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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传奇从重生开始txt下载     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8.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立海这三个儿女,就老疙瘩孙继超最聪明,学什么像什么。

    要搁在旧社会,孙立海说不准还真有让他继承他衣钵的那个想法。

    可是,孙继超入厂那会儿,是八十年代初期。虽说国家已经结束了动乱,可经济还远远没有回到市场经济的轨道上来。

    那个时候,市面上的饭店,都是集体所有制,买东西还是要用粮票,厨师这手艺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且在人们的老观念里,进国企当工人,还是要远远光荣于自己做买卖。

    只有没有职业的待业青年,或者农村人,才会跑到城里来做买卖呢。

    那个时候,孙立海是不会想到,要儿子继承什么衣钵的。

    他退了休,让大儿子顶上他的缺,继续在唐城饭店里干。闺女是过去他做菜的时候,认识的一位老领导给他帮忙,才进了一家街道妇女办的馄饨铺。

    那时候,孙继超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考试合格,进了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国企,是他们家人当中,从事的最好的工作了。

    孙立海觉得面子上有光,就像现在的孩子考个211、985,当爹的心情是一样的,哪里还想他这个破厨师手艺?

    可谁又能够想到,仅仅过去几年之后,这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城最大的企业,唐城量具,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如今,大儿子和闺女,都凭着他教的本事,进了大饭店生活不说有多富裕温饱总是没问题。

    只他这个当初工作最好,又最聪明最早当了干部的小儿子快混的吃不上饭了。

    媳妇整天抱怨孙继超窝囊,没本事早出晚归的还拿不回钱来。

    不挣钱,回到家里帮她干点家务也行啊家务也不干。拿着家当旅馆要么不回来,回来就只知道窝着不动弹让别人伺候,当甩手掌柜的。

    唐城量具之所以还能存在下去,就是靠孙继超这些中青年骨干支撑着。

    他们身上还继承着他们的师傅辈遗存下来的无私奉献精神为这个企业,在实心实意,不计个人得失地尽着自己的职责。

    刘群生把挣钱的活都弄到他自己的工厂里干,弄回来的,都是利润低供他搭人情的活。

    这些活,分派和加工上稍不谨慎考虑不周,增加了生产成本工人的工资就挣不出来了。

    孙继超上班一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节约生产成本在车间里不停地巡视着盯着每一件产品不出任何纰漏。

    车间从东面到西面,也就二百米的距离,他一天要走四五十趟,相当于跑十多里地,叮嘱着每一个工人,让他们注意加工要点。

    一天工作下来,难免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好多工作,都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完全可以不干。可是他不干,就没有人干,出了错,增加了生产成本,工人的工资就拿不回来,他不忍心视而不见。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车间主任马树刚才肯用他当调度。

    马树刚是和刘群生一帮的,心里自然瞧不上孙继超,只是利用他的能干和负责。

    偷偷分钱的时候,人家是背着孙继超的,没他什么事儿。干工作的时候,孙继超这个车间调度,干的却是车间主任的活。

    就是这样,刘群生和马树刚,连个副主任都不肯给他当,就拿他当傻小子使唤。

    生产中出了错,都是他调度指挥工作没做好,人马家树刚是主任,领导,当然没有什么错。

    这些事情,孙继超心里都清楚。可是他不这么干,恐怕连调度也干不成。

    心里窝火,没处发泄。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妻子还不理解,就不免要吵架。

    有时候,孙继超经常因为和妻子吵架,回城里父母家住着。

    孙立海嘴上不说,心里着急呀。儿子是倔强的,混到这份上,还是不肯放弃。

    其实,只要他肯放弃,凭着孙立海的本事,找个大酒店,给人家当技术指导的同时,把孙继超带进去,一点都不难。

    这年头,早就没什么铁饭碗的说法了,到哪里不是一样混饭吃?

    孙继超本身就有厨师的手艺,人又聪明,只要进了大饭店,很快就能混出名堂来。

    孙立海也和儿子探讨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就如当初高崎找孙继超,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

    国企不好,不是工人的问题,也不是设备的问题,是个别人的问题。他要坚持下去,和他们斗到底,不能让他们把原本属于每个职工的财产,变了他们自己的。

    儿子有志向,他能说什么?

    他就偷偷告诉老伴儿,儿子哪天坚持不住了,他就出来帮他,让他有个平平安安的生活。

    至于老伴儿怎么和儿子说的,他就不多问了。

    没想到,儿子自己竟然开窍了,突然就不去工厂上班,跟高崎鼓捣饭馆去了。虽然属于小打小闹,但高崎这孩子仁义,不会亏待了儿子。

    孙立海总算放下一头心事,早就想着来高崎的饭馆看看,帮他们一把,又怕儿子见他来了难为情。

    孙继超可是明确跟他表示过的,这辈子也不放弃国企,不干厨师这一行。

    如今,他违背了誓言,在饭馆里当了大师傅,爷俩在饭馆里见着了,孙继超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孙立海只能装着不知道,等时候长了,儿子碰上难题,主动来请教他的时候再说。

    没想到,儿子凭着脑子聪明,好多事情竟然无师自通,根本不跟他说饭馆的事情。

    这一年的时间,把个孙立海给憋的,差点自己就主动把这个事情给捅破了。

    他更没想到,儿子心里,还是没放下那个破国企,有机会了,还是要回去,继续他那个理想。

    这一回,儿子主动来和他商量饭馆的事情了,却是要他爹去帮高崎,把自己腾出来,再去工厂里折腾。

    孙立海什么都没问,爽快地就答应了。

    当爹的,当然希望儿子过的幸福。可这幸福,不是有钱了就叫幸福啊!

    儿子做自己想做的,活的自己觉得有价值,有意义,才叫活的舒坦,才叫活的幸福。

    至于衣钵不衣钵的,哪来那么多讲究?

    所以,高崎问衣钵这个问题,孙立海才会那样回答他。

    从孙立海的回答里,高崎还听出一层意思。老爷子这是在给孙继超留后路呢。

    他和高崎的想法一样,认为唐城量具已经是一盘死棋,任何高手都下不活。孙继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逆潮流而动,把一个已经得了绝症,且到了晚期的病人,给医治过来。

    当有一天孙继超折腾够了,真的对这个工厂不抱希望了,他还是要回来,和高崎一起干。

    高崎知道唐城量具没得救,是经历过。孙立海知道,是凭着活了七十岁的经验。

    他经历过上个世纪几乎所有的时期,凭着这些经验的积累,已经可以明显地意识到,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这个崭新的时代,必然要复古过去许多正确的东西,必然要脚踏实地。孙继超形成于六七十年代的那些思想,和那个时期的教育熏陶,已经过时了。

    只要他在这里,和高崎弄着饭馆,有一天儿子在唐城量具无路可走的时候,这里,就还是他最好的退路。

    高崎弄明白了孙立海的想法,也就放心了。

    至少在孙继超回来之前,他有一个比孙继超更厉害的师傅,甚至凭借这个师傅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做一件大事,那就是复活聚香坊。

    要复活聚香坊,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是聚香坊这块招牌,不能让别人注册了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孙立海和两个老太太,在他的二店里,复制着聚香坊的老规矩。他则去找岳帆,关系套着关系的,先把聚香坊餐饮有限公司这个名称,在工商局那里登记了,把“聚香坊”三个字,注册成了自己的商标。

    上一世,为一个商标打官司的事,他听说了不少,还有因为这个,找岳帆平事儿的。

    他先下手为强,在过去由聚香坊发展而来的,唐城大酒店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抢先了一步。

    这一天晚上下班,高崎开车,把孙立海送到他家所在的那条胡同口上,没有立刻掉头回去,而是把车停在一边,跟着孙立海下了车。

    里面的小巷子太窄,车进不去。

    高崎不仅要忙饭馆的事情,事儿总是很多,经常不在饭馆里。孙立海和两个老太太上下班,陶洁已经安排饭馆里的司机李文胜开车接送了。

    她按着高崎的嘱咐,尽量不让老人们工作太长的时间。两个老太太轮流着,一人上一天班。基本是饭点上客的时候,接她们过来,过了忙碌的那一段时间,就把她们送回去。

    孙立海这里,也是在晚上饭点过了以后,大多数的菜都安排好了,待他吃过了晚饭,陶洁就让司机把他送回家去。

    这天晚上,高崎来了饭馆,就主动提出来,晚上他去送孙立海。

    见高崎和他一起下车,孙立海就问他:“你干什么啊,还和我有话说?”

    高崎就在黑暗里笑笑说:“大爷,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饭馆里人多,说话不方便。”

    高崎好好的要晚上亲自送他,孙立海就感觉到,他是要有事情找他。他也不说话,点点头,带头进了到他们家的那条小巷子,高崎在后面跟着。

    折腾了这么多的事情,时光也不知不觉进入了深秋,路边杨树上得叶子,再次变成了深黄色,飘落的到处都是。

    刚刚晚上七点钟,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已经是漆黑一片。

109.复活聚香坊

    狭窄的小巷里,黑咕隆咚,两个人都无法并排走。

    高崎在孙立海身后说:“大爷,我走前边吧?这里路太黑,别再地上有东西绊着你。”

    孙立海在前面边走边说:“这小巷子我走了几十年,比你熟悉的多,绊倒了你也绊不倒我。”

    高崎就不说话了,老实在他后面跟着,尽量离他近一些,防止他真绊着了,好伸手去扶住他。

    两个人就这么着,再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走到小巷尽头,是一条宽街。往右一拐,第三个门楼,就是孙立海的家了。

    上了青石台阶,推开两扇黑漆大门走进去,迎面是一道一人半高的影壁墙。

    影壁墙是灰砖砌就的,有个一米高的基座,墙顶上面覆着黑瓦,看着已经有了不少的年头。中间部分,白色的石灰墙上,画着一幅旭日东升,江山多娇的图画。

    这时候,天色黑了,那图画自然就看不见。

    转过影壁墙,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东西北三排房子,也是老旧的建筑风格,黑瓦的那种,黑暗里隐约可见高高的屋脊。

    三排房子里,各自住着三户人家,孙立海家占着北屋三间正房。

    原先的时候,这院子就是孙立海家的。解放以后,城里好多的穷人都没有房屋可住。

    孙立海的父亲自觉出身不好,又有这么多的房子,唯恐招来什么麻烦,便腾出了东西两排厢房,交给了公家,另行安排住户。

    再后来,这房子的归属就是一笔糊涂账。

    好多人说可以拿以前的房契,要回属于自己的祖产。

    可那时候特别是进入六十年代中后期谁家敢保留过去的房契啊?那不成变天账了吗,不想要命了?

    所以房契肯定是找不着了,谁住着这房子就算谁的了。且孙立海和邻居们相处和谐一家人一般,这事也就直接提都不能提了。

    离上床休息还早,两边厢房里都开着灯,窗户都是亮着的屋里不时传来人的说话声还有电视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

    听见门响,东边厢房里就走出一个老太太来,正是孙立海的老伴儿。

    高崎看见了,就赶紧打招呼;“大妈,你还没歇着啊?”

    孙大妈看见高崎就嚷嚷着说:“这才几点我就歇着?”就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跟着你大爷回来了?”

    孙立海就说老伴儿:“你玩你的去,我和小高有事儿商量。”

    孙大妈听他这么说和高崎打了招呼,果然就又回东厢房里去了。

    高崎跟着孙立海进北屋孙立海就顺手在门边拉亮了屋里的荧光灯管。屋里白色的光线闪了几下这才一片通明亮堂起来。

    过去的荧光灯管,是很粗很长的那种白色的玻璃管子,上面带着个横截面是梯形的长铁皮灯罩。

    这东西都靠一个很大很沉的镇流器工作。有时候镇流器用的时间长了,还会发出“嗡嗡”的声响。

    进门是一间客厅,摆着个老旧的大漆八仙桌。八仙桌两边,还是那种老旧的太师椅,都是标准的,过去老人们用的,土生土产的家具。

    八仙桌上方,迎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五常委伟人肖像,塑料纸印刷的,几乎就占了那一整面墙的中间多半部分。画里的伟人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在孙立海这个年纪的老人们心里,伟人们是他们永远不可替代的信仰。他们亲身经历过新旧社会的生活,谁对谁错,谁真正伟大,对比之下,心里自然就会有一杆秤。

    进了屋,孙立海让高崎去太师椅子上坐着,他去弄水泡茶。

    高崎不是第一回来这里,又怎么肯让老爷子为他忙活?

    “你坐着,我来吧。”

    说罢不由分说,就去门口的立柜那里,拿了茶叶桶过来。

    唐城的老年人喝茶,很少有像现在的年轻人一般,喝的品种繁多,什么红茶、绿茶、黑茶、白茶、乌龙茶,大多是只喝一样,茉莉花茶。

110.主意都在肚子里

    教育局原来办公的那个院子,是长方形的,地方很大。

    进门三座二层小楼,围着长方形的院子。院子中间,是个中间放了假山的圆水池子。

    三座小楼,楼上楼下都带有回廊。回廊下是一间一间的考房。

    教育局搬进去以后,为了办公方便,对这些考房都做了改造。

    去掉占房间一半面积的土炕,那是冬天考试,方便秀才们坐着取暖用的。

    清代的时候,土炕中间摆一张小方桌,方桌上还有一盏油灯。

    秀才们进了考房以后,有人在外面把门锁死,从炕中间的窗户里递进来考题,秀才们就单独在这考房里,和这考题较上三天劲。困了就在这土炕上睡一觉,醒了继续和考题较劲。

    三天之后交卷,然后就回家等着张榜。考中了的从此成为举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考不中的,仍旧继续做穷秀才,温习功课,以待来年继续受罪。

    清代家吴敬梓写过一篇,其中有一篇叫,就把过去秀才们的德行,刻画了个入木三分。

    当然,这考院不止用来考举子,每年童生也来这里考试,考上了就晋级秀才,考不上继续当童生。

    写的那位蒲松龄老先儿,考秀才一直考到六十岁,也依旧是个童生。考官实在看不下去,才恩赏了他个秀才。

    童生是不能考举子的。只有考上了秀才,才有资格考举子。中了举人,才被允许去京城考进士。

    可见,古代的科考制度,比之当下之高考,不知难上多少倍。只是最终考上的,是不是人才,倒是一样难说。

    教育局为了办公方便,把这些考房两间三间地打通,扩大了做办公室。

    高崎要把这里变成饭馆,倒省了不少事。直接不用再另行改造,摆上饭桌就成。只是四周墙壁和顶棚,需要重新装修一下,墙上挂些山水美人,或者名人字画顶棚也得恢复过去的藻井格局就立马变了古色古香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立海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小高啊”他说“虽然聚香坊这个名号,现在没人用了可是追溯起它的源头,它还是应该属于唐城饭店的。唐城饭店不是没了而是改了名字叫唐城大酒店了。

    也就是说,唐城大酒店,才是聚香坊的真正继承人。咱们如果用了聚香坊这个名号,哪天经营好了唐城大酒店看着眼红再来和咱争这个名号,可就不好了。要不,咱们还是另起个名号吧?”

