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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传奇从重生开始txt下载     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0.治疗陶洁的新办法

    高崎见到胡波的时候,原原本本把陶洁说的话,告诉了他。

    “你不自称心理学专家吗?砖家还差不多,搬砖的砖。净出馊主意!现在,陶洁的脑子越来越乱了。”他就埋怨说。

    胡波挠挠头,嘿嘿地笑了。

    “我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可不是失忆症专家。”胡波劝他说,“陶洁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别奢求太高哈?”

    他是来找高崎,研究一下司老大可能躲藏在哪里的。毕竟,高崎对司老大比较了解,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而且,他发现高崎这家伙其实和他一样,适合当警察。他们的思维方式几乎一样,都喜欢在心里算计,然后就能弄出一套匪夷所思的办法来,把别人给绕到坑里去。

    这种缜密的逻辑性思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和高崎在一起商量分析个事情,往往能弄出个结果来,比他和手底下那帮警察在一块儿琢磨都强。

    可是这一次,高崎和他一样,没有想起来司老大会躲到哪里去,他的心思都在陶洁身上呢。

    关键还是和司老大有过交往的人,包括他多年不来往的三亲六故,胡波都反复摸排了个遍,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仍旧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见高崎再想不起什么来,胡波就说:“也只好这样了。下一步,我想,还是把排查目标,锁定在房宽明身上。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应该是房宽明提供的。”

    胡波找高崎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想打听一下房宽明的底细。

    对房宽明,高崎知道的,恐怕还不如胡波多。

    他出道的时候,房宽明已经进了监狱了。出来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想着重新做人的,老老实实地利用自己在监狱里学到的车工技术,到乡镇企业里打工。

    可是,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欺负你。当年打工没了出路,他都没想到要重新混道上的生意,而是去做零工,或者去做小买卖。

    可惜,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婆娘,除了嘲讽他,一点也不会帮他。房宽明弄死她,也是她罪有应得。

    最终,困顿中的房宽明,还是没有抵抗住刘小军的诱惑,重新回到道上来,和高崎过不去。

    刘小军这就叫自己找死了,谁也救不了他。

    高崎只知道房宽明因为老婆和刘小军有染,杀了老婆和刘小军一家,从此消失,别的也不了解。

    而且,他这个了解属于先知先觉,不能对胡波说。

    现在想来,上一世房宽明杀了刘小军一家以后,恐怕也是司老大把他给藏了起来。

    陶洁现在,一会儿说高崎不是她的高崎,一会儿又说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不一样,都有点精神分裂的征兆了,高崎哪里还有心思琢磨什么房宽明?

    “我不是奢望太高。”他就对胡波说,“她这样脑子越来越乱,我怕她得其他毛病。万一她这样抑郁了,还不如就那样昏迷着呢。”

    看看高崎没心思和他研究案子,胡波只好和他告辞。

    三天以后,他突然就又来找高崎。

    “我想到一个治好陶洁的好办法。”他见面就对高崎说。

    高崎狐疑地看他半天,才迟疑着问:“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什么叫馊主意呀?”胡波一脸不满地说,“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高崎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就看着他,等他说想到的主意。

    胡波就给他分析开了。

    “你看哈,陶洁现在为什么不认可你,也不认可这个世界?”

    “为什么?”高崎问。

    胡波就说:“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分析,陶洁的记忆,也就在两千年前后。虽然离着现在,也就过去了十年,可这十年里,唐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两千年到现在,唐城扩大了不止一倍两倍吧?原先的府城路以北,就是庄稼地。可现在的府城路,都成唐城南北方向的中心大街了。

    就说唐城量具那个地方,十年以前就是郊区工厂。你看现在,已经是城东新区的中心了,完全城市化了。这都是咱们国家加入WTO,带来的市场红利呀。”

    这个高崎比胡波了解,城东新区贡献最大的,还是他高崎呢。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就不耐烦地问他。

    胡波说:“我的意思是说吧,你就是把陶洁带到过去她生活过的地方,变化这么大,她也感到陌生。原来唐城量具是什么样子?除了几家工厂,都是农村和庄稼地呀?公路那么狭窄。现在是什么样子?双向八车道呀!公路两边除了商铺就是住宅楼。

    别说陶洁,就是把你从两千年直接空降到现在,你也得傻。所以,咱们通过怀旧来刺激她大脑皮层的记忆细胞复苏的办法,才不会起作用。”

    胡波恰恰说反了,高崎是从未来,空降回了过去。

    高崎仔细想想,你别说,胡波说的还真有道理。别说是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他苦心孤诣恢复的二车间里面,墙面、窗子、门和机床、地面,都是经过美化处理的,墙角还搞了许多的镭射布景灯,给弄的美轮美奂的,和当年铁屑遍地,机床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破旧二车间,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他就问胡波。

    胡波得意地一笑说:“咱们呀,得找个和当年那个环境差不多的地方,让陶洁住到那里去。在那个环境里,估计她就能够适应,慢慢放松下来。人只有在放松下来的时候,大脑才恢复的最快,你说是不是?”

    高崎这个气。

    “你说胡话呢是不是?你知道我把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投了多少钱吗?快上百亿了!啊,你让我为了陶洁,再把它给恢复成十年前的原样?我就是想干,老百姓也不肯答应。就是老百姓肯答应,许书记肯吗?他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胡波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再把城东新区给拆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再找一个和当年唐城量具差不多环境的地方,让陶洁住过去,不就行了吗?”

    “我上哪儿找这样的地方?”高崎就没好气说。

    “有啊。”胡波说,“唐城北边山里有个石门镇,和海城搭界的那个地方,你知道不知道?”

    这个高崎倒是知道,不过他没去过那里。

    “石门镇西边的山沟里,离着镇上十里地左右,有个军工厂,你知道不知道?”胡波问他。

    高崎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那是个小三线厂子,过去是制造炸药的,对外叫什么化肥厂来着?我也忘了。”胡波说,“后来军转民了。我老婆老魏她娘家,就是那里的,我和她回娘家,去过好多次。那个地方,和过去的唐城量具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条公路从厂门口经过,厂区在公路北面,工人宿舍区在公路南边,就是地方小点,附近只有那一家工厂,周边还有几个小村子。”

    “你的意思,是我带着陶洁去那里住着去?”高崎问他说。

    胡波就嘿嘿一笑说:“老魏娘家没人了,不过房子还闲着,就在工厂宿舍区里,是平房,有个大院子,三间大北屋,拾掇拾掇,住人没问题。”

    高崎没接话,脑子里在仔细思考着他这个主意,他怕这家伙出的又是一个馊主意。

    胡波就又解释说:“你看,陶洁现在不认你,兴许就跟现在的环境有关系。你可以跟她说,你们重新谈一次恋爱嘛。只要进入原先相似的环境,说不定她就找着感觉了。她找着感觉,你又出现在她熟悉的环境里,她不就能够意识到你就是高崎了吗?”

    高崎瞅他半天,总觉得这家伙好好的给他出这么一个主意,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看到他眼睛里满是真诚,也就没再多想。

    “你哪天有空,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他就对胡波说。

    “干吗哪天呀,现在我就可以带着你过去看看。”胡波说。

    难得胡波对他和陶洁这么上心,高崎就真开了车,和胡波一起去了石门镇。

    山沟里那个厂子,叫红旗化肥厂,现在还开着,不过不生产化肥,也压根儿就没生产过化肥。军转民之后,他们生产种地用的塑料薄膜了,也是半死不活,勉强支撑着。

    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眺望整个厂区,倒真有十年前唐城量具的那么点样子。

    随后,他们就去了胡波老婆娘家住过的那个院子。

    工厂的宿舍区也都是楼房了,唯独剩下最南面靠着山坡的这个大院子。

    这院子原来是厂里的单身宿舍,有一排七八间平房。后来厂里没了住单身的工人,魏秋芬父母家孩子多,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一直在这里住着,没有再买宿舍楼。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参加工作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老两口。太多的房子用不着,老两口就把房子通开,变了三间大房子,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客厅,一间做了厨房和洗手间。三间房子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平米。

    门外的院子很大,东西长有五十米,南北宽有三十米,快赶上个篮球场了。

    魏秋芬的父母年纪大了,儿女们不放心他们独自在这里住着,把他们接到城里去了。

    这房子因为没有人居住,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像高崎这种,钱在眼里就是数目字的大佬,想着要把这个院子和房子恢复一新,直接就不在话下,改成两三层的别墅都轻而易举。

    这地方在一个山坳里,东西长,南北宽,四周全是高山,风景着实不错。高崎几乎是立刻就相中了这个地方。

    也许,和陶洁单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会弄明白,妻子到底是怎么了。

481.倒讲价

    相中了那个大院子之后,高崎就让胡波回家跟他老婆商量,看他们家能不能把这个院子卖给他?

    山里的这种工厂宿舍,是不值钱的。

    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城市化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由郊区走向城市。他们大多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再不回这些山沟沟里来了。

    好多深山里的村子,因为通路和通水电困难,村里只剩下些留守的老人,甚至整个村子都没了人居住,彻底荒废了。

    像红旗化肥厂这样的小三线工厂,年轻人也在大量地流失,走出去就不再回来。但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有个工厂,还有人在上班,就算不错了。但上班的,也多是中老年的工人居多,剩下的就是出生在这里的一些工厂子弟,没有能力在城里谋生的。

    所以,工厂拥有的职工人数,也在逐年下降,宿舍区里居住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好多附近乡村里的百姓,贪图这宿舍区里水电方便,房价也便宜,便从离开这里的职工手里,把房子买了来,搬过来居住。

    但房子的确不值钱。唐城的房价都到了两三千一个平米了,这里也就七八百。如果是楼顶层,这个价也没人要。

    楼房尚且如此,魏秋芬父母家的这个破平房,当初她父母搬走,出价一万都没人肯要。

    胡波的意思,是将这个房子暂时借给高崎和陶洁住,可没有卖给他的意思。

    让高崎在这里住,主要是治疗陶洁的病,又不是让他在这里长住。

    高崎不借。就算他不长住,弄这么个破房子给媳妇住,他也于心不忍。万一这破房子年久失修,下雨下雪塌了,砸着陶洁可咋整?再说了,这里面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指望那么个破铁皮炉子取暖,夏天能把陶洁热坏了,冬天能把她冻死,这可不成。

    他得装落地空调,而且得每个屋里都装上,客厅、卧室、餐厅。还得弄个水暖炉子,每间屋里都得装上暖气片,包括洗手间。还得装容量大的太阳能,浴室不光要有淋浴,还要有大浴缸。

    屋里这墙面也不行了,灰土的,得整个铲了换水泥墙,贴墙布。另外,这屋子的梁和檩条都几十年了,早腐朽了,太不安全,得整个换新的,红松的。瓦也得全换新的。水泥地面可以不动,在上面铺一层木地板就行了,隔绝地面上来的凉气。

    胡波这个气。你们当年在那个小镇的破房子里住着的时候,你咋没这么多毛病呢?真是有钱烧的!你干脆再在这儿盖个别墅得了。

    高崎还振振有词。

    盖别墅地方倒是足够,可不能盖。这地方的人都穷,城里人均工资都快到四千了,这里能拿两千一月的就算高工资了。

    你看看那些楼房,都破旧的很了,我在他们边上弄个别墅,我这是想遭人家嫉妒恨呢,还是想招贼惦记呢?

    要修旧如旧。里面豪华一些,外面尽量不动。

    胡波就直撇嘴,我就多余给你出这么个主意!

    高崎也不在乎,你卖不卖吧?不卖拉倒,我还不愿意用你这馊主意呢!

    胡波就为难了。

    这房子卖给高崎的话,原先一万卖不出去,高崎估计能够出到好几万。他知道胡波是清官,靠工资吃饭,日子过得清寒。平时他都想着办法给胡波塞钱塞不进去,有买房子这么个好机会,那还不是能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啊?胡波可不想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高崎手里。

    回家和老婆一商量,魏秋芬就骂他说:“你怎么这么笨呢?那房子再那么放两年,没准儿自己就得塌了,到时候一分钱都没了。这好歹的高大老板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你还不卖,你傻不傻啊你啊?”

    胡波就为难说:“这不是卖不卖的事。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为自己谋福利,这是原则问题。我都这么干了,下边人还不有样学样啊?我们掌握着特殊权力啊!这权力不能关进笼子里,对不起当初入党时候自己宣誓的誓言,更对不起赋予我权力的党和人民。”

    胡波说着的时候,魏秋芬就一个劲撇嘴,待他说完了就说:“你呀,这辈子就吃亏吃在这个轴上了。你就不想想,房子是我爸妈的,又不是你的,卖了钱你又一分钱拿不着,你心啥惊呢?”

    胡波分辩说:“你爸妈不是我岳父岳母啊,跟我没关系啊?这和高崎从咱们手里买房子,能有多大区别?”

    魏秋芬叹一口气说:“行了,以后这种糟心的事少和我说,嫁给你我这辈子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胡波就嘿嘿地笑着说:“老婆,你当初嫁给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怕我穷,就是再穷,只要我对你好,你就愿意。老婆,我对你好不好?你不许反悔哈?”

    魏秋芬就笑了,接着就又叹气说:“我反悔能给你生儿子啊,还给你养这么大?还伺候你吃,伺候你喝?我是说啊,这种糟心事儿,以后你干脆别让我知道,我心情会好一些。”

    胡波就又嘿嘿地笑。

    “不和你说,这事儿办不了啊。”他就哄媳妇说,“房子,咱肯定得卖给高崎。可是,咱不能占便宜,只能吃亏。你得去做做爸妈的工作。你刚才不说了吗,那个破房子,要是再卖不出去,塌了就一分钱不值了,还不如便宜卖给高崎呢。”

    魏秋芬就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为难地说:“老两口倔着呢,都有退休金,也不缺钱花。那房子他们肯便宜卖呀,也早就卖了。他们早就说了,少了一万不卖。”

    “我知道,知道。”胡波说,“要不我好好的回来,和你说这糟心事儿干啥?”

    好久,魏秋芬才问:“那你说,多少钱卖给高崎合适?”

    胡波沉默一下,就小心地对媳妇说:“我琢磨着吧,最好不要超过五千。”

    “啥?”魏秋芬就急了说,“你自己去和我爸妈商量去吧,我不去挨那个骂!”

    “哎,哎,你别急呀。”胡波和媳妇商量说,“咱这不商量嘛。咱买上东西一起去爸妈那里,商量通了更好,”

    “商量不通呢?”魏秋芬瞪着眼问,“你打算偷偷拿咱自己家的钱垫上是不是?”

    胡波让媳妇给说中了心事,吓的不敢吱声了。

    “胡波!”这一下魏秋芬真急了,冲着他大喊,“我还没见你这样当官的呢!你这个刑警大队长当的,就差卖老婆孩子了是不是?人家是图升官发财,你说你到底图什么?这官当的越大,我往里赔的就越多!明天我就找你们赵局长去,这大队长咱不干了!”

    三天以后,胡波终于给高崎回信了,让高崎和他去见他岳父母,签个卖房协议,给他岳父母五千块钱,房子归他,办过户手续。

    “五千块钱?买那块地够吗?”高崎问他。

    “山里的地,便宜。”胡波就告诉他,“那破地方快没人烟了,房子、地都不值钱。”

    高崎太了解胡波了,看着他笑,半天才说:“那个房子,少了两万,我不买。”

    嘿,只听说笑话里有倒着讲价的,想不到这现实里还真有。

    “我说你钱多,烧的吧?”胡波就说高崎,“我都和我岳父母说好了,就五千。”

    “你拉倒吧,我又不是傻子。”高崎又反过来说他,“你当你那么可信,我就那么信你?我不会找个人去打听啊?那宿舍里认识你丈母爷的邻居早告诉我了,魏老头死倔,早就说了,少了一万,房子就是塌了也不卖!”

    见胡波无话可说,就又劝他说:“兄弟,咱们俩这交情,你就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啊?”

    胡波就严肃起脸来说:“正因为咱们这交情,才更容易讲不清楚。”

    高崎说:“讲的清楚。我和你岳父母签合同,按五千签,剩下的一万五,我偷偷给他们,和他们说明白你的苦衷。这事儿就等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主动打听着想买这个房子,直接找的你岳父母,这总行了吧?你别老担心我会贿赂你,将来让你为难。胡波我告诉你,我高崎要是办一件让你打脸,对不起这身警服的事情,我就不是人养的!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像亲兄弟一样啊!我高崎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看见我什么时候,对不起哪一个兄弟过?”

    “不行。”胡波还是不同意,诚恳地说,“高崎,自己糊弄自己的事情,咱不能干。做人做事,得把心摆正,你明白吗?”

    高崎说:“我明白啊。可把心摆正,你也不能让自己吃亏,这也不叫把心摆正,还是歪的。”

    看胡波还想说什么,就拦住他说:“好了你不要讲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如果不同意,那房子我不要了!”

