也不听才行。

    有人说,人被压迫到极致,必然会引起反弹和反抗。周光远这就算是要反抗了。

    可惜,他没有总结自己的懒惰和不追求积极上进。

    他不再出去找工作,而是选择炒股。

    开关厂倒闭的时候,他领到一笔失业金。他就用这笔失业金做本钱,去了股市。

    九十年代炒股,还不是用手机或电脑,而是要到证券公司去盯大盘。买卖股票要填写委托单,到证券公司的交易柜台那里,交给里面的服务人员,由服务人员代为交易。

    他买一大堆关于股票的理论知识书籍,白天到证券公司盯盘,晚上回来研究那些书籍。

    那时候的胡丽丽工资不低,也没把男人没工作放到心上。特别是周光远提出来要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她还鼓励过他。

    女人再坚强,也还是希望身后有一堵可以依靠的墙。而这堵墙,自然就是自己的丈夫。

    男人整天什么都不干不说,还整天的拿他爸妈的话当语录。我妈怎么说的,我爸说什么了,家里闹点矛盾,儿子永远站在他爸妈那一边,胡丽丽早就受够了。

    周光远要独立,不再听父母的话,正是她希望的。

    周光远刚入股市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小牛市,买什么什么挣钱,很快就小挣了一笔。

    这下把他给能耐的,英雄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

    炒股多好啊,不用受别人管,也不用天天早起,惦记着上班。他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干什么都比别人强!

    那个时候,恐怕是胡丽丽和周光远结婚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心情好了,周光远也变得勤快了许多,知道主动帮胡丽丽做家务。

    这家务活没有个会干与不会干,只有你想干不想干。无非就是做起来笨拙一点,慢慢锻炼,干一段时间也就会了。

    不仅帮着胡丽丽做家务,股市收盘回来,他还主动去父母家,把儿子接回来。

    往日里,都是胡丽丽早上起来,把孩子喂饱了再送到公婆那边去让他们给看着,然后自己再去上班。下班无论多晚,她也都要去接孩子。周光远就算早回来了,也是坐在家里玩,等着胡丽丽接了孩子回来做饭给他吃。

    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小牛市很快就过去了。然后周光远就是炒什么赔什么,半年的工夫,连自己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胡丽丽终于知道,自己男人的确是干什么都不行。不过不要紧,咱们不炒股就是了。

    找不着工作,就在家里带孩子,反正她自己一个人的工资,也够花了,顶多就是节俭着点花呗。

    周光远并不认这个账,还是要继续炒股。当然了,赔了钱心情不好,家务肯定是不做了,孩子也不接了,还学会了喝酒。

    原先的时候,股市收了盘,周光远就回家。现在心情不好,就约在证券公司炒股结识的几个股友,收盘以后去酒馆喝酒。

    他酒量不行,回回都是不醉不归。有时候喝的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就得给胡丽丽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他回家。

    这日子,就连以前也不如了。

    以前,胡丽丽还只是接了孩子回家就行了,这可倒好,接了小的回来,还得出去接大的。

    不止如此,周光远把自己的失业金炒进去了,就得拿胡丽丽挣的钱炒股。

    胡丽丽的工资,用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够了,再拿来往股市那个无底洞里扔,有多少够赔的?

    为这个,两口子没有一天不吵架。越吵夫妻感情就越淡薄。吵到后来,两个人开口就是伤害对方的话,怎么难听怎么说,说什么伤害最大就说什么。

    这种日子,本来就没法过下去,不是因为有了孩子,胡丽丽早就不想维持这段婚姻了。

    想不到,这还不是最糟的。

    差不多前年的时候,周光远学会了赌博。

    唐城在两千年以后,街面上出现了不少的棋牌室,好多人都在那里面打麻将、扑克,或者下棋。

    有时候,这些棋牌游戏,就增加一些彩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赌博。

    周光远股市不挣钱,回到家里又经常和胡丽丽吵架。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在这种棋牌室里混熟了。

    这种公开的场合,当然不会有大输赢的赌博。都是大家在这里认识了,臭味相投,然后再一起约了去其他地方赌大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光远加入了这种大输赢的赌博,有时候一晚上的输赢就上千块。

    这时候,胡丽丽已经跟着高崎干了,股市输多赢少,她倒也负担的起,可这种大输赢的赌博,就是她挣的再多,也负担不起。

    周光远又增加的这个恶习,让胡丽丽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可是,这时候的周光远,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赌徒和无赖了,他可不能让胡丽丽这棵摇钱树,就这么轻易从他身边跑掉。

126.不知廉耻

    人有时候不知廉耻了,也就不管什么亲情与否,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

    周光远为了从胡丽丽那里要钱,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藏了起来。

    胡丽丽把他要的钱放到他手里,他就把儿子带回来。

    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儿子!

    他可不管什么儿子还要上学,这时候钱比儿子重要!

    他跟父母说,胡丽丽要跟他离婚,还要带走儿子。

    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这一个孙子,当然不能让胡丽丽把孙子给带走。

    现在,儿子指望胡丽丽挣钱养活,两口子整天吵架,父母自然是知道这些情况。

    这已经不是当初他们结婚时候的情况了。

    那时候,他们是百般看不上这个儿媳妇,现在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这个儿媳妇和儿子离婚了。

    他们培养出来的巨婴,万幸有胡丽丽接盘,替他们养着。胡丽丽走了,儿子还不跑回来折腾他们呀?

    于是,老两口利令智昏地主动和儿子合谋,将孙子藏起来,不让胡丽丽进门。

    这些事情,都是岳帆他们从服装店走了以后,胡丽丽才慢慢和高崎说的。

    她和岳帆他们不熟,这种家丑自然是不肯守着他们说,只是按照岳帆的要求,说了自己老公的日常活动规律。

    岳帆虽然不愿意耽误自己武馆的经营,可这是高崎委托给他的事情,他还是要尽心尽力去干。

    当初看到高崎修缮聚香坊那么大的酒店,岳帆也就知道,高崎这两年恐怕没少挣钱,还真是没拿武馆当回事,真不指望他挣钱。

    高崎又直接对他这样说了,岳帆心里的压力就小了一些。

    武馆有学校这一块稳定的收入,保证他们哥仨吃喝不愁。他那么卖力去经营,只是惦记着早一些把哥几个入股的钱挣出来还高崎。

    武馆说是大家参股,可所有的钱都是人家高崎出的。高崎对弟兄们这份情义,弟兄们心存感激,可总欠着高崎这份情义,心里也不得劲。

    既然高崎并不缺这几个小钱,就不如把武馆教学的节奏缓一缓,想个更容易挣钱的门道。

    过了年,他不打算再招那么多班,把弟兄三个给忙的找不着北了。

    高崎说的,在武馆的基础上,再搞个健身中心,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岳帆聪明,只是做生意的经验不足。高崎这么一说,反而一下子点醒了他。

    搞健身中心,还是要往里面投钱。他不好意思再去问高崎要钱了,可靠他自己,怎么搞钱来投健身中心呢?

    再出去给人家平事儿?那是高崎不希望他带着弟兄们去做的,这样也的确会把梁超和老虎给带坏了。

    他就想到要靠他叔叔,给学校里卖书了。

    这样做倒是可以挣钱,但也会坏叔叔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不能走的。

    不过,他现在还来不及想这个。他得先想办法,把高崎委托的,胡丽丽这个事情,给他解决了。

    回去以后,他就跟老虎和梁超商量,看看是把老虎还是梁超抽出来,专门去跟踪周光远,还是他们轮流着去?

    最后,还是老虎有法子。他去学校里找几个过去跟着他混的学生,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干这个事情。发现情况,岳帆和梁超再出面也不迟。

    这种事情,着急不得。谁知道周光远什么时候干坏事啊?这就得需要有耐心,慢慢跟着他,摸他的规律。

    这边岳帆商量好了对付周光远的办法,老虎弄几个机灵点的孩子,和周光远碰过面,认准了人,跟上了,那边高崎才让胡丽丽给周光远钱。

    这就是个金钱万能的社会,没有钱,当然也就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像岳帆、高崎这种混混们做事,都是有方法有步骤的,事先都是会经过缜密筹划。

    胡丽丽一天不给周光远钱,就果真一天见不到儿子。可岳帆那边没有布置好,钱给早了,周光远就是出去干坏事,他们也不一定知道。

    高崎就让胡丽丽先忍耐两天,等岳帆那边都布置妥当了,再给她老公钱,让他出去作去。

    周光远并不知道他老婆的那位老板高崎,是干什么的出身,也更不知道他媳妇已经让高崎教唆的,在算计他了,他还以为他抓着了胡丽丽的命脉,在等着胡丽丽向他屈服呢。

    在他这个家里,胡丽丽已经是对谁都不关心,不在乎了。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

    只要他抓着儿子这个命脉,胡丽丽早晚有一天会屈服。

    小骚娘们儿,你还想着离婚?美死你!等老子财运高照那一天,挣足了钱,老子还不要你了呢!你以为老子愿意看你那个臭脸色啊?不高兴了,连碰都不让碰一下。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又有几天高兴过?老子要你这个丧门星有什么用?赔钱都是你这丧门星祊的!

    果然,一个星期没见着儿子,胡丽丽屈服了,答应给钱。周光远也不含糊,张口就要两万。

    不多要点,没法讨价还价。

    他猜的还真准,要了两万,胡丽丽只答应给一万。

    胡丽丽本来就是做买卖的,自然会不自觉地讨价还价。

    一万也行,他本来就没打算能从她手里抠两万出来。

    当他把孩子从父母家接回来的时候,儿子看见妈妈,扑到妈妈怀里放声大哭。胡丽丽搂着儿子,也哭成了泪人。

    周光远视而不见,拿起桌子上的一万块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上次赌牌,欠人家赌友三千块钱,人家催好多天了。为这个,他都不敢出门了,整天提心吊胆,唯恐人家追到家里来要钱。

    还不到下午六点,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又是一个灯火阑珊的夜晚。周光远的心情,和前几日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几天手里没有钱,心里慌慌的,有点热锅上蚂蚁的意思。

    他也是人,不是畜生。可拿自己儿子逼自己媳妇这事儿,的确就只有畜生才能干出来。

    赌钱这东西,和学生们沉迷游戏一样,真正入坑了,就很难拔出腿来。没钱去赌的日子,度日如年。

    胡丽丽这混蛋娘们儿,挣那么多钱,他每月又不多要,就是要个万儿八千的她都不给,还要跟他离婚,这女人心肠太狠了!

    你一个女人,凭什么挣那么多钱呀?你老板还给你股份。你如果不是给老子戴了绿帽子,把身子卖给了你们老板,打死我都不信你有本事挣那么多钱!

    就为这个,他把儿子藏他妈家,逼胡丽丽给他钱也不为过。

    你都给我戴绿帽了,凭什么我就不能问你要钱?你挣的钱,也是我拿绿帽换来的,我也有份!

    为了钱,老婆的清白可以不管不顾。

    男人到了这份上,也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胡丽丽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那个时代,胡丽丽为高崎独立撑起服装店来,高崎就算按股份给她分成,也就是万数块钱。都给了周光远,她拿什么养活一家人?

    开关厂的老旧小区里,跟唐城量具的宿舍小区没多少区别,外面连个路灯都没有,到了晚上就四下里黑乎乎一片。

    周光远下了楼,贴着路边的最黑暗处走。

    变了无业游民以后,他好像也怕别人笑话,唯恐走路碰上熟人,人家问他现在做什么?在这样冬日的黑夜里,只要是在外面,特别是在小区里,他都是哪里最黑暗就走哪里的。

    他的父母,就是开关厂的退休职工,也一直住在离这里不远,另一个属于开关厂的小区里。他从小就在这一片区域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建筑和每一条道路,即使走在最黑暗,最难走的地方,也和白天没有区别。

    在黑暗里走着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五哥,是我啊。”

    “今晚去哪里打牌?”

    “我不就是这几天手头紧吗?就这几天没还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我带着钱,今天就还你。”

    “别叫老王,我跟他不对付。哪回只要有这小子,我就走霉运!你如果叫他,我就不去了!”

    和那个五哥商量好了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小区,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大街上,就有了路灯,照耀的新修的马路亮堂堂的。正是饭点,街道两边的店铺都透出灯光来,让整条街道都变得光怪陆离。

    这里,已经俨然成了这城市的一部分。

    周光远走到街口上,挥手拦了一辆出租。出租车载上他,屁股后面冒一团白烟,向着远处去了。

    牌局设在另一个牌友的家里。周光远到了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了。

    他首先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千块钱来,还了坐在客厅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他递过钱来,就赶紧伸手接过去,手指蘸着唾沫数了数,揣到衣兜里去了。

    “你看你电话里那个腔调,就好像我不还你了一样。”周光远就说那人,“你去打听打听,我有没有借钱不还的时候?”

    那人就陪着笑解释说:“兄弟你不知道,我最近也是手气不好,这不手里紧张嘛。你小周是谁呀?老婆开着服装店,一年进账百十万,我怎么会怕你借钱不还呢?”

    这时候,这家的主人就赶紧过来打圆场:“咱们这帮兄弟里面,小周是最有福气,也是最有钱的了。”

    然后就和周光远商量说:“哎,哪天把弟妹也带过来,咱们认识一下怎么样?”

    周光远就含糊其辞说:“她做买卖,忙。等有时间的时候吧?”