    高崎听了就微微一笑说:“大爷,你放心吧,这个我早就想到了。”

    说罢他从带着的文件包里,拿出几样东西来隔着八仙桌递给孙立海。

    “大爷,你看这是我注册的公司证件,名字就叫聚香坊餐饮有限公司。你看这个这是商标注册证书。”

    孙立海接过那几件文本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来戴上仔细端详。

    高崎就给他解释说:“这个商标啊,不是说原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说是你的,你得注册啊。唐城大酒店并没有注册聚香坊这个商标,我注册了,这聚香坊三个字,我使用就是合法的。以后,他们就没有权力使用了。使用的话,就是侵犯我的商标权了。这个啊,是咱们国家的商标法,就是这么规定的。”

    孙立海倒是隐约听说过这么个法,想不到高崎竟然知道,还把写着这个法的书都买来了,专门翻到那一页让他看。

    看来,复活聚香坊,这小子是早有预谋,不知道偷偷谋划多少日子了,差不多快成了,这才跑来和他商量。

    到这时候,孙立海才发现,高崎比他儿子孙继超有心机多了。

    他不惜代价让他和两个老姐们折腾他的饭馆,其实也是为了聚香坊!

    孙立海退休在家好多年没干饭馆了,乍一出来,难免有些好高骛远,一心惦记着他原先干厨师长的唐城饭店,就想着把他那一套规矩恢复起来。

    这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干到后来,孙立海都觉得,那么个小饭馆,按着大饭店的规矩来要求,无谓增加好多成本和繁琐的手续,其实并不实用。

    现在看来,高崎一开始恐怕就知道不实用,可还是让他这么干,是怀着目的的。

    这个目的,高崎今天说出来了,他要复活聚香坊。

    如果是这样,那前一段时间,他搞的那些老规矩,就都用上了。到时候聚香坊开业,饭馆里这些经过培训的服务员,直接过去,就可以顶起来。

    这是孙立海第一次发现,憨厚的高崎,还有他的另一面。

    怪不得人家可以成功。看来,这能成功的人,还真是都有过人之处,只是轻易不露出来,别人看不到罢了。

    这话一点不假。

111.要有一艘大船

    高崎回到家里的时候,陶洁已经睡了。

    陶洁一天到晚也是挺忙活的。

    三个店铺的账,都归她一个人管着。虽说有收银员,不用她亲自站在那里收钱。可是,三个店铺每天的收入和支出,都得一笔笔的腾到账本上,也是很麻烦。空闲的时候,还得到饭馆里,跟着两个大妈学怎么招待客人。

    要管理好饭馆,饭馆的每项工作就得都熟悉,这样才不能被人家给糊弄了。

    蒋师傅那边看着二店这边弄得挺好,也想着跟着二店学。

    这话说着简单,做起来就很麻烦。服务上去了,饭馆的装修也得跟着上去才行。

    蒋师傅那边开业的时候,高崎手里没多少钱,就没对室内进行装修,只墙上刷了一遍涂料。

    要正儿八经的装修,墙面、地板、天蓬就得重新弄,就餐的桌椅也得换新的。另外。店铺外面的招牌和装潢,也得更换档次更高一些的。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蒋师傅今年还打算买房子,从唐城量具的厂区搬到市里来。这就得每月保障餐馆有足够的结余,分成的钱才够蒋师傅买房子的。

    动动哪儿都要钱,干什么都得精打细算。不干活身体倒是不累了,心累呀。

    现在,会计活儿都兴电算化了,陶洁弄了个电脑,正在无师自通地鼓捣着自学。兴许哪天她把这些电脑制表啥的都学会了,就能轻快一些。

    还有这个高崎,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让他戒酒,戒到现在也没戒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事儿,今天和什么主任吃饭,明天和什么局长吃饭的,天天离不开酒。

    就这个喝法,陶洁还真不敢要孩子。

    国家只让生一个啊,弄个酒晕子爹,这生出来万一有什么毛病,就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可这个也不能完全怪高崎。做着三个买卖,地面上的事情,你不去应付好了,让人家天天给你穿小鞋,买卖就干不成。

    陶洁自己干买卖了,这才知道,这买卖不是你有技术有手艺就能干的。

    刚和蒋师傅开第一个饭馆的时候,地面上多少来找事儿的啊?连街上管卫生的都敢进来要钱。

    要不是高崎在外面撑着,指望她们俩女人,你饭做的再好吃,也得关门。

    权衡再三,陶洁还是决定暂缓要孩子。二店新开张,一店要装修,等这些事情忙差不多,高崎事儿少了,戒个一年半载的酒再说。

    反正她还只有二十五岁,还用不着太着急。

    她不着急,高崎他妈着急。婆婆是想着,趁着他们老两口身子还硬朗,替他们把孩子看起来。

    他们还有个小儿子呢,也快到结婚的年龄了。将来两个儿子的孩子赶一块儿去,那可就真忙不过来了。

    好在这些都有高崎给她撑着。也不知道他跟他妈说什么了,他妈就再没提孩子的事儿,这倒免了陶洁许多的尴尬。

    憨厚老实的高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会哄人了。把她给哄的,天天高高兴兴的,辛苦一天还一点不觉得累,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不只会哄她,还能哄他妈。

    这与他们没确立关系的时候,她认识的那个高崎,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在一起生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高崎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陶洁做梦都不会想到,她身边现在这个高崎,已经不是年青时候的高崎,而是个有着四十岁心态的高崎了。

    他们过去只是认识,遇上陶洁的磨床坏了,找高崎来修,才说上几句话。平时也就是在厂里碰上了,互相点点头打个招呼。高崎害羞,很少跟女孩说话。

    后来,两个人没来得及认真谈恋爱,就领了结婚证住在了一起。

    陶洁不奇怪高崎有这么大的变化,也是情有可原。她心里一直暗暗庆幸,幸亏高崎的另一面是这么好的。要不然,就跟薛雪似的,真是哭都找不着地方哭。

    丁慎刚和薛雪一样干车工,挣的工资却只有薛雪挣的一半。这就是个没有少爷命的少爷坯子,全指望他父母在学校门口开那个小卖部,挣钱接济他。

    父母心里也有怨气。辛苦挣来的钱,自己舍不得花,都让儿子儿媳妇给花了。

    父母不会嫌儿子无能,只知道埋怨儿媳妇,就知道撺掇着儿子问他们要钱。平日里对薛雪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薛雪嫉妒心强,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有原因。

    出殡的事情,丁慎刚当了甩手掌柜的,什么都得高崎出面。

    这时候,陶洁就看出高崎的主意大来了。

    高崎出主意做主,陶洁记账,凡事直接就不和丁慎刚商量。

    墓地买了最好的,衣服从里到外也要最好的,还有金银首饰。薛雪生前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高崎都给她置全了。

    就是首饰,不敢随着薛雪的骨灰,一起埋到墓里。

    高崎怕丁慎刚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事后偷偷再把墓打开,给偷出来。尸体火化前,高崎让化妆师给摘下来,也没给丁慎刚,直接给了薛雪的父母,做个念想。

    还有手机,刚刚开始兴彩屏翻盖的,高崎就花好几千买一个,给薛雪陪葬。

    丁慎刚想下葬前拿出来,高崎大眼珠子一瞪,他就没敢动地方。

    高崎就吓唬他说,这手机我都用不起,你要是敢拿出来用,被我发现了,别怪我找人弄死你!

    丁慎刚让高崎给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陶洁都觉得高崎做的有点过分了。人都没了,干嘛还要这么着铺张呢?

    高崎黑着脸说:“这都是薛雪自己拿命挣的,不在墓里陪着她,谁有资格用?”

    这话说出来,陶洁心里也难过起来,不免又要掉眼泪,再不说什么了。

    火化那天,高崎带着自己的弟兄,加上他,正好八大金刚。

    这些人,在唐城的混混界,都赫赫有名,看着就没一个好人。丁慎刚家里的亲戚,也没有敢不听话闹事的。

    薛雪得到这么一个隆重的葬礼,做为朋友,陶洁觉得,也对的起她了。

    没有高崎,就不会有这一切。

    事后,高崎和陶洁,叫上丁慎刚,单独把薛雪父母叫到一边,以丁慎刚的名义,给他们十万块钱,算是薛雪没法再给父母尽孝的补偿。

    有高崎在,丁慎刚自然是高崎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不敢有丝毫违拗。

    这又是奢侈葬礼,又是给他们这些钱。如果不解释明白,薛雪的父母,心里自然奇怪丁慎刚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趁钱。

    葬礼举行之前,高崎就和陶洁开车去了薛雪父母家,把薛雪在这边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说了,只是同样漏去了薛雪受辱的故事。

    在她父母看来,女儿给人家当小三,本身就够丢人的,还为了这个自杀,出这么大一个事件,都感觉没脸见人,不好意思来唐城。

    丁慎刚家对薛雪不好的事,陶洁也对他们讲了。钱也是人家陶洁女婿帮着给要来的。

    薛雪的父母这才肯过来,高崎给他们那十万块钱,他们才肯拿着。

    整个葬礼的过程,丁慎刚毫无悲痛,只惦记着高崎能给他剩多少钱,看的陶洁心里冰冷冰冷的。

    薛雪活着的时候,她对丁慎刚的那些好感,从此随着薛雪的离开,化作乌有。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高崎这才把花费账单和剩下两万多块钱,给了丁慎刚。

    看丁慎刚一脸不高兴又不敢跟高崎发作的样子,陶洁心寒到了极点。她不由就想到,如果死的是自己,高崎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不,不会的,高崎是真的爱她。他对她的闺蜜都能这样,对自己只能更好。

    她不知道,上一世她死去的时候,高崎差点跟着她一起去了,从此就如行尸走肉,孤独地活到四十岁,比她死去都要难熬。

    好像二十世纪初的一位林姓志士,写给妻子的诀别信里提到过,恩爱夫妻,死在前面的那一个,要比死在后面的幸福许多。

    因为死在后面的,多活一天,就要忍受一天失去爱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一切,高崎在上一世的时候,已经亲身感受到了。

    相比起自己来,陶洁真的为薛雪感到不值。还是自己命好,稀里糊涂蒙一个男人,竟然蒙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陶洁的好,就在于她肯设身处地为高崎着想,能发现高崎的好。就算上一世,他们日子过得那样艰苦,她也觉得高崎好,也觉得自己跟了高崎很幸福。

    这样的妻子,除却陶洁,高崎是不会找到第二个的。

    可是,今天的高崎,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渐渐忘却了重生回来的初衷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只是一心想着,再不让媳妇吃苦,让媳妇好好的,平平安安和他走完一生就够了。

    现在,他开始想着做更大的事业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他和妻子,还有父母兄弟,有好多人。

    蒋师傅两口子,孙继超,岳帆他们,这么多人,他不能不管他们。只他和陶洁过好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里挣扎,看着蒋师傅慢慢走向堕落;看着这么大能耐的孙继超一辈子默默无闻,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看着岳帆进去,最后死在里面。

    他看得下去吗?还有梁超和老虎,赵迷糊他们……

    他看不下去,就连薛雪最后把自己作死,他都看不下去。

    如果想让这些人不再发生上一世的悲剧,他只能把事业做大做强。

    这就好比在茫茫大海里旅行,只他和陶洁坐着一条小船,其余人都在海水里挣扎。

    他想救他们,就得有一条大船,让他们都上这条船上来。

    他复活鼎香坊,就是要建一艘大船,让所有人都到船上来。

    船不能沉,要有足够承载这些人的能力,还要足够结实,抵御的住风浪,最终载着所有人,乘风破浪,走到陆地上。

112.你怎么知道的

    陶洁早上醒来的时候,高崎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

    昨晚她睡觉的时候,高崎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为了三个店铺能顺利地经营,高崎需要忙很多事情。

    在高崎的忙碌下,他们的生活与在厂里的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是陶洁却开始怀念在厂里时候的日子了。

    虽然挣的少,工作也很辛苦,可是可以天天在一起。

    就是工作的时候,有时候高崎拿了工具到车间里修设备,她也可以看到他,说几句话。

    有时候,她从磨工工房里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可以看到对面机修工房里,高崎坐在那里,和别人下象棋。

    那时候,她知道,高崎就在她身边不远,心里是踏实的。

    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在一起吃饭,为了一口好吃的,两个人推来让去,互相假装生气,逼着对方吃下去。

    那是一种稳稳的幸福!

    晚上下班,高崎用自行车载着她。那个窄窄的自行车后座,就充满了回忆。

    她在那上面,搂着他的腰,望着他高耸的脊背,和他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两个人做饭、吃饭、遛弯,厮守一晚上,或拌嘴吵架,或默默相对。

    不管怎样,那都是幸福,一种温馨的幸福。

    那样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陶洁要起床上班的时候,高崎伸手搂住她,不让她动。

    高崎晚上回来晚了的时候,一般都是主动去洗澡,尽量不弄出大动静。

    上床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唯恐触碰到她,把她给弄醒了,打扰了她的睡眠。

    这一晚上,他都不会动她。

    直到他发现陶洁自己睡醒了,才肯过来搂着她。

    “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去上班了。”高崎在被窝里,搂着陶洁的腰说。

    两个人在一起这些年,陶洁已经习惯了不穿衣服睡觉了。

    高崎只要在家,两个人一起上床,看她穿了衣服,早晚会在她睡觉之前,给她脱了。他喜欢陶洁的身子,总是要搂着她睡,说她穿了衣服他搂着不舒服。

    “去哪儿啊?”陶洁就问他。

    “先睡觉,睡醒了再说。”高崎说。

    他根本就不是想睡觉,是想补上昨晚没做的功课。

    果然,他说是要睡觉,手却没有一会儿安分。慢慢的,陶洁就被他逐渐撩拨起来,最终还是把那功课补上了。两人相拥着,说着话,又慢慢睡过去了。

    直到早上九点,两个人才真正起床,陶洁去厨房下了面,高崎把床铺收拾干净,吃了饭,才一起坐了那辆小面包车出去。

    “你带我去哪儿啊?”陶洁在车上还一个劲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高崎就是不告诉她。

    车子进了市府所在的老城区,进了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这街道少说已经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了,两边都是做各种买卖的商铺,灰砖灰瓦白墙,很少能够看到现代建筑。

    原来,这街道的地面,铺的是大块的,一米多长的青石板。二三百年下来,青石板都已经被过往行人的脚底磨的锃亮,光可鉴人了。

    解放以后,青石板换了红砖的地面。八十年代末,红砖地面又被沥青马路给替代了。

    这街道就叫老街,是唐城最古老的一条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百货、五金、吃食、家电,卖什么的都有,最南边还有个菜市场。

    高崎把车停在老街中段,一个两边有着大红柱子的翘檐门楼跟前,就和陶洁下了车,径直走进那门楼里。

    门楼里是两扇带着成排铜钉的朱红大门。这时候,大门开在里侧走廊的墙上。

    过了走廊,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子,足有四五百平方。院子中间,是一个圆的,带着假山的水池子。

    过了走廊,高崎站住问陶洁:“知道这是哪儿吗?”

    陶洁不是本地人,还真不知道,就摇了摇头,狐疑地看着他。

    高崎就对她说:“这里呀,是古代考秀才,考举人的地方,叫考院。”

    “啊?”陶洁还蛮吃惊的,“这种地方还一直保留着啊?”

    她对沾有文化气息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高崎就拉着她,沿着大院两边的回廊,一间屋一间屋地看,给她讲原先这里的布局,后来都做了哪些改动,以及过去科举考试的规矩。

    当然了,他讲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岳帆他叔给他说的,要不然他也不知道。

    陶洁听着高崎的讲述,遥想着当年秀才们穿了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子,胳膊下面夹了四书五经,匆匆从外面经过这走廊,进入到院子里来的场景,不觉就有些痴迷。

    直到楼上楼下都参观完了,陶洁才琢磨过来,问高崎说;“你带我来这里,不是只为了让我参观吧?”

    高崎就笑,笑完了就夸她说:“媳妇你越来越聪明了。”

    “去!”陶洁就不高兴说,“谁是你媳妇?”

    高崎就瞪眼问她:“你敢说你不是我媳妇?”