    可在胡波心里,他早就计划好了,这房子非得卖给高崎不可。

    墨迹半天,弟兄闹的脸红脖子粗,胡波没了办法,讨价还价到最后,只好同意收一万。

    这下好,他和老婆嘀咕半天,做了两天的思想工作,好容易把老婆给说通了,容易吗?这下算是白忙活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高崎这家伙下手这么快,已经派人过去,把他岳父母的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呢?

    从胡波岳父母手里,把房子买过来之后,高崎就紧锣密鼓地亲自布置改造和装修。

    这时候天寒地冻,外面没法施工,屋里的装修还是可以干的。

    自从去过二车间保留下来的工房以后,陶洁反而越来越不开心了,更加地心事重重,喜欢一个人呆着想事情,有时候嘴里还自言自语。

    高崎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就愈发地着急,唯恐她就此抑郁了,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482.绝非失忆这么简单

    现在的陶洁,基本不出自己的卧室,连吃饭都不想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而且很怕有动静。只要屋里多少有一点动静,她就整宿都无法入睡。

    有时候半夜起来,坐在床上,看着地毯上睡着的高崎,一动不动。

    高崎偶尔醒了,看着陶洁那个样子,能让她吓一哆嗦。

    大家让她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高崎妈就觉得,陶洁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去请神婆来给她看看。

    高崎坚决不同意。

    他心里明白,陶洁心里有个心结打不开,钻了死牛角尖,跟鬼神没什么关系。

    她本身就是个喜欢较真的脾气,别看好着的时候,给人一种老实、柔顺的感觉,实际倔的要死。

    当初她爸妈不同意她跟高崎在一起,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来厂里。她偷偷翻窗户逃走,跑回厂里,半年都不回家。就是和高崎结了婚以后,也很少回娘家。

    这一世,高崎费那么大的事,背着陶洁,把岳父母从小镇骗到城里来,主动向他们炫富,哄着他们主动和陶洁和好,就是怕陶洁生父母的气,再像上一世那样,和父母赌气那么多年。

    以陶洁现在的状态,她是完全不在意住在哪里的,他也就不用事先和她商量,搬到山里去的事情。

    至于父母那里,都快让陶洁给愁死了,只要能治好她,对她有益的事情,父母也不会干预。

    唯一需要解释的,就是胡丽丽那边了。

    陶洁醒来以后,高崎原本是打算,把她和胡丽丽的事情,抽机会告诉陶洁,求得她谅解的。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陶洁会失忆,会变成这么一个样子,他也就无法开口了。

    胡丽丽理解高崎现在的心情。关于他们的事情,她不愿多想,只是用忙碌的工作来充实自己。

    一切顺其自然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高崎要带着陶洁去山里住一段时间,这事肯定得和胡丽丽商量。

    胡丽丽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只是说:“你觉得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高崎以为自己最近只是一味陪在陶洁身边,忽略了胡丽丽,她生气了。

    他就解释说:“你看,陶洁现在这个样子,我的确是不适合和她说关于咱们的事。我想,咱们的事,只能往后放一放,还是等到陶洁彻底好了,再和她说。我想来一诺千金,这个你是知道的。我原先对你的承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就会对你负责任,不会主动放弃你。只是现在,我必须先顾陶洁,希望你能理解。”

    胡丽丽就淡淡笑笑说:“你不要担心我,我理解。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如果陶洁可以好了,我们就是从此分开,我也没有意见。”

    胡丽丽这样说,高崎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胡丽丽说:“咱们两个人,还说什么谢不谢啊?”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有些话想说,可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高崎说:“咱们不用见外,都是一家人,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就说了。”胡丽丽说,“我觉得吧,陶洁现在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

    高崎看着她不出声,见她不往下说,就鼓励她说,“说下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顾虑。我知道,你只能为了陶洁好,不会有别的想法。你给你手下的印象,是很厉害,雷厉风行,得理不饶人。可是,我知道你的内心很善良,为自己爱着的人,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损害爱着的人。陶洁也是你爱着的人,我知道。”

    胡丽丽就差点哭了,强行忍着眼泪说:“你能这样想我,让我很感动。你说的没错,我爱着陶洁,希望她再一次回来,活蹦乱跳地回来!只要她能好了,我愿意牺牲我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高崎就点点头说:“我知道,所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错了我也不会埋怨你。”

    胡丽丽整理一下思路,问高崎说:“你还记得,陶洁是怎么醒过来的吗?”

    高崎没弄明白她的意思。陶洁醒过来,就是突然醒的,然后就一天比一天清醒,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胡丽丽就说:“陶洁醒过来那天,是王曼曼在跟前守着她。今年咱们都太忙,没有过多的时间陪她,陪着她最多的,反而是王曼曼。

    王曼曼那张嘴我是知道,有时候过于尖酸刻薄。我总怀疑她守着陶洁的时候,不知道她跟陶洁说了什么,刺激了陶洁,这应该是陶洁醒过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高崎就皱起眉来,看着胡丽丽问:“她能跟陶洁说什么?”

    这事儿胡丽丽还真不好和高崎解释。因为高崎并不知道,她和王曼曼针对他,策划了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馊主意。

    胡丽丽一狠心,就把这个馊主意,原原本本跟高崎说了。

    高崎听完了,哭笑不得。

    “你可真行!”他气急败坏地说,“幸亏陶洁醒过来了,要不然,我真得让你给害死!”

    接着他就埋怨她说:“丽丽,你应该知道,我和别人,确切地说,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真的接受不了有好多女人这种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女人不用多,只要有一个真心爱我,我也真心爱她的就好。兴许,是因为我太爱陶洁了,她也太爱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她。

    可是,命运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没有陶洁的这段日子里,我又爱上了你,这已经是极限了!现在,你们两个人都住在我的心里,我感觉就是把自己的心分成了两半,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好受!你如果再给我弄个王曼曼进来,我就真没法活了!”

    胡丽丽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知道错啦,下回不给你整女人了。”

    “还有下一回!”高崎就没好气说,“你给我记住了,再干这种傻事,我就出家当和尚去,再不管你们!”

    胡丽丽知道高崎这话不能再接下去了,再接下去,话题就扯的越来越远了。

    她就改了话题说:“你刚才说,幸亏陶洁醒过来了,这句话很对。如果她不醒过来的话,你很可能就又多一个女人了。”

    高崎就让她绕迷糊了,皱着眉问她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胡丽丽说:“我觉得吧,一定是王曼曼陪陶洁的那段时间,陶洁可能已经听得见外界的动静了,只是我们和王曼曼都不知道。王曼曼一定是守着陶洁,把咱们的事都和陶洁说了,而且也说了偷梁换柱的事情。

    恰恰是这些事情刺激到了陶洁,让她意识到必须要醒过来。所以,陶洁醒了过来!”

    高崎继续皱着眉不出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陶洁就已经知道了他和胡丽丽的事情。可是,他也曾经试探过陶洁,醒来之前是不是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陶洁否认了。

    就听胡丽丽说:“我去你家里,翻看了王曼曼去陶洁那里的好多录像,王曼曼的确是每回去看她:都要坐在她头边上,嘴里嘟囔好多事情。具体她说了什么,录像里没有录到声音。

    后来,我找曼曼严肃地谈了这个事情,告诉她,主要是为了治陶洁的病,她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

    她承认了,说了咱们之间的事情,责怪陶洁拖累了你,还把我和她定的那个计谋也说了。就在陶洁醒过来的那天,她说了当晚就要冒充我,去你家的事情。然后,然后陶洁就醒了。”

    “可是,我反复问过陶洁好多次,她在醒来之前,真的没有听到过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在陪着她。”高崎就说。

    胡丽丽笑笑说:“我怀疑陶洁在撒谎。她听到了曼曼说的话,而且是不止一次地听到了。她嫉妒心强,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才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她心里已经恨我了。

    她现在其实是不愿意醒过来。因为她醒过来了,恢复了,就必须要面对现实,面对你的背叛。她无法接受,又爱着你,不愿意离开你。她就选择了假装失忆。

    你想想,她知道你是高崎,却又拒绝承认你是她丈夫,拒绝和你睡在一张床上,这说明什么?恰恰说明她知道你的背叛,心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高崎就愣在那里。

    想了好久,他又摇摇头说:“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仅仅是不记得你,她丢失了从厂里辞职以后,所有的记忆,连她最好的朋友薛雪死了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这绝对不是装的,我了解她,她装不出来。”

    胡丽丽意味深长地说:“人是复杂的,高崎。也许,你说的也对,她的确是失去了好多记忆。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她知道你是高崎,是她的丈夫。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排斥你?我觉得最好的解释,就是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心理上自然地排斥你。”

    高崎无法反驳胡丽丽这个推断。也许陶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有胡丽丽说的这个原因存在。

    可是,这个事情,高崎是不敢直接去问陶洁的。万一她真的不知道他和胡丽丽的事情呢?他冒然去问,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吗?那反而会加重陶洁的病情的。

    其实,在高崎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假设,一直在困扰着他。

    从陶洁现在的表现来看,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辞职做生意和薛雪死亡这个信息。

    而辞职事件,是他们住在那个小镇上的时候发生的。她能够记住小镇上那么多的邻居,那么多辞职前后发生过的事情,却唯独记不住辞职这件事情,这是不正常的。

    而且,还有比这个更不正常的事情,让高崎都不敢去想。

483.诡异的房间设计

    那个高崎不敢去想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小镇上。

    他们在小镇上的那个院子里,住了一年。可是,看陶洁去那个小院子时的表情,好像对那个地方很陌生。

    不仅如此,她记得住那么多邻居,却唯独没有记住离他们最近的,前面院子里的那对外地小夫妻。

    他们上一世,就是住在前面那个小院子里的。也就是说,上一世里,没有前院那对小夫妻!

    他们在前面那个院子里,就不是住了一年,而是住了三年。

    所以,她会对其余那些邻居那么熟悉。

    而这一世,他们仅仅住了一年就搬到城里住去了。

    一年的时间,陶洁有可能对邻居们这么熟悉吗?

    这些问题,已经在高崎脑海里盘旋许久了。

    难道,这一世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陶洁,不是上一世那个陶洁?怪不得他总是对这个陶洁有些陌生感。

    过去,他总用自己两世为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就感觉陶洁和过去不一样来解释。

    可是,如果他的猜测有道理的话,这一世的陶洁不是上一世的陶洁,好多事情就可以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问过陶洁,还记不记得她是怎么昏迷过去的?可惜陶洁不记得了。

    这一次醒过来的,不是原来这个陶洁,而是上一世的陶洁,和他一样,魂穿了!

    这个解释,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他不敢直白地去问陶洁,万一他猜测的不对,就暴露了他重生者的身份,会把陶洁吓坏。

    陶洁本来就有些不正常了,他再来这么一下,说不定陶洁真就会就此让他给吓的疯掉,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当胡波给他出这个,带着陶洁去山里的主意的时候,他想的,就是利用这个可以和陶洁安静地呆在一起的机会,搞明白这些混乱到极点的问题。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心里的这个疑问,是对谁都不敢提起的,包括胡丽丽。

    于是,他就对胡丽丽说:“你的猜测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我和陶洁去那个山里的房子里,安静地住上一段时间,慢慢观察她,慢慢和她交流,想办法打开她的心扉,我想,早晚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的。

    你只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也不会和陶洁分开。”

    胡丽丽就叹一口气说:“也只好如此了。可是,公司现在处在快速扩张的时期,事情这么多,你走了,公司怎么办?”

    “公司有你,我不担心。”高崎说,“我走之前,会把所有工作都交代好的。市里、区里的事情,我会尽量多带你去熟悉。我走了,你就是董事长兼总裁,拥有绝对的权力,无论你用谁不用谁,都没有必要告诉我,你自己决定就可以。”

    胡丽丽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问:“你就那么放心我啊?你要知道,你这样决定,等于是把公司和你财富的决定权,都交到了我手里。万一我贪财,你的公司有可能被我掏空,变成我的公司。”

    高崎淡淡一笑说:“你应该知道我。对我来说,钱财真的属于身外之物。我在乎的,是人。你,陶洁,在我心里,比公司和所有财富,都重要千百倍。只要你们好好的,所有的物质财富都没了,我也不在乎。还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我愿意用所有的财富,换取每一个人的健康和平安。”

    胡丽丽看他许久才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你这个境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来守护你交给我的财富,包括用我的生命。”

    高崎就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丽丽你得记住,你对我来说,比那些财富重要的多,这是不能相比的事情,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我爱着的胡丽丽。你不能用你的健康和生命,来换取这些财富,这叫舍命不舍财,是干傻事,你明白吗?如果你因为守护这些财富累坏了,变老了,我能用这些财富,换回你的健康和容颜吗?不能!

    如果是那样,我要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用?

    丽丽你一定要明白,你好好的,永远这样光鲜亮丽,永远冻龄不老,才是我的最大财富啊!

    对我而言,钱够维持生活,够花就好。到了我这个境界,早就不在乎钱了,因为挣钱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了。

    你如果不相信,这一次我就做给你看。这一次我和陶洁去山里养病,我照顾好陶洁的同时,抽空忙闲的,我随便做点什么,就可以把我们的生活费用挣出来,不用花现有的一分钱。”

    胡丽丽深情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浩荡古词,又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才是真男人。他身上蕴含着的那股气势,当真可以挥斥方遒,粪土万户侯!

    这世上,把情义看的比钱重要的男人,不多了。可这个男人,就是那为数不多,甚至是凤毛麟角当中的一个!怪不得眼高于顶的王曼曼会一眼看上他,愿意不计任何条件地委身于他。

    而眼前这个男人,还爱着她,这是属于她的,多么大的幸福啊!

    “我记住你的话了,你放心去吧。”她对自己的男人说。

    嘱托好胡丽丽,高崎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那个山沟里的房子改造上。

    房子是六七十年代的平房,和所有那个年代的单身宿舍差不多,一整排八间,每间长六米宽四米,放四张单人床。

    整排房子中间没有承重墙,而是用三角梁承重。正是因为这样,魏秋芬的父母才把中间的隔离墙打掉,重新分成了三间房子。

    这一回,高崎准备打掉魏秋芬父母重新做的隔离墙,再一次重新分配空间。

    他从刘总的房产公司,要了一个建筑设计师,和他一起过去。

    先在房子正中间,搞一个六米乘六米的客厅。客厅东北角开一个门,门后面建一个一米二宽的走廊。沿着走廊一直到最东边,分一个大卧室做他和陶洁的主卧,放在最头上。往西再分两间客房。挨着客厅弄间小一些的,做书房和茶室。

    主卧差不多由过去单身房间的一间半构成,足够大,六米乘六米。西面挨着走廊开门,东面还可以订做一排六米长的衣橱,用来放陶洁的衣服。

    有钱以后的陶洁,喜欢收藏名牌衣服。他黄金国际那个房子的衣橱,都被她给塞满了。有这个六米长的衣橱,足够放下她那些衣服了。

    两间客房四米乘四米八,也可以挨着墙做两个四米八长的衣橱。将来陶洁的衣服如果主卧的衣橱放不下,可以继续放到这两间的衣橱里来。

    另外,他的书房也可以在北面,挨着走廊的墙做个大橱子,专门用来放陶洁的鞋子和包包。至于他自己,没几件衣服,随便看哪个衣橱空着点地方,就足够放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陶洁,还喜不喜欢买这些衣服、包包和鞋子?

    上一世的时候,陶洁也是喜欢衣服的,在街上透过看大商场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漂亮的衣服,总是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可惜,那时候他弄点钱回来,陶洁舍不得买衣服,都攒着买房了。

    兴许,陶洁好了以后,还是会喜欢买衣服。她生的漂亮啊,漂亮女孩,哪有不喜欢衣服的?

    客厅西面,还剩下差不多两间房子的空间,六米乘八米。这边就不南北着隔开,而是东西着用玻璃墙和横拉门隔开。南面四米乘四米隔出来做餐厅,餐厅往西,四米乘四米做厨房。北面两米乘六米就做洗手间,里面放个一米五乘两米的浴缸,挨着浴缸再弄个淋浴。然后是一个玻璃隔断,隔断东面是坐便器。坐便器再隔断一下,最外面才是洗手间。

    洗手间这三个小房间的门,都开在厨房的北面,还是用玻璃拉门,浮法玻璃,不透明。厨房的门,则开在客厅西北的墙角。

    这样,从房子外面进入客厅,拉开西北角的门,迎面是个浮法玻璃墙,左拐进入餐厅,再右拐走四米,拉开玻璃拉门进入厨房。厨房右边浮法玻璃墙上有三个拉门,自西向东,分别通向浴室、厕所和洗手间。

    带来的设计师根据他的要求,把设计草图画出来,欲言又止。

    高崎就问他:“你想说什么?”