    听说周光远还没吃饭,女主人就去做了碗汤圆,端出来让他吃。

    这汤圆,是准备打牌到半夜的时候,用来当夜宵的。

127.放荡的一天

    周光远吃着汤圆的时候,另一位牌友也到了。

    他三下五除二,把汤圆扒拉到嘴里,烫的一个劲往嘴里吸凉气,最后还是把汤圆咽到肚子里,把汤也喝了个干净。

    这一晚上,周光远运气贼好,自摸、开杠加对对胡,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到子夜的时候,竟然赢了五千多。

    他想着这时候就抽身不玩了,可半夜里那三家正玩的兴起,又没有多余的人替换他,这时候抽身不玩,就坏了规矩了,以后人家就不肯带他玩了。

    吃过了夜宵,他只能陪着大家继续玩下去。

    下半夜,有输有赢,又倒回去两千多。到早上七点,大家都困得不行,牌局终于散了。

    五哥他们,就在主人家睡了,只有周光远自己出来。

    十二月末的天气,清晨极冷。周光远出了楼道,不由得打里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鸭绒袄。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卖早点的摊子冒着腾腾的雾气,许多早上上班的人们,围在摊子周围买早点。

    周光远到一个卖包子的摊位跟前,排了有五分钟的队,买了六个包子外加三碗稀饭,都用塑料袋装了,提着往街外面走。

    在他买包子那个摊位不远处,一个十七八的男孩站在路边上,打着哈欠,问他旁边一个二十四五,稍大些的男子:“虎哥,还跟吗?”然后就说,“他应该是买了三个人的早饭,估计是给家里人买的,这会儿是要回家了。”

    老虎打了个愣怔。

    周光远要是回家,跟不跟他就没多少意思了。可听高崎说的,他好像和胡丽丽关系不好。他们跟他的目的,就是抓他的把柄,好让胡丽丽和他顺利离婚,把孩子要过来。

    这家伙既然跟他老婆关系不好,这早点就不见得是给老婆孩子买的。

    “跟,”老虎就对那男孩说,“看看他到底去哪儿?”

    男孩就一脸不情愿说:“我都守了三个小时了,实在困得受不了,咱还是算了吧?他回家有什么好跟的?”

    老虎就冲他瞪眼说:“让你跟你就跟,哪儿那么多废话?记住了,给我跟丢了,今天的钱就没有了,别想去网吧了。”

    男孩就嘟囔:“跟完了我也得去睡觉,困的睁不开眼了。”

    老虎拍他后脑一下骂:“你特么去不去?”

    男孩紧走两步,跟在周光远后面去了。

    老虎转身又进了那个小区,把面包车开出来,向着周光远消失的那个方向,慢慢走着。

    为了跟踪方便,高崎把自己的车给了岳帆。要不然,在这大冬天里,在外面守一夜,非冻坏了不可。

    走到街口上的时候,就看不到周光远和那个男孩了。老虎把车在街口找个地方停下,坐在驾驶座上打盹。

    周光远去打牌的时候,都是他找的学生跟着。周光远到了地方,外面天太冷,学生受不了,老虎就开面包车过来,和值班的孩子坐在车里守着。车里冷了,就发动一会儿,打开暖风。

    男孩负责看着楼道口,老虎就在车里睡觉。从前半夜到现在,已经换了三个男孩了。

    在车里睡觉总是睡不好,有时候怕孩子睡着了,他还得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下。

    这时候,那男孩跟踪周光远去了。老虎在车里睡意再次袭来,就又睡着了。

    周光远提着早点,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离打牌那里不远的另一个小区。

    到一个单元门口,按会儿门铃,单元门就开了。

    他按门铃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半大的孩子,从他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他上了三楼,到东边的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穿了大红毛衣的女人站在门口,侧身把周光远让进去,随手就把门关了。

    屋里,周光远提着早点往厨房走,穿大红毛衣的女人就在他身后跟着问:“怎么来这么早啊?”

    周光远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放在案橱上,手里依旧提着装稀饭的塑料袋,吩咐女人说:“赶紧找碗,把稀饭倒出来。”就问,“孩子呢?叫起来一起吃饭。”

    女人就抱怨说:“这都快八点了,孩子早上学去了。”

    女人没有去找碗,而是摸了一下周光远提着的塑料袋说:“这粥都凉了,直接倒锅里热一下吧。”

    女人边忙活着边问周光远:“你要出钱来了?”

    周光远就有些得意说:“要不出钱来,我能跑你这里来啊?”

    说着话,就站在女人身后,两手从她红毛衣里伸进去,搂住女人说:“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死我了!”

    女人正把包子往锅里放,不由惊叫一声说:“哎呀,你手好凉!”

    “摸一会儿就暖和了。”周光远一脸无赖相,把嘴贴在女人脖颈上,轻轻吻着。

    女人终于收拾好了锅,站在那里不动。她也有些享受周光远带给她的这份亲昵。

    “哎,你说,你老婆那么漂亮,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审美疲劳了?”女人闭着眼睛问他。

    “漂亮有什么用?”周光远继续抚摸着女人,一脸不屑地说,“性格不合。现在,我看见她心里就膈应。戴安娜比卡米拉漂亮多了吧?查尔斯就不喜欢戴安娜,偏偏喜欢卡米拉。”

    女人就咧着嘴,背对着他笑。

    “你靠着人家吃饭,还说人家不好。”女人说。

    “我最近运气不好,股票都套牢了,打牌也不挣钱。”周光远继续搂着女人温存。

128.不赞成的理由

    “那个女的叫刘虹,三十三岁,下岗女工。”

    在高崎黄金国际的家里,高崎把胡丽丽单独叫过来,和她说岳帆他们得到的消息。

    高崎旁边,还坐着陶洁。

    日后事情闹大了,周光远有可能耍无赖,把高崎也牵扯进去。

    为防陶洁误会,这事儿就不能背着她。

    “可是,我去电信公司查过他的手机记录,什么都没有啊?”

    胡丽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她老公那样的懒鬼,还会有人喜欢他。

    高崎没法跟胡丽丽解释。

    胡丽丽没有经历下岗的痛楚,她是无法理解那些失去工作的女人们,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

    他只能把岳帆了解到的事实,如实转告胡丽丽。

    “五年以前,刘虹的丈夫,在厂里出了工伤事故,死了,给她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现在这个女儿,在二小上三年级。”他说。

    胡丽丽不想知道刘虹家里的情况,只是问:“他们怎么弄到一起去的?”

    高崎就告诉她说:“刘虹和她丈夫在一个工厂工作。她丈夫出了事以后,为了索要工伤赔偿,她和厂里闹得很僵。她如愿得到了赔偿,也被工厂给下岗了。

    下岗以后,她利用丈夫的赔偿金,在市里如月小区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二手房。剩下一点钱,没别的本事,就投到股市里炒股。估计,她和你家那位,就是在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里认识的。”

    “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胡丽丽问。

    高崎摇摇头说:“不知道。”

    胡丽丽说:“他有时候夜里不回家睡,都是在别人家里打牌。我曾经找人调查过他,连他经常去哪里打牌我都知道。而且,他的手机记录里,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起打牌的人的电话号码。”

    高崎说:“他很少晚上去刘虹那里。都是白天趁你上班的时候过去,所以你发现不了。”

    胡丽丽问:“那他们不打电话联系吗?”

    陶洁就插嘴说:“哎呀,胡姐,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追究这个。你想想,他指望你挣钱养活着,怕你抓着把柄和他离婚,还不想方设法瞒着你呀?知道你会查他的手机,他再办一个你不知道的卡不就完了?你只注意他晚上夜不归宿去哪里了,可你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晚上去会情人,而是白天去。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是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高崎就看陶洁一眼,他媳妇在外面混这几年,心眼儿见长了。

    胡丽丽有些忿忿地说:“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挣了钱来供着他养小三!我怎么就那么傻啊我?他在外面干坏事,还敢跑回来拿孩子威胁我,逼着我给他钱!这个周光远,直接就不是个人!”

    陶洁劝她说:“他是人不是人的,反正咱也不想和他过了。这种下三滥,你就是想和她过我都看不下去。”

    然后,就转过头来问高崎:“你说说,用啥办法让胡姐和他离了,还得把孩子也要过来?”

    高崎当然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他还得等着胡丽丽自己表态。

    看胡丽丽这个样子,好像还挺吃她老公醋的,是不是她不想离呢?

    其实,胡丽丽绝对不是吃错,是心里委屈的慌。

    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挣钱供着老公在外面养小三,让男人当傻子耍,这对自诩聪明伶俐的胡丽丽来说,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是吃醋,而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傻到了这个程度。

    见高崎看着她,就表态说:“我现在,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我不但想离婚,还想着让他净身出户,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胡丽丽表态了,高崎这才说:“这个并不难。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咱们拿到他有外遇的证据,也很容易。有了这个证据,岳帆认识法院的法官,咱们托点关系,送两个钱,这事儿就差不多成了。”

    胡丽丽长出一口气,看着高崎说:“谢谢你,老板,也谢谢帆哥他们。你们的恩,我这辈子记着!和他离婚,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陶洁就坐到胡丽丽那边,搂着她说:“胡姐,看你整天乐呵呵的,我还真没想到,你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儿。你放心,高崎会帮你解决好的。”

    这时候,高崎就不紧不慢说:“岳帆的意思,是带着你过去,直接捉奸在床,把事情闹大。这么着,也就有了离婚的借口和证据。”

    胡丽丽立马表态说:“行。我倒要看看,那个刘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这种懒虫和无赖都肯收留。”

    可接着就有些疑惑地问:“咱们怎么进刘虹的家,破门而入啊?这可犯法。”

    高崎就解释说:“不用。我有个朋友叫赵迷糊,他平时没事儿,就是靠帮人家开锁过日子的。不管什么锁,三分钟之内,保证打开。

    等周光远进了刘虹的家,咱们在外面听动静。到他们上床了,赵迷糊开锁,咱们带着摄像机直接冲进去。你只管闹,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这时候,陶洁就傻傻地插嘴问:“你在门外面,怎么知道人家,那,干什么啊?”

    高崎就看到,胡丽丽眼里,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胡丽丽不好意思问出来。

    他就淡淡地说:“这个容易。赵迷糊开锁,他那里有听诊器。到时候把听诊器贴在门上,屋里有什么动静,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陶洁就又忍不住问:“连屋里在干什么都能听出来?”

    高崎就责怪地瞪她一眼问:“你傻是吧?”

    陶洁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露骨了,脸腾一下就红了。

    胡丽丽看一眼陶洁,赶紧打岔,对高崎说:“那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高崎却又慢慢说:“不过,我不太赞成岳帆这个主意。”

    陶洁看一眼高崎,这回她不敢问了。

    胡丽丽就问:“为什么?”

    高崎说:“这样的话,就把刘虹的名声给毁了。她还有个八岁的闺女,她的名声毁了,等于是把这一个家庭给毁了。”

    胡丽丽声音就高了,问高崎说:“这种勾引男人的坏女人,毁了有什么可惜的?”

    沉默了一下,高崎说::“下岗的女人,谋生不易。她和周光远在一起,估计也是为了生计。没钱,她拿什么养活女儿啊?”

    胡丽丽说:“那她出去挣钱去啊?躺在家里,靠勾引别人家男人养活闺女。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

    高崎还没说话,陶洁却叹息一声说:“胡姐,你不明白这些下岗的女人,究竟有多难啊!你一直在商业口上工作,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她们原先只是在厂里做工,连外面是怎么一回事都闹不清楚。这突然,养家糊口的工作就没有了,厂里学的技术外面又用不上,把她们放到社会上,让她们怎么活啊?

    你就比如我。刚刚从厂里出来,连足浴房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城里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真要把我放在这城里,让我自谋生路,我连去哪里找工作都不知道,早晚活活饿死。”

    陶洁认识太多的下岗工人,明白他们的艰难。她心肠好,也经常会帮助她们,接触她们就多。她们的难处,她是知道的。

    原先的国企大厂,可是人人羡慕的好工作,工人们都有些自矜身份。猛然间下岗出来了,最底层的工作和生意,比如到饭馆里当服务员,刷盘子。再比如,到街上摆个流动小摊位,让城管整天撵的到处跑。

    这些工作,她们过去都瞧不起,不屑去干的。如今没了工作,去干这个,还是拉不下脸来,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法活下去,没有肯干的。

    真正去干的,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内心经历了多少的斗争和煎熬,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去干了,心里那份自尊和矜持,也就彻底放下了。从此,为了生存,再没有人格可言,也再没有道德这根底线。

    在做那些底层的,被别人认为是下贱的工作或者生意,与给人家当个情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资金,这两个不同的选择面前,好多下岗女工,都会选择后者。比如蒋师傅,再比如刘虹。

    陶洁因为她师傅的经历,就更能理解刘虹。第一个不赞成岳帆这个主意的,不是高崎,而是陶洁。

    与工厂里那个陶洁比起来,现在的陶洁,已经懂事了好多。

    接下来,陶洁就给胡丽丽讲工厂里的故事。

    她们怎么做工,下班来都做些什么?然后,就是下岗的茫然和生活的艰难了。

    这里面,就包含了蒋师傅和刘进、小崔的故事。只是,她把这些人的名字都隐去了。

    慢慢地,胡丽丽就知道,原来这个看似日渐繁华的城市里,还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始终在黑暗的边缘,艰难地踟蹰着,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慢慢地,胡丽丽就问高崎:“那么,不按着帆哥的主意办,我应该怎么做呢?”