    陶洁这才醒悟,她不是他媳妇是谁呀?

    “是你也不能老挂嘴边上啊,”她就分辩说,“这要守着人,多难为情啊?”

    高崎认真说:“你就是我媳妇,我又没说错,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陶洁懒得搭理他,就问他:“哎呀你快说,领我来这里干什么?”

    高崎拉着陶洁,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院子中央,问她说:“你说,咱们在这里开个大饭馆,孙大爷教咱们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就可以都用上了?”

    陶洁看看他,再看看这院子和四周的二层小楼,点点头说:“可不是。这里要变了饭馆,本来就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建筑,就真跟孙大爷说的聚香坊差不多了。”

    高崎就奇怪地看着陶洁问:“咦,你怎么知道我这里也叫聚香坊的?”

    陶洁这才意识到,高崎是认真的,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满脸吃惊说:“你还真打算干啊?”

    高崎说:“我院子都租下来了,不打算干还怎么着啊?”

    “啥?”这回真把陶洁给吓着了,她就冲他喊,“高崎,你疯了吧?这个地方,光租金就得多少啊?再装修起来,买足了家伙什,还得雇好多人,这得多少钱啊?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钱你不用担心,我有。”

    “你有?”陶洁一脸懵圈儿,问他说,“你从哪儿弄的钱?把咱们的房子给抵押出去了?”

    陶洁学了专业会计,对当时的财会政策和相关法规就十分了解。像他们这种情况,想从银行贷款出来,唯一的途径,就是抵押贷款。

    高崎不满说:“我吃饱了撑着啦,把咱们的窝抵押出去?万一赔了,咱们不没窝了吗?”

    “那你说,你从哪里弄钱?”陶洁问。

    高崎又是一笑,有些神秘地说:“走,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钱是哪儿来的了。”

    这一上午,陶洁直接就让高崎给鼓捣迷糊了,只好又跟着他,去了他们没结婚之前住着的,那个小镇的平房。

    到了小镇,高崎把面包车停在宽街上,拉着陶洁,穿过那些前面的院落。期间碰上相熟的邻居,就不免站下说一阵子话。

    自结婚以后,陶洁就很少有时间回来这里,和邻居们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陶洁为人和善,邻居们见到她,不免就会拉着手,说好一会子话。

    等他们进了自家的院子,都快中午了。

    高崎悄悄插死院门,拉着陶洁到了正屋一侧的地炉子那里。

    地炉子下去空间狭小,只能陶洁在前面走,高崎在后面搂着她的腰跟着。

    到了下面,高崎就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指着地炉西面的墙壁问:“你看到那边那些砖了没有?都是活的,没有加泥砌死。知道为什么吗?”

    陶洁的确是看到那边一大半墙体,全是那样干垒起来的。

    “看到了。”陶洁说。然后就问,“为什么啊?”

    高崎就悄声告诉她说:“当初刚买下这个房子来的时候啊,这面墙也是灰砖加了石灰砂子垒起来的。可是,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平时咱们垒墙,你应该知道,砖缝都是错开的。可这面墙很奇怪,西面这边的砖缝是直的。我就纳闷,为什么要垒个直缝呢?说明这个地方,是以后垒上的,后面应该有什么东西给挡上了。架不住好奇,我就把这面墙给撬开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陶洁:“你猜,我撬开墙以后,发现了什么?”

    陶洁被他这么一说,好奇心就上来了,大眼睛扑闪着,回头望着他问:“你发现什么了?”

    高崎神秘地一笑,拉着陶洁,侧着身体,和她换了个位置,自己到了前面,就弯腰把那些活的砖头给弄出来,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这下把陶洁给吓的不轻,喊着说:“这里有个洞!”

    高崎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上,示意她小声一点。

    陶洁反应过来,再次悄了声,颤着声音问他:“洞里有什么,别再是古墓吧?”

    高崎就笑笑,摇摇头说:“不是,是个地窖,就在咱们那个厨房下面,也就刚刚好容一个人下去。”

    “地窖里有什么?”陶洁问。

    她已经意识到,地窖里肯定有东西了。

    高崎就告诉她说:“地窖里有个缸,缸里有好多银元。”

    “啊?”陶洁的声音就又高了。

    高崎就赶紧制止她,然后问她:“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陶洁苦着脸摇头说:“我可不敢去。”

    高崎就不再让她说话,重新把那些砖头垒好,推着陶洁出了地炉的坑道。

    “现在,咱什么也别说,回到家里再说。”他严肃着脸对她说。

113.媳妇原来不傻

    现在,陶洁脑袋里直接乱套了。

    那缸银元去了哪里?肯定是让高崎这家伙给卖了!

    还中了大奖买的房子,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这个坏蛋高崎,还以为他忠厚老实呢,其实一点都不老实,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

    这银元也应该是文物吧?他卖文物,这不是犯法吗?

    两个人再不说话,锁了院门,出来开车回城里。

    原先住在这里的时候,高崎用自行车带着陶洁,从这里回他妈家,要走上二十多分钟。现在有车了,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回了自己黄金国际的家。

    一路上,陶洁也没再问高崎什么。

    高崎只要不想说,问也是白问,陶洁知道他这个毛病。

    到家了,两人在客厅里坐着,高崎才对她说:“那一缸银元,让我给卖差不多了。咱们买房子,开服装店,还有开水饺馆,都是卖银元换来的钱。

    那时候银元的市场价便宜,我刚开始卖的时候,一块银元也就能卖百十块钱。现在翻了十倍,一块本省造的银元,也可以卖到八百了。”

    陶洁就问:“你把所有的银元都卖了?”

    高崎说:“没有,还剩下两千多个。”

    陶洁就又问:“那你卖了多少啊?”

    高崎说:“差不多得八千左右吧?一共就一万多个。”

    老天爷!八千多个,搁到现在,好几百万啊!

    陶洁心疼的,脸都黄了。

    高崎看她变颜变色的,就赶紧对她解释说:“当时发现那些银元的时候,我也想交公,可咱们不是没钱嘛。现在,大部分都被我卖了,剩下的就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要不然,人家追问那些我卖掉的,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这事儿千万不能往外说,听着没有?”

    “交公?”陶洁看看他,一脸不相信。“这东西到了你手里,你肯交公?打死我都不信!”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还是你知道我。我不怕你知道了要交公嘛,就一直没敢告诉你。”

    陶洁不高兴说:“我有病啊会想到要交公?你把我当傻子啦?”

    这一下轮到高崎傻了。

    媳妇原来不傻啊?他傻呼呼地看着陶洁,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做这三年生意陶洁也变了再不是在工厂里时候的那个陶洁了。

    就听陶洁说:“这东西肯定不是咱们买他房子的,那个老师的。在那儿住着的时候我就听邻居老人说,那一片房子都是过去一家大户的估计这银元也是那家大户人家留下的。那大户没有留下后代,你找到了这些银元,当然就是你的了。”

    嘿!媳妇原来这么明白事理。高崎还真后悔当时没对陶洁说实话了。

    早知道她这么想,我费那个劲整天冥思苦想地编谎干什么?这不吃饱了撑的嘛!

    可就是现在他还是没敢对陶洁说实话。

    那一缸银元,可不是一万块,而是几万块啊!陶洁要是知道了,没准儿真能把她给吓出个好歹来!

    “嘿嘿,我要知道你这么想我早就告诉你了。”高崎说。

    陶洁却愣怔了一下,想半天才正经说:“你不告诉我是对的。要搁过去我在厂里的时候,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没准儿还真能让你交公。”

    陶洁还真长大了,知道她在厂里傻乎乎的了。看来这社会是真锻炼人啊!

    高崎就说:“真要交公估计公家也就能奖我百八十块钱或者再给我个奖状,要么就是锦旗啥的。”

    陶洁笑了,顺着他说:“差不多。这傻事儿咱可不干!”

    高崎心里就犹豫一下,要不要告诉她,他车库里还有几万块银元呢?

    这时候,就听陶洁又问他:“剩下的那两千个银元呢,你放哪儿了?”

    高崎立马打消了说实话的主意。

    照现在的市场价格,两千个银元,就是接近二百万!几万块银元,还不得把媳妇给吓死啊?

    他就回答陶洁说:“我把剩下的那些,都放在咱们睡觉那屋的床底下了。”

    说完,就拉着陶洁去卧室。

    他们睡觉的大床是封闭式的,下面是放被子的箱子。

    高崎力气大,自己把床铺卷到一边,把弹簧床垫横过来,就露出一块兼做下面箱子盖板的床板来。

    他把那块盖板抬起来,又把里面放着的被子掀开一边,就露出了报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的圆柱状东西来。

    他就告诉陶洁说:“这一捆是一百个,一共是二十捆,正好两千个。”

    这就是高崎设计好的,让陶洁不敢提交公这主意的办法了。

    反正一共一万大洋,我卖八千个了,就剩下这么点。你要把这两千交公,人家追问怎么发现的,要去现场看那个缸,就会怀疑我发现的不止两千个,到时候就把我给搭进去了。

    陶洁就是再天真,也不会干把自己男人搭进去的蠢事,只能就此作罢,高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陶洁拿出一捆银元来,把报纸打开,愣愣地看好一会儿才说:“我的个天,原来,我天天睡在一百多万财富上面!”

    高崎就看着她无声地笑。心想,你要知道咱们拥有的的银元远不止这些!而是价值过亿,会不会被吓死?

    呸呸呸!媳妇这辈子才不会死,永远都不会!

    这时候,陶洁就转回头来问他说:“你卖了八千多,怎么卖的,会不会有危险啊?”

    高崎就冲她笑笑说:“没有。这东西民间有的是,又不是就咱们自己有,银元贩子多的是。”

    于是,就把自己卖银元的各种办法,都跟陶洁说一遍。

    陶洁听他说完,总算放了心。高崎太聪明了,他想的这些个办法,陶洁要命都不会想到。

    这个高崎,看来在厂里那阵儿就一点不憨,更不笨,一肚子鬼主意。她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

    早知道他脑子这么好使,自己当初就不该傻乎乎地主动说,让他娶她那句话!

    一个大姑娘,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求着人家娶她,多难为情啊?

    可那时候她担心高崎笨,看不出她的心思来。

    早知道他这么多鬼心眼儿,她多少的暗示他一下也就是了,干吗那么没羞没臊亲自去开那个口啊?

    不对,她暗示过他,这家伙真这么聪明,绝对明白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陶洁恼羞成怒了,问高崎说:“你说,在厂里的时候,我对你有心思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

    眼看媳妇脸上有了怒气,高崎心说坏了,他没想到陶洁会往那方面联想。

    这女人就是个举一反三,特喜欢联想的动物。他刚才说卖银元的事儿,一不小心把自己说的太过于机智聪明了,让陶洁联想起其他事情来了。。

    陶洁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上一世,高崎有些自卑,是真不知道陶洁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会喜欢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

    这一世,他当然知道媳妇要干什么了。可是,他怕事情发展和上一世不一样,会出现什么意外,不敢主动去追媳妇,只能严格执行上一世的时间表,耐心等着陶洁说要他娶她。

    没想到这会儿陶洁把这事儿又给想起来了,这可怎么解释呢?

    说他知道陶洁喜欢他?陶洁肯定不高兴。

    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不来追我,非逼着我说那么露骨的话,让我那么难为情?

    这话绝对不能那么说。

    琢磨半天,高崎只好回答说:“那时候我还没发现银元呢,穷小子一个,长相也一般,我真不敢往那方面想。你看你这么漂亮,身材也这么好,高矮胖瘦正好。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陶洁抿着嘴尽量不笑,可最终腮边那俩小酒窝,还是露了出来。

    “我才不信,就知道糊弄我!”陶洁说。

    拍马屁成功。媳妇这表情,证明她心里挺受用。

    “那咱把银元放回去吧?”高崎赶紧转移话题,省的媳妇倒过闷儿来,知道他又是在骗她。

    “你不卖了它们换钱开聚香坊了?”陶洁就问他说。

    高崎说:“我原来卖银元的钱,手里还剩的有二十几万呢,差不多够了,不够再说。”

    陶洁就没再说什么,帮着他把床铺整理好,却坐在床沿上不动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崎奇怪地看着她,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搂着她问:“又怎么啦?”

    陶洁就幽幽地说:“高崎,咱们现在有三个铺子了,挣的钱足够咱们花,你为什么还要弄那么大一个饭馆啊?我觉得,咱们现在,还不如在厂里的时候。

    那时候,咱们整天得在一起,日子虽然穷,可是我觉得很快乐。现在,日子好了,可是咱们忙的,一天到晚谁也见不着谁。”

    说到这里,她就回过身来,用大大的眼睛看着高崎问:“你觉得,咱们这样忙碌,值得吗?钱挣多少才算多啊?”

    高崎就搂紧了她,许久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陶洁,如果只为咱们两个人,其实服装店挣的钱,就足够花了。你不是个讲究享受的人,我也不是。其实我心里,和你心里的想法,差不多。”

    陶洁就又回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疑问。

    高崎就问她说:“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要弄水饺馆吗?”

    陶洁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就垂下来,她心里难过了。

    “为了我师傅啊。”她说,“不开水饺馆,我师傅没活路。”

    高崎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说:“对啊。还有薛雪。如果你知道薛雪会死,当时她从咱们店里拿衣服不给你钱的时候,你还会和她计较吗?”

    陶洁就更难过了,眼泪在眼圈里闪烁。

    “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就是把整个服装店送给她,我都肯!”她说。

114.不得不做的事业

    听陶洁这样说,高崎就叹息了一声。

    他说:“所以,好多事情,不是咱们想做,而是不得不做啊!

    在这个社会上,咱们只想着为自己活着,根本就做不到啊!”

    陶洁仔细想着高崎的话,不出声。

    高崎就继续说:“薛雪的死,让我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想想,如果咱们能力再强一些,把咱们的生意做的再大一些,大到有足够的财富,可以满足薛雪的愿望。

    比如说,让她跟着咱们干,给她一份高工资。不用太多,就像咱们给胡丽丽的那样,她还会为了钱,去给刘群生当情人吗?她不给刘群生当情人,就不会死。”

    陶洁想想,高崎说的有道理。

    “可是,薛雪不是胡丽丽,她没胡姐的本事啊?”她不由说。

    高崎就又叹息一声说:“本事是慢慢学的。你刚从厂里出来的时候,有现在这些本事吗?”

    陶洁又不说话了,心里不由想着,高崎跟她说的,这一桩桩的事情。

    就听高崎说下去。

    “咱唐城量具有自己的学校、商店、食堂,和大家生活所需要的一切设施,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小社会。那些工人啊,就知道上班、下班,遇上什么事,都听厂领导安排。

    他们一辈子在工厂那个圈子里转,接触这社会太少了。他们看着好像一个个的都挺精明,其实都挺傻的,并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好多东西,他们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就像你,刚刚出来的时候,连洗脚房是什么都不知道。把银元的事告诉你,你会逼着我交公是不是?连你自己现在都知道在厂里的时候,你很傻。

    没有经历过唐城量具这种国企的人是没法理解这个的对不对?”

    陶洁还是没有说话。

    她知道,高崎说的很对。

    用她现在的眼光来看不只她自己傻,她现在仍在唐城量具工作的那些朋友都和她一样傻。

    因为过去的时候他们只知道上班工作,等着发工资,其余厂区以外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也思想的太少。

    当市场经济真正来临唐城量具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当厂里不要他们,要他们下岗自谋生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他们不知道,离开这个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工厂,他们还可以靠什么谋生?即便如蒋师傅这种本身就有生存技能的人也不肯主动离开工厂,为了钱宁肯被别人那样欺负!