    设计师就犹豫着说:“高董,您这个想法挺好,也挺实用。就是,就是这样一来吧,这房子里面就弄的曲里拐弯,跟迷宫差不多。不熟悉布局的人进来,连这些房间门在哪里,都不一定能找到。特别是西边这个布局,进门立刻就得左拐,走急了撞到玻璃墙上,撞碎了玻璃,很容易发生危险。而且,这样多了许多的隔墙,美观不美观不说,主要是浪费了许多使用空间,不太划算。其实,其实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案,做出来效果更好一些,也更具备现代气息。”

    高崎诡异地一笑说:“我知道你是专业,肯定有更好的方案。”接着就话锋一转说,“不过,这个就按照我说的弄,一点也不能更改,明白吗?”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是不容置疑的。

    设计师闹不明白高崎为什么这样固执,可高董的指示他不敢不执行,只好按着他说的来了。

    “另外,房子南面这三十多米墙面,除了厨房那部分,其余也要换成落地玻璃窗的,越大越好。在南墙外面,再设计一个玻璃阳光走廊,两米宽吧。这个你就按你的主意设计吧,怎么漂亮怎么来。不过,走廊要把整个南墙都给遮挡住。”

    落地玻璃窗外面再加一道玻璃幕墙,这是什么奇葩想法啊?

    设计师觉得这设计过于诡异了,实在整不明白高崎要干什么,只好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省的做好了高崎不满意,将来埋怨他。

484.村长小舅子

    设计师想不到,高崎还有更奇葩的想法,他还没来得及领教呢。

    外面的院墙,是沿着平房的东西两墙,一直往南二十米,圈起来的,有两米来高。

    高崎让把围墙加高到三米,围墙上面用水泥灌死,水泥上插满碎玻璃。

    这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堂堂高董住这样的房子,这像什么话啊?你怕有小偷光顾,可以安监控,或者做铁艺仿攀爬的墙头,干吗要弄这么难看呢?

    高崎就告诉他,财不外露。墙头做铁艺,那不是告诉别人,这里住着的是有钱人吗?

    可这院墙上的红砖,年头太长,好多都腐蚀了,也不坚固,还不如直接把院墙推倒了重来呢。

    高崎也不同意。可以用水泥漫上一层做加固,院墙外面用水泥加固以后再漫一层白灰,把水泥遮起来,加固好了院墙以后,再加高。

    设计师实在是理解不了他老板的这些奇葩主意了。

    你这么有钱,哪里不能住啊,非要跑到这么个山沟里来?再说你顶多也就来避避暑,还能长住不成?来的时候多带几个保安不就行了?

    关键是这么改造院墙,这费用比新建一个院墙都高了。

    高崎不关心这些,他只要求他说什么,设计师做什么就可以了。

    监控也要装,而且要装红外线的,全方位无死角。要装的隐蔽,不能让人看出来有监控。

    这可就把设计师给愁怀了,再没时间管高崎怎么鼓捣房子,一门心思琢磨怎么隐藏摄像头和电线了。

    高崎做这些事情,都是十分隐秘的。设计师按着他的要求出来图纸,预算师根据图纸搞出预算来,然后就是购买所需要的建筑和装修材料。

    这些东西,全部在唐城采购,不在本地买,都是在晚上偷偷弄车运过来,不怕水的放在院子里,其余搬到屋里去。材料准备齐全了,就等明年开春开工。

    他这么小心,也有他的道理。堂堂聚香坊的大老板,住进这么个小山沟,一旦消息外泄,被不法之徒盯上,就是个不小的隐患,必须得处处小心。

    可就是如此小心,还是出事了。

    第二年开春动工的时候,开工第一天,就有人过来拦着不让动工。

    当时高崎正在家里看着陶洁,负责施工的施工队长打过电话来,他立刻就开车去了现场。

    那房子院子的大门,原来是朝东开的,连着工厂宿舍区南北的大街尽头。高崎让把大门改到院墙南面,在南头再修一条砖道出来,和水泥路连上。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改,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东面的铁大门刚刚拆了,南面的砖道还没有铺。在东面原来的大门那里,站着十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施工队工人。

    这些施工队的工人,也是高崎让人从城里雇来的,并不认识高崎,只是施工以前,高崎和他们见过面,他们知道这是房子的主人。

    那站在门口的十几个人,显然不是施工队的工人。

    施工队的头看见高崎来了,赶紧就从院子里出来了,走近他说:“你可算来了。这些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们刚刚动手干活,他们就围过来,不让我们干,说房子是他们的。我想和他们讲理,他们根本就不讲理呀,抬手就打。”

    高崎看看施工队长,嘴角乌青一块。他也不多说,直接就奔着那十几个人过去了。

    到了跟前,他看着那十几个人,高声说:“这房子是去年我从原户主手里买下来的,有你们镇上房管所开的房产证明。”

    这时候,就有一个黑脸的汉子,从哪些人里走出来,来到他面前,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半天,才冷着脸说:“你买下的?你经过村上同意了吗?”

    高崎也打量那个黑脸汉子,三十岁出头,中等个子,小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是哪一位啊?”高崎问他。

    “我是潘军,我姐夫就是这穆家峪村的村长。”那人回答他。

    高崎就对他解释说:“我买房子的时候问了,这里不是自然村,是红旗厂的宿舍。虽然行政上,这个宿舍区归穆家峪村管理,可工厂和宿舍区的房产和土地,属于市里管辖,不属于村上。买卖房产,只需要去镇上办理过户手续就行了,不需要经过村委会。”

    潘军就不高兴了,瞪眼看着高崎说:“你说不经过就不经过了?我告诉你,这房子我早就看上了,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你就不许买!”

    高崎立马就明白,这房子是怎么回事了。不是没有人买,是没有人敢买。

    他就问潘军:“那你看上了,你为什么不买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买?我在等着降价呢!”潘军豪横地说,“你不买,早晚就得卖给我。”

    高崎就笑了。

    “那现在我已经买下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他问。

    “转给我呗,”潘军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不讲理。既然这样了,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你拉来的这些材料,你愿意拉走也行,不愿意拉走,我给你算点钱,连房钱一起给你。”

    高崎说:“我这个房子,可是花了一万买下来的,我这些材料,花了十多万。”

    “你讹人呢?”潘军就不高兴说,“这房子我顶多给你两千,材料再给你两千。你觉得不合适,就把材料再拉走。你买房子以前,就应该打听打听。你一个外来户,不问不打听就敢在这里买房子,本来就不对。这回你吃点亏,算是买个教训。”

    高崎还真是头一回碰上拿着不是当理说的主,差点让他给气笑了。但对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想在这里过的安宁,没有麻烦,镇不住对方的情况下,最好就不要得罪这种地头蛇。

    可高崎是谁?不要说现在的高崎,就是当混混时候的高崎,也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哎呀,你小算盘打的挺精啊。”高崎笑嘻嘻地说,“不过兄弟,我还得说你两句。耍横之前,你得先打听打听,你耍横的对象是谁。就你这么个德行出来混,怎么死的你都不一定能闹明白。你以为,你姐夫当个村官,就真是土皇帝了?知道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是谁吗?知道他女婿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我滚蛋!”

    高崎守着十几个打手,身上仍旧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潘军多少也有点江湖经验,这时候就知道对面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了。

    道上混的,碰上硬茬,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开干。真要那样,他就真得像高崎说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根本活不到三十岁。

    一般碰上硬茬,都得先互相套对方的底,万一自己底潮,班门弄斧斗不过人家,那亏可就吃大了。

    这个套底,道上也有讲究,无非就是黑白两方面入手,看谁的底硬。

    “你还有点路数啊?”潘军就问,“那就报个号呗,省的咱大水冲了龙王庙。”

    高崎就冷笑说:“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别说你,就是你姐夫也不配。懂事就立马给我滚!我还不是吓唬你,在我跟前玩,我能玩死你。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你姐夫是谁,我可都知道了。你们还不配和我玩,明白吗?”

    高崎这话说的,就有些满了。敢这么和他说话,连他姐夫都不放在眼里,潘军还是头一次见。问题是说半天话,人家连自己是谁都不屑于告诉他。

    但混混找事,还就怕不知道对方的底。潘军心里就有点顾虑了。

    既然黑的人家不肯说,他就往白的方面说。

    “这镇上的领导,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我们都很熟的。你在这里充大头,可是要吃亏的,别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

    说完了,他就盯着高崎,看高崎的反应。

    高崎仍旧是不屑一顾。

    “你不想在外面自由自在地呆着,不想让你姐夫难看,最好现在就给我滚蛋,别让我动手请你走。”他冷冷地说。

    这话说的,明摆着是黑白均沾,来头不小。可潘军也不能就让高崎这么两句话给吓走了。

    他回回头,冲身后一个壮汉歪歪嘴,那个壮汉就过来了。

    “你特么谁啊,敢跟我哥这么说话?”

    那壮汉说话的功夫,一拳就打向高崎的脸,出拳速度不慢。

    高崎比他还快,他的拳头还没到高崎脸上,高崎的脚就到了他肚子上。

    “咚”一声响,那壮汉竟然被他一脚踹倒,蜷缩在地上起不来,痛苦地脸色煞白,却发不出声来。

    高崎也不说话,就那么叉开双腿站着,冷冷地看着潘军,那个气势,镇的潘军不由打了个哆嗦。

    看着自己人吃亏了,后面两个轮着棍子就冲上来了。

    他们还没冲到跟前,高崎手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两根半米长的铁管。

    他打人的速度,根本就不是这些刚刚扔了锄头把子不久的莽汉可以想象的。

    两个人的棍子都没来得及抡起来,一个胸口被戳了一下,同样是脸色煞白,扔了棍子蹲在地上,叫不出声来。

    另一个倒是叫出声来了,直接就不是人声。抱着右小腿,一个劲跳着哀嚎,跟杀猪差不多。

    潘军就给吓傻了,他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打人的。

    在高崎眼里,潘军顶多算个小混混。小混混出来闹事,看着带十几个人挺威风的,其实这些人多半是他花钱雇的,或者本身就是老实人,碍于面子或小混混的淫威,不敢不来,来了也就帮个场子,真敢动手的,没有几个人。

    只要你一上来就镇住对方,这些帮闲的就都变看热闹的了。

485.重新开始可好

    唐城里,有好多年轻人,平时做保安,挣不了几个钱,暗地里就干这种帮闲的私活。一些道上混的痞子,都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闹事的时候叫上他们,小事一般给个五十块钱,大事看严重程度,一百到一千的都有。

    大多数接这种私活的年轻人,也就敢接五十一百的,再给多的不敢接,怕受牵连。

    高崎这种大混混,太明白这个了。他过来往那里一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谁是帮闲的,谁是潘军带来的。

    潘军带来的,也就是他打倒的那三个人。这仨人一趴下,潘军就狗屁本事没有了。

    “你特么有本事别走,你等着!”潘军招呼那些帮闲的,把倒下的三个人搀扶上,临走还不忘撂下句狠话。

    高崎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跟施工队长说话去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先去医院看看,费用我给你报销。我再给你加五百块钱,中午和大家伙去镇山,吃顿好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人,吓的施工的二十多个工人大气都不敢出。高崎一来,转眼工夫就作鸟兽散了。

    施工队长也看出来,高崎不是一般人了,肯定是个更大更恶的混混。他也就这么猜,根本不敢问。

    这仅仅是一个村子里仗势欺人的小混混。如果高崎是一般人,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难活啊!

    就算你有功夫,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人,好汉也难敌四手。潘军回去一打听你没什么背景,还得回来找你的麻烦。

    就算他明着怕打不过你,暗地里也不会放过你。不说利用权势,处处难为你,只是半夜里给你院子里扔块砖头,打几块玻璃,往你门上泼些大粪,也足够恶心死你,让你在这里住不成。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真的难活。

    潘军回去,肯定会找他姐夫。他姐夫能当上村委会主任,肯定不是傻子。他会去镇上找相关人员打听。只要有个关键人物,严肃了对他说一句,这人你惹不起。高崎连身份都不用暴露,潘军就再也不敢来找麻烦了。

    高崎都不用找更高档次的人,只给胡波打个电话,胡波一个电话打到镇上,镇上自然就会有人主动找潘军的姐夫,让他管好他小舅子,别不知天高地厚。

    事情办到这里,潘军姐夫要是再不知好歹,村委会主任就白当了,也根本就当不上。

    果然,自此之后,潘军就再没敢过来捣乱。潘军的姐夫穆启胜,倒是亲自过来了,跟施工队长留了电话,嘱咐他说,等高崎来了告诉他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过来给高崎赔个不是。

    工程用时一个多月,到四月底,才算正式完工。

    从外面看,房子和过去变化不大,只是在外墙上抹一层沙子灰,用来防潮和防止那些裸露的红砖继续腐朽。

    其实,沙子灰里面,还加固了一层水泥。

    另外,房子的屋脊整整太高的一米,这样里面的PV吊顶,就高一米出来,让房间采光更好,就是在屋顶上装个豪华吊灯,高度也足够了。

    高崎抬高屋顶,可不是为了装什么豪华吊灯,他也不装那些过于豪华的东西。房间高了,显得更通畅一些,陶洁住着就不会不感觉憋屈。

    另外,房子和院子的地下,都挖宽阔的排水沟,安装了更粗的下水管道,连接到宿舍区的主管道上。这样,厕所和浴室用水就解决了,不想以前那样,三天两头下水道就堵,下大雨院子里的水也排不出去。

    院子里的监控,设计师搞了个八角圆柱的样式,圆柱上面再加一个翘檐尖顶的仿古顶子,看着倒像一个个的仿古八角凉亭。

    圆柱向外的四个面,都用了单向透明的镜面装饰。从外面看,像是墙上弄了个装饰物,其实里面装着红外摄像头。

    房间里面,一水儿的中式家具,古色古香。中式的红木沙发椅上,放着厚厚的海绵垫子,将来陶洁坐上去的时候,会很舒服。坐累了,还可以躺在海绵垫子上,当床休息。

    家具是暗红的,都是上好的松木制作,雕刻了古朴的福禄寿浮雕,还有些表现古代故事的。海绵垫子外面是金黄的立体丝绣,一个垫子就价值上万。

    原有的水泥地板上面,铺了桦木的地板,保留了桦木原色。客厅沙发椅下面,和卧室里床前,还铺了厚厚的纯羊毛地毯。

    一切准备就绪,高崎就得去找陶洁商量了。

    陶洁已经不想和人交流了。和别人说话,往往会牵扯到过去的往事。说起往事,她的记忆里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发觉得这世界不是她的,高崎也不是她的。她恳求高崎,不要再让别人来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呆着,这样她才不头疼,不痛苦。

    高崎只能满足她,让她在卧室里一个人呆着,吃饭也由他亲自给她端过来。

    好在岳帆这个大卧室,从洗手间到大浴缸,样样俱全,不出卧室,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轻松解决。

    没有人再打扰陶洁,她反而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些红晕,人也好像胖了一些,不再那么瘦骨嶙峋了。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了神采,反应也迟钝了好多。依旧是怕有动静,依旧是经常半夜醒来,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就是和高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基本是高崎问她,她用摇头和点头来回答。

    多数时候,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宛如行尸走肉。

    高崎知道,她这是在强迫自己,不去思想任何事情。她脑子里,好多的记忆都是不连续的片段,甚至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哪些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她已经弄不清楚了。

    再继续思想下去,她会精神错乱,会崩溃。她这是本能地自我保护,不去接触外界的任何东西,不去思想任何往事,让大脑空白下去,实现自我修复。

    春天很快就来了。

    从陶洁卧室的落地窗子看出去,远处湖面上反射阳光的冰面,在渐渐变得黯淡。忽而有一天,她再去看那冰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池春水,在泛着麟麟光亮。

    然后,湖边人行道边栽种的柳树,就隐隐有了翠绿。

    很快,小道上遛弯的行人就多起来,脱下厚重的棉服,换上了靓丽多彩的春装。

    周围的草坪也绿起来,很快绽放了一片一片的花朵。木槿、梅树、木兰、樱花,相继绽放,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这天上午,陶洁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盎然生机。也只有看着这些春天的景色,她的心情才会变得轻松一些。

    忽然,耳边就想起了高崎的声音:“我带你出去踏春可好?”

    知道她怕动静,高崎在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陶洁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身边的。

    高崎对她是真好,如果没有高崎,她可能真的活不过冬天。

    可是再好,她也从心里,无法完全认可他。因为她的心里,始终被那个常年穿着帆布工服,少言寡语的高崎占据着,他们有着醉人的美好回忆。她始终无法把身后站着的高崎,和心里那个高崎统一起来,她也就无法接受现在的高崎。

    听他说话,她只是无声地摇摇头,接着眉头就皱起来,她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她,就是高崎也不行。

    每每她皱起眉头的时候,高崎总会默默地退出去,或者找个离她远一些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不在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这一次,高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春天来了,玩物复苏,都在重新开始。我们也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兴许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和过去环境接近的地方,咱们待一段时间,你会有所收获,会把我和高崎统一起来。趁着年青,咱们还有机会,再重新来过。”

    许久,陶洁竟然出声了。

    她问:“如果不行呢?”

    “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直到你找到那个你心里的高崎。”高崎说。

    过一会儿,她就又问:“有那样的地方吗?”

    高崎就无声地笑笑说:“有,我这就带你去看可好?”