    高崎说::“我觉得,你应该去见见这个刘虹,和她聊聊。”

    胡丽丽就吃惊地看着他问:“我去见她?那不就等于是告诉她,我发现了她和周光远的关系,她还不立刻就告诉周光远?那样的话,周光远有了防备,到时候死活不承认,帆哥他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高崎问她说:“你如果可以说动刘虹,让她主动配合你,总比坏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家要好吧?”

    胡丽丽接着就反问他:“我如果说不动她,她就是执迷不悟,向着周光远,和他一起对付我怎么办?”

129.下岗女工的一天

    丈夫死了以后,刘虹可不是经历了仅仅周光远一个男人。

    正如人家所说的那样,好男人都有家有老婆。不结婚或者离了婚的男人,基本都是人渣。

    最奇葩的一个,是姐们给说的,一个做小买卖的男人。

    那男人没结过婚,具体做什么,刘虹一直也没搞清楚。

    姐们是关心她,给说了不见不好,也就勉强答应了。

    那一年,刘虹三十一岁,那男人三十五,大她四岁。

    公正地说,刘虹长得挺端正的,颇有几分姿色。那男人一见面就相中了,请她吃饭,还请她看了电影。

    刘虹对那男人没什么感觉。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很准的,特别是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她们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不是自己的菜,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男人不是刘虹的菜。用她的话说,就是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标准,之间完全不存在交集。

    自见面之后,男人就时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

    刘虹不想和那男人交往下去,就以各种理由回绝。

    所谓回绝,自然不能说的过于露骨,总是要保留几分客气,以各种理由推脱。比如说,家里有事,孩子没人看,等等。

    其实,刘虹这么说,懂事的男人,一般就会明白,人家是不愿意。

    毕竟,都过了年青的时候,都是成年人,彼此保留一分客气,一分脸面,本来就是应该的。

    可这男人挺奇葩。刘虹不见他,就买了礼物,打听着跑到刘虹家里来。

    那时候的刘虹,还是很注重影响的。一个大男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老是往自己家里跑,算怎么回事啊?

    她就跟介绍这男人给她认识的姐们说,她没相中对方,希望对方不要再到她家里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姐们没把这个话给她带到,男人还是经常过来。

    没有办法,刘虹只好在男人联系她的时候,主动要求出来找个地方,和男人把话说明白。

    她是抱了和男人摊牌的意思的,不料男人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总是以各种理由来论证他们可以在一起生活。

    谈话就进行的很不愉快。

    更奇葩的是,刘虹告辞要走的时候,男人竟然提出来,要去开房,这样彼此才能更加深了解,才可以知道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

    刘虹是逃回来的,让男人给吓得,一天心神不宁。

    想不到,更奇葩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男人就给她打电话,既然她不肯答应,就应该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产生的消费,都还给他。比如请她吃饭、看电影,还有给她买东西的钱,都还给他。

    当时,刘虹拿着电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还真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种无赖!

    就算是这样,吃饭、看电影,你也吃了,你也看了,那这费用总该两个人平摊,凭什么要我都还你呀?你买东西到我家来,我并没要你来,还对你说过,以后不要来了。是你自己非要买了东西过来,非要把东西留下,再说都是些水果、奶粉一类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这个凭什么要我还?

    男人不管,反正我为你花的钱,你不同意和我在一起,就必须还我。

    而且,这男人还十分细心,把两个人交往以来,他花的每一分钱,都做了详细记录。几月几号,几点几分,他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花多少钱买了什么,精确到几角几分。

    这男人把刘虹给恶心的,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直接就没有再分辨什么,把男人要的钱如数给了那个姐们,让她给他送过去,条件就是再也不要那个男人来骚扰她。

    从此以后,她和那姐们也彻底断了来往。

    找个男人结婚的念头,刘虹是直接没有了。可她没有挣钱的本事,最终只能还是回归到依靠男人这一条路上来。

    经历的多了,经验也就多了。选择周光远,是因为这男人还保留着一丝知识分子的痴呆,好哄好骗。

    和她一样,周光远的股票也都被套牢了,割肉损失太大,干脆就改做长线,放到里面等着吧。

    周光远有老婆给钱,刘虹没人给。

    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厚着脸皮,去爸妈或者公婆那里要点。老人们也是普通人,工资不高,还有其他子女。要的多了,难免说她几句,给她脸色看。

    周光远答应一月给她两千块钱,她很知足,也很知道替他着想,平时不给他发短信,也不给他打电话,在外面不和他在一起,怕碰上熟人暴露了。

    如此冬去春来,他们的关系就维持了一年多,竟然没有被胡丽丽发现。

    从周光远那里多拿了一千块钱,又故意守着他哭一顿穷,发一通脾气,周光远就乖乖滚蛋了。

    以这时候的物价,省着用的话,这三千块钱,够她们母女生活两个月了。孩子上学,买学习用具,课外读物,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还不算孩子生病,买保险的钱。

    单亲家庭的孩子,最怕别人笑话,被别人家的孩子给比下去。因此,孩子穿的衣服,她不敢买最好的,也得买差不多的,还是要花钱。

    别人家的孩子上课外兴趣班,画画、游泳、钢琴、小提琴、古筝、舞蹈……她也得尽量选收费便宜的报上一门,还是钱。

    这个社会,就没有不要钱的地方。

    股票套牢,又没有其他本事挣钱的刘虹,不敢乱花从周光远那里弄来的每一分钱,不敢为自己添置任何首饰一类的奢饰品,衣服也是去服装市场买便宜的地摊货,省下来的钱就尽量攒着。

    人有旦夕祸福啊,刘虹是最能理解这句话了。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万一遇上个什么急事,手里没有钱是不行的。

    丈夫活着的时候,日子虽然也过得清苦,可那时候有丈夫这个靠山,她从来不用这么操心犯愁。

    如今,身后那堵墙倒了,一切就得靠自己。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丈夫没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能有吃有喝,不比别人差地活到今天,自己的确很了不起。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04年的元旦过去以后,眼看着就要进腊月,要过年了。

    进了腊月以后,什么东西都涨价。她得趁着涨价之前,把能买的年货提前买下来。

    她虽然不用上班,也是挺忙的。每天去股市那里看一眼,和几个熟悉的股友聊聊天,打听点小道消息,然后就骑自行车挨个去城里的商场,都逛一遍,看看有什么减价商品,有就买下来。

    然后就是接孩子做饭。

    孩子上了学,她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一个人呆着,总好胡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搞得自己心里乱乱的,慌慌的,没着没落的。

    周光远过来,都是有规律的。一般是礼拜六和礼拜天,一星期过来两回。

    他老婆做服装生意,越是别人休息的时候越忙,他可以在这里呆上一白天,晚上回去,第二天再回来,同样是晚上要回家。

    这时候,她就把孩子送老人们家里去。今天送婆婆家,明天送爸妈家。而且,孩子周六周日都上辅导班,在老人们家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这天,送了孩子上学,回到家里来,又钻被窝里睡个回笼觉,醒了的时候,就上午九点了。

    她起来收拾洗漱了,自己下碗面条吃,就出门奔股市去了。

    证券公司那里,常来常往的,就那么几个熟人,进不去大户室,就在楼下大厅里看大盘。需要操作了,大厅挨着墙的地方,摆了几台电脑,可以去那里操作。

    刘虹基本不用操作。股票套牢了,这时候行情不好,越折腾越赔钱。只能等着大行情好了的时候,割肉卖出去,可以少赔一些。然后,再选一只活跃的股票进去,往回挣两个。

    常年的鼓捣这个,她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盲目了。

    周光远已经不来这里了。一来是因为他老婆有钱,家里买了电脑,他在家操作就可以了。二来,这家伙迷上了赌牌,经常打牌打一宿,白天就在家里睡觉、盯盘。

    来证券公司的,大多都是年纪大一些的老人,他们自己不会鼓捣电脑,要到这里来,求着刘虹这样的年青一些的股友,或者大厅的服务员帮他们买卖。就是刘虹这么大年纪的人,也很少有在这里呆着的。

    刚过元旦,没有行情,刘虹在这里呆一会儿,和几个熟悉的股友说说话,也就离开了。

    十点以后,各大商场已经开门了。她忙着去商场里转一圈,淘些便宜的东西,然后回家,正好赶上学校放学接孩子,然后回家做饭。

    十一点半,她已经到了二小的大门口,和好多接孩子的家长一起,挤在大门外面等着。

    大门开了,孩子们放羊一般地都涌出来。她每天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着,这样女儿出门,直接奔着她所在的地方去就行了,容易找到她。

    一会儿的功夫,孩子背着书包过来,她把女儿抱到自行车后座上,一路和女儿说着话,骑着自行车回家。

    下午一点半,她再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然后回来睡午觉。

    睡过午觉,就快三点了,然后收拾了出门,去街上遛遛。

    快过年了,孩子的新衣裳该买了。只有多逛一些商铺,才能买到又好又便宜的。

    刚刚打开门,就见自己门口站了一个女人,吓她一跳。

    “你找谁?”她诧异地看着女人问。

    那女人冲她微微一笑,开口说:“我叫胡丽丽。”

130.蒙对了

    听说对面站着的女人叫胡丽丽,刘虹吃了一吓。

    她不由仔细打量一眼这女人。

    白皙的脸庞有点偏圆,高鼻梁,大眼睛,额头稍高一些,留着披肩长发,身材姣好,穿着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

    周光远说他老婆比她还大两岁,可看着这女人,比自己还年青不少。

    也难怪,人家有钱啊,整天各种高档化妆品用着,美容店保养着,哪里像她一样,不出门脸都懒得洗,一堆的操心事,能不老吗?

    心里哀叹着,嘴上却说:“我不认识你啊,你找我有事吗?”

    胡丽丽依旧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吵架的。我就是有些私人的问题,怕牵连到你,想和你聊聊,看看怎么解决比较合适。”

    胡丽丽说话声音很平静,也很甜美,整个人体现出一种见了就让人不由自主喜欢上的气质来。

    刘虹就不明白,这样一个连她见了都觉得喜欢的女人,周光远怎么就不喜欢,偏偏喜欢她呢?看来,这家伙也是口是心非,完全就是拿她当了玩物,寻找刺激而已。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个了,她本来就没打算和周光远结婚。和他在一起,主要还是为了钱,顺便也解决一下自己的身体需要。

    楼道里经常有人上下,说话很不方便。既然人家找上门了,就说明人家知道她和周光远的事情。

    她也只能豁出去了。胡丽丽讲理,那她就讲理。不讲理,她也有不讲理的办法。

    一个女人,单独带着个孩子,又没有稳定的收入,在这个世界上混到现在,她什么没见过?

    她身子往门边侧一下,轻声对胡丽丽说:“进来吧。”

    胡丽丽进门之后,她就迅速重新把门关上了。

    让胡丽丽在客厅里沙发上坐下,她就问她:“你喝水吗?”接着就解释说,“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白开水。”

    “白开水就行。”

    胡丽丽依旧看着她微笑,笑的她浑身不自在。

    她还是找了个玻璃杯子,去厨房洗干净了,拿回来,从茶几旁边拿起暖壶来,倒水进杯子里,给胡丽丽放在面前。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看着刘虹在她一侧的沙发上慢慢坐下,胡丽丽端起水杯来,对着她说。

    她做导购出身,整天和顾客打交道,善于从顾客神色上,揣摩顾客心里的想法。

    刘虹心里想什么,从她脸上,她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来呢,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周光远之间,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准备做什么。因为我要做的事情,牵扯到你的利益,所以,我不得不和你说明白。”

    刘虹想不明白,胡丽丽和周光远的事,为什么会牵扯到她的利益?

    你男人跑我这里来,又不是我主动拉他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愿意来的,碍着我什么事?你不想让他来找我,你管住你男人啊,跟我说个什么大劲儿?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介入了人家夫妻之间的生活,搞得人家两口子不和谐,刘虹心里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就是因为这一丝愧疚,让她决定,只要胡丽丽不翻脸说难听的话,她也就不主动挑起事端。她就选择了沉默。

    接下来,胡丽丽就跟对高崎讲自己的家庭不幸一样,对刘虹讲了自己的遭遇。

    刘虹也想不到,周光远在家里,会是这么一副德性。

    女人最在乎的,往往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

    怎么可以拿儿子威胁自己的妻子呢?如果她那口子还活着,也这样拿闺女来威胁她,她会和她拼命!