    这时候,就听高崎问她说:“你知道孙继超为什么放着咱们给他那么高的工资不要,非要跑回唐城量具去吗?”

    陶洁就又回头看高崎一眼摇摇头。

    高崎说:“其实他和咱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不能看着过去和他朝夕相处,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同事们,朋友们,一步步走向绝境!

    咱们知道蒋师傅、薛雪的事情,心里会不好受,不忍心不管她们。孙继超曾经是车间调度,接触的人更多,他知道更多的蒋师傅和薛雪,他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不管呢?

    没有在唐城量具那种环境里工作过的人,是不理解这种情感的。一起工作久了的同事,就是兄弟、哥们儿,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打仗的时候,看着战壕里的战友们去冲锋陷阵,英勇拼杀,自己却偷偷溜了,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在孙继超看来,他为了自己,抛下那些过去一起工作的朋友和兄弟,自己跑到咱们这里来挣高工资,和临阵脱逃一样可耻。

    这是一种阶级友爱,只有国企工人才有的情感!尤其是像孙继超这样,经历过那个火红年代的人,这种友爱,就更是深深埋在心里,不能忘记。

    你想想,一个蒋师傅,就可以逼的你放弃你过去的思想,主动要求下岗。一个薛雪,就可以让你连放弃店铺,换得她重生的想法都有了。孙继超心里,有多少个蒋师傅,多少个薛雪啊!

    不说孙继超,就说咱们,说咱们身边熟悉的人。我过去机修组的组长苏友晨苏师傅,现在在火车站那里摆地摊。快五十的人了,整天穿着个破军大衣,冻的手上满是口子,还要被城管撵的到处跑,我看了心里会难过。

    可是,我们现在的能力,帮不上他。我们店里用不了那么多人。不说苏师傅,就说我们店里这些员工,好多都是蒋师傅找来的下岗工人,他们哪一个,没有一段心酸的过去呢?

    就说这个最不怎么样的刘进,他不可怜吗?但凡有一点办法,他肯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大众浴池,干那种勾当吗?

    孙继超说,就算她们去干了那种勾当,也并不低人一等,她们也值得我们尊重!仔细想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们至少用自己可怜的身躯,养活了自己,没有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增添任何的负担!

    不只是他们啊,还有你的朋友,我的朋友,他们好多人,都逼着我,不得不做,不得不把事业尽量做的大一些,让更多的唐城量具的下岗工人,能因为我们的事业做大了,有一口饭吃。要不然,咱们只顾自己,就算生活再富裕,心里也不会安宁。”

    听到这里,陶洁就完全明白,高崎为什么要搞聚香坊了。

    唐城量具的工人,习惯了那种安宁的,一切都由公家管着的生活了。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是不用为工作,为家庭,为孩子操心。

    只要上班就会有工资,挣的虽然不多,可大家都挣那么多,日子过得都紧吧,够用就好。

    成家了,公家给分房子。有孩子了,厂里有托儿所。上学有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

    就是邻里间闹矛盾打架,厂里也有各单位领导来调解。别说这个,两口子闹离婚,不孝敬老人这样的事情,领导也会出面解决。

    如今,伴随着“下岗”这两个字,这一切就突然都没有了。

    这就好像把一个什么都依靠大人,养尊处优,毫无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一下就给扔到大街上,再不许他回家,让他自己去设法活下去一样。

    而高崎,就是想把这些这样的孩子都捡回来,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个家。

    不是思想有多么高尚,是因为他曾经也是这些孩子们当中的一个。或者说,这些孩子里面,好多是他们的朋友、兄弟。他无法只顾着自己活的舒服,而对这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样的话,良心不安。

    其实陶洁心里也是这样想,她只是没有高崎想的这么详细,这么深远。

    “哎,你说,孙师傅回去承包咱们分厂,分厂会不会就真的能好起来?”她忽然就问高崎。

    因为,她和高崎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救不了那么多人。只有分厂好了,起码他们分厂的人就不用再下岗,那些原来下岗的,在外面混的不好,还能有机会再回去。

    听她询问,高崎好久都没说话。

    他经历过以后的时代,知道好多别人无法知道的东西。

    与过去相比,唐城量具工人与工厂的关系,其实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以前,工人是工厂的主人,讲究的,是无私奉献,为工厂就是为国家,大家都有一个高尚的目标。

    现在,工人已经不是主人,与工厂的关系,就是雇佣关系。来工厂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工厂雇佣他们,就必须付给他们合理的报酬。

    孙继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讲究伟人的鞍钢宪法,老中青三结合,这已经与这个时代,完全脱钩了。

    高崎不知道松下幸之助,是如何利用鞍钢宪法,把松下集团给管好的。他是只觉得,在目前唐城量具这个形式下,鞍钢宪法好像并不怎么实用。

    谁知道呢?也许,孙继超比松下幸之助更厉害也说不定。有机会,他还真得买几本书看看,关于东方管理模式,关于松下集团,他真想研究研究了。

    这是高崎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读书的冲动。

    “谁知道呢?”高崎回答陶洁说,“反正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万一他哪一天不行了,再退回来,咱们给他留着后路。”

    从这一天开始,高崎就开始了对那个清代考院的修缮工作。

    岳帆他叔给联系了市文物局的专家过来,帮他落实修缮的具体事项,尽量保持文物的原貌。

    过去教育局入驻的时候,没有文物保护意识,好多建筑布局遭到了破坏,现在要恢复过来。另外,教育局原先私自搭建得好多设施,也得拆了,恢复旧貌。

    高崎还把孙立海给派过来,参与意见。

    他装修这里,为的是开聚香坊,可不是纯粹为了恢复文物。开饭馆需要怎么搞,孙立海是行家。

    孙立海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考院这边,二店的厨师长就没人干了。高崎就给了刘进一个机会,让他做二店厨师长。

    刘进这小子,人很聪明。厨师水平不怎么样,那是因为他懒,没下上功夫。可整个厨房该怎么干,他比谁都明白。

    别人只知道闷着头学手艺,他是什么都想掺和,什么都会,什么也不精。

    高崎把他找过来,单独和他谈话,告诉他,孙老爷子以后的主要精力,就放在聚香坊那边了,二店这个厨房,就交给你来管。

    管好了,说明你长了本事,将来我调你去聚香坊干厨师长。干不好,凭你现在这本事和在我这儿干的资历,出去也能混饭吃了,你就给我走人。

    刘进心里有点怕高崎,可他就是愿意跟着高崎干。

    虽然高崎一天到晚嘴上一百个瞧不起他,整天的训他,骂他,可高崎从不亏待他,那是拿着他当兄弟,望着他能学好,长出息呢。

    他就拍着胸脯向高崎保证,让他放心,他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让你把厨房给我看好,谁让你死去啦?”高崎就又骂他,“狗嘴里你就吐不出象牙来!”

    刘进就冤枉说:“高哥,你学点文化好不好?那是形容我会努力,我什么时候要死啦?唉,没文化真可怕!”

    “滚!”高崎这个气,“老子好歹也是高中毕业,你才中专,好像你比我还有文化一样。”

115.冲的是人品

    就在高崎忙着装修他的聚香坊的时候,孙继超也回到了唐城量具,开始了他的改革。

    唐城量具的全称叫唐城工模量具厂,孙继超、高崎和陶洁原来工作的这个分厂,是生产模具的,就叫模具分厂。

    全分厂又分了三个车间。最南面靠着通唐城公路的这个车间,是一车间,也叫锻压车间。里面有七八台空气锤,从七百五十公斤的,一直到最大两吨的不等。

    锻压车间后面的两排工房,是热处理和电镀车间,也叫二车间。

    前面的工房里,放了四台大小不一的热处理电炉,一边还有三台井式渗氮炉。剩下的,就是几个分别装了油、水和石灰的淬火、防氧化回火保温池。

    后面那个工房,则是放了几排电镀水槽的电镀车间。

    整个分厂的最后面,才是孙继超担任过调度的机加车间,也叫三车间。车钳铣刨磨钻各类机加设备和机加工种,就都放在这里。

    这个工房也特别大,长度是前面那三排工房的两倍多。

    整个模具分厂,在计划经济时代最鼎盛的时候,有四百多号工人。如今,连辞职带下岗,已经走掉了一多半,全分厂已经不足一百五十号人了。

    就是这一百五十号人,分厂也养不起。像前面的锻压和热处理、电镀车间,都是高耗能设备。分厂没有太多的活干,为一两件活开动设备,消耗远远大于产出,不值得,还不如委托到其他单位干省钱。

    开工率严重不足,这两个车间的工人,平均一月连二百块钱都挣不上,基本就不上班。

    啥时候碰到有大批量的活,分厂再去通知大家上班。没活的时候,大家也只好自谋生路。

    常年有活干的,只有后面的机加车间这七八十号人。而这些人,也不是人人都有活干。

    像一些高精度加工机床,现在社会上都是只讲效益不讲质量的粗制滥造产品,用不上精加工机床。而精加工机床干粗活得不偿失,这些设备上的工人,也没有多少活干,情况和前面两个车间里的工人差不多。

    如此算下来,整个模具分厂的开工率不足三分之一,大部分的工人都在家里闲着,拿不到几个工资,只能自谋生路。

    整个唐城量具,除了制造量具的三个分厂,还能勉强给工人发工资以外,其他分厂,情况大致和模具分厂差不多,形式十分严峻,基本是在破产的边缘挣扎。

    这样的工厂,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希望。高崎说把设备卖了,改海鲜市场,不是没有道理。

    刘群生之所以把着分厂的大权不放,不是他还想好好管理这个分厂,设法让它盈利,更不是能从分厂里榨出多少油水,而是分厂这个名头,有利用价值。

    分厂是二级法人,有对外开发票的权利。另外,像唐城量具这种单位,不伸手问国家要钱就已经不错了,压根儿也不会给国家缴税。

    刘群生就自己偷偷弄个工厂,也不用去注册缴税。他打着分厂的名义弄来了活,在自己的工厂里干了,再从分厂里开发票出来,自己不用交税不说,连增值税都省了。

    他这么干,每年只省下的税款,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唐城量具在外面偷偷开工厂的干部,也绝对不仅仅是刘群生一个。

    这挖工厂墙角的门道,工人们不太明白,孙继超是明白的。他想方设法把刘群生从厂长位置上给弄下来,就是要堵死这个漏洞,不让刘群生这样把分厂的资产,通过这种形式,慢慢转化为自己的私人财产。

    资产好多都是无形的。分厂享受到的免税政策,就是一种无形资产。这个无形资产,工人们得不到,却被刘群生据为己有,这就是不公平。

    虽然高崎并没有食言,把刘群生做的那些坏事给捅出去,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群生和薛雪的事情,还是在唐城量具传的沸沸扬扬。

    刘群生在总厂压力之下,不得不交出权力,调到其他分厂去。

    他这回闹的这个动静太大,影响过于恶劣,到其他分厂就不能再当一把手。就是副手,也没有人敢用他。

    没有了厂长的绝对权力,他钻工厂漏洞,挖工厂墙角的法子也就失灵了。

    他私下里也盘算了一下。再想着起来重新掌握权力,不知又要花多少钱,等多长时间?算半天,觉得不划算,干脆就辞职不干,自己把工厂注册了,正儿八经搞他的工厂去了。

    厂长负责制造成的漏洞过于大了。唐城量具走向没落,于这制度滋养出来一大群刘群生这种厂长,有着绝对的关系。

    曹副主任通过高崎,掌握的就是有真凭实据的,刘群生的犯罪证据了,不像孙继超和那些退休工人那样,凭着捕风捉影去告状,那个没有用。

    只要曹副主任敢把手里的证据捅出来,刘群生肯定要完。

    刘群生完了不打紧,关键是他完了,不见得就是他一个人完。他进去了,万一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完的恐怕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问题。

    曹副主任好像对这一点十分熟悉。所以,他可以凭着高崎提供的证据,让唐城量具害怕,答应他提出来的要求。

    这个较量的结果,就是唐城量具同意把模具分厂交给孙继超来承包。

    可以说,没有曹副主任洞悉一切的眼光,孙继超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孙继超也并不像高崎想的那样,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工人再不是企业的主人。

    他在工厂里待了十几年,又处在领导岗位上,亲眼目睹这工厂在一天天走向末路,日思夜想着如何来改变这种局面,还是积累了一定经验的。

    以他为代表,加上那三个退休工人,还有分厂里的几个干部,和总厂签了承包合同之后,孙继超第一个急着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回到分厂财务室,冻结所有的账目,开始查账。

    一笔糊涂账。

    采购、报销、公务支出,这些东西想要查明白,三年都做不到。

    就算查明白了又怎么样,还能把所有人都交到法律机关给办了?

    孙继超要查的,不是这个,而是谁还欠着分厂的钱,设法去追回来。

    仅仅是这样,管采购的也受不了。不仅他受不了,几个分厂干部,从书记到副厂长也受不了。

    谁都没有想到,刘群生倒台会这么快。他们借分厂的钱,都还没来得及填平窟窿,孙继超就把账给封了。

    如何借钱,如何利用报销把借的钱平了,这个牵扯到太多的专业知识,咱们就不一一细说了。

    但是,领导干部借钱靠发票平账,这个是在分厂里普遍存在的现象。

    这一回,孙继超动作太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账。

    他先把在分厂里欠钱的几个干部召集起来,给他们开了一个小会。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喝工人的血!”

    会上,他没有给任何人留情面。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去偷我都不管。一月之内,把账给我平了!发票我不认,就认钱!

    你说你拿钱给分厂买了东西了,买的东西在哪里?入库我要入库凭据,库里没有东西,我要出库领用凭据,没有领用凭据,谁给你出的入库凭据,谁负责把钱给我拿来!”

    这雷厉风行的一击,恰中要害而又大快人心。

    分厂最大的债主,不出所料,就是原分厂厂长刘群生,手里的总欠账就有十几万。

    孙继超单枪匹马,直接去刘群生的厂里找他。

    不给不要紧,今天你不给,明天我就让高崎来找你要!

    刘群生听见高崎的名字,下面就有尿意。

    高崎那帮人,就是一群土匪,敢拿猎枪顶他脑袋啊!

    没有办法,东拼西凑,还了七八万,剩下的就全是账,人家欠他的账。

    那个时代,欠账是一种常态。

    孙继超就拿了那些账据,来求高崎。

    这可是分厂工人的血汗钱!

    这一回,高崎没有拒绝,带齐了家企业一家企业地给把账要回来。

    要账的费用,高崎自己出了。总不能让赵迷糊他们,白给他出力气。

    总共八万多的账,高崎他们八个人,只要回来六万多,这已经十分不易了。换了别人,恐怕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剩下的两万块钱,高崎自己拿钱垫上了。要回来六万,他给孙继超的,却是八万。

    高崎有那堆银元,现在估计价值上亿了,也并不在乎多出这几个钱。

    他出这个钱,也不是冲着这是分厂工人的血汗钱。他冲的,是孙继超的人品。

    他自问没有孙继超的品德。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面前,他会首先选择个人利益。

    在他心里,不管是谁的利益,都没有陶洁重要。在确保陶洁活的幸福的情况下,他才能考虑外人的利益。

    但他佩服孙继超。只要他能够为孙继超做到的,他都肯为他做。

    至于那些分厂的工人,除了几个说的过去的朋友,他对他们没什么感觉。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那个车间的润滑工肇欣桐,平时看着一副和气老实的样子,心眼儿却着实的歹毒。

    有一回,高崎没钱买酒了,就从车间废料池里拿了几块废铁,放进随身带着的皮工具包里,拿到厂外的废品收购站里,卖了换酒喝。

    那时候,厂里乱糟糟的,工人们偷点东西出去卖,也是常事儿。

    高崎拿废铁的时候,让肇欣桐给看见了,他直接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把高崎给告了。

    正赶上派出所换了新所长,不认识高崎。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派出所过来两个民警,把高崎给铐上,带派出所里去了。

116.分厂现状

    那一回,高崎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

    他和肇欣桐,无冤无仇,平时说话也挺好的,没想到这小子会干这种事情。

    本来,告他也就告他了,人家为了公家的利益,也没什么。

    可这小子做的也是一绝。知道高崎被派出所弄去,到晚上都没放回来,他竟然主动装好人,跑到派出所去给高崎送饭,还把高崎给好一个感动!