    他们终于坐上高崎的越野,出发了,一路向着已经是一片苍翠的山里,一路向北,出发。

    一路之上,高崎专心开车,陶洁坐在副驾上,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的绿色。

    车子沿着盘旋的山道,在渐渐进入深山。深山里的春色,就越发的撩人。爬上一个坡,又下了一个坡,然后就又开始爬坡。

    也不知翻越了几道山梁,高崎在一个山头上,把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侧,对陶洁说:“到了。”然后就熄火下车,跑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陶洁搀下车来。

    陶洁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不用高崎搀着,也能自己下车,可高崎依旧要搀着她,唯恐她摔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公路边缘上,高崎指着山下的一片凹地,对陶洁说:“那就是咱们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陶洁放眼望去,只见一片东南西北走向的盆地里,各种房子都掩映在绿色里。

    那矮一些的,零散着又集体分布在一起的,长方的房子,是她熟悉的工厂。那高一些的,红色的,紧挨着聚集着的,是工厂宿舍区固有的样子。

    一条窄窄的公路,在阳光里闪着银色,把工厂和宿舍区分割开来。

    厂区的工房和宿舍区,都很破旧了,透出了历经沧桑的颜色。

    这的确和原来的唐城量具,十分的相像。

486.感觉差异

    除开这些厂区和宿舍,山坳里就再没有其他。只在周围山坡上,散布着几个零星的小村落。

    再远处,沿着公路,到了东面山坳的出口那里,才有更高更多的楼房。那里好像是一个市镇。

    “咱们将来要住的房子,就在那片宿舍区的最南面。”高崎告诉她说。

    说完了,他就重新搀扶陶洁上车,向着那个工厂区去了。

    这一回,可以看出高崎为什么要把院门改到南面去了。

    南面修的那个砖道,恰好可以让越野车进去。北面是院墙,南面是为了防止山坡上的土滑落,修建的一米多高的青石坝墙。

    砖道尽头,有一个比院墙矮了半米的水泥预制板做顶的房子,房子顶上的水泥预制板上,还加了一层乱七八糟的柴火、干草,把预制板给掩盖起来。

    高崎升起那房子的门,把车停到房子里面去。关上升降门,再把外面的栅栏一般的破门掩上,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这房子也不像个车库,倒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杂物间。

    要带着陶洁,过普通穷人的生活了,就不能老是开车。只有有急事需要回城的时候,这车才能排上用场。

    可如果陶洁心情好的时候,像过去在厂里的时候那样,去镇上赶个集,还是需要有交通工具的。

    这个,高崎早想好了。他带着陶洁进了院子的时候,院子玻璃走廊外面,就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

    车子不大,后面拖斗里,靠近驾驶位那一边,横担着一块外面包了牛皮,里面填了海绵的板子。到时候,陶洁就坐在三轮车后斗里这块板子上,高崎在前面开车,一路欣赏着山里的景色,走上十里路,就到了石门镇了。

    院墙上有个两米宽的,黑色的铁大门。这大门从外表上看起来,还是魏秋芬父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用的那个铁门,只是重新涂了一遍漆。

    其实,原来的铁门都锈的变成铁皮了,这是个重新制作的,有着厚铁板的新门,只是样式和原来的一模一样罢了。

    院门开在最东边,沿着东边的院墙根,有条青石板铺就的,两米宽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可以走到房子的玻璃走廊那里。玻璃走廊前面还有一条两米宽的水泥路。

    走到石板路尽头左拐,再沿着水泥路走到房子中间,就是进屋的大门了。

    院子里其他的地方,地面没有动,都是原始的土地。高崎打算利用这些土地,种些瓜果蔬菜,毕竟院子足够大。

    沿着院墙根,可以种些丝瓜、葫芦一类的爬蔓的植物。院子里,则可以种各种蔬菜。他跟着伍树全学来的,种地的本事,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他领着陶洁进了院子,一边走着,一边给她啰嗦自己的这些想法。

    陶洁倒是对他说的这些挺感兴趣,问他说:“咱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陶洁开口说话了,高崎就住了嘴,面色严肃了说:“只要你喜欢,咱们就在这里一直住着。”然后就问她,“喜欢这个地方吗?”

    陶洁站在房子门口的水泥路上,看着那片空地,好久才问他:“你城里那些人和事业,都不要了?”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只要你好好的,其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等你好些了,喜欢在这里住着,我就去把爸妈也接过来。你不知道,你这样不言不语的,咱妈都难过的不行了。”

    又过一会儿,陶洁也叹息一声说:“我不知道和妈说什么。妈说的好多的事情,我都不记得,还有好多事情,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这是陶洁这些日子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可以看出来,她喜欢这个地方。

    高崎就趁机问她:“在你醒来之前,你还记得你在哪里吗?是处在黑暗里,毫无知觉呢,还是在做着梦呢?”

    这一回,陶洁回答他了。

    “疼。”她说,“只是感觉很疼很疼,也不知道哪里疼。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和你还没待够呢。我死了你怎么办啊?我不记得眼前是黑暗还是什么了,我只是在拼命地告诉自己,我不死,我得再见到你。我拼命保持着清醒,每当要坚持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我就想你,想你自己在世上一个人。我死了,你会难过的,我不能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醒了。可是,醒过来,再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了。”

    陶洁的话里充满了伤感,总是这样颠三倒四,让高崎无法判断,他心里那个猜测到底靠不靠谱!或者是陶洁就是因为大脑受伤,真的失忆了,与魂穿无关。

    “走,咱们进屋。”他对她说。

    屋里的客厅,比起岳帆家的来,当然不算什么。比起普通人家来,已经很大很大了。空调、电视样样不缺,电视还是刚刚流行的65英寸的液晶电视。

    岳帆家里就有这么一个电视,陶洁见过,要花两万多块钱呢。

    现在的钱已经不值钱了。她的记忆里,厂里新建的宿舍楼,一套楼房才一万多块。这一个电视,可以换当时的两套楼房了。

    高崎领着她,熟悉屋里每一间房子,告诉她每间房子都是做什么的。

    进了最东面的大卧室的时候,陶洁不由自主就看了他一眼。

    他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就带着她走到南边的床头那里,顺手在西墙上一推,那面墙的一部分竟然旋转开来,吓陶洁一跳。

    墙沿着中轴旋转90°,中轴线两边就露出两个空挡,可以容一个人通过。

    “我在这里做了个暗门。”高崎就告诉她说,“到时候,你在大卧室里睡,我在隔壁睡。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按一下床边上这个按钮,我那边就可以听到,我就会通过这个暗门,到你这边来。”

    陶洁看着那个暗门,看一会儿,无声地转过身来,往前走几步,站在东墙的一排橱子跟前了。

    高崎关了暗门,走过去,拉开衣橱的一扇拉门。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些女式时装。

    “这些衣服,都是你原来买的,放在咱们黄金国际的家里的。你不认识咱们原来的家了,也不记得这些衣服了,我都把它们搬到了这里。”

    陶洁过去,拿出一套时装来,看半天说:“这衣服我穿太肥了。”

    高崎说:“你有一阵子,为了要孩子,狠命地吃东西,变的很胖很胖。这衣服你那时候也穿不上,这是你不胖的时候买的。”

    陶洁默默地听,好像在听高崎说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我原来这么胖过吗?”高崎说完了她就问,“可以撑起这么肥的衣服?”

    “嗯。”高崎就点点头,回答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跟在厂里,咱们穷的时候,差不多的。后来,你出来和你师父开水饺馆,生活条件好了,就又胖了一圈。不过,那时候的你,才算不胖不瘦。现在的你,是出车祸昏迷以后,营养跟不上,才慢慢又瘦成这样子的,有些过于瘦了。”

    陶洁站在那里,眉头慢慢皱起来。

    高崎就知道,她又要想过去记不起来的事情了。一旦陷入回忆里,她就会再次犯病,几天走不出来。

    他赶紧打岔说:“你过去这样瘦的衣服,还有几件舍不得扔掉,一直留着的,我一直保存着呢。”

    他赶紧打开衣橱最南边的门,让陶洁看。

    那里面,的确有几件衣服,比刚才看的时装,就显得土气了许多。

    陶洁走过去,一件件翻看着那些衣服,脸色渐渐平和了。

    看完了说:“这都是在厂里的时候,我和薛雪去城里那个服装市场淘来的。当时这些衣服,在商场里卖,可贵呢。我们在商场里看到了,买不起,就记着,有空就去服装市场转悠,看到一样的就和人家讨价还价。多数时候,是还不到我们能接受的价格。我们就暂时不买,每回去都去看看,碰到店主降价甩卖的时候,就买回来了。只是,面料上肯定不如大商场里的,可款式是差不多的。”

    对过去的事情,陶洁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可以说出许多细节来,完全不像一个失忆的人。

    可如果说她和自己一样,来自上一世,那么,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许多细节,也会一模一样吗?

    关于这个,高崎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载着陶洁出事的那辆二八自行车。这一世的那辆自行车,和上一世那辆,外表看着一样,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好多细节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第一次骑上那辆自行车的时候,感觉很别扭,好像不是自己骑的车子。

    过去常骑自行车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骑习惯了的自行车,骑上去是熟悉的感觉。可是,当骑别人的自行车到时候,虽然是同一款式,骑上去也会感觉别扭。

    这是因为,自己的身高、体型和动作习惯,久了就会反映到自己骑的自行车身上。当换一个身高、体型和动作习惯不一样的人来骑,就会感到别扭,不习惯。

    当时他只是感到别扭,没有多想,骑了好一阵才慢慢习惯了。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一世里,也有一个高崎,只是这个高崎不是自己。

    那么,他本来就应该想到,这一世的陶洁,也不应该是上一世的陶洁。

    他心里其实想到了,可是他拒绝去想,也拒绝去承认。

    他太爱陶洁了,心理上就严重排斥这个问题。

    但由此他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一世里,会有些地方地方,和上一世不太一样,特别是细节上的东西。

    如果陶洁和他一样,来自上一世,那么,衣橱里这些衣服,就不应该完全一样。

    可是,陶洁能够说出这些衣服是怎么来的,证明她都记得它们。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是来自上一世的那个陶洁。

    “你穿穿这些衣服吧?”高崎就哄着陶洁说,“看还有没有当年的感觉?”

    其实,穿衣服和骑自行车也有相通的地方。如果陶洁穿这些衣服的时候,感觉这不是她自己的衣服,那么,他就可以得出他想要的结论了。

487.有钱人的田园生活

    陶洁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孙春梅从仟佰聚拿来的。

    她卖衣服久了,看一下陶洁现在的体型,就能知道什么衣服适合她。

    陶洁同样是不记得孙春梅,但她拿来的衣服,的确适合她,也是她喜欢的。

    这说明,孙春梅是了解和熟悉她的。

    陶洁从这里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果然就是失忆了。

    要不然,孙春梅怎么会对她的喜好和品味,那么熟悉呢?

    一个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都是有自己独有的喜好的,很少为外人所知道。除非和自己相处久了,非常熟悉的朋友,才会了解一二。

    她喜欢品牌时装,有钱以后也买了不少。可是除非出席正式场合,平时并不穿出去。只是在家里和高崎闹着玩的时候,一件件穿了,给高崎来个时装秀个人专场。

    女人都是为悦己者容的。陶洁的悦己者,就是高崎。除此之外,其他人想悦,她也不给人家机会。

    平时穿的衣服,她都是从仟佰聚自己的店铺里拿来穿的,所以孙春梅知道她的喜好。

    那么,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确是失忆了。

    生活里,有好多这样的细节问题,让陶洁不得不相信,她就是失忆的。她也由此陷入了困顿之中,努力想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最终弄的自己现实和想象以及别人代她说出来的故事,都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大脑一片混乱,变得痴痴呆呆了。

    这时候,乍然看到自己过去熟悉的衣服,不由心情好了许多。高崎让她穿上看,她果然就一件件地拿出来试穿。

    这时候,高崎心里异常紧张。他想得到的那个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怎么样,穿着舒服吗,是不是你的衣服?”

    每当陶洁换上一件衣服,他就会紧张地问她。

    其实不用问,陶洁很喜欢她原来那些衣服。她的观念,也停留在和那些衣服同样的时代。

    “是。”她只简单地回答了高崎一个字。

    高崎心里的失落,基本就等同于从万丈悬崖上摔了下来,再没有心情看陶洁摆弄那些衣服了。

    带她过来之前,高崎已经把这里所有需要准备的生活必须品,都准备齐全了。米、面、油,一如他们当年在那小镇上生活的时候一样。

    这生活区北边的路口上,有个自发形成的菜市场,每天都有几个卖菜的。他们是附近村子里的农民,自家种的菜,拿来在这里卖。

    他们将来吃菜,可以到那里去买。农历的逢二逢五,石门镇那里有大集,他们也可以坐了那辆小三轮摩托,去石门镇赶集。等着假以时日,高崎在院子里种的菜长起来,他们还可以吃自己种的蔬菜。

    时值四月中旬,乍暖还寒。他们到了这个新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过了中午,太阳偏西,屋里一直没人居住,就有些阴冷。

    陶洁脱了外套,在卧室里试了半天衣服,高崎怕冻着她,就赶紧领着她出屋,在屋前的玻璃走廊里呆着。这里有太阳晒着,就是一个暖洋洋的大暖房。

    安顿好陶洁,他就去找东西生炉子,打算把屋里给弄暖和一些。

    院墙西边,他还让工人给建了四米宽的一溜小屋。靠近厨房的地方是个大的土水暖炉子,冬天用来取暖。

    这土水暖炉子,是从唐城买来的,用于小集体供暖的那种。添一次燃料,基本可以维持一天不用管,能同时带十多组暖气片。

    高崎在所有屋里都装了暖气片。冬天的时候,如果陶洁还是没有好,喜欢住在这里,有这个土水暖,就是外面再冷,屋里保持二十度以上的温度,是没有问题的。

    有钱就是好啊。只要有钱,不管住在哪里,即便是这远落后于唐城的小山沟里,也是舒服的。

    炉子往南,是一间专门用来储备土水暖炉子燃料的储物间。那时候这种小山沟里,还允许烧煤,可以买上十几吨上好的无烟块煤放在那里,足够一冬天烧的了。

    储物间再往南,还有一个储物间,则是用来储存冬天吃的蔬菜的。将来高崎院子里种的白菜、萝卜、地瓜、土豆,到了冬天收了就储存在这里。

    最南边一间小屋,则专门用来放高崎种地的农具,撅头、铁锹、锄头、耙子、筛子……

    在这景色原始的山沟里,拥有这么一个大房子和大院子,恐怕比在城市里拥有一幢豪华别墅还舒服惬意。

    房子刚刚弄好的时候,高崎的父母不放心,也跟着高崎过来看看。看到那个可以种地的大院子,把老高给高兴的,差点就拉着老伴不想走了。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正是他退休以后梦寐以求的。

    可高崎弄这个院子,是给陶洁治病的,不是给老高养老的。

    这里环境怡人是不假,离着大医院也远,万一老两口有个马高镫短,往医院里送都来不及。

    临走的时候,老高还一个劲儿地和儿子磨叽,等陶洁病好了,他们就回城,把这个地方留给他。

    “你妈就跟着你们住,反正她稀罕陶洁,又不稀罕我。我一个人在这住,挺好的。”他一个劲儿叮嘱高崎。

    高崎不敢说行,也不敢说不行,只说等陶洁好了再说。

    从他带着陶洁来到这个院子里的这个下午,他们重回二人世界的计划,就算正式开始了。

    土水暖炉子很容易生着。高崎打开连接自来水的阀门,把暖气管道里注满水,点上炉子,只半个小时的工夫,屋里的暖气片就热起来。

    这个时候,室外气温已经有十多度,屋里只要暖气片不凉,多少有些温度,室温就上了二十度。

    他把炉子的火力调小,只维持着二十度以上的室温,就去接陶洁进屋。

    炉子所在的小屋,和厨房也是通着的,只不过一样是暗门。天知道高崎为什么这么喜欢暗门。

    本来屋里就让他设计的跟迷宫一样,再加上这俩暗门,陶洁就更不知道东西南北。眼看着高崎从院子里进了储物间,一会儿工夫却出现在了客厅里。

    就这复杂的屋内道路,不住上十天半个月,估计都适应不过来。

    按着他们来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他们未来的生活,还是要和当初在那个小镇上一样,高崎主外,陶洁主内,炒菜做饭。

    这样,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十年以前,回到了他们在小镇上住着时候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没有这么大的,现代设施齐全的厨房,更没有冰箱和抽油烟机。

    高崎领着陶洁去厨房,教她电子打火的炉灶怎么用,等她都学会适应了,在屋里做饭,他自己就去院子里,拿了撅头刨地。

    虽然要回到十年以前的时光里面去,可也不能真就把生活质量彻底原始化了,那不等于重受二茬苦,再遭两遍罪嘛,高崎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所以,家里什么东西都是现代化的,他只是和陶洁去走那个过去的形式,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也是陶洁希望的。只是,屋里明明有炉子烧着暖气,炉子却不能用来烧饭,做饭还得用液化气罐,陶洁觉得有点浪费。