    只是,她那口子对孩子,对她好着呢,拿着她们娘儿俩当宝贝。活着的时候,回家来拖地,收拾屋子,做饭,什么都不肯让她干,只要她照顾好孩子就好了。

    没待够啊!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他的妻子,还要和他相守一生。

    可惜,没有来生。

    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刘虹心里不免难过,也不免对胡丽丽产生了同情。

    看到胡丽丽手里的杯子没有水了,她不由得拿起暖壶来,再把水给她续上。

    “我想和他离婚。”胡丽丽端着水杯,喝一口水说,“这个念头,好多年以前就有了。只是,那时候顾忌着孩子小,自己又工作忙,没有时间。关键还是为孩子着想,不愿意孩子将来,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

    刘虹理解胡丽丽的想法。女人有了孩子,魂儿就在孩子身上了。为了孩子,真的什么牺牲都肯做。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他越来越没有人样了,整天的在外面赌博。就算这个我忍了,可为了威胁我,把孩子藏起来,不让孩子上学,也不顾及孩子看不到妈妈的感受,这个我没法忍了。与其让孩子将来有一个赌徒和没有人性的爸爸,倒不如让孩子没有爸爸!”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刘虹终于开口说,接着就问胡丽丽,“可是,你们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胡丽丽就回答她说:“很早以前,我心平气和地和他提过离婚这个事情。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房子也给他,我只求他让我带着孩子,放我们娘儿俩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胡丽丽大大的眼睛里,晶莹闪烁,几乎就要说不下去。

    过了好久,她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才又往下说:“可是,他不同意。他说,如果离婚,就再也别想见到孩子。而且,说我出卖色相,给我们老板当小三!我们老板小我八岁呢,人家媳妇比我年轻漂亮的多,他怎么好意思这么不要脸!”

    刘虹就奇怪问:“你不是自己开服装店吗,这怎么又出来个老板啊?”

    胡丽丽就又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刘虹,详细说了和高崎的关系。

    最后她说:“我们老板有好多生意,忙不过来,这才把服装店交给我经营,给我四成的分红,我什么时候自己有服装店了?”

    刘虹心想,看来这个周光远,还真不是个东西,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他们之间,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讲白了就是金钱与肉体的关系,彼此还真不是那么了解。

    这时候,就听胡丽丽说:“我们老板也同情我的处境。为了能让我带着孩子顺利离婚,就安排人跟着周光远。他是想着抓他个把柄,到时候可以让我顺利离婚。”

    “你派人跟着他,就发现他到我这里来了?”刘虹问。

    胡丽丽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原来,我们是想着,趁周光远来找你的时候,搞个现场捉奸,把事情闹大。”胡丽丽慢慢地说,“因为我们老板认识好多有其他本事的人。”

    于是,就把岳帆那个计划,都说给刘虹听了。

    刘虹脸上就有些变色。他们有专门开锁的人,就她家门上那把破锁,估计随便一捅也就开了。然后,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窝蜂地涌进来,把他们堵在床上,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了,自己挨顿打是肯定的了。可不穿衣服,就那样被那些年青男人们围在中间拍照、录像,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啊?

    想象着这些场景,刘虹心里都打哆嗦,脸上不变色才怪。

    她紧张地看着胡丽丽问:“你怎么没那么干呢?”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刘虹明白这个道理。和人家丈夫在家里胡搞,人家那么做,她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去报警抓他们?那岂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了?最丢人的,还是自己。自己还有女儿呢,事情闹大了,自己没法做人,女儿又怎么做人啊?

    胡丽丽看看她,回答她说:“我们老板吧,是个难得的好人。不只是对你这件事情上,对他所有的员工,都是这样,首先为别人考虑。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打心里真正感激老板,都主动认真工作。

    这个事,也是老板首先提出来,那么做不妥当。他说,要是那样做,就把你给毁了。把你毁了,就等于是把你的家也给毁了。”

    这句话,就真说到刘虹心里去了。

    不管是谁想到了这一点,胡丽丽的老板也好,胡丽丽也好,她都应该感谢人家。

    这个世界,虽然比之以前,繁荣昌盛了好多,可也冷漠了好多。大家都在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谁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不管怎么说,我谢谢你。”最后,刘虹就说。

    “妹子,你不用谢我。”

    刘虹的这个态度,让胡丽丽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叫你一声妹子,你叫我声姐吧?”胡丽丽说,“我理解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孩子还正是花钱的时候。你又下岗了,没有工作,很不容易。姐也是这么过着的,有个男人,还不如没有,咱们同病相怜啊。唯一幸运的,就是姐还有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

    说到这里,她就偷偷瞅一眼刘虹,继续往下说:“姐也有个事求你,不知妹子你肯不肯答应?”

    刘虹看一眼胡丽丽,面无表情说:“你不用说了,我可以为你作证,承认和周光远是情人关系。”

    人家考虑到她的难处,没有把事情做绝。一报还一报,她也应该帮人家一把。刘虹还真不是见利忘义,只考虑自己的人。

    这一点,是胡丽丽最担心的。

    她跑过来,把事情都和刘虹说开,刘虹万一不答应,有了防备,和周光远断了关系,再抓证据,可就难了。

    高崎不这么认为。

    和孙继超接触多了,让他更理解这些下岗的工人。他们过去,能在国企里坚守清贫,不去想歪门邪道,就证明他们都有良心。

    他相信刘虹有良心。

    这一回,让他蒙对了。

131.以德报怨

    和周光远离婚的事,没想到如此出奇地顺利。

    刘虹出具了和周光远是情人关系的证明,在文件上签字,按上自己的手印。

    本来,这种事情,真弄到法庭上,周光远完全可以要求证人出庭作证的。

    给人家当了情人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去审判法庭上作证,恐怕就不肯去了。

    这样,周光远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这是对正常人来说的。周光远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巨婴。

    对自己家人,他可以狠,可以不管不顾发脾气耍无赖。在外人面前,他什么本事都没有。

    法院开庭的时候,胡丽丽没有出庭,都是岳帆找律师朋友全权代理,一手操办。

    周光远连找律师都懒得找,自己去的法庭。

    看到胡丽丽律师出具的,刘虹的亲笔证明,他想都没想,就痛快承认了。

    法庭没有当庭宣判,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

    法庭上他是个老实孩子,法官问什么他都如实回答。出了法庭,他开始咬牙切齿。

    这个骚娘们儿,竟敢真和他离婚!特么的今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周光远眼里,胡丽丽就是他的老婆,他的家人。

    对家人,他可是本事大的很。

    可是,从这一天开始,胡丽丽和孩子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家。

    晚上等不到胡丽丽,他就又要去找刘虹。

    特么的我每月给你两千块钱,这月还多给了你一千,你怎么吃里扒外,和那个骚娘们儿搞到一起去了呢?把老子给你的钱给我吐出来!

    他还没出门,老虎就找上门来了。

    开庭的时候,岳帆亲自去的,亲眼见到了周光远。

    社会大哥什么人没见过?眼光毒的很,一眼就看穿了周光远这种巨婴的本质,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离婚案开庭以后,胡丽丽也担心周光远找不到她,会去找刘虹的麻烦,就把自己这个顾虑,对高崎说了。刘虹孤儿寡母的,可架不住周光远去闹腾。

    高崎只是微微一笑,让胡丽丽不用担心。

    大混混,还怕别人上门找事,这不笑话吗?

    他只是给岳帆打了个电话,让岳帆找个人吓周光远一下就行了。

    干这个,岳帆轻车熟路,还是让老虎去找周光远。

    老虎进门,老鹰抓小鸡一般,就把周光远给按到他家沙发上了。

    “知道我是谁吧?”老虎坐在他一边,拿手拍着他的腮帮子,一脸坏笑。

    “我外号叫老虎。”他阴阴地说,“你可着唐城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老虎是干什么的了。刘虹是我哥们儿的媳妇,你竟敢上我嫂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但凡混混,身上就总带着一股让老实人害怕的邪气。老虎虽说改邪归正了,邪气还是有的。

    周光远让这股邪气给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哆嗦。

    “我如果知道,你再敢去找刘虹,我就阉了你!”老虎撂下这么一句狠话,自己站起来,溜溜达达走了。留下周光远在屋里,哆嗦了一宿。

    老实人怕痞子,周光远这种只在家里有本事,出门怂到家的巨婴,就更害怕。他还真不敢去找刘虹了。

    第二天,胡丽丽的律师就找他来了。

    律师告诉他,在这个案子里,他属于过错方。按照一般规律,过错方是要净身出户的。等着法院判了,他什么都得不到。房子、财产,包括孩子,都是要判给女方的。

    胡丽丽的意思,一日夫妻百日恩,知道他没有工作,愿意把房子留给他,家里的东西也都不动,她只带着孩子离开。

    如果周光远同意这个方案,他们可以不等法院宣判,达成庭外和解。

    周光远竟然问:“和解什么意思,就是不离婚了?”

    这句话把律师给咽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废了半天劲,律师才和他讲解明白,什么叫庭外和解。

    尽管律师一再强调,庭外和解,他得到的好处会多一些。法庭宣判,他恐怕什么都得不到不说,离婚以后,恐怕还要承担孩子的抚养费。周光远还是不理解,坚持要等法庭宣判。

    律师无奈,只好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他,让他先去找懂行的专业人士问问,再做决定。

    周光远还真去律师事务所咨询去了。

    他就是不明白,他只是去偷了个人,又没犯法,也没伤天害理,为什么法院就非得逼着他离婚,这不是不讲理吗?

    离婚不是要经过组织调节吗?最起码得三个月,哪有这么快就能离婚的?是不是胡丽丽花钱把法官给买通了?

    他这个奇葩的想法,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们脑袋都大,还得先给他普及最基本的法律知识。

    律师咨询可是收费的,一小时四十。人家给他讲了一个半小时,他还是一口咬定这案子不公平。律师脑袋都冒汗了,好容易忍着凑够了两个小时,让他交费走人。

    听说让他交钱,他就又不干了。

    这说两句话就要八十块钱,你们穷疯了吧?你们都是骗子,我要报警!

    律师都快哭了,请示了所长,好说歹说,让他交了四十块钱走人。

    到这时候,走投无路,他这才回家,和父母说离婚的事情。

    都到这一步了,证据让胡丽丽给抓的死死的,父母有什么办法?不过父母不傻,知道人家律师说的对。再说打官司这种事,又是请律师又是上下疏通的,胡丽丽有钱,他们没钱,奉陪不起呀。

    最后,又征求了周光远两个姐姐的意见,还是联系了胡丽丽的律师,庭下和解,协议离婚。

    从此以后,周光远就好像有毛病了,总觉得社会不公,大家都迫害他。一会儿说要去上访,一会儿又说到处都是妖魔鬼怪,穷人没活路。自己的家也不住了,整天在父母家里住着,嘴里一天到晚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胡丽丽恨透了周光远,离婚以后,把房子留给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领着孩子去其他地方,先租房子住着,又给孩子转了学,从此跟他们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周光远那边,以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想问也不想听,就权当他们这一家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丈夫对她不好,公公婆婆也不拿她当一家人,两个大姑姐就不用说了。就这么一家人,她有什么可留恋的?

    对刘虹,她倒是真的同病相怜地可怜人家了。

    她不希望刘虹再走依靠男人的老路子,尽量腾出时间来去找她,想和她成为朋友。

    她想做的,就是想着法儿的劝刘虹,让她出来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刘虹明白胡丽丽的心思,心里对她也是十分感激。

    抢人家的男人,花人家挣的钱。虽然这钱不是胡丽丽直接给的,是她拿身体从周光远那里换的,可钱最终还是人家胡丽丽挣的。

    就是这样,人家没有怨恨她,还要和她做朋友。

    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刘虹觉得,这就是以德报怨。

    她不是不想出来工作,只是她什么也不会。在工厂里学的那些东西,社会上用不上。

    什么也不会,到哪里都得从头学,拿到的工钱就少的可怜。她还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孩子吃饭,上下学接送,有个病有个灾的,还得和孩子去医院,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

    上班了,就要经常请假。时候长了,人家就不肯用她了。

    胡丽丽就鼓励她说:“不要紧的。我也有个上小学的孩子,过去周光远指望不上,我不也过来了?只要咱自己肯努力,总会有办法。”

    这时候,高崎的聚香坊正在筹备开业,高崎听孙立海的,走当年老聚香坊的路子,去南方找来了有经验的礼仪老师,在培训服务员。

    无论什么时候,南方都比北方先进许多年。高崎也是考虑到,指望老聚香坊的那两个老太太,恐怕不是那么靠谱。

    时代在发展,老的东西固然需要继承,可没有先进的,更现代的东西,是不行的。

    他亲自带着孙立海去南方,找他过去一起做厨师的老哥们,让人家给牵线搭桥,高薪聘来了老师,培训他招聘的那些服务员。

    胡丽丽的意思,就是让刘虹去聚香坊接受培训,从服务员干起。只要自己肯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她当年不也是从服务员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刘虹就有些为难,问胡丽丽说:“这个行吗?我都三十三了,人家肯要吗?”