    前脚告发高崎,后脚再跑来给他送饭装好人,这人心险恶到了什么地步?

    那时候高崎在唐城还不出名,附近国企工人偷东西卖成风,派出所正愁逮不着典型,高崎送上门来,就准备拿他当典型了。

    审他一晚上,高崎也感觉出不对味来了,就给他在刑警队的同学打电话,这才把这事儿给平了。

    所长不认识高崎,帮忙的那几个协警可认识他。他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就有个协警偷偷告诉他,给他送饭的,正是告发他的那个人。

    高崎出来,当然轻饶不了肇欣桐,吓得这小子一个劲给他磕头。冲在同在一个车间工作的份上,高崎才没跟他计较。

    时代变了,人心也变得复杂而险恶。

    肇欣桐这样的人,反而可以吃得开。

    后来,他靠着巴结刘群生,一直做到一车间的主任。

    分厂这些工人里面,绝对不会只有一个肇欣桐。所以,高崎对这些工人,除了知根知底的,没有什么好的感觉。

    纯粹为了工人,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有了高崎为他要回来的八万块钱,又从那些分厂干部那里,要回了两万多,手里有了这十万块钱,孙继超算是有了底气。

    他接手财务的时候,分厂账上,除了用来维持周转的六万块钱,其余就都是账。

    这些陈年老账,别说高崎,连岳帆看了都摇头。有些欠账的单位已经没了,有些已经换了主人,都是些死账,根本没法要。

    一个偌大的企业,仅仅靠着六万块钱在运转,也不能不说,刘群生还真是高手。只是每月为工人开工资,也得需要七八万块钱。他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呢?孙继超百思不得其解。

    分厂会计告诉他,每月快到发工资的时候,会计做好工资表给他,他就会出去,说是去找其他单位要钱。发工资那天,他拿回来的钱,基本就是正好够发工资的。

    市场经济时代,旧的财务制度,已经完全无法适应新形势。刘群生手握分厂大权,这小子又聪明,他暗地里搞了些什么,连会计都没有办法弄明白。

    刘群生手里,肯定还有其他不走财务这道关口的手段,就是人们常说的小金库。

    这种小金库,不动用法律和专业侦查手段,指望孙继超这些人,是无从发现的。

    可动用法律手段,就需要证据。他没有证据。而且,总厂在与他签订合同的时候,就曾经暗示过他,过去的事情,最好一笔勾销。要不然,这个承包合同,恐怕也无法执行。

    孙继超也不打算追究下去,有这十几万块钱,勉强凑合了。

    接着,他就找车间主任以上的干部谈话,先对他们解释,他的这个承包,和其他分厂承包是不一样的。

    其他房分厂虽然叫承包,可干部还是要通过总厂来任命,还是要靠关系网。

    他这里不一样,是由他直接任命,跟总厂没有任何关系。

    他用的,是真正为工厂着想,有相当业务能力的干部。

    所以,他们这些干部,恐怕大多数人,以后就不是干部了。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孙继超就对他们说,“去想办法活动上级,调离模具分厂。调不走的,我只能按工人对待。有工作能力的,我尽量安排。没工作能力的,就只能在家待岗。待岗期间,没有工资。分厂现在困难,也无法给你们缴纳养老保险。”

    唐城量具的干部,都是分帮划派的。一个干部上去了,就带动他周围许多和他有这样那样关系的人一起上去。这人走的越高,他的亲信就越多,最终在工厂里形成一派。

    刘群生上去,靠的是总厂一个副总,他也就算副总那一派。而他领导的分厂,包括下面任用的大多数干部,也都是这一派。

    这些他任命的小干部,手下就又形成各自的关系网。哪天刘群生上去,这些小干部和手下的关系网,就会扩散到整个唐城量具,形成新的派系。

    整个唐城量具的干部体系,就是靠着这样关系套关系形成的,不太讲究工作能力,只讲究你根上出自何处,是谁的人,是不是和他一帮。

    如此上来的干部,也多是靠着不正当手段,按帮派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一发而动全局。

    所以,刘群生也算树大根深,不是他自己犯浑,搞出薛雪自杀这么大一个事件,他的地位,是轻易不会被撼动的。

    孙继超不肯向刘群生靠拢,能耐再大,也上不去。要不是他有超强的指挥调动能力,把分厂最主要盈利的三车间,生产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条,离开他别人玩不转,估计调度也早就给撤了。

    生产模具,不像批量生产同一工件那么简单。所有的工件都是单独的,很少重复,交货期也都不一样。

    这就对生产调度指挥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没有好的头脑和巧妙安排工件生产的能力,不是对这个行业十分精熟,是做不成调度的。

    这个又要牵扯太多的专业知识,讲解起来过于复杂。咱们不是写专业书籍,也就不多说了。

    总之,他是分厂里少有的,凭着自己本事上来的干部,却永远只能干调度这个车间里的小干部,再无法前进一步。

    所以,孙继超对厂内这种拉帮结派深恶痛绝。他掌握了权力,当然不会再用这些不是靠自身本事上来的干部。

    现在的孙继超,是分厂自己成立的职工委员会推选出来,挑头承包模具分厂的,他在工人当中的威信很高。他决定的事情,就是职工委员会的决定。

    这个职工委员会,是按照孙继超心里那个早就存在的设想,很早在和刘群生做斗争的时候,就偷偷成立的。它包括了车间许多的生产骨干,还有退休的工人。

    现在,在刘群生倒台的情况下,又公开进行了一次改选,上来了更多的职工骨干。

    所以,孙继超的这个决定,就是多数工人骨干的决定,这些分厂原来的干部,反对也没有多少用处。

    干部能上不能下,这是唐城量具遵循了多年的规矩。孙继超不遵循这个规矩,在干部们看来,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这一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犹如捅了马蜂窝。

    你凭什么承包模具分厂?你能承包我们也能。你会告状我们就不会了?我们也去告状!

    折腾半天,也只是表面文章,嘴上强硬。暗地里,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各找各娘,设法调走。

    有和副总原本就有联系,直接去找副总的,也有去找刘群生的。

    刘群生虽然不干分厂厂长了,关系网还在,还能为他们出一把力气。

    最终,大多数干部各逞所能,如愿调离了模具分厂。

    清理了干部队伍,孙继超就按照自己的设想,提名各车间干部,交职工委员会讨论。

    基本上,都是按照老中青三结合的路子,一个有多年车间工作经验,在工人当中有一定威信的工人,加一个文化高,懂技术的技术人员,来形成干部队伍。目前活比较多的三车间,则多配备一个对车间生产调度有经验的工人。

    干部队伍形成了,然后再由这些干部领着,安排任命基层的组长,理顺各小组的人员关系。

    原来的小组长们,好多也并不是凭着本事上去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班组里分活不公,对小组成员索要回扣这类事情,经常发生。

    这一回,孙继超让各班组自己选自己信得过的组长,好多小组长就被选下来,换了别人来干。

    大家在开展这个工作的时候,孙继超就得考虑,怎么才能从外面弄活来这个问题了。

    你内部搞得再好,大家没有活干,还是挣不出工资来。

    过去的时候,对外经营这个事情,是攥在刘群生一个人手里的。也就是说,模具分厂所有的客户,都是刘群生的。

    这也是刘群生控制分厂,为自己谋私利的一个手段。

    别人接触不到客户,他弄来的客户,怎么和别人签的生产协议,产品出厂要不要发票,有没有回扣,价格合不合理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别人就没有数。这也是分厂会计无法完全掌握分厂财务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只能刘群生怎么说,他就怎么造账。

    造账的目的,只是为了应付上级的财务审查,这本账和分厂的经营生产状况,完全就风马牛不相及。

    孙继超知道这个情况。这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无法追查。就算有办法追查,孙继超也不傻,知道追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也就只好不去较真,大面上过去,不了了之。

    工人们往往好说,会计和刘群生穿一条裤子,拿了刘群生的好处,才会和他狼狈为奸,助纣为虐。

    其实,这是大家不懂财会制度,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

    会计也得听厂长的,要不然他也干不成会计。计划经济时代的财会制度,是无法应对市场经济错综复杂的新形式的。

    好多支出与收纳,都是过去完全不会存在的新模式,上面没有对这些新模式有明确的规定,会计也只能是刘群生怎么说他怎么做。

117.蛋糕已经分完了

    刘群生在营销闹鬼方面,算是打擦边球的高手。

    分厂会计是他的下属,除了服从,还能怎么样?

    会计因为从事财务工作,知道更多刘群生的内幕。刘群生为了封他的嘴,给他些好处是肯定的,但绝对不是工人们想的那样,同流合污。

    孙继超并没有在财会方面投入过多精力,只是厘清了能要回来的账,其余也就不再追究。

    同时,他交代会计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把每月的营收和支出情况,列一个详单,每月开总结会的时候,向职工委员会做一次详细说明。

    这个职工委员会,是他心里早就设想过的一个管理模式。

    工厂从本质上说,应该属于每一个工人,他们有权利参与对工厂经营的管理和监督。也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工厂里再出刘群生这样的蛀虫。

    职工委员会都是职工自己选出来的,由大家信任的人来组成,有权了解工厂经营状况,也有权阻止厂长不合乎大家利益的决定。

    虽然有时候,这种形式可能会对生产经营造成一定的掣肘,但孙继超还是愿意相信大家。

    只要他做的对,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让大家理解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意图,大家就一定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就像以前去帝都告状,大家在发不出工资来的情况下,生活那么艰难,还是全力支持他,竭尽所能地你十块我八块地帮他凑钱。

    只是后来,他实在不忍心用大家的钱,这才去找高崎借钱。

    职工委员会每年都改选一次,以保证这些委员们,可以做到真正为广大职工说话。

    在厘清了分厂现有的所有情况之后,各车间有了新的领导班子。大家在新领导班子带领下,边工作边清理各车间的卫生。

    过去刘群生的主要精力,并没有放在分厂内部。他只是维持着分厂不死,不出大状况,以便于他厂长可以继续当下去,继续假借分厂的名义,为自己谋私利。

    他对分厂的事情不上心,下属那些干部们就更是得过且过,懒得操心。

    结果就是分厂所有的工房周围,杂草丛生,垃圾遍地,厂房内部更是杂乱无章,铁屑、废品、垃圾遍地,都快把设备给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片废弃的工房呢。

    对唐城量具的职工们来说,工厂就是他们唯一赖以谋生的地方。只是,干部们把工厂当做了他们的摇钱树,为了个人利益而不顾工厂死活,职工们就是再珍惜这个他们整日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往外拿工厂的东西换钱,并不是不热爱这个工厂了。他们是无法靠这个工厂活下去了,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比起那些浑水摸鱼的干部们来,他们又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呢?

    如今,孙继超说要带着大家,把这个他们曾经热爱的地方,再次变成可以供大家吃饱饭的地方。不管相不相信,大家还是迸发出了应有的热情。

    不用做过多的动员,无论工资有多么低,大部分人还是回到了工厂,在新干部们的带领下,去清理每一座工房,让这些地方再次变得和过去红火的时候一样,干净整洁。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了希望。模具分厂的职工们,从孙继超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时候的孙继超,却为如何让大家有活干,挣出工资来而发愁。

    刘群生的那些客户,听到刘群生不在模具分厂干了,立刻就抽走了交给分厂干的活。已经投产的活,人家能和你履行完协议,把产品拉走,把钱给你,就算不错了。有些客户直接就表示,活不要了,钱也不给了。

    刘群生接的这些活,大部分都是靠和对方长期合作,彼此利益共享发展起来的关系。

    人家把活弄到分厂里来,冲的就是和刘群生的关系。刘群生接活,因为彼此长期合作,互相信任,当然也不会收人家的预付款,都是干完了一起结账。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模具分厂一下就没了接近一半的活,还有一部分白白投入了资金,买来了干活用的原材料,现在却不知道去找谁要钱去。

    分厂的形式并没有因为刘群生的离开而好转,反而变得愈发严峻。

    到这时候,好多职工就开始抱怨,孙继超来了,还不如人家刘群生在的时候呢。

    刘群生在,大家勉强还能吃上饭,这可倒好,饭都吃不上了!

    工人们在极度困难的时候,是不会和你讲理的。

    我不管你贪不贪,你让我吃上饭,给我发工资,你贪多少都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不给我发工资,让我吃不上饭,就是再清廉,又有个屁用?

    孙继超为了留住这些客户,亲自跑到人家单位去,跑到对方的领导、业务员们家里去,再三保证,原先和刘群生怎么走的程序,到他这里绝对没有变化。回扣,好处一样不缺,甚至可以多给。

    可是,那时代唐城周边,大多都是公有制的企业。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系,大多都是像刘群生那样,是靠企业里有决定权的个别人之间的私人友谊维持着的。

    这里面,存在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输送,这些人之间,也是靠这些不断的利益输送才熟悉起来,天长日久才建立了友谊。

    这些利益输送,都是见不得阳光的。对方相信了刘群生,是因为长期合作之下,产生了相互信任。猛然间刘群生不出面,换了孙继超这个陌生面孔,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对方也不敢相信你。

    不知道你的为人秉性,也不知道你嘴严不严实,万一被你给出卖了呢?这可是毁一生前途的事情,甚至是要坐牢的事情。不熟悉你,谁敢和你共事啊?

    再加上刘群生并没有被高崎一棍子给打死,自己还有厂子,还可以和他们合作。而且因为厂子是私人的,他自己说了算,让暗箱操作变得更容易。这些人当然会选择继续和刘群生合作。

    公有制企业的利益链,就好比说是一块蛋糕。这块蛋糕,在市场经济兴起的那前几年,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新人进来,很难再找到残羹剩饭了。

    这也是唐城量具很少更换分厂负责人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个分厂负责人离开了,同时也会把这个分厂的大部分业务带走,让分厂瞬间就没了活干。

    来接任的新分厂负责人,如果不带着业务过来,根本就没法干。

    这就如过去的军阀带兵。手里的业务,就相当于军阀手里的兵。有兵就有地盘和权势,没有了兵,你就什么都不是。

    分厂领导们像刘群生这样,私下里搞自己的工厂,也是迫不得已。

    万一哪天干不成领导了,这些赖以生存的业务关系不能丢。只有自己有工厂,才能保证客户不丢,就算哪天不干了,照样可以有生财之道。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厂长责任制。把过多的权利给了厂长,而工厂却不是厂长自己家的,死活与他无关,他自己发财就好。

    业务,相当于军阀的兵,厂长当然要自己抓着。根据厂长负责制,他有这个大权嘛。

    最终,这制度让公有制企业走向了混乱与末路。

    孙继超毕竟没做过分厂负责人,对这里面存在的各种复杂关系,了解的太少了。

    他只看到刘群生失去了厂长的权力,就再也无法拿着工厂的利益为自己谋利益,却想不到,这谋利益的手段,不是短时间可以形成的。

    他已经利用工厂,为自己积累了关系、资金和人脉,这些原本属于工厂的软实力,就算他不做厂长,工厂也拿不回来了。

    孙继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折腾半天,他只能把目光从公有制大型企业挪开,投向那些规模小的私有制企业和乡镇企业。

    这些企业,在刘群生时代,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在利益上斤斤计较不说,还都是些零碎活,既要质量又要便宜。和他们打交道,基本是白费力气,挣不了多少钱。

    孙继超没有了其他办法,就不得不去和这些小企业打交道了。

    很快,他就尝到了和这些企业打交道的苦果。

    附近的一家不锈钢制品公司,算是比较大的私企了。孙继超带着他挑选的两个业务员去了。

    听说堂堂唐城量具的分厂要来接他们使用的模具干,老板很高兴,亲自接待,中午还请他们吃饭。

    等真正谈业务,孙继超傻了。

    对方用的不锈钢冲压模具,现在是南方的一家私企提供的。一套模具只要五千块钱,而且要保证质量,达到使用次数才收全款,达不到只收成本费,也就是50的预付款,两千五百块钱。

    这家企业基本以冲压为主,冲压模具使用量还是很大的,这正和分厂的生产性质对口,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孙继超到人家厂里,看到人家使用的模具,一算制造成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模具分厂要制造这样一套模具,只是成本费五千块钱都不够,可人家南方那家公司,只卖五千块钱,而且保证质量,质量不合格不要钱。

    这怎么和人家竞争呢?