    可高崎不是那个穷小子高崎,人家钱多的数不过来,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浪费。她心里纠结一会儿,也就不去管这个闲事,真去忙活两个人的饭去了。

    厨房里有米有菜,可以炒菜做稀饭,就是没有馒头。虽然有面,蒸馒头发面来不及,就干脆做大米干饭,再做个汤菜。明天有时间了,再发面蒸馒头。

    陶洁在厨房里忙活,有事情做,就比在岳帆别墅里住着,什么也不做,只是胡思乱想,把脑子想坏强的多了。

    她在厨房里做饭,高崎就在外面院子里挥汗如雨了。

    屋子门前有两米宽的玻璃长廊,长廊外面还有两米宽的水泥路,把高崎种菜的地方和屋子隔离开来,可以有效地防潮。剩下的地方,可以放心地开垦出来种菜。他今天得把空地用撅头翻一遍,把翻出来的土晒晒,过两天再打成畦子。

    种地还有一道程序,就是得有肥料。再像和伍树全在山上种地那样,弄了粪便来晒就不合适了。那个臭味儿,不止自己和陶洁受不了,这北面紧挨着红旗厂的宿舍区,他在这儿晒大粪,估计得让宿舍区那些职工跑来,把他给吃了。

    不过高大老板有钱啊,有钱可以买人家发酵好的有机肥料。鸡粪肥,猪粪肥,他早买好了,堆在院子里一头的空地上,用塑料薄膜盖着。等打好了畦子,把买的肥料撒到地里,和翻起来的土混合到一起,这底肥就算完成了。

    这肥料,都是种花用的,论斤卖,高大老板却用来种地了。

    附近没有其他水源,菜长出来以后,也只能用自来水浇地。这种菜的讲究,水是第一。特别是黄瓜、西红柿一类汁水多的蔬菜,基本就得用水泡出来,没水根本就座不住果。

    种这几畦子菜,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吨自来水呢。

    还有这除虫,不打农药,就得亲自下手去抓。

    这市场上的菜如果卖一块钱一斤的话,高大老板种出来的,估计就得卖十块钱。

    可人家高董有钱,不在乎成本,人家要的就是个形式,田园生活的形式。这男耕女织的日子慢慢过下去,说不定哪一天,陶洁的失忆症就能好了。

    高崎忙到天黑,把外面地里收拾利索,在长廊里换下种地的衣服和鞋子。

    门口那里专门装了个带着长胶皮管子的水龙头,打开水龙头,把地上他带进来的泥土都冲干净,脏水顺着墙边留出来的,通院子的圆孔,流到院子里的下水道里。

    陶洁在厂里的时候就爱干净,虽然穿的是不合身的肥大工作服,可洗的却是干干净净。

    长廊里的泥土不冲干净,就会带到屋子里去。

488.巨大转变

    高崎进屋的时候,陶洁的饭已经做好了。

    高压锅闷的大米干饭,颜色挺好看,闻着喷香。

    只是这汤做的有些差劲,蘑菇打两个鸡蛋就叫蘑菇汤了。

    要知道,陶洁在聚香坊可是下了工夫学的做菜,虽然比不上孙立海那些徒弟,比一般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可这汤做的,一点看不出厨艺来。

    也难怪,她失忆了,估计把怎么做菜也给忘了。

    堂堂聚香坊高董和夫人吃饭,就算再艰苦朴素,也不能就吃这一个汤啊?

    “就一个汤,是不是少点了?”

    坐在海南梨花木的餐桌跟前,看着陶洁把米饭和那碗汤端上来,高崎就顺口问一句。

    陶洁愣怔一下,看看高崎说:“就咱们俩人,这汤也吃不了,再多做就浪费了。”

    这汤做的,要颜色没颜色,要味道没味道,连提味用的最基本的佐料都没加。

    可也不能怪陶洁,谁叫她失忆了呢?把原来跟孙立海学的厨艺都忘干净了,当真是回到她当工人时候的水平了。

    看着高崎吃饭的样子,陶洁就问他:“饭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高崎就回答说。

    他还不敢说不好吃。当初当工人的时候,他们连这种饭也吃不上。

    果然,就听陶洁说:“原先咱们在那个小镇上住着,都舍不得做顿大米干饭吃。”

    高崎的记忆被她瞬间带回过去,不由说:“为了攒钱买楼,你总是打一个菜,你舍不得吃,都给了我。你总是偷偷吃咸菜,才会变的这样消瘦。”

    陶洁看他一会儿说:“你还记得啊?”

    高崎说:“怎么会忘记呢?那是我一生的痛啊。”

    陶洁就又沉默了,吃一会儿饭才说:“我就记住了那些在厂里的日子。我觉得那会儿的日子虽然苦,可一点儿也不难过,我每天都活的很开心。”

    “连顿好吃的都吃不上,你都觉得哪儿开心啊?”高崎就有意无意问她说。

    陶洁说:“有奔头啊。我们日子虽然过得苦,可早晚一天,咱们会攒够了钱,买了楼,苦日子就会过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的。”

    “还有呢?”高崎问。

    “还有,就是因为有你啊。”陶洁说,“自从有了你,就没有人敢再欺负我。你对我那么好,知道疼我,让着我,从来不和我发脾气。那时候我觉得,再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高崎不由就叹息一声说:“我也是觉得,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陶洁就又不出声了。

    饭吃差不多了,高崎就冷不丁地问她:“你还记得,咱们攒钱,是为了买哪个楼吗?”

    好久,陶洁皱着眉摇摇头说:“反正不是你带我去的,我们那个家。因为那时候咱们俩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攒十年,都不够买那么好的房子的。”

    高崎想想,他和陶洁刚刚确立关系的时候,陶洁也的确是说过要攒钱买楼的,而且,也的确在班上一起吃,只打一个菜。直到她知道自己有钱,已经买了楼,才不再那么拼命攒钱的。

    他就试探着说:“当初你看上的,是山上那个楼盘,要和薛雪去住对门的,你还记得吗?”

    如果陶洁还记得这个,说不定她就会记起来薛雪的事情。

    如果她想起来,她和薛雪最终也没住成对门,还因为薛雪老是跑来店里白拿衣服,她们因此闹的不像以前那样好了的事情,就证明陶洁还是这一世这个陶洁。

    如果她因此想起来,她的确和薛雪住了对门,那么,陶洁就是魂穿回来了。

    可是,陶洁什么也没记起来,只是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要攒钱买楼的。至于买哪个楼,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高崎再一次失望。他已经不苛求陶洁到底是哪一世的陶洁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你愿意吃米饭,可以天天做的,咱们现在已经可以吃得起了。”高崎就告诉她说,“想吃馒头也不用自己蒸,去村头上买就可以,那里有好几个卖的。”

    说完了,他拿了碗筷去厨房里洗涮,陶洁则收拾餐桌,扫地打扫卫生。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们有好多习惯,都是一致的。

    洗碗这个活是高崎的,他不想陶洁的手老是沾水,那样会变得粗糙。而陶洁也不会闲着,饭后打扫卫生就成了她的。

    小两口做家务,总是抢着干,你干这个我就干那个,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吃完饭收拾干净,两个人依旧是如在厂里时一样默契,都去找了外套来,一起出去遛弯。

    这个习惯,在岳帆那里住着的时候,他们是没有的。陶洁只是在卧室里呆着,高崎给她拿饭过来,她连一半都吃不上,然后就不吃了。高崎劝她不动,只能再把饭拿走,留下陶洁继续发呆。

    来到这小山沟里的第一天,陶洁自己做了饭,主动收拾屋子,还想起来饭后要和高崎一起出去遛弯,这个进步,已经是巨大了。

    看来,胡波出的这个馊主意,还的确不错。

    从他们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是那道青石垒的护坡墙。这墙是高崎让垒的,原先没有。天长日久,土坡一直延伸到院墙边上,都把院墙给埋进去一块。建筑工人们把山坡上下来的土重新铲回去,修了砖道,又垒了这道石墙。

    石墙上,还修了一个上山的石阶,一直通到上山的小道那里去。他们就沿着这个石阶,往山上去了。

    对面的山并不高,只是一个小土包。翻过这个土包,再下一段坡路,穿过一个小山沟,那面的山就高大了许多,可以叫做山了。

    山包上有许多曲曲弯弯的小路,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每条道路两边,有不少开垦出来的田地,一小块一小块的,都是宿舍里的职工开垦出来,种菜用的。也有种了小麦或者玉米,吃个新鲜的。

    这时候,多数的地还是荒着的,只去年种了小麦的地里,一片稀疏的翠绿,小麦已经开始返青了。

    四月的天已经很长了,晚饭过后,也就六点不到,天还没有黑的意思。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依旧是明亮的。

    这个档口,宿舍里的人们大多还在家里吃饭,山上没几个人,只偶尔路边的地里,有人在刨地。和高崎下午做的事情一样,把地里的土翻起来晒一晒,准备撒种种菜。

    唐城市里,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人们紧张上班,忙碌一天回到家里,饭都不想做,就别说去弄块地种了。好多城里的年轻夫妻,在一起过好几年,都没有开过火,不是去吃父母的,就是直接下馆子吃现成的。

    而这种习惯,在高崎和陶洁这一代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城里的土地,寸土寸金,也没有闲余的给人们去种地。

    这山沟里,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慢的生活节奏,上班的人们还有余暇去种地,也当真难得。

    这也可以看出来,当地的人们收入不高,以至于并不认为种地的付出过于廉价。至少,可以省去买菜的花销,节省一部分家庭开销。

    原先在厂里的时候,两个人出来遛弯,都是陶洁挎着高崎的胳膊,两个人相依相偎着往前走。这时候他们遛弯,却是高崎在前面走,陶洁默默在后面跟着。

    陶洁还是认为,她在做一个长长的,非常逼真的梦。梦里的这个高崎,兴许是高崎,也兴许不是。她真把他当高崎了,挎着他走,甚至是把他当作了丈夫,梦醒的时候,见到真的高崎,她会无地自容。

    因为这个梦太真了,真的和现实没有任何差别,除了她的记忆和感觉,其余都是真的。

    高崎也不强求她,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已经比在岳帆家里的时候强了许多,让他几乎看到了治愈她的希望。

    路边地里,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拿着撅头刨地,女的跟在男人后面,往外捡男人刨出来的石子和草根。两个人边干活边吵架。

    女人说:“你妈都在咱们家住一年多了,你弟弟也真好意思的,就是不来接。要不你明天和你妈商量商量,把她送你弟弟那里去吧?不是咱们不养她,是咱们孩子今年就要高考了,需要个安静的环境。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得跟咱们一样,在这个破山沟里待一辈子!”

    男人说:“妈不愿意走,我怎么好意思轰她?都说养儿防老,我当儿子的不养妈,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女的就不乐意了说:“你弟弟不是儿啊,凭什么老的就得你这个儿子养,他可以不养?”

    男的就回嘴说:“那你弟弟呢?你爸住院,还不是你一个人伺候着,还得把咱们全家都搭上?他可倒好,一个星期空着手过来看他爹那么两天,就算是尽孝了。论男女,他是儿子,理当尽孝,你这闺女是泼出去的水,凭什么他不管,非要咱们管,他老婆孩子连个面都不露?”

    女人就急了说:“说你弟弟呢,你提我弟弟干啥?”

    男人说:“兴你弟弟初一,就不兴我弟弟十五啊?你说我之前,先把自己腚底下的屎擦干净再说!特么的这年头,我算看出来了,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伺候老人,谁心软谁倒霉。老人也是专找软柿子捏!你弟弟不管啥事儿没有,我们送饭送晚了,你看你爹那个熊样!特么的我这辈子欠他的?”

    女人“啪”一下把从地里捡起来的石头,又重新扔回地里,站起来说:“你自己在这儿吧。这辈子嫁给你,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扔下男人,径直出了地,沿着小路,气呼呼下山了。

489.吃鸡的故事

    这对夫妻,男人其实是好男人,女人也是好女人。正如那男人说的那样,他们心软,不忍心不管老人。

    只是,他们不会做事,架没少吵,气没少生,为这个还弄得夫妻关系不好了,也没把事情解决,老人最终还是得由他们来养。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高崎和陶洁身上,恐怕他们就不会争执。陶洁宁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会不养老人,如果她弟弟也是不孝敬的人,就算她弟弟要养老人她都不肯,怕弟弟不尽心,父母跟着他受罪。

    高崎的想法,也必然和陶洁一样。

    这就是善良。

    那对夫妻也善良,却没有他们善良的彻底。

    而这个世界,又正如那男人说的那样,心软倒霉。

    善良的人,往往又不得善报。

    这正是高崎不甘心,试图站出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初衷。

    将来陶洁好了,他依旧要回到尘世里去,继续把他的公司做大,利用他自己创造的权力,惩恶扬善。

    只要是他的员工,只要跟着他干,他就得让心地善良的人赚便宜,就像他帮助蒋师傅那样,让善良的人得到好报。

    只不过,那时候他再回去,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和陶洁一起,去实现那个善有善报的梦想,共同去建造一个善良的聚香坊。

    这天晚上,遛弯回来,陶洁竟然一反常态,和高崎坐在客厅里,说了好久的话。

    话题的内容,多是在厂里的一些事情。那个破旧的工厂,汇集着他和陶洁,还有许多人的青春,发生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故事。

    陶洁说的,有些他不知道。他说的,好多陶洁也不知道。甚至这些故事,到底是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即或是两世里都发生过的,别说陶洁,就是高崎也弄不清楚了。

    比如车间东面那个备战备荒年代挖的防空洞,后来就承包给附近的商户,在里面养殖香菇。

    那年夏天,高崎和刘进,还有车工组的两个青工,撬开防空洞的门,打着手电进去,偷了人家一麻袋香菇出来。

    那时候,高崎和陶洁还没谈恋爱。陶洁只知道有人偷了防空洞里的香菇,人家养殖户找到厂里来,要求赔偿,却不知道这偷香菇的贼里面,还有高崎。

    高崎偷香菇这个事情,其实是上一世发生的。重生回来,高崎只一心惦记着陶洁,又哪里有心思去掺和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无论陶洁知不知道偷香菇事件,高崎都没有办法判断,这个陶洁到底是哪个陶洁。

    高崎已经不想弄明白这件事情了,只要陶洁能慢慢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强。

    既然她愿意坐下来说话,愿意和他说工厂里的事情,他就陪着她说,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于是,他就给陶洁讲了好多他在厂里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恋爱之前,他干的傻事。

    厂区北面围墙外面,和山上一个村子搭界,有一家住户的房子就在围墙外面,他家院子的一面墙,就是厂区那个围墙。

    那一年,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养了不少鸡。那时候像高崎这种入厂不久的工人,每月只有二三百块钱,生活真的挺苦的。高崎人高马大的,嘴馋。国企效率低,上班没什么事情做,他就领着刘进,趁那家人上地里干活,家里没人的时候,翻上围墙。高崎个高,骑在墙上,把刘进从墙下面拉上来,再放到另一面人家院子里,去偷人家的鸡。

    刘进这小子太笨,把一院子的鸡赶的叽叽嘎嘎,愣是一只鸡没抓住。高崎怕动静大了,让地里干活的主人听见,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工服脱了扔给刘进,让他拿着工服去罩,这才总算抓住一只,高崎的工服却弄的全是鸡屎,没法穿了。

    两个人偷偷把鸡弄到钳工工房里,才烧了热水,把鸡毛给褪了。也不知道谁给告了密,人家主家就带着当时的厂长刘群生进来了,人赃俱获。

    鸡没吃成,白搭进一件工服去,还让刘群生罚了十块钱,说是赔人家的鸡钱。

    特么那时候一只鸡顶多也就值五块钱,刘群生愣是赔了人家十块!关键是鸡还让人家拿走了,高崎什么也没捞着。

    那时候高崎入厂才两年,表面上老实的很,还不敢和刘群生叫板。要是再过两年,高崎变了兵油子,别说十块,一分钱刘群生也不敢罚他。

    这事儿当时让全分厂的人当笑话讲,陶洁还真听说过。

    这是高崎重生回来之前,已经发生的故事,陶洁知道也不奇怪。

    高崎还偷过一次鸡,陶洁就不知道了。那不是和刘进在厂里干的,而是在职工宿舍里,和同住一个单身宿舍的张斌干的。

    那时候生产任务忙,高崎晚上值夜班。下班就半夜两点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张斌本来已经睡着了,又让他回来给吵醒了,就和高崎商量,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到宿舍区,看谁家养着鸡,偷一只出来,拿回来煮了,宿舍里还有酒,弟兄俩喝一顿。

    说干就干。

    职工宿舍区南边的院墙根底下,有一溜鸡笼子,都是宿舍楼上的职工养的。楼上不能养鸡,他们就都养在这里了。

    两个人摸着黑找到那排鸡笼子,张斌就开始下手。这家伙比刘进机灵,摸着黑弄开一个鸡笼子的门,手伸进去,抓牢一只鸡,把鸡脖子反转一扭,往翅膀下面一别,鸡就叫不出声来,提留着就走。整个偷鸡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是干这个的老手。

    这一回,高崎算是吃上鸡了,这鸡还挺肥,两个人差点没吃了。

    第二天天刚亮,两个人吃饱喝足,准备上床睡觉,就听院墙外面,有个女人扯着嗓子骂开了。

    “你们这帮挨千刀的住单身的混蛋!我今春上才买的鸡,刚刚开始下蛋,就让你们偷了去呀,啊?你们谁偷了我的鸡,我咒你们下辈子就托生成一只鸡,这辈子找不着媳妇,生孩子没屁眼儿……”

    张斌听着听着,脸就白了,哆嗦着说:“坏了,我把我们家鸡给偷来吃了!”