    胡丽丽就告诉她说:“你基础不错,没有问题的。放心吧,老板挺同情你的,他一定会给你机会的。”

    胡丽丽没有告诉刘虹,其实聚香坊的总经理,就是她。她已经根据高崎的要求,把服装店交给陈春梅经营,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了。

    聚香坊修缮一新的时候,高崎就找胡丽丽、蒋师傅还有孙立海,都个别谈了话。

    他们要办更大的公司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各自忙各自的,得统一起来,所有的店铺,都得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过去那个按各自服务的店铺收入提成的分配办法,就不合适了。聚香坊餐饮公司,也得变成聚香坊有限责任公司,经营范围也加进去了服装销售这一项。

    大家需要坐下来,商量一个可行的管理办法。

    其实,在经营着这些店铺的时候,不仅高崎在思考未来怎么发展,陶洁也在思考,胡丽丽、孙立海,还有蒋师傅,都在思考。因为高崎现在搞的这个分成办法,的确是很混乱,陶洁不好算账不说,大家也不好经营。

    高崎的管理办法,无非也就是集大家的想法于一起,综合一下算完。

132.整不明白的问题

    高崎新公司的好多管理办法,都是胡丽丽出的。

    他为什么非要胡丽丽把服装店交给陈春梅,让她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呢?就是因为胡丽丽办法多。

    第一个改革,就是把大家所有的股份都统一,不再是各自所在店铺的股份。

    另外,实行职务工资和奖惩机制。股东除了具有年底股份分红权以外,还按照在公司所任的职务拿工资。

    比如孙立海,他的股份实际是儿子孙继超的,原先按水饺二店盈利的四成,只分红。现在,他在聚香坊做胡丽丽的副手,就拿副总的工资。年底的时候,整个公司产生了净利润,他按所占股份的比例,还可以领到一份红利。不过这红利按理说应该是孙继超的,至于他们父子怎么去分,高崎就不管了。

    按照这个办法,胡丽丽、孙立海和蒋师傅,都得到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权,剩下的百分只八十五,是高崎的。

    所有的投资,都是人家高崎的,大家都没出钱,拿百分之五的股份,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高崎的买卖规模,可不是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些小店铺了。

    特别是聚香坊开业之后,公司的营业规模可以说是扩大了两三倍。如果经营的好,这百分之五,恐怕不是个小数目,会让股东们很快就富裕起来。

    何况,大家还有职务工资呢,这比起以前的收入来,恐怕就又高出不少。

    按照高崎的意思,给他们的股份,比这百分之五还要高。大家一算账,这也太让高崎吃亏了,最后就一致定下来,不管谁吃亏谁占便宜,大家都百分之五,不能再高了。

    高崎在社会上混的经验告诉他,吃亏就是占便宜,不过得分跟谁。

    跟有良心的人在一起,你总是想着让对方占点便宜,换来的就是人家对你的真心。

    如果这人良心不好,就干脆不要吃亏。

    比如刘进,他已经是二店的经理了,干的也相当不错,可高崎就不会和他提什么股份。

    这种人,你给他多少好处,他都觉得应该,并不会因为你多给他好处,他就会感激你。

    还有服装店的经理陈春梅,刚来没几天,胡丽丽尽心尽力在教她,让她有一门在这城市里可以吃饭的手艺。

    为什么说师徒如父子呢?师傅是给你另一条生命的那个人。给你一个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的手艺,不等于是给你另一条命吗,不是父亲是什么?

    可陈春梅跟着胡丽丽学徒,竟然向高崎出卖胡丽丽,把她偷拿钱的事告诉高崎。

    高崎需要的是良心,良心换来的忠诚他才接受。陈春梅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发自己的师傅,目的还用说吗?

    这种忠诚,他可以利用,但不会拿她当自己人。所以,这种人他也用,用的只是她的才能,并不会交心。

    只有蒋师傅那样的,始终念着高崎的好,知道没有高崎她没有今天,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他的股东。

    胡丽丽偷拿店里的钱,后来胡丽丽自己就说了。

    那时候,周光远炒股赔了钱,把家里的钱全拿到股市里去了,她要给儿子交学费,吃饭都没有钱,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过,她也是凭着自己一张嘴,把服装卖了更高的价格以后,偷偷拿一点差价。

    从这件事情里,高崎看到的,不是胡丽丽偷他的钱,而是看到了她的良心。

    她首先想到的,是高崎对她不薄,先保证高崎的利益。

    在高崎需要钱给岳帆投资开武馆,陶洁不理解,不给他钱的时候,胡丽丽说她有钱。

    她是打算回家逼着周光远把股票赔钱卖了,来支援高崎。

    这种人,在高崎眼里,是非常难得的。

    大家都是有良心的人,在商量给股份的时候,大家才会反过来认为高崎给的过高,才不会互相计较。

    除股份制以外,公司还制定了一个奖惩制度。大家根据每个店铺的盈利情况,制定一个平均盈利标准,每月超出这个标准,可以按照超出的份额,按比例拿奖金。

    同样,盈利下滑,从职工到负责人,也需要承担责任,扣相应工资。

    这主意是胡丽丽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

    接下来,就是职务分派。

    高崎当公司总经理和董事长,陶洁管财务,担任财务经理。

    胡丽丽调到聚香坊这边来担任总经理,承担主要管理工作。孙立海年纪大了,担任顾问和副总,主要监管后厨工作。

    服装店那边,让陈春梅当经理,胡丽丽还保留管理权,有时间也会过去指导。

    把蒋师傅抽出来,担任两个水饺馆的总经理,一店蒋师傅自己找人替代她的工作,二店经理还是刘进。

    将来,条件允许了,还要开三店和四店,把店铺开到省城去,开到全国各地的城市里去。

    这些,就需要蒋师傅自己来慢慢筹划了。

    到这时候,高崎才觉得,自己有店老板的样子了,也有些洋洋自得。

    都董事长兼总经理了,还开那么个破面包车,是不是有点掉价?要不,弄个桑塔纳2000开开?那个也有点过时。才出的那款帕萨特不错,可要二十多万呢。

    他的钱都投到聚香坊里去了,现在手头还真没剩几个钱。剩下的钱也是流动资金,陶洁不会给他。

    要不要再出去卖点银元?他有车了,跑的也就远了,方便了不少。好多城市的古玩市场他都熟悉了,不少店主们都认识他,知道他是银元贩子。

    有这个条件,卖银元一点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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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就难在陶洁除了藏在床底下的那两千大洋以外,并不知道高崎在车库里,还藏着更多的银元。自己突然有钱买车了,陶洁会怎么想?

    夫妻之间,是最忌讳不说实话的。

    他当初也不想骗陶洁。可不骗她,告诉她自己还有几万银元,他不担心把陶洁生生给吓出毛病来吗?

    有时候吧,这撒谎还真是迫不得已的。可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更多的谎来圆当初的那个谎。如此一来,这谎就越撒越多,到最后高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能卖车库里那些银元,还是和陶洁商量着,把床底下那两千银元给卖一部分,够买辆帕萨特的就行了。

    这事儿白天还不能和陶洁商量。

    他从南方请了高手来,训练招聘的服务员,陶洁没事儿的时候,也跟着起哄呢。

    这些年干下来,陶洁深深知道,要管好财务,就得懂更多的东西。特别是自己管着的这些个店铺,大家都在做什么,怎么做,她都得亲身经历了,在往外花钱的时候,她才能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

    所以,南方的高手培训服务员,她也跟着接受培训,还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那高手起初并不知道陶洁是老板夫人,还打算培养她担任大堂经理。

    她跟总经理胡丽丽建议的时候,差点把胡丽丽给逗乐了。

    知道陶洁是老板夫人,高手就更高看陶洁一眼了。

    这老板好有福气,夫人这么漂亮,还不吃白食,为公司尽心尽力地工作。

    这种好女人,在南方恐怕早就绝迹了。

    有钱了,谁不惦记着享乐啊,还上什么班?多耽误自己的人生啊!

    现在,陶洁和高崎都在聚香坊上班。在一块儿了,高崎下班,自然是用面包车拉着陶洁回家。

    看看时候不早,高崎就先去后院的停车场那里,把车发动了,打开暖风等着陶洁。这样陶洁一会儿过来上车,车里就不冷了。

    公司里没了事,下班的时候,陶洁还是和在厂里一样,不喜欢和高崎一起走。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高崎一直也整不明白。

    上一世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这个,问过陶洁。陶洁就告诉他,下班在厂区一起走,怕人家笑话。

    他们是夫妻呀,别人笑话什么?

    可陶洁说,正因为是夫妻,人家才会笑话!

    得,你说人家笑话就人家笑话吧。可出了厂区,你不还是要坐我的自行车后座,还要搂着我的腰?

    陶洁说,那个不一样!

    得,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高崎懒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争执,他也说不过陶洁,干脆就闷声不响,陶洁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也有陶洁说了他不敢干的事情。

    有一回晚上回家,开车到了路口,车都进了实线直行待车区了,陶洁就突然想起来要逛夜市了,让他左拐。

    这个高崎还真不敢干。驾驶证拢共就那么几分,扣完了就不用上路了。

    “你懂不懂交通规则呀,姐姐?”气的高崎冲着她喊,“从这里拐弯,要计分罚款的!”

    陶洁不懂交通规则,所以她不去学开车。要不然,驾驶证有多少分都不够扣的。关键是这样开着车到处乱闯,容易出危险,不学就不学吧。

    关于为什么在工作的地方,不能一起走的问题,上一世高崎没整明白,这一世他依旧没整明白。他也懒得整明白,干脆就先出来,发动了车子等着她。

    陶洁有钱了,过去的毛病还是没改,喜欢逛夜市,喜欢到那些小摊子里去淘换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有了那回和高崎逛夜市的经验,她知道这些小贩们不容易,不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

    高崎晚上和她回家,得先琢磨着在夜市的哪个地方停车。

    现在,城市里有钱的人越来越多了,车也就越来越多。

    夜市是个繁华所在,连停车都得事先考虑,从哪个路口容易进去,哪个地方会可以把车停下来。

    这天晚上,陶洁没想起来要逛夜市,高崎也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整好,可以和媳妇商量一下,卖银元买车的事情。

133.奉献精神为何消失了

    到家的时候,就晚上七点了。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营业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各种培训,基本就占据了白天的时间。

    白天培训结束,管理层还要召开总结会议,大家把各自看到的问题提出来,商讨一些解决的办法。还有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等等。甚至他们会讨论到每一个员工的表现,争取对每一个员工从性格到个人品格,都做到心里有数,以便将来开业以后,有针对性地做好管理工作。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胡丽丽和孙立海在负责召集会议,陶洁跟着参与。高崎基本算是打杂的,帮着倒水冲茶,甚至帮着胡丽丽接孩子。

    接孩子的时候,顺便还得把刘虹那个闺女给接到聚香坊来,这是胡丽丽请求他的。

    胡丽丽是决心重新塑造一个依靠自己的刘虹,不希望她再回到老路上去。

    高崎不反对胡丽丽,也不赞成,总之是不发表任何意见,你说让接我就给接。另外,问问还有哪个员工需要接孩子,他一并给捎着。

    剩下的女工,都是一水儿的大姑娘,哪有孩子让你接呀?就是真有孩子,也不敢让你接啊?

    胡丽丽拿高崎没什么办法,这家伙有时候纯粹就是装傻。

    但就是他这种不参与,装傻的性格,才能让胡丽丽他们,能够最大地发挥能动性,不会受老板思想的束缚。

    这一回,连刘虹都真正看到了,胡丽丽说的,他们的老板果然平易近人,对员工好得很,连她这个新员工的孩子,他都肯亲自给接。

    在聚香坊,员工们最怕的是胡丽丽,并不怕老板。

    刘虹也是来到聚香坊以后才知道,胡丽丽就是这里的总经理。同时,她也看到了胡丽丽的另一面,那就是严格。

    破格录取刘虹,算是胡丽丽唯一一次开的后门,但也只是给刘虹一次机会。如果她自己不肯努力,被淘汰了,也没有办法,她不会再为刘虹开一次后门了。

    相比起那些新员工,刘虹年龄已经偏大很多了。为了不被淘汰,她只能拿出更大的勇气来,和那些小姑娘们竞争。

    正如胡丽丽说的那样,只要自己肯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有人替她照顾孩子,她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虽然比起那些小姑娘,她年龄大许多,脸上也不再那么光滑水嫩,可在胡丽丽指导下,她学会了化妆。

    她本来长相就不错,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经过精心化妆,就弥补了不少年龄上的差距。

    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优势,那就是见识比小姑娘多的多,也沉稳的多。

    也就是在这时候,刘虹在国企里当工人的时候,培养出来的集体观念和奉献精神,充分体现出来。

    早年下岗的工人,大多数都是具备这些优良素质的,考虑问题先考虑集体的利益。因为他们从入厂开始,甚至是从上学开始,接受的教育,就是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教育,这个集体主义精神,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里面去。

    所以,当他们被下岗,突然失去了集体这个概念,无异于孩子没了娘,一下子就会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在聚香坊这里,刘虹好像突然又找到了集体这个娘,变得灵活了许多。特别是老板肯亲自为她接孩子,让她感觉到了过去那种集体的温暖,渐渐就又把聚香坊,当自己的家了。

    认可了这个家,她就会不计个人得失,无条件地为她这个新家尽心尽力去工作,这就是国企里过去经常讲的,奉献精神。

    当然了,现在的国企员工,身份早由主人变了雇员多少年了,这种精神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刘虹属于讲奉献精神的时候,最末尾那批老人。在聚香坊里,与那些已经在社会教育上就转变过来的小姑娘们相比,她这种精神立刻就明显地体现出来。

    胡丽丽把刘虹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这是她一直希望员工可以有的素质。

    因为她也是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过去百货大楼里那些老售货员们,虽然对待顾客不尽人意,可是对待自己的公司,和自己公司的兄弟姐妹,还是有这种精神的。

    她一直在寻找和追求具有这种素质和精神的员工,可惜找不到。

    她也想不明白,这属于过去的美好,为什么会在当今社会上,突然间就消失了?但是,她终于从刘虹身上,再次看到了这种精神。

    她在心里已经决定,要重点培养刘虹了。如果她培训合格,可以不被淘汰留下来,她就让她来做大堂经理。

    这个想法,她曾经征求过高崎的意见。

    高崎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要问我。

    胡丽丽这个气,你不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吗,我不问你问谁呀?