    守着对方厂家的老板,他当时没有表态,只是推说回去仔细估算一下成本,然后再给人家老板报价。

    回来以后,他找来技术人员和有经验的老工人,让他们对着他带回来的图纸研究一天,最后得出结论来,最低的成本价格,也得八千左右。

    干一套模具,不但不挣钱,还得倒贴进三千去,这个买卖显然是做不得。

    可是,为什么咱们干,连成本费都不够,人家南方的模具公司反而可以挣钱呢?

118.突然开窍了

    所有人都没法理解,为什么南方厂家造的模具会这么便宜?

    难道,是不锈钢制品公司的老板,没对他们说实话?

    孙继超冒充客户,亲自打电话联系了南方那家模具公司,得到了人家相同价格的回复。

    他只能再次去不锈钢制品厂,向人家老板实话实说,这个价格,他们做不出来。

    老板就叹息一声,指着自己的脑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们呢,这里得改改了。老办法老思路,没有出路啊!”

    这个事件,对孙继超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工厂内部搞得再好,没有活干,还是死路一条啊!

    他终于明白,像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国企,为什么非要关起门来不和私企打交道,只是国企对国企了。

    国企之外,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和弄明白的,另一个世界。

    可是,公对公这个路子,离开了刘群生和他那套损害职工利益,肥了自己的方法,同样走不通。

    那不是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取长补短的纯粹合作,而是一种利益输送。通过对相互产品的非市场价交易,来逐渐把公家的,属于广大工人的财富,变成自己的。

    你家出苹果,我家出桔子。苹果的市场价是个,桔子五毛。我个,买你的苹果,你给我四块钱的回扣。做为回报,我五块钱一个买你的桔子,你给我两块五的回扣。

    苹果卖出去了,桔子也卖出去了。真正种苹果和桔子的人都没有挣到钱。

    真正挣到钱的,是那些手里有决定权的,上级任命的家长……

    只是,这个市场价,就如南方那家模具公司模具的价格。这么低的价格,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要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孙继超就必须亲自去一趟南方,去实地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钱。

    分厂里没有活干,只消耗不出产,他手里高崎要账给他要回来的那点钱,给工人开了工资,再加上各种开工消耗,就剩不下多少了。

    那家不锈钢制品厂的老板,在了解了他们分厂情况的时候,可能是出于对他们的同情,把厂里一些零碎的活,设备配件加工和损坏模具维修,给了他们。

    “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这些国企,用自己的脊梁,扛起了这个国家。”老板对他说的意味深长,“现在,政策好了,大家日子好过了,你们却吃不上饭了。这些活,我不和你们讨价还价了,你尽量给我节省成本,争取利用干这些活的机会,设法把生产成本降下来。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市场经济时代,存活下来呀。”

    有了这些活,孙继超勉强可以维持住机加车间工人的工资和费用。可是,锻打、热处理和电镀车间,仍旧没有活干。

    那两个车间都是高耗能设备,开动一次设备,费用巨大。没有批量大的产品,为一两件工件去开动设备,连电费都挣不出来,别说工人工资了。

    孙继超做的这一切,都如实向职工委员会汇报,一点也不对他们隐瞒。职工委员会又把这些情况,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职工们,让他们知道分厂现在的艰难处境。

    职工们并非不通情达理,真正知道了分厂的情况和孙继超的付出,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抱怨。

    不仅没有抱怨,大多数人还在一起想办法,节省生产成本,降低消耗。

    以前的时候,工人在设备上工作完了,连机床工作灯都懒得关。现在,大家都主动把设备总闸拉下来,以节省电力。就是有人习惯了过去的工作方式,干完活忘记了拉电源,也会有人主动过来提醒他。

    办公室也照样是人走灯灭。

    还有的职工,通过自己的各种关系,为分厂弄了活来,主动找到分厂里来。

    这些现象,都是过去没有的。

    孙继超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被工人们迸发出来的热情感动着。

    谁说我们的工人素质低,谁说他们心里只想着自己?

    其实,我们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工人!只是,我们的一些制度病了,让刘群生这样不该上来的人,骑到了工人们的头上。

    不管分厂经营的好与坏,他过去埋在心里的那个设想,还是成功了。工人们开始团结,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只是,他还不知道怎么适应市场经济,把干活的成本降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带着大家,去找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市场。

    可是,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恢复过去那种大家为工厂,工厂为大家的局面,他已经成功了。

    他心里早就埋着的那个设想,就是这个职工委员会制度。这个制度,脱胎于解放战争时期的士兵委员会制度。

    孙继超姥姥的弟弟,他叫舅姥爷的,参加过解放战争。是解放军把他从敌方阵营里俘虏过来,参加的。

    舅姥爷活着的时候,经常跟他讲他的战斗经历。

    塔山阻击战,就是都打没了,也不能放一个敌人过去!敌人从阵地上过去了,就无法保证锦州战役的胜利。

    为什么要保证这个战役的胜利?为了解放全中国,让天下所有的穷苦人都有地种,都过上好日子!

    他惊讶于舅姥爷一个普通士兵,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大道理?

    这就是士兵委员会制度。通过这个制度,伟人把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推翻压在国人头上的三座大山,都讲的明明白白,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了谁在战斗。甚至详细到每一次战斗的意义,士兵们都心知肚明。

    这就让我们的战士们悍不畏死,为了心中那个理想,去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即使是舅姥爷这种敌方阵营里俘虏过来的士兵,也由贪生怕死做俘虏而变成英勇奋战的英雄。

    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舅姥爷已经复员在家了。舅姥爷的哥哥,孙继超的大舅姥爷,听说村里要征兵去朝鲜打仗,征兵簿上有他的名字,吓的尿了裤子。

    舅姥爷骂自己的哥哥没出息,毅然顶替了哥哥,再赴朝鲜,载誉归来。

    咱们中国人站起来了,绝对不能再让帝国主义欺负我们,欺负我们的兄弟,保家卫国,咱中华男儿义不容辞!

    就是这么豪迈,就是这么血性。这都让孙继超怀疑,舅姥爷和他哥哥,是不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他们是亲兄弟。只是,大舅姥爷没参过军,在家当了一辈子农民。舅姥爷在敌方阵营的时候,也怕死,打仗连枪都拿不住。

    舅姥爷从小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在部队里待这些年,可以写文章。在村里当书记,大会上讲话,稿子有十多页,都是他自己写的……

    很早的时候,孙继超就在心里想,如果也可以把伟人发明的这个士兵委员会制度,拿到工厂里来,保证每一个工人,跟当年的士兵一样,监督官兵平等,是不是就可以杜绝那些本来不应该在分厂里发生的事情?刘群生这样的坏人,是不是就永远没有机会,爬上来,掌握权力?

    他的职工委员会成立了,他看到了舅姥爷当年给他形容的,在部队里才有的氛围。

    他相信,只要所有的工人兄弟团结在一起,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工人们找来了活,能干的,他收下,给找来活的工人按利润提成。

    这个,以后就形成制度定下来。这都是他和职工委员会商量以后,形成的共识。

    这种会议决议,很快就会通过职工委员会,让每一个工人知道。

    于是,分厂的所有工人,就全体变了业务员,形成了一个整体的营销模式。这倒有利于孙继超发现工人里面的营销人才,把这些人才挑出来,成立他自己的营销团队了。

    工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弄不来多少活,弄来了也不见得适合分厂来干。

    分厂的形式,依旧严峻。

    后来,好多工人弄来的,就不是机械加工工厂应该干的活了。

    有个工人父母在服装城那里干,他们进的服装,有好多开线或者扣子不结实的,批量挺大。

    他就来找孙继超,看能不能组织分厂里那些没活干的工人,做这个活啊?虽然挣的不多,苍蝇腿也是肉,能挣一分是一分,总比都坐在家里坐吃山空强。

    还有过去分厂不发工资,在家杀猪卖肉的,想带着没活干的几个工人,去山里收猪,杀猪赶集卖肉的。更有要利用分厂的空地,挖鱼池养鱼的。

    这些主意,都不是解决问题的主意。可是,通过这些主意,孙继超突然就想起高崎对他说的那句话来了。

    临来分厂上任之前,他问高崎有什么让分厂工人吃上饭的好办法?高崎曾经告诉他,腾出工房来,办海鲜市场。

    兴许,这小子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和他开玩笑?

    他就闭上眼睛,仔细思想高崎的话。

    分厂靠着公路的那个工房,是热锻工房,一直也没有活干,工人们都在家歇着,直到他承包了分厂,这才回来上班。

    可上班没活干,他拿什么给大家伙开工资呢?

    工房里那些空气锤,都在那里闲着。拆了卖钱肯定不行,总厂不会同意。

    可以把它们挪到后面的热处理工房里,前面那个工房就空出来了。

    在工房外面的墙上,开个大门。把原来通工厂的大门堵死,几百平米的工房,做个自由市场,地方足够大。

    在里面弄些水泥台子当摊位,让一车间那些工人,都去摊位上卖海鲜……

    你别说,这还真是一个让大家吃上饭的法子!

    只要能让大家吃上饭,干什么不是干?干吗非要逼着大家干工人,和铁块子打交道呢,这不缺心眼儿吗?

    孙继超忽然就开窍了。

119.这就是幸福

    时光,很快就又到了年底。

    年底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让唐城和包围着唐城的,远处的高山,都笼罩在一片雪白里。

    早上起来的时候,乌蒙蒙的天空,还在往下飘落着雪花。

    雪还没有停,只是下的没有昨晚上大,雪花只零星地飘落着。

    陶洁早早起来,去厨房下了面条。

    自己有餐馆,早上老吃饺子也吃腻了,不如下点清汤面,就着咸菜,吃的清口一些。

    待会儿外面的雪停了,早上一定很冷。清汤面有汤有水的,吃了身上暖和一些,早上去店里,路上不冷。

    昨晚的雪下的太大,从阳台上往外看,外面路上雪白一片。陶洁不打算让高崎开车,容易出危险。

    店铺离着家不远,不如就走着过去。

    陶洁下面这个工夫,高崎也已经起来,在屋里拿了拖把拖地。

    和陶洁分担着做家务,可以让媳妇少劳累一些,这是高崎一直就有的习惯。

    他爱陶洁,就不愿意看着她总是一个人做家务忙碌。

    重生回来,已经有三年半的时光了。

    借助着他开挂找到的那缸银元,他的发展速度,已经不慢了。

    有了一个二层的服装店,两个餐馆,聚香坊的修缮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接下来,就要招聘服务员进行培训,准备年后开业。

    既然成立了聚香坊餐饮公司,他就考虑着,把所有的生意,统一起来管理。

    陶洁必须抽出来,专门管理公司的财务。

    吃着饭的时候,两口子就又商量这个事情。

    陶洁也觉得,聚香坊太大了,将来的财务支出是个很麻烦的工作。高崎已经在招聘会计和出纳,将来成立个公司财务部,由陶洁担任经理。

    财务部就设在聚香坊那边的二楼上。不只要有个财务部,还要有个经理室。那么多员工,男女更衣室也得有。还有会议室,高崎也要有个总经理办公室。

    这些,就腾出聚香坊三座小楼其中一侧一座的二楼,做办公用。

    “我在聚香坊上班,二店谁来管啊?”陶洁就问高崎,接着就说,“你说让刘进来管,我还是觉得不合适,他太滑头,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高崎吃在嘴里的面条,差点就喷出来。

    “那你看我像不像正经人?”他问陶洁。

    “你当然是……”

    陶洁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

    社会高哥,也不是个正经人,是人见人怕的混混。

    高崎就说:“这人啊,总是会变的。”

    “可刘进坏心眼儿太多,他和你不一样。”陶洁就分辩说。

    高崎摇头说:“我坏心眼儿也不少,只不过得分跟谁。跟蒋师傅,孙继超他们,我不使坏心眼儿,实心实意对他们。跟刘群生那种人,你不使坏心眼儿,成吗?”

    “刘进才不分人,跟谁都使坏!”陶洁说。

    “跟我他敢使坏?”高崎问她。

    刘进倒是不敢跟高崎使坏,别说使坏,连玩心眼儿也不敢。他怕高崎,基本就是老鼠跟猫的关系。

    高崎就对陶洁解释说:“我知道刘进坏,可他不敢跟我使坏啊。这小子聪明。你想想,咱们二店唯一能从里到外玩转了的,除了刘进,还能有谁呀?”

    陶洁想想,还真是这样。

    这个时代,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还是不肯到他们这种私人小地方来。肯来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没多少文化。再不就是下岗找不到活干的企业工人。他们文化水平普遍偏低。

    高崎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

    “他只要不敢跟我使坏就行。”高崎就又对陶洁解释说,“再说,咱们经营这一年多,饭馆每月平均的收入和支出,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了,你就从这些数据上盯着他。营业额下降了,利润少了,我就会过去找他的毛病。”

    这倒是一个办法。陶洁一直管着财务,对饭馆每月的收入了如指掌,饭馆盈利出现波动,她立马就会发现。

    “放心吧,”高崎就又说,“我在饭馆里按着内线呢,这小子要是敢跟我闹鬼儿,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哎耶!”陶洁就皱眉,一脸不高兴说高崎,“你说话文明点好不好?这一张口就是个混混的样子。”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媳妇是真讨厌他这副样子。可他上一世这样活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

    陶洁皱着眉思考好一会儿,就对高崎说:“哎,你这通过营业数据监督刘进的办法,的确不错。我上班就把这一年二店的营业情况再梳理一遍,弄个更精确的平均数据出来做标准。”

    说到这里,她就夸高崎说:“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想不到你还真聪明。”

    高崎就憨厚地笑了说:“我哪儿能想到这个?这都是胡姐教我的,她心里有许多的好办法,要不然服装店基本不用咱们操心,她自己就能经营那么好呢?”

    陶洁就点点头说:“嗯。胡姐虽然没上过大学,可是真正论文化,大学生还真没她文化高。她看古文根本不用看注释,就这水平,我再学三年都赶不上她。”

    高崎就收了笑容,好一会儿才说:“胡姐是老天给咱们的人才。没有她,咱们走不到今天。”

    陶洁想想也是。高崎不管弄服装店还是搞饭馆,好多主意都是胡丽丽在后面给出的。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让胡姐只经营那个服装店,有点大材小用了。我想让她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你看行不行?”