    原来,那个下面开骂的女人,正是张斌他妈!

    张斌是农村来的,顶替他爸进的厂,只是因为那时候子女的户口随母亲,他妈是农村户口,他也就一直在农村跟着他妈。

    他爸退休以后,并没有回农村去,而是又在附近乡镇企业里找了一份工作。房改以后,他又买了宿舍区盖的新楼,把一家人都从农村接了来。买的房子小,家里人口多住不开,张斌还是在单身宿舍里住着。

    这张斌妈在老家农村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泼妇,搬来宿舍区住着,更是逮谁骂谁,没人敢惹。

    大晚上的,黑咕隆咚,院墙下面一溜鸡笼子,张斌也没在意,好巧不巧的,就把他妈养的鸡给偷来吃了。

    这时候,桌子上还摆着吃剩的鸡骨头,收拾下来的鸡毛和鸡砸碎,还都在宿舍门口外面放着,没来得及处理呢。这张斌妈要是跑到单身筒子楼上来看到,那热闹可就大了。

    本来吃饱喝足,两个人睡意上来,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就都精神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毁灭证据。

    证据毁灭到一半,张斌妈就到了。

    这一下,高崎算是出名了,让张斌妈溜溜地给骂了一上午,乖乖又掏十块钱赔了鸡才算完。

    张斌比他还出名,偷鸡偷到自家门上,被他妈咒下辈子变鸡的梗,一直在宿舍里传到高崎重生回来,还听到有人在说这个故事。

    听到这个故事,陶洁竟然抿着嘴笑了。这是她清醒以后,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

    这笑容,又是高崎久违了的。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笑容,高崎再一次产生了心醉的感觉。这感觉,只有在上一世里,看到陶洁的时候,才会有。

    但此时此刻,两个人都被高崎的故事,带回了唐城量具,带回了那个下岗前夜。

    那时候的日子,过的的确清苦,可那是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工作是公家给的,大家用不着担心失去饭碗,没了生计。工资也是公家定的,我穷你也不富裕,谁也不会笑话谁。

    那个时代,生活是慢节奏的,有星期天,还是双休。所以,他们才有时间谈恋爱,才有时间去苦中作乐,享受生活。晚上下班回来,能够一起做家务,一起遛弯。

    如今的时代,人们已经变做了工作的机器,睁开眼睛就得考虑怎么工作,怎么挣钱,又哪里有时间去浪漫和恋爱?

    你不努力去工作,你的这份工作,就有可能被别人取代。你不努力去挣钱,你就会变成穷人,被别人瞧不起。

    早上天不亮出门工作,挣命一般,天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哪有时间自己做饭吃,又哪有时间干家务?还去浪漫恋爱遛弯?孩子、房子、车子,压的你喘气都觉得困难,那么奢侈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做为女孩,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有钱的老公,可以这辈子衣食无忧地躺赢。做为男孩,最大的理想,当然是找家庭背景雄厚的女友,可以少奋斗十几年。管什么长相,管什么爱情。还浪漫?那些东西,能吃还是能住、能开啊?

    达成理想的,当然是凤毛麟角。多数男女的感觉,都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只能找个自认为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矬子里面拔将军,与爱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组建起来的家庭,本来就经不起风雨,却又无时无刻不被孩子、房子、车子压着,稍有风吹草动,立马风雨飘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这社会离婚率直线上升,怪这一代思想前卫,不懂爱情吗?扯淡!他们没有时间去爱情,更没有时间去前卫,仅仅是生活所迫而已。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独身。在没有能力为爱情浪漫一把之前,就不要婚姻。

    所以,如今社会上那些三十大几还不结婚的单身们,才是真正看透了生活的智者。

    与高崎和陶洁相比,这一代人,其实是更加不幸的一代。

490.冻龄不老的秘诀

    这天晚上,高崎陪着陶洁,在客厅里一直说到子夜,陶洁仍旧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们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要说的事情,恐怕一辈子也说不完。

    只是,两个人又都觉的,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陌生感,横亘在两个人之间,使得他们都无法完全把心扉敞开。

    在陶洁心里,还装着一个高崎,这个高崎,和眼前的这个高崎,总是融合不到一起去。

    两个高崎,都是她喜欢的,也都是她可以爱的。可是,心里那个高崎已经先入为主了。

    而高崎心里,却装着两个陶洁,他总在不自觉地想弄明白,眼前这个陶洁,到底是哪一个陶洁?

    如果是那个魂牵梦绕的陶洁回来了,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不是,他已经和这个陶洁生活了十年,也会和她继续生活下午去,让她永远幸福着,这也算是弥补他上一世的遗憾吧。

    高崎喜欢喝茶。在厂里的时候,买不起好茶叶,有什么喝什么。就是那种大的搪瓷缸子,焖上一缸子,一直从上班喝到下班。

    后来,有钱了,尝了各种茶叶,白茶、绿茶、黑茶、花茶,什么普洱、毛尖、乌龙、铁观音。喝到最后,他还是喜欢茉莉花茶。

    有条件了,喝的花茶就好一些,雀舌、银豪,六窨以上的,打开来便芳香扑鼻,喝一口更是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陶洁不喜欢喝茶。其实,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她没有喝过茶。

    胡丽丽冻龄不老,有一个她自己总结出来的,谁也不肯告诉的秘密。这秘密,她告诉了高崎。

    第一当然是保持好的心态和正能量,凡事必须想开,不让负能量积聚在心里,永远开朗乐观。这样,内分泌才不会失调,体内激素才可以保持均衡。

    第二是适量运动,让血管保持张力和活力,肌肉与脂肪配比保持完美比例。

    这第三点,也是她的秘密,就是女人无论如何不能缺了水。当你感到口渴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你的体内早就缺水了。

    缺水的后果,就是角质层迅速脱水角质化,胶原蛋白被迅速析出,皮肤加速老化。

    到这种程度,无论你如何做美容,如何贴面膜补充水分和胶原蛋白,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皮肤细胞的老化是不可逆转的,角质化以后的皮肤细胞,是没法保持水分的。

    人的皮肤细胞更新次数是有限的,美容磨皮实际就是把老化的皮肤细胞去掉,让皮肤长出新的细胞来。这样做,就会加快细胞更新次数,最终使细胞失去更新能力,反而加速了皮肤老化。

    所以,保持细胞活化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让它缺水,延长它的寿命。

    水只有喝进嘴里,进入血液,才能被运输到细胞内部,给细胞补充所需的液体和电解质,其他的补水方法,纯粹就是骗人的。

    那么,怎样才能知道不缺水呢?就是每天喝水喝到只要一喝水就想去撒尿,这时候就不缺水了。水要一点一点补充,不能一下子就灌个饱,这样反而会打破体内酸碱平衡。

    女人因为生理特点,都怕喝水多了撒尿。大部分女人因为不想去频繁上厕所,特别是在公共场合,都不愿意喝水。所以,大多数女人身体总是处在缺水状态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亚健康状态,不老才怪。

    喝水也有讲究。总是喝白开水是喝不下去的。因此,好喝水的女人,又选择跟随时代潮流,喝些养胃的普洱一类,这也是不对的。

    普洱属于黑茶,喝多了会加剧色素在体内聚集,使肤色变的暗淡,甚至是长雀斑。

    好多人把雀斑、蝴蝶斑归罪于内分泌失调或者紊乱,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是完全如此。喜欢吃酱油的人,身体肤色和脸色偏黑,容易沉积色斑,不信你就观察一下看。或者是你找个喜欢吃酱油的人做个实验,五年之内不让他吃酱油,五年之后,你就看到效果了,身体肤色和脸色,会自然而然白一个等级。

    所以,女人喝茶,不要喝黑茶,喝白茶、花茶或者观音茶,比较适合一些,而且要喝淡茶,不要喝酽茶。而胡丽丽喝的,是菊花茶和竹叶茶,清心养目,祛火养肝。肝主排毒,体内无毒,则人自明媚。

    胡丽丽这个经验之谈,是不是有道理,高崎也整不明白。但她的冻龄就在那里摆着,四十岁的人了,依旧像不到三十的,和高崎站在一起,说她比高崎大八岁,根本就没人相信。

    就冲这个,高崎也选择相信她。他就给陶洁准备了菊花茶和竹叶茶。

    两个人喝着茶说着话,半夜就又饿了。高崎还准备了各种夜宵和点心,都放在厨房的双开门400L大冰箱里。

    好在这些现代化的家电,陶洁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高崎是有钱人啊,时代又不是那个时代,有这么大的冰箱和电视,还有什么直立的抽油烟机,他们在小镇生活的时候,可是没有。

    那时候,还流行什么带麦克风的VD和功放呢。电视大的就是投影电视,也是一万好几,坐的偏一点就看不清楚。

    那时候的陶洁,还羡慕过薛雪家里的VD,梦想着将来自己也可以拥有一台。

    可一觉醒来,这些东西就全没了,淘汰了,连冰箱都可以做这么大。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提示她,她仍旧在做一个离奇的梦,依旧没有醒过来。

    短短十年,高崎怎么可能从一个穷工人,社会小混混,变成了唐城最大的老板?

    半夜的时候,高崎去冰箱里找一袋元宵出来。陶洁就在他身后跟着,从他手里接过元宵,把锅放在炉灶上,添了水煮元宵。

    两个人就是这么默契,什么都不用说,彼此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元宵的馅是冰糖芝麻的,这是陶洁爱吃的。

    如果这个高崎不是那个高崎,他怎么会知道陶洁喜欢吃元宵,连喜欢吃什么馅的都知道?

    可这个高崎根本就不可能是穷小子高崎啊?

    她就这么矛盾着,不敢深想下去。深想了,就又会陷入纠结里,又要去回忆自己根本记不起来的东西,再次陷入恶性循环。

    在小镇上住的时候,陶洁是舍不得买元宵吃的。元宵节跟高崎回婆婆家,婆婆会给她煮元宵吃。

    婆婆知道她爱吃元宵,特意给她盛好多,比别人的都多。

    可婆婆也是从集市上,或者街边小摊上买元宵,舍不得像现在的高崎这样,从大商场里买这么多回来。

    大商场里的元宵,对他们来说,太贵了。

    吃过了元宵,高崎就问她困了没有?她还真没感觉困,还想和高崎多说会儿话。说这许多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可是,太晚了,她不好意思说不困。

    但高崎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竟然没有提休息的事。把吃了元宵的碗勺都拿去厨房里洗涮。

    她就在高崎身后无声地跟着,帮着擦擦灶台什么的。

    洗涮的事情,只要高崎有时间,一般都不肯让她做。这个习惯,和她心里的高崎,一模一样。

    和心里那个高崎,有时候也会说话说到很晚,不过不是在沙发上各自坐着,而是在被窝里相拥着,高崎搂着她,直到她说累了,慢慢睡去。

    想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她的脸红了,不敢看面前的高崎,唯恐他读懂了她。

    又说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高崎看出陶洁没了精神,才站起来,要和她洗漱了休息。

    陶洁不想住那个大卧室,太空荡了,又没有了高崎在床边地上睡着,她害怕。

    高崎只好让她去睡小卧室,他也去最西边那个小卧室睡,两个人卧室之间,同样有一个暗门通着。

    这一晚上,两个人在各自的卧室里,辗转反侧,估计都没有马上睡着。因为第二天早上高崎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而从外面的长廊看去,陶洁房间里的窗帘,依旧是闭着的。

    窗帘很厚,丝绣的,基本不透一丝光线。只要不拉开窗帘,屋里总是黑暗的。

    高崎昨天的地只翻了一半,今天继续去翻地。

    两米宽的玻璃长廊,有效阻隔了外面的噪声。陶洁在屋里睡觉,听不到高崎在院子里刨地的声音。

    快到中午的时候,陶洁的卧室里,窗帘终于拉开,陶洁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窗边,看着高崎在院子里劳作。

    高崎也看到陶洁了,但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他想给她更多自由的空间,让她自己决定去做什么。

    来到这里的陶洁,隔绝了外部的世界,仅仅不到一天时间,已经和住在岳帆家里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给她更多的自由,更利于她自己去思考,恢复的兴许更快一些。

    时间不长,陶洁就消失在窗户那里,很快就又出现在餐厅那儿,然后就去了洗手间。

    那个玻璃长廊和整个房子南面的一溜落地大窗子,这时候就看出作用来了。只要不拉窗帘,陶洁在屋里无论哪个房间,高崎在院子里,都可以看得到。

    很快,陶洁就从西墙边的储物间里出来了,站在地边上看着高崎干活。

    能从储物间出来,说明陶洁对屋里的暗门,已经开始熟悉了。因为从储物间出来,是离着高崎所在方位,最近的路线。

    “我做什么?”她站在地边上,冲高崎喊。

    高崎停下手里的活,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就对她说:“十一点多了,你还是去做饭。”

    “吃馒头还是吃米饭?”陶洁就又问。

    吃馒头就得去宿舍区北边的路口去买,离这里差不多一里多地。

    高崎还不放心陶洁自己出去,就说:“还是吃米饭吧?多做两个菜,咱们争取把冰箱里的菜多吃一些。明天就是石门大集了,我用摩托车,驮着你去赶集,再买新鲜的回来。”

    陶洁就无声地转回身去,默默地再从储物间,去厨房了。

491.赶集

    高崎拄着撅头,看着陶洁转身回储物间。

    头顶的阳光照着她修长的背影,脖颈愈发显得细长。

    他就不由得有些痴了。

    这背影,即便在密集拥挤的人群里,只要闪一下,他就可以一眼认出来,这是他的妻子。

    这个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了?

    是陶洁又瘦回来了才有的感觉,还是妻子真的回来了?高崎真的说不清楚。

    这一天,两个人在一起腻歪了一天,却没有了昨晚的那么多话。

    但两个人依旧是十分默契。高崎要做什么,陶洁知道。陶洁想什么,高崎也知道。

    下午收拾院子里的地,陶洁就开始帮忙了。拿了耙子,把高崎刨出来的土块,都耙碎了,把里面的石子拾出来,放到地外面去,堆成一堆,等将来扔到山上去。

    当然,这些都是高崎教她做的。顺便,他也把自己怎么学会了种地,讲给陶洁听。

    这是个善良的,有着自己坚强意志和决心的老板。而陶洁心里的高崎,是没有什么理想的。他的理想,就是努力出去惹是生非,想法挣更多的钱来,实现陶洁的理想。

    陶洁的理想,就是让两个人过上好日子。

    陶洁喜欢的,还是心里那个高崎。尽管那个高崎没有什么理想,更没有什么抱负,她还是喜欢。

    高崎要是知道,自己一下午的述说,反而为自己减了分,他就不告诉陶洁关于伍树全和聚香坊的事情了。

    这宿舍区中心的街道,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那层平坦的水泥面早就没有了,露出了高低不平的青石子。好多青石子,也已经被磨的铮亮。

    沿着这条破旧的水泥街道,一路向北,走五百米左右,就会离开这个满是四层楼房排列起来的职工宿舍区。

    职工宿舍区没有围墙,也没有大门,只是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建造了一排排的楼房,供工厂里的职工家庭居住。因为在这个山沟里,只有这个工厂,也只有这个宿舍区的职工,属于城镇户口,其余都是自然村和种地的农民。

    所以,工厂有自己宿舍区的同时,还有自己的学校、食堂、商店和医疗卫生站。别看整个工厂人数不多,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社会。

    这是那个备战备荒年代,独有的特色。这样的地方,叫小三线军工厂,广泛地分布在全国好多的地方。

    沿着那个水泥路一直向北,出了宿舍区向东北方向略微拐一下,再走二百米,就和一条两车道的沥青马路连接起来。

    沿着这条沥青马路一直往东,走上十里地,就是石门镇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高崎和陶洁在家里吃了早饭,高崎就把那辆小三轮摩托车推到院子外面的砖路上,锁了院门。陶洁坐在后面那个,包了海绵和牛皮的横板上,高崎跨上摩托车前座,发动了摩托,沿着水泥路,去石门镇赶集。

    水泥路凹凸不平,三轮摩托车走在上面跟跳抽筋舞一样。得亏陶洁坐的那块横板,是高崎让人专门制作的,里面海绵填的很厚。要不然,就陶洁瘦的这个样子,非把她给颠散了架不可。