    高崎也实在,回答她说,你问我,我也得懂啊?哎,你挑点我懂的问我行不行啊?

    切!胡丽丽干脆就不搭理他了。

    自从经过了离婚那件事情以后,她和高崎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彼此变得愈加没大没小,她也真正认可了这个老板,就是她的亲弟弟。

    高崎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他心里正惦记着怎么和陶洁商量,卖了银元,买帕萨特呢。

    和陶洁一起回家,进门换鞋。

    陶洁穿的是高腰的靴子,又是拉链又是鞋带的,换起来麻烦。

    高崎的运动鞋从来不解鞋带,两个脚后跟互相一蹭,脚就出来了,穿了拖鞋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得等半天,陶洁才能把鞋换好。

    陶洁就边换鞋边说高崎:“进门就知道坐下,地暖这么干,你不会先拖一遍地呀?要不然,脱个衣服都能给电一下。”

    高崎心里想着买车的事情,还真就忘了拖地了。当下也不争辩,站起来去洗手间,将拖把多弄上些水,拿出来拖地。

    这地暖的确暖和,可是屋里空气容易干燥。进门不拖地,很容易起静电,稍不留神就给电一下,麻酥酥的难受。

    湿漉漉的拖把,在地上划过,留下一道水渍。可是没等高崎把地全部拖完,先拖过的地方,水渍已经完全干了。

    高崎回家,一般要拖两遍地,屋里才不会起静电。

    高崎拖地,陶洁也没闲着,换好了鞋,拿了抹布去擦家具。这里拾掇拾掇,那里收拾收拾。

    开酒店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用再回家来做饭吃。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孙立海在后厨训练那帮厨师,教他们做老聚香坊的一些菜式,总不能只拿嘴说。

    这些厨师的实验品,也就成了大家的伙食了。

    两口子做着家务,还不耽误说话。

    这点家务,只是女主人一个人做的话,可能要累一些。

    关键是一个人在忙家务,一个人坐在那里当大爷,做家务的那个自然会心里不满意,难免心里不平衡,嘟囔两句,这家务也就成了两口子吵架的导火索。

    两口子一起干,家务也就那么点事,很快也就忙完了。两口子不用吵架,家里居住环境也得到了改善,自己看着也舒服,心情愉悦。

    周光远不会做人,也就是从这做家务开始,让胡丽丽慢慢对他失去了好感,成为夫妻感情破裂的开端。

    高崎拖着地,就对收拾着茶几的陶洁说:“咱们那辆面包车太旧了,我想换一辆轿车,把换下来的这辆给聚香坊拉货用。”

    陶洁就住下手里的活,想想说:“那车还不到三年,那里旧了?”

    高崎就分辨说:“反正聚香坊开业,也得买辆货车,就用我那辆呗?”

    陶洁说:“你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成大老板了,开面包车掉价了,想换轿车,别强调理由。”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还是媳妇知道我的心思。你想啊,我堂堂聚香坊的大东家,出门开辆破面包,是不是真的有点拿不出手去,让人家笑话?”

    陶洁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咱弄这么大个酒店,前期投入太大了,现在手里的钱,还得支付这些人的工资,咱们现在相当于天天往里面赔钱呢。这些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聚香坊往回盈利的时候呢!”

    高崎就接茬说:“所以呀,我就想着,咱们得再添点钱进去。”

    陶洁问:“咱们哪里还有钱啊?”

    接着她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问他说:“你是要把那些银元卖了?”

    高崎就嗯一声说:“趁着现在这东西炒的火热,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咱们多卖一些,也就把轿车的钱给卖出来了。”

    陶洁站在那里不动,直到高崎拖完地,去洗手间放了拖把回来,这才说:“银元不能卖。”

    高崎看着她问:“为什么?”

    陶洁就坐到沙发上,耐心跟高崎解释说:“高崎,咱现在买卖越做越大了。买卖做的越大,我心里越不安。买卖小,赔进去也赔不了多少。买卖大,万一不挣钱,赔就赔大的。

    就拿这聚香坊来说,这每天的房租水电,各种消耗,还有这些员工的工资,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算过吗?万一它不挣钱,咱其他三个店铺的盈利都搭进去,都不一定够赔的。

    有这些银元在手里,我心里还踏实些。你把银元卖了,酒店万一有个闪失,咱们赔不起啊!”

    陶洁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他们做的是事业,万一赔钱了,可绝对不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跟着他们的这些员工,生活也会陷入困境。

    高崎心里有数,他趁的,可不仅仅是这两千大洋,他根本就不怕赔进去。

    可是,怎么和陶洁说,她才能打消这个顾虑呢?

134.初心不能忘

    这一晚上,高崎就不干别的,只追着陶洁,给她普及古董知识了。

    这古董,并不是存着的时间越久,价值就越高。

    你比如说现在,大家正在炒的猴票,一枚上万。可这股邮票收藏热降温以后,没准儿价格就会跌去一半。

    这个有点像股票,大家都在炒的时候,一股可能要几十块钱。这个炒作的劲过了,没准儿就变几块钱了,这就叫有涨有跌。

    现如今,好多人率先富起来,有钱了,可是这钱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怎么着才能让自己手里的钱不贬值,或者说少贬值,甚至升值呢?好多人就想到了古董。

    古董这东西好啊,物以稀为贵。越稀有的东西越值钱,而且会越来越值钱。这绝对是一个让手里的钱不但不贬值,而且会快速升值的一个好买卖。

    可是这个理解是片面的。

    有些东西,比如说银元。这东西过去不值钱,二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个。

    可那时候,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个也可以当做古董来收藏。

    现在,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好多人就把钱变成了银元,放在家里等着升值。

    因为从理论上讲,大家只买不卖,这东西在市面上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自然就会越来越值钱。

    可现实跟理论,往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东西过去是国家货币,从中央到地方,其实制造了很多,大量散落在了民间。

    它不值钱的时候,谁也不拿它当回事,有给孩子拿着玩的,也有毁了打首饰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东西还可以拿来换好多钱。

    现在,银元炒的正火,好多银元贩子,都到乡村里去收,银元值钱这个消息,也就迅速扩散出去了。

    当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东西可以换大钱的时候,乡下手里有银元的,就一定会拿来城里,卖了换钱。

    如果银元大批涌现到市面上,供很快就要大于求。

    到那时候,这银元的价格就一定会大跌下来。至少,普通银元的价格会大跌,只有稀有品种的银元会升值。

    你比如,三年的银元少,可能还值一些钱。还有做为样币,有设计者签名的银元,这个更稀少,就会更值钱。普通银元,价格可能会大跌。

    普及半天银元知识,高崎就对陶洁说:“咱们手里的这些银元,好多都是本省铸造的,还有好多都是铸造数量最多的八年银元。现在好多收藏者还不知道分类,又正是炒的最火的时候。所以,咱们现在卖了,一块银元的价格,平均应该能卖八百左右。如果咱们卖晚了,等银元价格跌下来,一块平均也就值二三百块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陶洁正进卧室,要脱衣服睡觉。高崎就在她身后跟着,喋喋不休。

    陶洁就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高崎,你这些知识,都是哪里学来的?”

    高崎说:“我都卖了八千大洋了,整天和那些银元贩子打交道,听我都听会了。”

    陶洁又看他一眼,边脱衣服上床边说:“我现在呀,越来越觉得你不是以前那个高崎了。以前你就是个闷葫芦,都是听我说。这可倒好,你这一晚上,这嘴就没有住下过。”

    高崎看看陶洁,摸摸后脑说:“我这不也是给逼的嘛。咱们做买卖,当闷葫芦还怎么做买卖啊?”

    陶洁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以前吧,你轻易不说话,也从来不说谎话。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敢相信你,你这嘴里,就没有多少实话!”

    高崎站在床边上,看着陶洁钻进被窝里,好一会儿才说:“陶洁,你说话可得讲良心,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啊?”

    陶洁仰躺着看他,然后说:“买这房子,你说是中了彩票,是实话吗?还双色球,就糊弄我这不懂行的。我昨天才知道,双色球是去年才有的。你说,那时候你怎么知道双色球的?”

    坏了!那时候对陶洁撒谎的时候,他只是想尽量说个最新的,陶洁不会懂的彩票品种,一不留神把当时没有的给说出来了!

    他直接就不回答陶洁这个问题,转了话题说:“我这嘴变得能说,主要还是你的功劳。”

    陶洁果然上当,立马就问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高崎就埋怨说:“我想干点什么事儿吧,非得经过你同意。可从开服装店开始,哪一件事是你同意过的呀?我要是什么事儿都听你的,现在咱们还在分厂里吃苦受穷呢,你住的上这么好的房子吗?

    为了让你同意,我不得变着法儿的去说服你呀,不得磨嘴皮子呀?磨了这么些年,我这嘴皮子还不磨得越来越流利啊?”

    陶洁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就瞅着高崎笑了。

    这一笑,就把高崎为什么那么早就知道双色球这个事儿给忘了。

    高崎就脱了衣服上床,钻到被窝里搂着陶洁。

    陶洁把头依靠在他胸前,问他说:“你刚才说,银元会贬值,这事儿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为了要买轿车糊弄我吧?”

    高崎大手在媳妇后背上摩挲着。媳妇的后背很光滑,两个肩胛骨很有手感,也非常美观。

    “我糊弄你干什么啊?”他就哄着媳妇说,“咱们趁银元价格最高的时候卖了它,卖出钱来,将来就算聚香坊的盈利不及预期,咱们手里有钱,心里也踏实不是?”

    听不见她回答,他就又说:“咱也不是把银元都卖了,咱只是把那些普通的,将来会贬值的挑出来卖。以现在这个价格,卖个一半,就足够咱们买车和留下应急资金的钱了。”

    陶洁就在他怀里呢喃着说:“要卖你就卖吧。省的你又要说什么也得经过我同意,我不管你。”

    高崎就偷偷地笑了。

    媳妇这是被他说动了。要是她心里不同意,她就不说不管他了。

    过一会儿就听陶洁问他:“哎哟,你卖这么多银元出去,不会有危险吧?”

    高崎就对她解释说:“放心吧,不会。以前卖银元的时候,都得坐长途车或者坐火车出去。身上揣着银元,还真怕引起人家怀疑,怕人家检查。现在咱们自己有车了,开车去,就不用担心检查了。”

    陶洁就又问:“那你卖这么多,人家不问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高崎说:“我傻啊,非要可着一个地方,一个店铺去卖?我会去好多城市,好多地方,打扮成银元贩子,一家店铺,一月差不多也就去卖一回。也卖不多,顶多十几二十几个,就说是从农村和偏远山区收来的,挣个差价。像我这样干这个的人挺多,他们和我打交道多了,都认识我,真拿我当了银元贩子了,不会有事情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眼看着陶洁的眼睛慢慢闭上,要睡过去,他就有些猴急。

    这功课还没做呢,你睡了怎么行啊?

    他在被窝里的手,就开始从陶洁背上往其他地方挪。

    陶洁就撒娇地嗯哼一声,闭着眼说:“别乱动。你这样手在我背上,好舒服。”

    “舒服不行啊。”高崎就嘟囔,“一会儿你就舒服地睡着了。”

    “别乱动!”

    “去,找那什么去!”

    “哎,我现在可是很少喝酒,烟也戒了,你还是不打算要啊?”

    高崎就问她。

    陶洁依旧闭着眼,过一会儿说:“怎么要啊?你今天鼓捣个分店,我就得忙好久。这好歹的都忙差不多了,你就鼓捣个更大的。要是怀了孩子,挺着个大肚子,还怎么上班工作?等聚香坊稳定了,开始盈利了再说吧。”

    说到这里,就又嘟囔高崎说:“你可倒好,就知道往外鼓捣。鼓捣出来了,你就当甩手掌柜的,什么都不操心,什么也不管。那是咱的产业,你不操心还不就得我操心?”

    高崎也不搭话,钻出被窝,从床铺下面翻出个小包来,放到枕头下面,就又钻进被窝里面去了。

    陶洁立马就没法再嘟囔了。

    第二天起床,高崎就不打算上班。

    他让陶洁自己骑她的踏板去聚香坊,他先去省城卖一部分银元。

    这卖银元说说容易,真要做起来也挺麻烦,要跑好多地方,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都卖出去。

    陶洁走的时候,他就叮嘱她,他不在,记得中午下午的,安排人给胡丽丽和刘虹接孩子。

    “刘虹那闺女中午自己去她姥姥家吃,不用接,只接胡丽丽那儿子,下午再两个都一起接回来。”他叮嘱陶洁。

    陶洁起来的时候,高崎还在被窝里睡觉。

    他要去省城,不用起这么早。十点从家里走,中午差不多就到了。在省城吃顿饭,下午把银元卖了就回来。

    高崎不起来,陶洁就不做早饭,打算去外面早点铺子里去吃。

    高崎在被窝里嘱咐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上穿衣服。

    听了她就说:“你这老板当的,都快成小工了。胡姐替咱们管聚香坊,没时间接孩子,你帮她去接。刘虹就是个服务员,你也帮她接,再说她还偷胡姐的男人呢。我就闹不懂,这种人你为什么把她给招进来,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

    高崎一脸苦笑说:“你瞎说什么呀?刘虹是胡姐招进来的,又不是我。”

    “那也是经过你同意的。”陶洁说。

    高崎就只好再给她解释:“胡姐做事有分寸,你不要多说话。她招她进来,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才不多说话。”陶洁说,“我就是不明白胡姐心里想什么。你也是,干吗答应给她接孩子啊?”