    陶洁就有些担心地问:“胡姐没干过餐饮,能行吗?”

    高崎说;“应该行。咱们自从开饭馆开始,我就没瞒着她任何事。好多饭馆那边的主意,也是她给出的。我让孙大爷给她当顾问,相信她很快就适应了。”

    陶洁就问:“那你把胡姐从服装店抽出来,服装店谁来管啊?”

    高崎就又憨憨地笑了说:“我早就跟她打过招呼,让她培养接班人。这个,我不操心,让她去操心。”

    吃了饭,高崎还是没听陶洁的,走着去饭馆。

    他这一天要办的事情太多,离开车不行。

    雪下这么大,他得去接孙立海到聚香坊那边去,也得去胡丽丽家接她到店里去,还得和她谈让她去干总经理的事情。事情谈完了,就又要和她一起去聚香坊见孙立海,以他俩为主,把聚香坊的管理层先定下来。

    另外,孙立海这边,蒋师傅和胡丽丽,都分别占着不同店铺的股份。他想把这些店铺都统一起来,就得把这些股份也统一了,让他们变成整个公司的股东。

    这样,任何一个店铺的盈利,都会影响所有股东的利润,不像现在这样,各人管各人。

    他这些设想,也得和所有股东商量。

    尽管所有的店铺,钱都是他出的。可没有这些人,他一个店铺也经营不起来。不但经营不起来,恐怕还要亏本进去。

    高崎是个知道知恩图报的人。他觉得想做大事,就得依靠大家的力量,就得给人家股份。另外,在他的公司里担任什么职务,就得给人家什么职务的工资。

    他这些想法,完全发自内心。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干,倒碍不着他重生什么事。

    “咱开车是‘铁包肉’,你骑车是‘肉包铁’,走路更是只有肉。在雪地里走,四周都是来来去去的车辆,全是铁家伙,反而最不安全。”他就给陶洁讲歪理。

    陶洁才不信。

    “走路你不会走人行道,非得到马路上去走啊?我就不信,你好好在人行道上走着,那汽车会好好的从马路上开到人行道上来撞你。”

    “地上不是有雪,路滑嘛,这个可就不一定了。万一有开的快的,刹不住车,跑人行道上也是正常。”高崎又开始狡辩,“咱开车呢,就算有车刹不住撞上,咱在车里也安全不是吗?只要咱开慢一些,离行人远一点,就很安全。再说我这一天要去好多地方,没车怎么行啊?”

    陶洁就噘嘴说:“全是歪理。我发现你现在嘴怎么越来越频了,你还是不是高崎啊?”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不是了,你背着高崎偷会我这个情人呢。”说完就赶紧开门跑了。

    陶洁就在他后面追着他打。

    “你这个不要脸的!”

    两个人一路笑闹,踩着路上的积雪,一呲一滑地往车库那边去。高崎不敢跑快了,怕陶洁在后面摔了。转身的工夫,陶洁还是摔了,坐在地上,弄一身雪。

    高崎只好跑回去,把她给扶起来,帮她拍打身上的雪。

    “摔坏了没有?”他一脸紧张,看着她问。

    陶洁就看着他傻笑,露出两个酒窝来。

    雪下的很厚,估计根本就没有摔疼她。

    高崎给她戴上鸭绒大衣上面的帽子,假装生气责怪她说:“让你不要穿带跟的靴子,就是不听话!”

    陶洁一脸得意,抓着高崎的胳膊,也不说话,跟着他往车库去了。

    在高崎面前,陶洁可以尽情地胡闹。无论她做什么,高崎都不会真生她的气,她可以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就是她的幸福了。

    高崎先送了陶洁去店里,然后就又去孙立海家,接他去聚香坊。

    孙立海不用他。从他家到聚香坊,拢共不到一里地。

    “我不怕路上雪大,你再摔着嘛。”高崎就跟他解释。

    “我还没老到连路都走不了。”孙立海倔脾气上来,就是不坐他的车。

    “你看看这路上,你开车能比我走道快?真是的。赶紧忙你的去,我不用你管!”

    高崎跑来接他,孙立海心里其实很感动。可是,高崎这孩子实诚。你这回让他接了,下回他还是要过来接。

    他不想因为自己,给高崎增添过多的麻烦。

120.换位思考

    孙立海死活不肯坐高崎的车,高崎只好再去接胡丽丽。

    胡丽丽的家在城北,是唐城电器开关厂的宿舍。

    原先的电器开关厂,也和唐城量具差不多,都处在市郊,只是电器开关厂离得城市更近一些。

    如今,城市在不断向外扩展,那里已经成为新的城市的一部分了。

    只是,电器开关厂已经没有了,这是唐城这个工业城市,第一批倒闭的公有制企业之一。

    开关厂主要生产工业用的各类开关、断路器和接触器、继电器,原先也是好大的一片厂区,两千多工人。

    时光进入九十年代中后期,南方采用西方标准和技术的各类电器,不断涌入北方,冲击着北方原有的工业市场。

    南方的工厂,已经生产空气式断路器和开关了,开关厂还在生产用铅丝做熔断介质的闸刀开关,产品整整落后了人家一代。

    而且,性价比上,也和人家根本就没法比。

    一个cj10-20交流接触器,南方产品只要四五十块钱,而且增加了塑料的防电弧罩,外形也更漂亮合理,且上面各部件都是模块式的,组装拆卸十分容易。

    开关厂还是生产老国标的同样型号,粗老笨重,外形难看。部件互换困难不说,关键是价格,要卖到一百四五十块钱,是南方同类电器价格的三倍。

    这就如孙继超纳闷的那样,南方一套同样的模具,五千就能卖着,而他们的生产成本就需要八千多。

    这就是两种理念的差异了。

    计划经济时代,我们走的是苏联的路子,注重的是达到目的而不计成本。

    西方的思路却是追逐利润,尽量减少成本。扩大利润的同时,还要考虑客户的使用感受。

    同样的价格,客户当然会选择使用更方便的。

    当市场经济来临,南方更接近改开的窗口,更容易见识到西方世界的产品和理念。他们在拼命向西方学习的那些年,北方却什么都见识不到,仍旧在老路上蹒跚踟蹰。

    南方的接触器,采用了西方更方便的模块化生产,做到了流水线作业模式,大大节省了成本。

    而且,内部耗材上,也完全摒弃了不计成本的理念。

    接触器的触片,用钢片镀锌来替代过去价格昂贵的铜片,触点同样用镀银代替纯银。

    这样算下来,成本降低的可不仅仅是一倍两倍。

    而唐城电器开关厂,却还在生产老模式的老产品,还在不计成本。

    这样的后果,只能是产品再也没有销路,工厂倒闭。

    困扰着孙继超的那个模具成本问题,同样是如此。

    模具要求耐磨,北方的老式做法,就是模具整体采用价格昂贵的合金钢材。而南方却只是用价格低廉的碳钢做模具机体,只在易磨损的部分,镶嵌合金钢。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让整个模具的成本,降低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人家同样采取模块化生产,不同的单元小组,只专门生产一种部件,从而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节省了成本。

    有人说,南方人更会做买卖,北方人笨,所以南方会率先富裕起来。

    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接触西方新理念的时间早晚而已。这与政策和国家扶植方向有很大关系。

    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北方如果像南方一样,可以早早接触到西方的世界和理念,尽快转换落后的管理机制,北方人也不会去经历那个下岗的阵痛。

    而且,国家的基础工业,大多集中在北方,北方的技术工人更多。

    如果不是存在这个先后的问题,同时接触新理念,相信北方的发展,会远远快于南方。

    进入二十一世纪,南方的风开始吹向北方,唐城也迎来了快速发展时代。

    当城市的触角,延伸到电器开关厂的时候,开关厂早已经倒掉了,只留下了宿舍区。厂区则直接被用来做了商业土地开发。

    胡丽丽的老公,原来就是开关厂的,因此,她会在那个宿舍区里住着。

    高崎早上出门,就先给胡丽丽打了电话,让她不要骑车去店里了,路滑。他过一会儿会开车去接她。

    胡丽丽肯忠心耿耿地跟着高崎干,与他这个会关心人是分不开的。不仅仅是对胡丽丽,对别人高崎也是这个样子。

    他一个人,懂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做事业,就得靠胡丽丽这些有能力的人来帮着他。那么,他就得像关心家人和陶洁一样,关心人家。

    换位思考这个话,说说容易,没有一定的年龄阅历,是做不到这四个字的。高崎恰恰具备了这个年龄和阅历,可以做到真正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做到这个,这些有能力的人,才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听高崎要来接她,胡丽丽和孙立海一样,心里充满了感动。

    高崎不像其他老板一样,只是嘴上嘘寒问暖。他是嘴上不说,心里实际有你,用行动来告诉你,他是真的关心你。

    要不是他们年龄差着八九岁,胡丽丽都会觉得,高崎是对她有意思。

    真要高崎对她有意思,她是会欣然接受的。

    高崎并不知道,胡丽丽和她老公的关系,一直不好,最近更是到了危险的边缘。

    胡丽丽是个要强的女人,自己家里的事情,从来不会让外人知道。

    高崎开车到了胡丽丽家楼下,才打电话告诉她。他不会告诉她个到达的大体时间,那样胡丽丽会早早下楼来等着他。

    外面的雪已经彻底停了,天空也开始放晴。

    这时候,是最冷的时候。胡丽丽早早下楼来,会被冻着。

    这就是换位思考了。一般没有阅历的年轻人,是不会做到的。

    对方问什么时候到达的时候,年轻人会告诉对方个差不多的时间。

    高崎不会这样做。他只告诉胡丽丽,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到了给她电话。

    胡丽丽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顺口就对高崎说:“我坐公交很方便的,你不用过来接我。”

    高崎开着车往前走,边走边说:“雪下这么厚,好多人都会选择坐公交。刚才我过来,看到公交站上乌压压一片人,你一时半会儿坐不上,还是要站在那里挨冻。”

    胡丽丽就说:“那你大老远的跑过来,这么冷的天,不一样也要挨冻啊?”

    高崎回答她说:“车里有暖风,冻不着。”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

    自己的老公,如果有哪怕高崎的十分之一关心她,她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刚才胡丽丽上车,高崎侧脸望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的。

    胡丽丽和陶洁一样,皮肤白,只要一哭,眼圈就会泛红。

    “你眼圈怎么红了?”高崎就问她,“和谁吵架,哭红的?”

    这句话问出来,胡丽丽差点当场就哭了。

    只有高崎可以这么关心她,知道她刚刚哭过。

    “没有啊?”胡丽丽还不想承认,“红了吗?可能是昨晚睡晚了吧?”

    “睡晚了是黑眼圈。”高崎顺口说,“你肯定哭过了。”

    “谁说的?我那是画的眼影。这是女人的事,你不懂。”胡丽丽就分辩说。

    过好一会儿,高崎才说:“胡姐,我拿你当亲姐姐,你不要和我那么见外。你心里要是难过了,我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这一句话,就又说到了胡丽丽的痛处,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随即从包里拿纸巾出来,只一个劲擦眼泪,再不说一句话。

    零三年那会儿,唐城的主要交通干道并不宽敞,还多是四车道的公路,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清雪设备,能够及时把如此大的一场雪清理掉。

    来来往往的车辆,把路面上的积雪压实了,走起来更容易打滑。

    路两边的行人已经明显增多了,车站上果真就如高崎说的那样,挤满了等待公交车的人群。

    好多人嫌人行道上雪多,就跑到走车的马路上来。还是有选择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上班的,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进入机动车道,在压的瓷实了的,更滑的公路上,让人担心地来回穿梭。

    那时候,唐城已经有电动自行车了,带着细辐条的那种,但自行车还是主力军。

    这有着行人,也有着两轮自行车和电动车的马路,就更加难以走车。一时间机动车和自行车、电动车还有行人,都挤到了一条马路上,鸣笛声响作一团,乱哄哄地十分热闹也十分危险。

    高崎不敢再分神和胡丽丽说话,只紧张地控制着面包车,和行人以及两轮的车辆保持足够的距离。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服装店的门口。这时候,陈春梅和两个店员已经到了店里,在门外清理门口的积雪,小脸都冻的红扑扑的。

    门口这一块是她们的“三包”路段,不及时清理,街道的老大妈还有城管、环卫,都会过来找麻烦。

    时代在发展,特别是步入两千年之后,国家加入了wto,城市几乎就是一年一个样子,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快速地发生着变化。

    高崎刚刚接这个店的时候,还招不到城里年轻的小姑娘,只有乡下进城打工的女孩子,才愿意到他这种私人的地方来。

    如今,店里除了陈春梅,就都是城里本地的小姑娘了。

    她们多是家里娇生惯养的独苗千金,考不上大学,也不愿意去工厂里受罪。在这些街头店铺做导购,既干净又舒适,倒成了抢手的好工作了。

    虽然挣的不多,可家里也不指望她们挣的钱生活。只要有个地方拴住她们,不让她们去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家长也就不会管她们。

121.选错了人

    留下陈春梅,是胡丽丽的主意。

    她培养了那么多导购,就培养出陈春梅这一个机灵的来。

    如今的陈春梅,已经再看不出农村姑娘的样子来,俨然就是城里土生土长的女孩了。

    刚刚下过大雪,又不是休息日,这时候还没有来逛服装店的,

    高崎把车停在自己店门口一边,已经清扫了积雪的空地上,和胡丽丽下了车,就吩咐陈春梅,他和胡姐在楼上商量点事,尽量不要让人上去打扰他们。

    陈春梅只答应一声,什么也不问,继续指挥着几个店员扫雪。在做人行事上,陈春梅学会了胡丽丽的好多东西,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早已经不是刚刚来店里时候,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了。

    店里有暖气,很暖和。

    胡丽丽在前面上楼,高崎在后面跟着,顺手掏手机打电话,让蒋师傅那边给送半斤水饺过来。

    “要是方便,就顺便带些饺子汤过来。”他吩咐接电话的服务员。

    上了楼,胡丽丽去更衣室,脱鸭绒大衣,换上一身店里卖的呢子长摆套裙。

    卖服装,自己就得首先学会打扮自己。把自己收拾好了,来店里的顾客看到你穿在身上的衣服漂亮,才更肯掏钱买你的衣裳。

    胡丽丽把原来招聘的女孩们都辞退了,主要也是因为她们的形象,不属于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那种。

    如今招的几个女孩,就一个个的又细又高,打扮起来都是衣裳架子。

    留下陈春梅,主要是因为这女孩年龄大了,逐渐变得稳重,也真正学到了她的东西,可以当店长,替她管新来的这些女孩了。

    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她就问高崎:“你没吃饭啊?”

    才上午九点多,水饺馆不卖早点,还没开火。这时候大家正准备中午的饭点,都挺忙的。高崎一般不会让水饺馆专门为了他,去点火下水饺。

    高崎坐在沙发上,正在茶几上烧水泡茶,听胡丽丽问,就边摆弄茶壶边回答她说:“吃了,早上陶洁下的清汤面。”

    “那你让蒋师傅那边下水饺干什么?”胡丽丽就奇怪问。

    高崎说:“我给你要的早饭。”

    胡丽丽站在他前面,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茶已经泡好了,高崎端茶壶,把茶水倒进茶杯里,同时回答她说;“眼睛都哭肿了,能有心思吃饭才怪!”

    胡丽丽就又想哭。

    陶洁真命好,眼前这个男人,知道疼人。看着五大三粗,心却是这么细。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那么个混蛋男人?