    总算颠簸着上了沥青马路,高崎这才敢加大油门,摩托车冒一股青烟,向着石门镇去了。

    石门镇大集,在附近十里八乡都很出名。其他附近较大的村里,也有有集市的,但没有石门镇的这个集市大。

    有集的日子里,十里八乡的小商贩们,都会集中在这里。石门镇东西大街,长足足有五里地,宽也有四五十米,这时候就会被挤得水泄不通,叫买叫卖热闹异常。

    过去高崎和陶洁居住的那个小镇边上,也有个集市的,只是没有石门镇这个大。集市上的东西,总是要便宜一些,特别是到了集市即将散了的时候,东西就更便宜,几乎就是给钱就卖。

    小镇上是集市的日子,陶洁总是要去赶集的,而且往往是在集市快散了的时候去,为的就是买点便宜的蔬菜瓜果。

    碰上逢集的日子,高崎总是要在厂里待着,那里也不去。等陶洁去赶集的时候,他好跟着她去。

    陶洁是要把他们一直到下一个集,这期间过日子所要用到的东西,在这个集上都买齐的,那就要买好多的东西。她太瘦弱了,高崎担心她累着,只要是她赶集,他就在她身后跟着,提着她买的所有的东西,陶洁则只管在前面走着,问着路两边小商贩们东西的价格,跟人家讨价还价。

    这赶集的日子,也是陶洁感觉幸福的日子之一。

    他们这些七零末八零初出生的人们,还是有些封建思想的。在多数男人们看来,结婚以后,女人操持家务,洗衣服做饭,赶集买菜,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男人帮女人去做这些,总是要被人笑话的。

    所以,多数女人赶集,都是叫了闺蜜或者同事一起去,很少让男人跟着的。因为男人根本就不会跟着她们,怕别人笑话。

    可高崎一点这种想法没有。只要陶洁赶集,他就晃着个傻大个子,在她身后一步不离地跟着,帮她提着买来的东西。

    陶洁为这个感到甜蜜,也感到骄傲,更感到幸福。因为她从高崎这个举动里,看到了他对她深深的爱。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路欣赏着道路两旁山里的风景,到达了石门镇。

    这时候,集市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了,只是摆摊的比逛集市的还要多。

    摆摊的要早早过来占地方,来晚了就没了好地方,只能去找人流不多的集尾了,那会影响这一天的收入的。

    赶集买东西的人则不用来这么早。山里的自然村落相隔着远,到镇山的路也不近。他们早上起来,忙完了自己的家务,或坐公交或骑自行车、摩托车,到了集市上,差不多也十点靠后了。

    往往是上午十点以后,赶集的人才达到高峰。到那时候,在集上走路都是人挨人的,别说推着车子。有不知是集的外地车辆,偶尔沿着公路闯到集市里来,这一上午都走不出去。

    这是陶洁苏醒以后,第一次看到集市,看到她过去生活的场景,脸上自然就流露出欣喜来。

    小镇附近的那个集市,早就没有了。高崎的横空出世,改变了唐城东部的发展格局。原来西部发展远远快于东部。如今,西部还是一片庄稼地,东部已经发展为唐城另一个城市中心,被叫做城东新区了。

    小镇已经成为城中村,拆迁是早晚的事情。周边商场超市已经建了不少,再也用不到集市这种交易手段了。

    陶洁从车上下来,高崎把车找个空地锁上,依如当年一般,跟在陶洁身后,随着她走入人流。

    陶洁的脑海里,赶集的场景还是记忆犹新的。高崎这样跟着她,就让她把心里那个高崎和身后的高崎,融为了一体。

    可是,这集市大的多,不是当初那个集市。卖的东西,也多是纯正的农村人才喜欢的,与小镇那个集市,还是有许多的不同。

    这又把她拉回到现实里来。她不得不再一次告诉自己,顺其自然,不要想那些事情。兴许,终究有一天,梦会醒来。或者,她会记起她完全忘记了的那些事情。

    赶集主要是买菜,还要买条鱼,鲅鱼、青鱼就煎着吃,鲤鱼、鲫鱼就炖汤吃。带鱼、偏口鱼也行,主要看鱼的新鲜程度和价格。另外就是各类蔬菜和水果了。

    高崎这回准备的很到位,带了一个小拉车过来。车上有个镀铬的大框子,足够盛下陶洁买的所有东西,再不用像以前一般,用手提着一个个的塑料袋,最终把手指头勒的生疼。

    那个镀铬的大框子还能折叠,按下去就贴在拉车上,成为一个平面,拉起来就是一个长方的大框子。

    这买菜的拉车,是这时代城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去超市采购的必备工具,几乎家家都有的。高崎能买这个拉车,也是在父母家里,看到他妈有一个,才想起来要准备这么一个东西。

    当年他和陶洁赶集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这种工具的。即便当时市场上有了,陶洁也不会买。买这工具要花几十块钱,陶洁不会舍得。

    两个人从集西转到集东,差不多就花了一个半小时。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他们刚才走过来的集市,人更加的多了,熙熙攘攘,愈发的热闹。

    陶洁在集市上买东西,总喜欢先从头走到尾,看看都有她需要的什么东西,顺便打听一下价格。从这头再次折返的时候,才真正和人家讨价还价的买东西。

    在这方面,她的记性特好。同样一个东西,哪个地方的又好又便宜,她都能记着。往回走的时候,就专门去她心里记着的地方,和人家讲价钱。如果价格不合适,她会选择下一家她记着的地方。有时候,同样一件东西,她能记住四五个地方,不断地去退而求其次。

    而她赶集要买的东西,少则四五样,多则十几样,她每一样都能记住哪里的可以去选择,且一样东西记四五个可选择的地方,这种记忆力,在高崎看来,简直就有些神奇和不可思议,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他们走到集市的东头,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一个地摊吸引了高崎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卖古董的地摊。一块快看不出原色的白色帆布上面,摆了些瓶瓶罐罐,一角上还摆着十几个银元。

    高崎可是个银元方面的行家。卖了那么多银元,他接触到的银元知识,绝对够专家级的水平了。

    看见银元,高崎就来了兴趣,向着那个地摊走过去了。

492.发财了

    摆古董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身九十年代流行的灰色西装,蹬一双皮鞋,打扮的有些土气。

    高崎是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这身西装是故意弄来穿的。

    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做这种古董生意,既不能过于土气,和当地人打扮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没钱也没见识,有东西也不肯给你看。

    但打扮过于时髦了,山里人又觉得你是大地方的人,鬼心眼儿多,不实在,不敢和你打交道。

    因此,这男人弄这么一身不土不洋的西装穿着,倒最合适。

    高崎走到那个地摊跟前,伸手拿起一个大洋来,掂了掂,又放下了。

    他对银元太熟悉了,看年代,看外形,看边齿,无论看哪个方面,一打眼就看个八九不离十。甚至把银元拿在手里随便掂一掂,凭着手感,他都能分辨出真假来。

    手里的银元厚薄不对,三年的年字没有点,分量也比真的重一些,说明铸造有误差,或者加了比银重的金属。

    他放下手里那块银元的时候,故意往那一堆银元里一扔,发出“哐啷”的声响。

    声响过于脆了,根本就不是银的。

    他已经可以断定,小贩的这些银元,都是假的,顿时就没了兴趣。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帆布后面角落里摆着的,一个鼓肚的小青花瓷罐子。

    那罐子的釉面有些黯淡,瓷彩比较柔和,边沿有氤氲,不是很清晰。上面的花草也有些潦草,但从釉面光泽和青花的颜色、样式来看,应该是古的东西。

    上一世,高崎曾经跟着岳帆帮人家卖过古董,对瓷器和玉器都有一定认识。这一世出去卖银元,顺便也接触其他古董,知识比一般玩古董的人,强出许多。

    对瓷器来讲,古时候都是用木柴烧窑,现在则是用煤气烧制。这火不一样,烧出来的瓷器釉色就有很大的区别。

    所以,瓷器是不是古的,仅从釉色上,像他这种见识过真东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当然,这也只是说,他可以应对一般仿品。对高仿的东西,仅仅看釉色当然不行。

    可这山沟里,又哪有什么高仿的东西?

    另外,青花瓷年代不同,青色也有很大的区别。唐代青花青色淡,有些偏绿。元、明两代的青花,青色深,门里叫“苏麻离青”,采用的是波斯釉料,含铁量高,经常会在青色上出现锈斑。

    到了清代,釉料的含铁量明显减少,青色就淡了许多,且颜色浓淡不均,有点像是贴在釉面上的感觉了。

    从青色上看,小贩手里的那个小罐子,应该是元代或者明初,成化以前的瓷器。特别是青色上出现了红锈斑,好像是有残缺一般。

    高崎知道,这正是古波斯釉料的特点,后世无法仿制。

    断定那是真古董以后,高崎不动声色,而是问小贩:“你这银元怎么卖呀?”

    小贩偷偷打量高崎一眼,穿着一般,但看身形气质,脸上气色,不像个山里的农民。

    在这小镇上,不是农民,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红旗厂的职工,另一种就是这镇上的机关干部。

    镇上的干部,有些权力的,都喜欢穿品牌的运动或者休闲装,脸上身上也干净。一般职员,就和红旗厂那些职工差不了多少了。

    高崎的样子,穿衣比较随便,也不怎么干净利索,不是红旗厂的职工,就是这镇上的一般职员。

    “这都是我从村里收来的,”他就对高崎说,“你看着出价,差不多我就卖。”

    高崎又把银元拿起来,仔细在眼前看着,看半天说:“你这银元成色有些不对啊,看着怎么不像银子做的?”

    听语气,小贩就知道,这位外行。他就说:“我也不怎么懂,也不知道真假。你自己看吧?觉得真你就出个价,只要不低于我的收购价,我就卖。”

    “一百你买不买?”高崎就问他说,“要是卖,我就拿你俩。我就是想买俩放在家里头玩。”

    小贩更加确信,高崎是个外行了。

    这东西是他二十五一个,从城里弄来的,就是想到这山里来,糊弄外行的。

    他摇摇头说:“这个价我收都收不上来。”

    “三百拿你俩,这总行了吧?”高崎做出有些舍不得的样子来,继续和他磨叽,“你这东西,我看着不像是真的,不敢多买。等买回去找懂行的看看,要是真的,下回赶集我再来买你俩。”

    看来,这人有俩闲钱。小贩就想,兴许他看走了眼,这人还真是镇上的干部。

    “卖不着啊。”他故意说,“你要真想买,四百拿俩。”

    高崎就站起来说:“那就算了。”转身准备离开。

    小贩就喊住他说:“算了,卖给你吧,倒个本钱。”

    高崎就又转回身来,盯着小贩问:“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小贩一脸诚恳说:“我跟你说实话,我真是从老乡家里收来的,一个一百二。是不是真的,这个谁拿的准啊?你没见那些鉴宝节目上,专家都经常看走眼吗?我是觉得吧,这山里的老乡手里,应该不会有假的,应该是真的吧?不过也保不齐。我做这个买卖,也不论真假。你觉得真你就拿走,我只要不赔钱,有的赚我就卖。这个行当,没有返回来找旧账的。”

    高崎就点点头说:“哎呀,这俩银元你就赚六十,你这买卖挺好做呀。”

    小贩叫苦说:“哪有那么好做啊?平时我得在这山里翻山越岭地,一个村一个村地转悠,也就是挣个辛苦钱。你光看着狗吃肉,没看见狗挨打呀。有时候收上来的东西没人要,砸到手里,赔了本钱,又有谁知道啊?”

    高崎称量半天才说:“这银元我越看越不对劲。要不这样,你再给我搭件瓷器?要不我就不要了。”

    小贩也称量起来。

    俩假银元,卖出去他就净挣二百五。平时来买他银元的,能给出价到七八十,他就烧高香了,今天好容易碰到个棒槌,这买卖不做着实可惜。

    “好好,”他满脸无奈地说,“你自己挑吧,太贵的可不行。”

    高崎就挑了一件彩釉的小茶壶。

    “这个不行。”小贩不给他。

    “这么个小东西,嘴上还缺一块,又不值钱。”高崎说。

    “老弟你外行。”小贩说,“这是真物件。看见这上面的炸纹没有?少说也得百十年才会有这纹路呢。”

    高崎心里就暗暗笑了。这小贩还真是个外行,难怪他收到好东西也不知道。

    这东西叫手壶,从上面画的花卉图案看,明摆着就是民国年间的大路货,连五十块钱都不值。至于那些个炸纹,那倒是因为冬夏交替,热胀冷缩造成的。但这不是判断瓷器年代的唯一标准。

    他挑这手壶的时候,还真怕小贩懂些古董知识,知道这东西不值钱,直接送给他。可不试探一下小贩的深浅,他不敢直接奔着那个青花瓷罐子去。

    他又指着一个紫砂的小手壶,小贩依旧不答应。然后他又指向一个铜手炉。

    小贩就笑着说:“你不能总挑我的好东西呀?这铜香炉,少说也是清代的,光卖废铜也卖不少钱了。”

    其实那东西也不值钱,现代高仿的,炉底有明显的车削加工痕迹。就是再做旧,这机械加工痕迹也很难弄干净,过不了高崎这种行家的法眼。因为古物上不可能有现代加工的,有规则的纹路。凡有规则加工纹路的,都是车削或者角磨机留下的,古代没这种加工手段。

    小贩连手炉和香炉都分不清楚,这古董买卖,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挣钱?

    高崎指划半天,就指到了那个青花瓷罐子。

    “把这东西给我搭上总行了吧?”他把那瓷罐子拿过来说,“你看这上面这么粗糙,这里瓷都掉了,变成红的了。还有这罐子底,也锈糊糊的,做工这么差,一看就是假的。我拿回家当盐罐子去。”

    你还别说,这件瓷器原来还真是当盐罐子用的,它上面还有个带边的圆盖。这是小贩从一个村里的老太太手里,花十块钱买来的。

    小贩买这个罐子,只是因为他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罐子,觉得新鲜,十块钱也不贵。买到手里以后,摆在那里也没人要,他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东西,做工的确有些粗,花纹也挺难看,模模糊糊的。

    殊不知,正是这种连贯而又边沿氤氲的特色,才是元、明年间,青花瓷固有的风格。

    终于,高崎如愿以偿,捧着那个盐罐子,手里捏了两块假银元,从小贩的摊位上离开了。

    高崎买东西的时候,陶洁一直在他身后站着,不言不语。

    从高崎过去给她讲的,她失忆的一些故事里,她已经知道,高崎懂古董。他这么认真地蹲在摊子边上,和小贩对付这么半天,肯定是看到值钱的东西了。

    从集东头往回走,陶洁就问他:“你买着宝贝了?”

    高崎眉花眼笑地瞅她一眼,笑而不答。

    陶洁就不再问,专心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本来就话不多,高崎不说话,她自然也就不多说。

    直到买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高崎把小拉车和东西都放到三轮摩托车后斗上,陶洁也坐上去,他开了摩托车走出去,离开镇子一里多地,这才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上,小心谨慎地把那个青花瓷罐子拿出来,给陶洁看。

    “这是绝对真的明初青花瓷!”他对陶洁说,“虽然器型我没见过,可我知道,越是稀有的器型越值钱。咱们发财了!”

    陶洁明明看着他是和人家讨价还价地买银元,这罐子就是搭上的,这怎么又变成专门买罐子了?

    看着陶洁一脸疑惑,高崎就得意地笑了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障眼法。我就是奔着这罐子去的。”

    陶洁就问:“那你买的银元呢?”

    高崎咧着嘴笑说:“两块破生铜,留着给你玩吧。”

    这个高崎,处处透着心机,根本不是她心里的那个高崎。

    她心里的那个高崎,是傻乎乎的。

493.蛐蛐罐儿

    在往回走的路上,高崎就给唐城里玩古董的朋友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有钱人很少有不玩古董的,高崎也不能免俗。但在唐城这个地方,真正得着好东西,还是不容易的。

    他联系的那个玩古董的朋友,姓赵,就是在唐城里开古董行的,古董知识和经验,比他要高明不少。

    他想着让对方过来,给他上个眼,确定一下那个罐子的年代和价值。还有,就是这罐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高崎平时玩古董,和这赵老板没少打交道。这人为人比较实在,古玩知识丰富,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高老板亲自打电话召唤,赵老板不敢不立刻赶来。高老板是他的大主顾,他得罪不起。

    可是,听了高崎说的地址,他心里不免奇怪。这堂堂的高大老板,好好的跑到那么个穷山沟里,干什么去了,自己亲自下手收古董?貌似他瘾没那么大,也不会去吃那个苦。

    心里尽管纳闷,他还是赶紧推了所有的事情,亲自开车,向着石门镇来了。

    唐城离着石门一百多里地,路还都是盘山路,不好走。赵老板赶过来,最少得俩小时。

    趁着赵老板没来,高崎和陶洁回到家里,就又把那个瓷罐子摆在书房的茶桌上,仔细研究把玩了一番。

    陶洁竟然对古董感兴趣,这倒出乎高崎的预料。

    于是,高崎就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给陶洁上了一堂古玩课,什么胎料、釉料,制造陶瓷的过程,把陶洁给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多玩古董的人,都是凭经验或者死记胎釉样式、色彩,靠这个来鉴别古董,这个就有些笨了。

    想鉴别古瓷,首先你得了解古瓷,最应该弄明白的,不是各年代古瓷的特色,而是古瓷的制作流程。你知道他是怎么把一块泥巴变成了漂亮的瓷器,在这个基础上,你才能弄明白,为什么每个年代的古瓷,会表现出来不同的特性。

    这是捯根的办法。只有掌握了这些根本的,原理性的东西,才更加明白古瓷的妙趣和收藏的乐趣所在。在古玩行业,你才也能算是入门。

    同理,瓷器以外的银元、铜器,也是这个道理。至于字画、玉石这一类,就更加的繁复艰难。特别是字画,自己没有一定的亲自动手写画的能力,并且可以达到成名成家的水平,根本就不可能入门。真正能够达到鉴别级水平的,全国也没有几个行家。

    所以,好多鉴宝节目,网上教怎样鉴别玉石,纯粹就是娱乐,大家不要拿着当正事儿,看个热闹也就罢了。

    关于古玩方面的知识,陶洁就是一张白纸,高崎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牛,就把陶洁给吹晕了。这时候,高崎的电话响起来,赵老板已经到了红旗厂宿舍的路口了。

    全宿舍区就高崎这么一套平房,非常好找。高崎站在房子头上,看着赵老板开车过来,把他让到家里来。

    赵老板没有见过陶洁,却也知道她的事情,见面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高夫人好!”