    高崎就严肃了脸说:“陶洁,咱无论把事业做多大,你都不能忘了,咱当初是为什么要把事业做大的?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着,咱们的员工,和咱们是平等的。能帮他们,就帮他们一把,永远不要有比人家高贵的心思。”

    说到这里,就问她:“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135.后院失火

    陶洁当然明白高崎的意思。

    他已经不知道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平等待人,给员工一家人一般的温暖,员工才能和他们一条心,众志成城,把事业做大。

    这也是高崎从国企的衰败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国企败了,就是因为干部高高在上,不拿工人当兄弟,只拿他们当劳力。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小组里有个维修工和刘群生吵架,刘群生说过的话。

    “你就是个穷劳力!”

    这句话曾经深深刺痛过他。

    他在厂里的时候,拿厂里的废铁卖钱,就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工厂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既然不是家了,你给那么点工资,我不够花,为什么不能拿你的东西来,卖了补偿自己一下?

    估计好多拿厂里东西的工人,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国企的衰败,不仅仅是因为经济制度的转变。工人和干部离心离德,心不往一处使,也是根本原因之一。

    所以,他做事业,就从这些基本的道理开始做起,绝对不能让他的员工,和他离心离德。大家要绑到一块儿,劲往一起使,事业才能做起来。

    这个道理,他曾经反复地跟陶洁讲过,陶洁怎么会不明白?她就是觉得,高崎过于看轻自己。你一个老板,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替员工去做呢?

    不过她也就是在家里说说。听高崎不高兴,也就再不说什么,穿好了衣裳,去洗手间洗漱了上班。

    陶洁走了,高崎钻到被窝里,闭上眼睛,还想着睡个回笼觉,他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电话一个劲地响,想睡也睡不成。

    他拿起电话来看看,竟然是孙继超。

    这家伙可是好久都没和他联系了。

    “你今天有空吗?”孙继超在电话里问他。

    “干啥?”高崎语气不怎么好。

    孙继超打扰了他睡觉,他心里当然不会高兴。

    孙继超可没注意到他不高兴,对他说:“你要有空,就来厂里看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高崎想想就问他说:“玩儿不转了是吧?早就和你说,别去趟那道浑水,你就是不听啊。玩儿不转就回来,我这里正好缺端盘子的。”

    孙继超就在电话里骂:“滚一边去,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高崎说:“有啥正事儿,你先在电话里跟我汇报汇报,我看看值不值得去厂里?”

    孙继超严肃了声音说:“高崎,这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有空,还是上来一趟吧?我是真有正事儿找你。”

    高崎想想,还是答应了他。

    孙继超自从回到唐城量具承包模具分厂,就很少和他联系了。他是条汉子,没有特别困难的事情,是绝对不肯求他的。

    之所以说孙继超是条汉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敢扔了高崎给他的高工资不要,为了那些工人,回到那个破败的分厂里去。

    还有一点,是连高崎都没有想到的。

    孙继超回模具分厂的时候,心里正经历极大的痛苦。

    这是后来,高崎和他爹孙立海一起去南方找培训的高手,爷俩一起住一起吃,说起孙继超来,孙立海告诉他的。

    他回分厂的那一天,正在考虑,要不要和妻子离婚?

    在孙立海看来,孙继超的家庭,早就出问题了。

    妻子经常嫌他没本事,不能像人家其他的干部那样,把钱拿回家里来,害的她们母女吃不上穿不上的。为了这个,夫妻两个三天两头地吵架。

    吵架吵厉害了,孙继超就跑回城里他爸妈家里来住几天。

    直到他去高崎那里干,能拿钱回家了,两口子才不再吵架了。

    可原先那几年的争吵,已经严重伤害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在那几年里,妻子在外面有了外遇。

    孙继超聪明能干,是当年厂里最年轻的干部。这种有本事的男人,总是会先得到厂里漂亮姑娘青睐的。

    他妻子不说有多漂亮,也算是是厂里中上等的人才。

    可是,他不肯趋炎附势,也就只能做到车间调度,再也无法上去。

    无法上去,和上级处不好关系,人家有好事也背着他,不敢让他参与,他也就只能拿那几个死工资,家里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

    孙继超的媳妇可不是陶洁。

    陶洁倔强,不希望自己过得不好被别人笑话。可她不会想歪门邪道,更不会干对不起高崎,利用自己容貌的事情。

    她只知道拼命节省,拼命干活。这是她可爱的地方,也是令高崎永远敬重和永远难忘的地方。

    孙继超这个媳妇,不是像陶洁,而是像薛雪。不过,她没有薛雪那个胆子,直接在厂里闹个沸沸扬扬,她没那么傻。

    和孙继超关系不好,她心里郁闷,就总想着找个人,诉说一下心里的郁闷。

    可她的情况,也就跟胡丽丽一样,家丑不可外扬。熟悉的亲朋好友,夫妻之间的事情,她是不能说的。

    胡丽丽当时也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心里的郁闷啊。如果高崎不是那么不懂风情,除了陶洁他谁都不懂,也不想懂,恐怕胡丽丽早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了。

    孙继超媳妇没有胡丽丽那么幸运,可以碰到高崎。可她还是想着找个人说说。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些网络交友app手段,连qq一类的通讯手段,普通工人也没有掌握。

    可好多人为了赶时髦,都买手机了。买不起一手的就买便宜的二手货。总之,孙继超媳妇是有手机的。

    有手机,没有交友软件,也不容易认识工厂圈子以外的人。

    这就要感谢那个年代冒出来的,众多的广播电台了。

    那个时代,好多地方的广播电台,在晚上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交友节目,只要你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手机号码,告诉电台的导播,播音员就会给你广播出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听这个节目,觉得你的条件适合他,他就可以记下你的电话号码来,和你联系。手机短信,或者是直接给你打电话。

    不过一般都是先短信联系的,时候常了,彼此熟悉了,才会打电话。然后再熟悉一些,就会商量着见面。

    这恐怕是最原始的,交友平台的雏形了。

    电台虽说节目是单身交友,可也没有办法核实,交友的人,到底是不是单身。

    孙继超忙厂里的事情,经常晚上回来的晚。有时候和妻子吵了架,干脆就去城里他爸家住,晚上不回来。

    妻子经常晚上一个人在家,郁闷了,就喜欢听这些交友节目。

    听的时候长了,听到别人通过这个节目找到了红颜或蓝颜知己,她也就心动了。

    终于有一天,她也把自己的具体信息,身高、年龄、体重,还有联系方式,告诉了市里的一家广播电台。

    很快,就有人发短信过来,她就和人家说几句。

    大多数男人,都是想好事的,甚至有些短信不堪入目。

    遇上这样的,她聊两句也就不再回短信。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男人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告诉她自己在城里开门店,经济尚可。

    这句话,让她心动了一下。至于当时为什么心动,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关键还是男人和她的情况差不多,夫妻感情不和。

    男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来勾引她,更没有说不要脸的露骨话题,而是返过头来劝解她,为了孩子,得互相包容。

    这句话,就说到了她心里去。

    于是,两个人互倒苦水,主要还是男人听她倾诉,劝解她。

    渐渐地,每天晚上和这个男人短信聊天,就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开始的时候,她也曾经给自己划出过底线,就是只聊天不见面。

    可是,人的感情,往往大于理智,这是人本身无法控制和左右的。

    一个月以后,他们还是在城里的某个饭馆见面了,彼此都给了对方很不错的印象。

    从此之后,女人的心就不在家里,也不在孙继超身上了。

    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见了四五次。最后一次,终于住在了一起。

    这些情况,孙继超毫不知情。他只是觉得,妻子和他吵架少了。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他从厂里出来,在高崎那里干,拿钱多的时候。

    他当时简单地认为,是因为他拿回家的钱多了,妻子才不会和他吵架了。

    真实的情况却是,妻子心里有了其他男人,已经不那么在乎他了,懒得和他计较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妻子花着孙继超的钱,心却在另一个男人那里。

    要不是孙继超要重新回到厂里去,他还是不会发现妻子的这个秘密。

    回到工厂里去,就又要过穷苦的日子。妻子忍受不了,下决心要和孙继超离婚了。

    那一段时间,妻子和那个男人联系紧密,互发短信频繁。

    那个男人也有苦衷。门店的所有权和房子,财产,离婚以后,至少也要和老婆平分。他舍不得,也从来没有打算过和妻子离婚,妻子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不堪。他只不过是多少的有点闲钱,想着再找个女人,享受一下齐人之福罢了。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那男人本来就是个骗子。

    女人认可他的婚姻关系,不打算破坏的时候,他们可以和平共处,在一起偷情的时候,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女人越过这个底线,他就不敢交往,打算鞋底抹油了。

    孙继超妻子终于看穿了那男人的假面具,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暴躁了,紧抓着人家不放。

    脾气暴躁了,做事就容易出错。

    这天,她只惦记着赶紧见到那个男人了,去城里的时候,手机就落在了家里。

    孙继超回家,就看到了妻子忘在床上的手机,打开一看,不由得感觉天旋地转。

136.愿意犯彪的人

    孙继超偷偷拿了妻子的身份证,去电信公司调取了妻子和那个男人最近一月的短信记录,就大体明白了妻子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什么叫万念俱灰?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在突然发现妻子对他不忠好久了的时候,兴许就是这种感觉了。

    那一天,他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家里的床沿边上,抽了一地的烟头。

    离不离婚?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天。

    他们有个上小学的女儿。离了婚,女儿怎么办?

    他要去忙分厂的事情,没时间照顾女儿。把女儿交给妻子?他怕妻子把女儿给教育坏了。

    最终,他选择了隐忍。

    等女儿再长大一些,能够明白事理了,等分厂度过了危机,他再和这个女人算账!

    但不能让女儿再跟着这个女人了,女儿会被她教的嫌贫爱富,更会被她教的不知廉耻。

    他为女儿办了转学,让她去城里上学,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儿子好好地把孙女送到他们老两口这里来,孙立海当然得问问什么原因。

    孙继超没有隐瞒父亲,把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想法,都对父亲讲了。

    因为不讲清楚,孙立海有可能不支持他。哪能随意就把闺女和娘分开的道理?

    对闺女,他只是哄着说城里的学校比唐城量具的子弟学校教学成绩好,在城里上学,将来会更容易考上大学。

    对妻子,他也是这样说的,别的只字未提。

    妻子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没有反对。

    孙立海却得到了儿子的嘱托,尽量不让孩子和她妈接触,母女间慢慢感情淡了,将来他们离婚,女儿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儿子执意要回到分厂去,孙立海没有阻拦。不但没有阻拦,还主动提出来,接替孙继超,去酒馆里帮高崎。

    知子莫若父。这个时候,儿子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他是知道的。

    去帮高崎,可以为儿子留一条后路。

    儿子在遭受妻子背叛的情况下,没有选择过激的行为,还可以考虑这么周到,说明儿子有度量。

    有肚量的男人,才会走向成功。

    尽管孙立海和高崎一样,并不看好孙继超回分厂的行为。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儿子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干,只要他能挺过这个感情上的关口就好。

    做父亲的,只能默默地为儿子做着一切,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儿子,希望他从阴霾里走出来,仍旧是他那个充满阳光的儿子。

    孙立海和高崎去南方,有一次会朋友喝多了酒,回到住着的旅馆里,没有忍住,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高崎。

    他告诉高崎的目的,无非是让高崎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不容易,希望他能够理解他,能帮他一把的时候,尽量帮他一把。

    高崎一直很敬重孙继超,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用孙立海说,他也会这样做。

    只是,他不知道孙继超心里,还承受着这种痛苦。承受着这种痛苦的同时,却又把自己的痛苦全部憋在心里,丝毫也不带出来,不影响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

    这的确是一条值得他尊重的汉子。

    高崎开着他的小面包车到了模具分厂的时候,分厂的三个车间,前面两个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后面他原来所在的那个三车间的机加工房,传出来机器转动的声音。

    他把面包车停在分厂办公室的那栋二层楼前边,上楼去找孙继超。

    对这栋小楼,他十分熟悉。

    一楼最西面是财务科,挨着财务科的是会议室。再往东的一间,是综合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文书、分厂八大员,都混在这间屋里办公。

    厂长办公室在楼上最里面,依次往外,是书记办公室,副厂长办公室。

    再往东面,还有两间单独的办公室,分别是技术科和业务科。

    高崎上楼,直接往里走,去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是刘群生在的时候那个样子,丝毫没有改变。一张大的老板桌靠后墙放着,后面高背皮转椅一边,立着一面一人多高的旗杆,旗杆上悬挂一面国旗。

    有时候高崎上楼来找刘群生,看到那面国旗的时候就会想,这家伙净给国旗摸黑了,他也好意思悬挂国旗?