    “再撑一会儿就到中午了,中午一块儿吃就行了。”她说,“让蒋师傅他们为我一个人就开火,太麻烦人家了。”

    高崎指指一边的沙发,让她坐下。

    看着她坐下,这才说:“陶洁说了,早上不吃饭伤肝,尤其是对女人,会让皮肤变粗糙。”

    “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胡丽丽问。

    “你是我姐啊,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高崎就顺口答,“尤其是你受了委屈的时候,我更应该关心你了。”

    “我没有弟弟。”坐一会儿,胡丽丽突然就说,“家里就一个妹妹,还处的不好,很少往来。城里这个婊妹,也不怎么来往。”

    说到这里,她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才说:“当年我中专毕业,就是奔着我城里这个姨家来的。我们家离这里几十里地,希望能在城里有个依靠。结果,人家对我冷漠地很。

    我在百货公司工作的时候,住公司单身宿舍,很少去我姨家。

    我这人嘴上不饶人,让人家讨厌。婊妹后来混的不好了,迫不得已找我接济。我钱没少给,难听的话也没少说。婊妹拿了我的钱也不见得会感激我。

    我家里,妹妹和父母,也是让我这张嘴给得罪了。他们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愿意见他们。不是年节的,我也不回家。”

    “你哭就是为这个?”高崎问她。

    她就惨然一笑说:“我要这么脆弱,那还不早就哭死了?”

    “那是为什么?”高崎又问她。

    胡丽丽等了好久才回答他说:“我命不好啊,不像陶洁一样,摊上个知冷知热的好人。”

    高崎看看她问:“你和姐夫吵架了?”

    胡丽丽的对象,高崎一直没有见过。

    有时候,碰上年节的,和店里员工聚餐,大家都是女的,只有高崎一个是男的,总觉得挺别扭的,就让胡丽丽叫上她老公一起过来。

    胡丽丽总是答应着,来的时候却是她一个人,推说她家那口子有事,来不了。

    高崎一直也没太在意,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还不认识胡丽丽的老公。

    凭着他们之间这么好的关系,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胡丽丽刚想说什么,蒋师傅那边已经送水饺过来,还送来一暖壶热气腾腾的饺子汤。

    盛饺子的平盘就放在茶几上,一个碗里盛上饺子汤,都往外散发着热气。饺子盘旁边,还放了一个醋碟子。

    “赶紧趁热吃吧,吃了身上暖和。”高崎就嘱咐她。

    胡丽丽坐在那里,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饺子汤,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你看看,怎么又哭了?”高崎就说她,“陶洁说了,女人心情不好容易老。不就两口子绊两句嘴吗,又啥大不了的?待会儿吃饱了,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胡丽丽终于拿起筷子,一声不响地开始吃饺子。

    高崎在一边自顾自地喝茶,也不说话。

    和高崎说这许多话,胡丽丽果然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也能吃得下饭了。

    不过,到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又像她这样要强,就要面临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了,一个是怕老,另一个就是怕胖。胖了整个人的形象就给毁了。

    半斤水饺,她能吃二两就不错了。吃了几个水饺,她就不吃了,喝了那碗水饺汤,就要收拾了。

    “这连一半都没吃上,怎么就不吃了?”高崎就说她。

    “我饱了。”她就说。

    “几个水饺就能饱,我才不信。”

    “你想把我给揣成猪啊?”胡丽丽就不满说,语气里明显就带着一丝撒娇的成分,“你们家陶洁早饭能吃半斤水饺不?”

    高崎想想就明白了。

    陶洁早上不肯吃水饺,素的也不吃。水饺油水大,她怕吃多了胖了,到时候再减下来可就要费老事了。

    他就嘿嘿一笑说:“你们呀,就是自己难为自己。胖就胖呗,自己男人不嫌就行,受这个罪干啥?”

    不料,这句话就又捅到胡丽丽肺管子了。

    她就哼一声说:“为他?我才不管他怎么看我,我是为我自己。咱干这一行,没有个好的形象怎么行啊?”

    女人都爱美啊,特别是长的漂亮的女人,就更加珍惜自己的姣好形象。

    陶洁那么怕胖,多半也不是怕自己胖了高崎不喜欢她,而是自己就不喜欢自己胖了的形象。

    “你不吃我吃。”高崎就说,“早上陶洁弄那点猫食,我本来就没吃饱。”

    说着话,他就把茶几上的盘子拖到自己跟前,顺手拿起胡丽丽的筷子来。

    “哎,那个我用了,我去给你刷刷。”胡丽丽赶紧说。

    高崎已经用筷子夹一个水饺,放嘴里了。

    “我姐用的筷子,刷它干什么,我又不嫌你脏。”他嘴里含着水饺,含混不清地回一句。

    这句话,就有些暧昧了。

    高崎心里,是真喜欢胡丽丽,不过不是那种爱人之间的喜欢,而是真把她当家人,当自己的姐姐看。

    胡丽丽看着他吃水饺,好久没说话。

    过一会儿她说:“老板,如果守着陶洁,可千万别这样,要不然让陶洁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陶洁哪有那么小心眼?”

    高崎这句话说出来,突然就醒悟过来。

    胡丽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比自己大不少,可依旧是个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之间是天敌。

    “嗯,我记住了。”他改口说。接着就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你熟了,感觉,感觉你就是我的家人,跟我亲姐姐一样。我也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弟弟。”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但守着陶洁不能这样。”胡丽丽说,话里就带些伤感出来。

    高崎以为她心里又难过了,吃着水饺就问她:“为啥和姐夫吵架啊,能跟我说说不?”

    好一会儿,胡丽丽叹息一声说:“选错了人呗。”

    高崎就住下吃水饺的动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以他的处事经验看,胡丽丽用这副表情,这种语气形容她的老公,就不像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了。

    “胡姐你可别乱想。”他就赶紧劝她,“你们孩子都上学了,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吵架属于正常。我和陶洁有时候也吵架。”

    胡丽丽就咧嘴笑一下,这下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你们吵架是吃饱了撑的,增添点生活乐趣。”她说,“我和他吵架不一样,我们没有感情了,早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胡丽丽低着头,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

    高崎心想,看来刚才他还真蒙对了。胡丽丽和她老公之间,恐怕问题严重了。

    “我觉得吧,像你这么漂亮、要强的一个人,当初肯嫁给他,肯定就是心里喜欢他的。”高崎就试图劝胡丽丽,“这说明他还是有优点的,你们就有过下去的基础,再说你们还有个上学的孩子。胡姐,别为点小事心里想不开。吵过去了,过一阵子气消了,就好了。”

    胡丽丽淡淡一笑说:“你还真错了。正是因为我要强,才选错了人的。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只是不讨厌他。”

    “你不喜欢他?”高崎吃惊地问,“你不喜欢他干吗还要和他结婚?”

122.爱与不爱的区别

    听高崎询问,胡丽丽就惨惨一笑。

    “从百货公司辞职那一年,我二十五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时代,二十五岁不结婚,就算老姑娘了。”

    对这一点,高崎倒是很有记忆。

    别说女孩,就是男孩,这个年龄不结婚,又没有女朋友,家里父母也会着急的。

    “就是为了结婚,就稀里糊涂嫁给他了?”高崎问她。

    胡丽丽回答说:“那倒不是。可能是我心高气傲吧,在商业系统工作的时候,有不少追我的男孩子,别人给我说的也不少,我没有满意的。”

    胡丽丽和陶洁一样,是那种比较文艺的女孩。这种女孩往往喜欢幻想,对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总是幻想的比较完美。

    而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完美的男孩呢?

    记得陶洁曾经跟他说过,她上技校的时候,就有好多男同学追她,她一个都不喜欢。

    别人三年技校上下来,不是成双成对,至少也是经历过恋爱了,可她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想不到,我坚守了这么多年,最后便宜你了!”这是陶洁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对高崎说过的话。

    当然,这是她和他开玩笑说的。但现实也好像的确如此。

    参加工作,进入到唐城量具,残酷的现实,也就打破了陶洁当年那些美好的幻想。

    特别是经历了刘群生和老摩托的骚扰,让陶洁不得不迅速从幻想里走出来,去面对现实。

    她当初选择高崎,也是面对现实,高崎可以保护她。

    那个时候,相信在技校里追过陶洁的男孩子,很多会比高崎优秀。但正如陶洁说的,错过也就错过了,她必须面对现实。

    那时候的陶洁,考虑的恐怕不是爱情,她心里也不会爱上傻乎乎的高崎。

    只是,和高崎在一起之后,高崎对她的好,彻底感化了她,让她真正觉得,自己蒙对了人,捡到了宝,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才慢慢爱上高崎的。

    所以,陶洁总是喜欢说,她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就像那部老电影里的李秀芝和许灵均一样。

    陶洁找到高崎,是她命好,蒙对了人。胡丽丽呢?恐怕就是蒙错了人了。

    二十五岁的胡丽丽,在店主夫妻鼓动下,从百货公司辞职出来,跟着他们干。老板娘为了拉住她,就把自己远房一个表弟,介绍给了她。

    “那时候,国营工厂里的工人都很吃香啊。”胡丽丽感慨着说,“我刚进百货大楼当营业员,一月只有二十四块四的工资。开关厂的工人,一级工就是三十七块八。当时大家把找到国营大厂工人,当成是很荣耀的事情呢,何况他还是开关厂里的技术员呢。

    那时候我就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找谁不是找?他条件是最好的,人长的也行,平时话不多,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自己老大不小了,再挑下去,就真剩到家里没人要了。脑袋一热,就答应了。现在想想,我就是跟原先追我和人家给介绍的任何一个人,也比跟他强!”

    “他对你不好吗?”高崎就问。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胡丽丽就幽幽地说,“刚结婚那会儿吧,也看不出来怎么着,就是懒。自己有家了,回家来总得打扫卫生,收拾的干净一些吧?人家下班回家,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就等着开饭了。

    我就得赶紧忙着做饭。饭做好了,摆到饭桌上,还得喊他来吃饭。人家这时候,才慢悠悠从沙发上起来,去洗手吃饭。

    吃完了饭,人家就又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我就得洗碗收拾厨房。等把这些干完了,回头一看,地上脏的不成样子。我让他擦擦地,你猜人家怎么说?这地又不脏,擦它干什么?就是坐着不动。

    咱看不下去呀,就得自己擦。擦着地,又看见家具上有土了。擦完了地,就又得擦家具。擦完家具,又想起来衣服还没洗呢,再去洗衣服。

    我这一天到晚,店里忙完了回家忙,他一点忙都不肯帮,我心情能好的了吗?就经常为这个,两个人打个一地鸡毛。”

    高崎突然就笑了。

    胡丽丽和陶洁还真是有好多相似的地方。在高崎眼里,家里就没多少活干。可在陶洁眼里,就跟胡丽丽一样,哪儿哪儿都得收拾。

    不一样的是,高崎不忍心累着媳妇,会主动去干。时候长了,陶洁就开始自己不干,指使高崎干了。

    “地脏了,你拖地,我去做饭。”

    “你就光知道拖地呀,没看见家具上爆一层土吗?”

    高崎就再去擦家具。

    这恐怕就是爱与不爱的不同了。

    看高崎笑了,胡丽丽就不高兴问:“你笑什么呀?你回家也和我们家那个一样,光看电视不干活?”

    高崎就赶紧说:“没有,我不干活陶洁也得愿意啊?”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你是爱陶洁啊,不忍心她自己干,怕累着她。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如果爱我,就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劳累。所以,我早就寒心了。”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高崎就问,“那时候你们没孩子,离婚也没有这许多麻烦。”

    胡丽丽说:“你以为那时候像现在呢,离婚跟换衣裳一样容易?那时候我思想保守地很,觉得刚结婚不多久就离婚,是很丢人的事情。心里就想,凑合着过吧,反正除了懒,他也没有其他毛病。慢慢地,自己常说着他,兴许他会慢慢改变的。”

    高崎就不由感慨一声说:“想着改变别人,是最愚蠢的想法了。”

    胡丽丽接口说:“可不是?我当时就蠢到家了!这些年过去了,不但没改变的了他,反而把我弄的脾气火爆,跟谁都没法好好说话。家里父母和妹妹也不待见我,不愿意跟我来往。”

    高崎就奇怪问:“我看你对待顾客,脾气挺好的啊?”

    胡丽丽说:“那是工作。我跟顾客也无缘无故发脾气,那咱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高崎说:“你跟我也没发过脾气啊?”

    胡丽丽没好气说:“这就快了。咱们越来越熟,等我把你当家人,不当老板了,就有你受的了!”

    高崎就又笑:“我不相信。其实,你不是个不讲理和没有修养的人,起码比我修养好很多。”

    胡丽丽说:“那是你没真惹着我。你如果跟我们家那口子那样,你试试!”

    高崎就不说话了。

    如果他真像胡丽丽说的,她老公那样的话,估计陶洁也会和他发脾气,和他吵架。

    他想想就说:“这样胡姐,等以后有机会了,你把姐夫叫出来,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以后熟悉了,我和陶洁帮着你劝劝姐夫。外人的话他容易听进去,兴许以后,他就能改变一些,不惹你生气了。”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要只是这样,我有什么气好生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了。”

    高崎就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

    就听胡丽丽说:“我打算和他离婚了。”

    住一会儿,高崎才问:“他干什么了,让你想到要离婚?”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丽丽才开口说:“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怕丢人了,就和你说说吧。说了,兴许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这些自己家里的乱七八糟,我还真没和别人说过。”

    高崎没有说话,怕说错了话,胡丽丽就又不说了。

    胡丽丽是个逻辑性很强的人,自己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往下说。

    “其实,因为他懒,我们感情一直就很不好,经常吵架。有了孩子以后,我又得忙工作,又得照顾孩子,他什么都不管。架也就越吵越多,到后来就吵寒心了。两个人要么不说话,说话就互相呛对方,什么难听说什么。从孩子上幼儿园开始,我们就分居了,回家也很少说话。

    再后来,开关厂倒闭,他失业了。就他那个懒惰的性格,到哪里都干不长,最后就不去找工作,一直待在家里闲着。

    我心里想,你不工作就不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就是比别人挣的少,日子过的紧吧点。

    可你都在家里闲着了,做点家务,帮着我接送孩子总行吧?这个他也不干!他迷上炒股了,天天去证券公司那里蹲着。钱没见他挣回来,倒是时不时就回来问我要钱。

    我知道他没了工作心里烦,不想让他更心烦。只要我手里有钱,他要我就给他。不给他,不让他炒股,就得和他吵架。

    吵架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花钱免灾吧。

    后来,可以在电脑上炒股了,他就又要买电脑,在家里炒股。

    我心想,只要他不烦我,怎么着都行。这些年下来,我实在太累了!

    炒股没有挣到钱,他又迷上赌博了。背着我,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赔了个精光!

    我和孩子还得过日子啊?就清了所有的银行卡,改了密码,不再给他钱。

    为了从我这里弄到钱,他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我。甚至,甚至怀疑我为什么可以挣这么高的工资,是不是出去卖了?”

    说到这里,胡丽丽就又哭了。

    高崎找来纸巾,默默地放到她跟前。

    胡丽丽擦了眼泪,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往下说:“你还要我领着他,和他一起吃饭。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回都答应,回回不领他来吗?

    从没了工作那天开始,他就借酒浇愁。酒量又不行,还天天离不开酒。喝一杯就开始胡说八道,黏着谁跟谁聊,嘴里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标准的一个酒晕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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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介绍:
“高崎,你说说,咱们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嗯……把工厂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
高崎每一个主意,都能把大家吓死。
可就是这些吓死人的主意,成就了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传奇从重生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从重生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