    看着这么一个气派十足的大老板,这么跟自己打招呼,陶洁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了。

    她这辈子,有记忆的时候,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原来的分厂厂长刘群生,开着个桑塔纳2000,皮鞋铮亮,一件T恤要花八百块去买。

    刘群生比起赵老板来,那就差的不只是一个档次了。

    的确,赵老板在唐城古玩界,算的是数一数二的大佬,钱多的几辈子花不完。如果是一个小工人陶洁,还真没有见到人家,和人家说话的资格。

    可现在的陶洁,也不是小工人陶洁,是全市商界最大的大佬,聚香坊老板,高崎高董的夫人啊。

    高崎看出陶洁的尴尬来了,就嘱咐她去厨房准备饭菜,他中午要招待赵老板。

    “你只管把菜和鱼洗洗就好。”高崎对她说,“待会儿我来做饭。”

    陶洁去了厨房,高崎就领着赵老板去了书房。这所谓书房,其实就是高崎一个人想静静的时候,坐着喝茶的地方。

    赵老板进书房门,就看见了那个摆在鸡翅木茶桌上的青花罐子了,眼里不由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来。

    他把罐子上的圆盖先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桌上,这才轻轻拿起罐子,先冲着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看了看罐子里面,又仔细端详罐子的外观许久,这才放下罐子。

    高崎邀请他坐在茶桌跟前的椅子里,给他泡上一杯雀舌茉莉,这才看着他问:“怎么样?”

    赵老板面色严肃地说:“高董您的眼光没错,这的确是真品。底胎有不均匀的气泡,可以确定是明初的东西。另外,胎底有火红石,证明这是成化以前的东西。只不过,这不是官窑的东西。没有款识不说,胎也有些糙。”

    高崎听了就有些失望。不是官窑,价格至少要降低一半。

    “这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高崎就问。

    赵老板就笑了,慢慢地说:“刚才我说不是官窑,高董有些失望了是吗?不过我下面说的,估计高董您也想不到。你别说,这个器型我还真知道,我在〈增广贤文〉里看到过介绍,但没见过真东西。

    这个东西,其实是个蛐蛐罐。虽然是民窑出的,但恰恰可以说明,在成化年之前,斗蛐蛐这个行当,在我们民间已经非常流行了。要不然,民窑也不会出这种东西。

    这就是这个东西的价值了。它的出现,而且产自民窑,至少可以证明,斗蛐蛐这个娱乐,至少早于成化年,而且是民间一个广为流行的娱乐项目。它可算一件这个事件的证物。

    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这个器物到现在为止,恐怕是孤品。兴许有的地方出现过同样是蛐蛐罐一类的器物,但没有一件是完好的。您这件,不仅完好,还带着唯一可以配得上它这个器型的盖子,简直可以称是绝品。”

    “哦?”高崎真让他吓了一跳,立刻就问,“那这个东西,在市场上的价值,你估计会到多少?”

    赵老板想想说:“这个,只能算是我个人的一点见解,具体是不是这样,您要求证的话,还得去寻找更内行的专家来看。

    另外,凭着胎底的火红石,我只能推断它是成化之前的瓷器。因为成化以后,烧窑用来放胎的工具变了,不会再有火红石这个现象。至于这个器物具体的年代,是元代还是明代,我也拿不准。

    至于价格,物以稀为贵嘛。您听说过佳士得拍卖的那个彩釉鸡缸杯吗?其实值不了那么多,就因为它是彩釉,没有残缺,更因为它是孤品,所以才值那么个价。

    这也算是炒作吧?其实放在市场里,真实的价格,恐怕不超过十五万。而且,据见过实物的京圈儿人士说,那其实就是个高仿,民间有很多高手的。

    具体说到您这件东西,如果按着佳士得的运作方式来的话,卖到千万甚至是上亿,都有可能的。至于我出价嘛,如果高董肯割爱,我可以出二十万。”

    高崎就笑了说:“借给你,放在你的古董行里玩一阵子行。卖给你,除非你出到一个亿,或者我确实没钱花,到要饭的地步了,你再来问。”

    赵老板也笑笑说:“高董不爱钱,这个我知道。借我到年底,让我拿给同行吹吹牛,这总行吧?”

    高崎就摇着头开玩笑说:“不行。你半路给我掉了包,我岂不是赔大了?”

    赵老板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你要说这器物是成化官窑,你怕我掉包。因为河南有人专门研究高仿官窑,他能做出这个东西来。您这东西,跟官窑区别太大,他复制您这个制造工艺,就为了仿这么一个物件,投入的成本太高,不值得。

    再说了,这东西我已经承认是真品了,而且是绝品,我要是给您掉了包,还个假的给您,您是谁呀,我有那个胆吗?坏了这行的规矩,我还混不混了?我不混我的子孙也不用混了。”

    高崎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着什么急呀?”接着就说,“这东西,你一个月以后过来拿走,我先看两天,长长学问。”

    说到这里,想想又说:“不过还要麻烦你件事儿。”

    赵老板问啥事儿?高崎就说:“你来拿这器物的时候,先把它拿胡总那里去,给她看看,顺便给她讲讲这东西怎么来的,值多少钱。”

    赵老板就皱眉。胡丽丽胡总可不是那么好见的,莫名其妙跟她说这么一堆乱七八糟,还不把她给惹毛了?

    他想想就问高崎说:“您这是啥意思呢?我没听明白。”

    高崎说:“你不用明白,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就说我让你去跟她说的。然后这东西就放你那里,按你说的,让你玩到年底。”

    这古董行里,看着琳琅满目都是古物,其实真的东西不多,值钱的就更少。有这么一件器物托底,古董行的档次,立马就上来了,这叫镇店之宝。对古董行来说,有个像样的镇店之宝,会给老板带来财运的,这个行里是有讲究的。

    高崎让赵老板先去胡丽丽那里说道一番,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曾经跟胡丽丽说过,到他这个档次,根本就不在乎钱。想挣钱,可以信手拈来。

    这才到这个小山沟三天,怎么样?三百块钱就换个价值几十万的东西来。

    这就相当于他三天就纯挣了几十万了,日后他在这里只花不挣,花多了的时候,好有理由跟胡丽丽搪塞。

    另外,这明摆着也是一种炫耀。在自己女人跟前炫耀,是每个男人都乐此不疲的事情。

    通过这个事情,他也想到了一个轻松挣钱的门道。

    他对古董内行啊,就凭这一手,挣出他和陶洁的嚼裹来,不成问题吧?

    这人啊,不管做什么,只要有一门手艺精熟,就不愁吃穿,走到哪里都能舒舒服服地活着。

494.手足与犬马

    当赵老板把那个青花瓷小罐子,摆到胡丽丽办公桌上的时候,胡丽丽哭笑不得。

    她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会议一个接着一个,高崎可倒好,还有闲心思摆弄这个!

    他不但摆弄,还让人把这破玩意儿亲自拿来,摆在她的办公桌上,向她炫耀!

    你说你,为了你老婆,扔下公司这么一大摊子事儿,都压我身上。你们夫妻情深,我也不能说别的。你不知道我忙吗?还弄这么个破玩意儿来,耽误我的时间?

    “这东西真值这么多钱?”她冷着脸问赵老板。

    看面色,赵老板就知道大事不好。胡总可不是高董,没那么好说话。

    “是高董让我拿过来给您看看。”赵老板就赶紧再解释一遍,“让我告诉您,这是他去了三天淘到的宝贝。我开价二十万,也只是个保守的价格。”

    “我给你三十万,你把这东西给我。”胡丽丽就说。

    赵老板赶紧说:“胡总,这东西不是我的,是高董的。”

    “我管它是谁的,我给你三十万,这东西就是我的。我把它给砸碎了,你把碎片给他捎回去,告诉他,以后少拿这些个破玩意儿来烦我!”

    赵老板赶紧把那个罐子抓起来,站起来就跑。

    真要让胡丽丽给砸了,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高崎高哥可不是一般人,他不敢找胡丽丽赔他,还不敢找他赔啊?

    这事发生在第二天,赵老板回到唐城以后。赵老板见到胡丽丽,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工作时间胡丽丽也没工夫见他。

    胡丽丽发脾气的时候,高崎正和陶洁在餐厅里吃饭。本来饭早该吃完了,高崎正兴致勃勃地谈着他的发财计划,这饭就一直吃起来没完了。

    他的发财计划,自然是跟古玩有关了。

    高董打算,将来要跟集上那个小古董贩子学习,靠捣腾文玩挣钱养活自己了。

    除了银元,瓷器、铜器,他都多少懂些,甚至比一般玩家都强些,没准儿就能像昨天那样,捡个大漏。这个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当然了,国家不让鼓捣的文物,是不能鼓捣的。

    这往后天渐渐暖和了,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可以用那个小三轮摩托车,驮着陶洁在这山里转,哪儿有集就去哪儿。

    这山里,除了石门镇大集,还有不少小集,小集上说不准也有卖古玩的。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像那个古玩贩子一样,摆个摊收文玩。说不准就能收个值钱的东西,转手一倒,就够他们在这山沟里吃喝的。

    陶洁就奇怪,问他说:“你昨天买的那个东西,不是值几十万吗?那还不够咱在这里吃好几年的,还用得着再去倒腾吗?”

    高崎就认真说:“那东西不能卖。像这种宝贝级别的东西,我买还买不着呢。将来升值空间很大,可以当传家宝一代代往下传呢。”

    陶洁就又问:“你有的是钱,干吗还要弄这个营生啊?”

    这倒问的他愣怔一下,然后才回答她说:“咱在这里住着,也不能总是啥事儿不干吧?闲着也是闲着。到冬天天气冷了,咱就不出去了呗。我这是为挣钱,也为了和你解闷儿,玩儿。”

    他可不能说,他跟胡丽丽吹下海口了,他这境界,到哪儿都能挣钱。

    不过好在陶洁不爱刨根究底,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瓷器、铜器这东西很难见到真货,碰上宝贝收了来也不能卖了。指望这个挣小钱不行。剩下的玉石、字画这行高崎不行,根本不入门,他干脆就放弃了,宁可放弃也不上当。这东西上当一回,没准儿好几年都白玩儿了。

    他最拿手的,当然还是银元。

    银元这东西,里面讲究可就多了。年代、版本、字面、边齿、暗记,等等,一大堆讲究,就是同一年铸造的,铸造地方不同,版本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就说这三年的吧,就分普通版、O记板、粗发板、三角圆板、开口贝板、甘肃加字板、签字板,还有T字边齿板。

    如今市面上能见到的,一般都是普通板,因为这个板的,铸造的地方多,流通最广。这个版本的不怎么值钱,一块也就值个四五百块钱。

    剩下的版本,可就比这个普通版值钱了。

    先说O迹版。这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基本是千里挑一。这个版本和普通版的区别,在于它有一个防伪标记,在嘉禾图案里面,打了个O型的暗记。

    可只凭着这么一个暗记,就说是O记版,也不行。万一有人故意在普通版上自己弄出个O记来,收了来不就上当了?

    所以,还得记这个O记版的其他特征。这个版的头像,军服的衣领是敞开着的,其他版本的衣领都是扣着风纪扣的。另外,这个版头像军服上的肩章要比其他版本宽,肩章上的那五个星立体感比其他版强。

    这个版本的银元,市面上可以卖到四千左右。

    如果把这个版本的银元,按照普通三年版的银元价格收上来,再拿出去卖了,一块少说也能挣三千!

    再说粗发版。这也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头像头发较粗,看着就像一层层的波浪。另外,它背面嘉禾结带没有形成纵横相交“8”的结花,右边一束嘉禾结带处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好像拿什么束住了花根,形成独立的一束嘉禾。

    这个版本也挺值钱……

    讲起银元,高崎就开始滔滔不绝了。卖这么些年的银元,他对这个简直熟的不能再熟,如数家珍一般,差点把陶洁脑袋都听大了。

    这还仅仅是三年的,就够他讲一天的。还有八年、九年、十年的,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样式。总之,哪种稀有,哪种就值钱。

    另外,各国鹰洋、光绪版,孙小头,纪念币这些不常见的银元,他也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正说的起劲呢,他的电话就响了。低头一看,是赵老板打过来的。

    赵老板给他打电话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小心一点,因为胡丽丽胡总气不顺,发火了。

    守着陶洁,高崎不好表示什么,只能哼哈答应着。

    刚挂了赵老板的电话,胡丽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怕陶洁多心,还不敢避开她接电话,只好守着陶洁,硬着头皮接电话。

    刚把听筒贴在耳边,里面就传来胡丽丽高八度的声音:“你知道现在我有多少事要做吗?二期刚刚建起来,商户、销售、货源,卫生、环境、消防,一堆问题需要解决。房产那边,销售团队需要组建。还有你那个唐城量具,钱花的我捉襟见肘,到现在这个孙继超也不能让我省心!需要解决的问题排着队,我一个人变成三个都应付不过来!昨天晚上去市里汇报,十点才完事。我这中午刚想眯一会儿,你就弄这么个破罐子来烦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以后少弄这些鸡毛蒜皮来耽误我的时间!”

    高崎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她发泄够了,这才说:“你辛苦了,我都知道。”

    “辛苦不辛苦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具备全局观的领导人才难找!”

    这时候,发泄一顿,胡丽丽的声音总算小下来。

    高崎这才趁机说:“我不告诉你了吗,要知道放手。咱们刚做那个海鲜市场,我不懂你也不懂,可我不是还是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经验都是在工作中,不断积累起来的,你得把权力下放,放心把权力交给手底下人,让他们去替你工作,你只把握大局。你这样事无巨细是不行的,早晚会累坏。”

    “我没你那个本事,你就是会做甩手掌柜的!”胡丽丽继续发牢骚。

    “那你就想想,我当初是怎么敢把权力都放到你手里的?我过去怎么做,你现在怎么做,这总可以吧?”

    胡丽丽就烦了说:“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说完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高崎还真是不明白,胡丽丽为什么冲他发火?其实,胡丽丽是吃醋了。

    我在这儿为你累死累活,你可倒好,领着你老婆去过神仙日子。

    这才是她的潜台词。她只是想听一句高崎温暖的话,结果没听到,她不挂电话还等什么?

    胡丽丽的性格和高崎不一样,大胆放权在高崎这里行得通,在胡丽丽那里,是行不通的。

    古语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高崎对胡丽丽,那不仅仅是绝对信任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尊重她,拿她当姐姐看,什么事都倚重她,这才换来了胡丽丽对他的爱和忠心耿耿。

    这就是所谓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当然,你首先得会看人,知道这人有良心,可以和他以心换心。

    胡丽丽有良心,高崎拿她当姐姐一般尊重,自然就换来了她像对弟弟一般地对待高崎,为他全力以赴。

    胡丽丽对待下属,却没有高崎这般的尊重。她只是一味地倚重科学数据化管理,把下属当做了为她工作的机器。

    这就是所谓君之视臣如犬马。

    你拿人家当工作的机器,当犬马,人家当然也就拿你当路人。上下属之间完全是工作关系,当然就是你说什么人家干什么,你不说人家就不干呗。下属一点能动性没有,你把权力真正下放给这样的下属,他能使用好权力,为你把事做好吗?

    所以,不是胡丽丽不肯下放权力,而是她的权力下放不下去。

    这种老板对下属的尊重,不是体现在形式上的餐饮聚会,组织旅游,生日派对,而是要发自内心,从语言和行动上去自觉尊重。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高崎,还真是寥寥无几。大多数的老板,都是胡丽丽这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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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从重生开始介绍:
“高崎,你说说,咱们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嗯……把工厂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
高崎每一个主意,都能把大家吓死。
可就是这些吓死人的主意,成就了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传奇从重生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从重生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从重生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