    如今,刘群生总算滚蛋了,国旗还在。

    老板桌对面的墙边上,放一排沙发,沙发前面,有个玻璃钢的茶几,那是刘群生招待客户,洽谈业务的地方。

    过去分厂里的业务,都攥在刘群生一个人手里,楼下业务科就是个摆设。几个业务员都是靠关系上来的,没什么能力。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

    刘群生让他们去签合同,他们就去,绝不多问任何问题,让去收款也是这样。总之,都是替刘群生跑腿的。

    这个办公室里,除了这些,就是左边墙边立着的,几摞铁皮文件柜了。

    大部分的柜子没有上锁,只有靠老板桌那边,最上面一层的三个柜子锁着,只有刘群生有钥匙。里面放些烟酒和其他单位送他的礼品。

    烟酒都是名牌,至于人家送的礼品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估计也不是很值钱。真值钱,刘群生也就不放在这里了。

    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高崎给孙继超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他只好从办公室里出来,正碰到原来技术组的技术员郑勇,从副厂长办公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郑勇认识高崎,也知道他现在买卖做的挺好,就玩笑着和他打招呼:“高老板啊,你怎么有空回来,给我们弄活来了?”

    高崎就问他:“孙师傅去哪儿了?”

    他还是和原先在厂里一样,喜欢称呼孙继超“孙师傅”。

    郑勇就告诉他说:“在三车间呢,一会儿就回来。不过,他回来一般也不上楼,在会议室里办公。”

    高崎就奇怪问:“他跑那儿办公干什么?”

    郑勇说:“那儿地方大,能容得下更多的人。”

    高崎搞不明白,办公弄那么多人干什么,不嫌吵的慌?

    他就问郑勇:“你不一直要调走吗,怎么还没走?”

    郑勇笑着说:“我那不是要调走,是要辞职去南边打工。”

    在高崎的记忆里,郑勇这时候早就不该在厂里了。他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是国家分配工作,就分到了这里,一直嫌工资低,嚷嚷着要调走。

    “啊,对,打工。”高崎就纠正自己说。然后就问他,“你怎么没走?”

    郑勇说:“原来是要走。孙厂长来了,要我留下来,帮着他把分厂搞好,让我做技术副厂长,这不就留下来了。”

    高崎就点点头说:“怪不得,升官儿了。”

    郑勇就咧着嘴说:“哪儿啊,你当跟刘群生在这里的时候呢?当官就是为了让我干活,原来只是画个图纸,编编工艺,现在得下车间,还得跟着跑业务,忙死!”

    高崎调侃他说:“你也是当官儿了,拿工资也多了呗。”

    郑勇就无奈地摇头说:“厂里这么多工人,又没那么多活干,上哪儿拿工资多去?有时候还不如以前多呢。”

    高崎不信,问他说:“那你还能留下来不走?”

    郑勇的脸上就现出些木讷的神态来,顿一下才说:“孙厂长也和大家一样,拿不上几个钱。他说跟着你干,一月拿的钱,够在这里拿一年的。”

    说到这里,他就又顿一下,出一口气才说:“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转了话题说:“要不你去楼下会议室等孙厂长吧?那边好多分厂的负责人都在,不过不是原先那些当官的了,不过你应该也都认识。”

    高崎想了想,还是说:“我不过去了,我在他办公室等他。你碰上他,和他说一声,就说我过来了。”

    说完,郑勇下楼,高崎又回了厂长办公室。

    郑勇没有把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告诉高崎,因为他觉得高崎无法理解他留下来的理由。

    其实,高崎心里明白,郑勇的心思,恐怕和孙继超差不多。

    像他们这些三十大几的人,就像刘虹一样,赶上了那个燃情岁月的末尾,因为接受教育的关系,骨子里还是有那种无私奉献精神的。

    而高崎这一代出生在七十年代末期的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是颓废的一代,自私的一代,再无法理解他们那一代人心里的那股激情。跟他讲奉献,或者讲为一个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处的目标活着,在高崎这一代看来,一定会以为他们疯了。

    的确,孙继超的许多想法,高崎都理解不了,但他还是佩服孙继超这样的人。孙继超做到的,他做不到也不肯去做。

    不过,他佩服孙继超,愿意为他做些什么,来支持他。

    他一个干维修工的,在厂里的时候,和身为技术员的郑勇也很少有交集。郑勇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本事,他不知道。但他愿意傻乎乎地留在这个破败的工厂里,帮孙继超,就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和孙继超差不多,是愿意犯彪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其实,正是有这些愿意犯彪的人,才支撑起了这个国家走向复兴的道路,让这个国家重新崛起。

    这样的人,是值得他佩服的。

    高崎想不到,他重生回来,无意间就改变了这么多人的人生轨迹。这让他心里又隐隐约约升起一丝不安来。

    改变了这么多,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吗?

    又等了一个来小时,孙继超才姗姗来迟。

    高崎坐在那个老板桌后面的皮转椅上,双脚搭在老板桌上,冷眼看着孙继超说:“你把我给哄上来,然后就忘了这回事了是不是?你不知道高大老板我现在有多忙啊?我的时间就是金钱,你耽误我挣钱呢,知不知道?”

137.作战指挥部

    高崎和孙继超在一起这么久,已经比原来的时候,熟悉了很多,可以彼此无所顾忌地开玩笑了。

    听高崎埋怨他,孙继超就陪着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忘了你,真的是车间里有事情走不开,忙完了这不就赶紧回来,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郑勇说你在楼上,我这不就赶紧跑上来了吗?”

    高崎从办公桌上把脚拿下来,站起身来走到椅子一边,对孙继超说:“坐吧,厂长大人?”

    孙继超就咧嘴一笑,冲他摆摆手说:“咱不坐那里,到沙发上坐着吧。”

    高崎说:“你坐过来,我好看看你像不像厂长啊?”

    孙继超就苦笑说:“我倒宁可不当这个厂长,盼着有个能耐大的来干,我听他指挥都行。”

    高崎听了,严肃着脸摇摇头说:“你不能有这个想法。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把权力交给别人,你就不能按着你的想法来,没准儿还会培养出另一个刘群生来。那样,咱们以前费那么大的劲,就等于白费了。”

    孙继超吃惊地看看高崎说:“嗬,长心眼儿了。”接着就问他,“那你经营你的那些店铺,为什么会把权力交给别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呢?”

    高崎摇摇头说:“那个不一样。我那是私人公司,生杀大权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交给别人的,是管理权,不是掌控权。不管是谁,只要我认为他不值得我信任,或者说他不具备替我管好店铺的本事,我可以立刻就把权力收回来。

    你如果交出权力,就等于是把掌控权一并交出去了,只能听人家摆布。除非你不想干了,不然这个权力是绝对不能往外交的。”

    孙继超听着高崎侃侃而谈,不由严肃了神色。

    待高崎说完了,他才说:“高崎,这几年你在外面自己干,长学问了。怪不得你干什么都能干红火了。”

    高崎就有些得意说:“那是。我要琢磨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早就不用在外面混了。”

    两个人说着话,一起坐到沙发上。

    “你喝水不?”孙继超就问他,“我这里只有白开水,没有茶叶。上回从老爷子那里拿二斤花茶过来,都放楼下会议室里了。这还没到一月,就让这帮家伙给我喝干净了,我没好意思再问老爷子要。”

    高崎就又摇头说:“你这么着难为自己,这是何苦呢?你早说,我来的时候给你捎点来。”

    孙立海有退休工资,从高崎那里挣的钱,原本就是想着给孙继超。可是他不要,让给他闺女存着。

    钱放到他爹那里,将来离婚的时候,才不会有麻烦。

    高崎表示自己不渴,接着就想起来了,问他说:“你不好好的在这里办公,跑到楼下会议室里去干什么?”

    孙继超嘿嘿一笑说:“你当我是刘群生啊,孤家寡人?这搞生产啊,就跟当年咱们的军队打仗一样,得群策群力,发挥集体的智慧,同时也要符合大多数群众的利益。

    咱们是公有企业,这企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是全体职工的共同财产。我楼下会议室里,有个职工委员会呢,都在那里办公。

    这就像过去打仗的时候,设个作战指挥部一样,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各司其职,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发挥集体的智慧,总比靠我一个人强吧?”

    高崎还是摇头,表示不理解。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指挥生产的。

    孙继超就解释说:“你比如吧,产品出了质量问题。问题出在哪儿,怎么出的,是哪道工序,那个职工出的,不用我去着急,职工委员会就会直接找到当事人,和他谈因为他的疏忽,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最大的好处,就是都在一个会议室里,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职工委员会这几个人都知道。一个废品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们也知道。

    不用我费嘴皮子,他们就让所有职工知道了。出废品的职工,自己都觉得影响了所有人的利益,自己就心里难过的要死。

    当年咱们的军队为什么可以以弱胜强,连美国佬武装到牙齿都打不过咱们?正是因为咱们的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为谁打仗,为了什么打仗啊!

    我呀,这是把咱们军队的优良传统,给搬到工厂里来了。”

    高崎听听,你别说,孙继超这套东西,还真是有道理。

    他就问:“哎,我说,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孙继超就嘿嘿两声,没有回答。

    琢磨这么一套东西,不止要靠长期的思考,还得有了解过去军队组织体系的机遇。

    孙继超的小舅老爷,是过去军队里的低级军官,小时候经常给他讲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让他有机会接触我们军队里那一套管理组织办法。

    另外,大舅姥爷和小舅老爷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参加了人民军队的小舅老爷,和种了一辈子地的大舅姥爷,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些,都曾经深深地震撼过孙继超,吸引着他去探索,这一套制度的优越性。

    也正是因为这些探索和思考,才有了他如今在模具分厂实行的这一套办法。

    这些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也就不跟高崎解释了。

    高崎是私人公司,这套东西,他那里也用不上。再说他找高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高崎心里却直后悔,恨恨地对孙继超说:“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让你回到这个破地方来!你要不回来,现在我就有个总经理了。”

    孙继超还是只嘿嘿笑了两声,不接他这个茬。

    高崎埋怨半天,自己也觉得没了意思,就问他说;“你大早上的把我叫上来,到底要干什么啊?”

    孙继超说:“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高崎疑惑着,还是跟着孙继超下楼,去了分厂最前面的锻压工房。

    足有一千几百平的锻压工房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十几台气动锻锤,默默地矗立在里面。

    工房的地面上,尘土足有一寸多厚。

    这个地面,为了防止锻件落地,砸上坑洞,原先是铺了一层三百见方,十几毫米厚的钢制波纹地板的。

    一块钢制地板砖有十来斤重,铺满了整个工房。

    现在,地面上除了尘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工人们发不出工资,下班的时候,就偷偷带一块地板砖出去,卖了当生活费。

    后来,刘群生发现这地板砖越来越少,干脆就都起出来卖了废铁,省的便宜了工人。

    至于他卖这些砖换来的钱,用来干了什么,就只有鬼知道了。

    这个世界,也难怪工人有情绪。他们卖了维持生活,就叫偷,逮住会被送到派出所里去,按卖的钱多少来处罚,或者罚款,或者劳教。

    而刘群生卖了,就属于合理合法,可以正大光明地卖。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高崎站在锻压工房当中,用目光打量这个工房好久,才问站在他身边的孙继超:“你叫我到这里来干啥?”

    孙继超环指着工房,对高崎说:“你看这里足够大吧,够不够你办个海鲜市场?”

    高崎回过头来,打量了他好久才开口问他:“你不是要弄工厂吗?这怎么好好的又要让我过来做生意了?”

    孙继超苦笑笑说:“高崎,实话跟你说吧,指望着搞工厂,我是真养活不起这么多人啊!现在,就咱们三车间搞机加能挣点钱,剩下的,越开工越赔钱!

    你看这个锻压工房,设计生产能力是每天几十吨。可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活来干?每天能弄几百公斤活,都做不到啊。

    几百斤活,连开加热炉的电钱,都挣不回来呀!

    还有热处理和电镀,都是些高耗能设备,咱们又没有这么多活。工人没活干就没饭吃啊!

    我愁的整天睡不着觉,突然就想起你跟我说,可以利用这里,弄海鲜市场的事情来了。””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问他说:“所以你没招了,就又想起我来了是不是?净是些歪主意!”

    孙继超反驳他说:“这怎么是歪主意呢?这主意可是你出的。当时我也觉得不靠谱。现在想想,只要能让大家伙吃上饭,干什么不是干呢?不管黄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嘛!”

    高崎边听他说边摇头,那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一样。

    “我可不想掺和厂里的事情,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要干你自己干,别把我算上。”他说。

    说完了,他转身往工房外面走。

    孙继超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嘟囔着说:“我不是没钱吗?”

    高崎站下,回过身来问他:“我给你要的账呢,都花上了?”

    孙继超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说:“七八十号人干活,养活着二百多号人,我能凑合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快过年了,总得想办法弄点钱,让大家伙过年吧?”

    高崎脸色难看,沉默半天才说:“孙哥,你那些破账,和死账没多大差别,要回来很难你是知道吗?就是这样,也没全要回来。有一部分,是我用自己的钱,给你添进去的。

    我说,咱能干就干,不能干还是算了吧?这下岗是大趋势,这天下下岗的人多了,你管得过来吗?回去给我干总经理,就体现不出你的价值来了?”

    孙继超看着他,好久才叹息一声说:“不是价值不价值的问题。我孙继超就是笨蛋一个,你高崎这么瞧得起我,我心里感激你。可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就明显带了些颤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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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介绍:
“高崎,你说说,咱们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嗯……把工厂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
高崎每一个主意,都能把大家吓死。
可就是这些吓死人的主意,成就了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传奇从重生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从重生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