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独身闯工地
苏北来唐城打工的,大多是搞建筑的。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唐城的一些大型建筑,比如广电大厦,商务中心一类的,开始一个个地从地面拔地而起,成为这城市的一个个标志。
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到两个大型高层建筑开工,而唐城的城市最高楼,也在每年都被新的建筑所刷新。
搞这些建筑的,大多都是南方过来的建筑公司。
兴许是他们开发的早,有了经验。或者,他们拿到建筑甲级资质容易一些。
这些建筑公司过来,也就顺便带了不少的建筑工人过来。这些工人,最多的就是苏北人。
高崎就打算从这些南方人的建筑工地查起,把那四个苏北人给找出来。
当时赔他们钱的时候,刘经理竟然没有让他们把地址留下来。
这也是高崎不放心刘经理,不给他过高职务的原因。
这事如果胡丽丽亲自办,他绝对不会为找到这四个人费这么大的事。
这人心向不向着你,会不会为你着想,是不是一心一意为了你,高崎是看的很准的。
不过,看透不说透。这些事情,他只能一个人放在肚子里。
陶洁太年青了,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就很容易从她的脸色和做事态度上暴露出来,还是不和她多说的好。
这大概就是高崎和陶洁之间,唯一的不和谐了。就如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娶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风光是风光了,风光后面的日子,只有老男人自己明白。
两个人自结婚以来,高崎觉得没有上一世那么幸福,根本原因,也就在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差异,有些过于大了。
刘经理做事上虽然不能让高崎满意,但高崎布置的事情,他还是不敢不立刻去做,而且要尽量做到最好。
为防止以后再出类似的事情,苦于找不到证据,高崎吩咐刘经理,要把聚香坊内都安装监控,摄像头分辨率要最好的,不要怕花钱。
刘经理去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带了聚香坊的服务员,去城里的建筑工地,找那四个外乡人。
服务员是事发时负责接待那四个人的,对他们印象很深刻,只要再次见到他们,完全可以认出他们来。
唐城有多少在建工地,都是哪里人在干,高崎想打听这个,非常容易。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和陶洁换了车开。陶洁的车还是那辆两箱夏利,这车如今已经属于再普通不过的私家车了,一般有点身份的老板,才不会开这车,掉价。
他把选中的几个工地都进行了规划,每天一个。工地都有自己的食堂,中午吃饭的时候,工地上的员工都会去食堂那里打饭。这个时候,人最全。
建筑工人,特别是外地的,一般都会住在工地里面事先建好的简易房里,食堂也一般是露天的,或者临时搭个帐篷,支几口大锅,做所有人的饭菜。
对这种地方的作息和工作习惯,高崎门儿清。建筑行业,是贯穿二十一世纪的国内最普遍的行业,这里面利润庞大,大家都想分一杯羹,混混也不例外。
上一世做混混的高崎,没少跟这些工地打过交道。
他和服务员都换了普通人的衣服,约摸着工地快开午饭的时候,就假装没事到处溜达的闲人,在工地的食堂附近转悠。
转悠到第三天,他们终于在一个工地上,看到了两个参与闹事的人。
高崎让服务员确认了以后,也没有惊动他们,让服务员先回去,自己则到工地附近的一家饭馆去吃饭。吃饱了,这才又开了两箱夏利,直接到工地的简易房那里停下。
这个工地不是很大,是在建一座商场,正在做地基部分。
简易房有两排,泡沫保温钢板的,都是二层楼的样子。
他就把车停在一座简易二层楼的楼梯旁边,走下车来。
工地是开放式的,无法有效限制行人进出。但开着车进来,就一定有人管了。要不然工地上有点什么材料,还不都给别人开车给拉跑了?
一个五十多的老头,操着苏北口音问:“哎,你做什么的,找谁?”
高崎对这种工地熟悉,一点也不会慌乱,站在那里,不回答老头的问话,而是问他:“你们经理呢,在哪间屋里?”
老头就又问:“你找我们经理做什么?”
“谈生意啊。”高崎似笑非笑告诉他说。
“你叫什么,认识我们经理不认识?”老头显然对他怀有戒心。
高崎说:“你去对你们经理说,高崎高老板,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让他赶紧下来!”
老头上下打量高崎半天问:“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的。”
“废话!”高崎拿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来说,“我有他电话还要你去找他?快去!”
老头犹豫一会儿,这才对高崎说:“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自己沿着一侧的铁制楼梯,上了二楼。
高崎就往后倒退几步,离着那简易二层楼远一些,便于看到老头去了二楼哪个房间。
这种简易楼,二楼最外面是一个走廊,房间都是沿着走廊分布的,工地领导一般都在楼上最里面办公,那里清静一些。
果然,老头进了二楼最里侧的房间。
高崎不待老头出来,自己直接上楼,奔那个房间去了。
工地施工经理当然不认识高崎,但对方说话口气那么大,他也得出来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的?
刚刚和老头出了门,沿着走廊没走两步,就见一个高大的虎汉,已经沿着走廊走过来了。
老头迎面看见高崎还吓了一跳,立刻指着他对经理说:“就是他,就是他。”
高崎也不客气,在经理愣神的工夫,已经走到他跟前,问他说:“你是这工地的负责人吧?”不待他回答就继续说,“我有点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谈。走吧,去你屋里。”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问高崎:“你是谁啊,找我到底什么事?”也是一口苏北普通话。
高崎回答他说:“这个不方便在外面谈,去你办公室吧。”
人只要自信了,被谈话一方就会显得不自信。经理不是本地人,在弄不清楚高崎的身份之前,也不敢轻易发作,只好和高崎进他的办公室。
施工单位的经理办公室,一般都是乱糟糟的,各种施工器材、图纸,摆的到处都是。经理还弄了一张折叠行军床在里面,午休或累了的时候躺一躺,不大的屋里就更加乱七八糟。
屋里就刨花板的办公桌后面有一把椅子,高崎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那张椅子上,让经理倒没处坐了。
来人如此不礼貌,经理心里很恼火,站在办公桌对面,不高兴地问高崎:“什么事?”
高崎坐在椅子上,仰脸看着他问:“你工地上四个人,三天以前,跑到我的酒馆里闹事,讹了我酒馆的钱,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口,经理心里的顾虑倒放下了。能让他的农民工老乡讹出钱来,这人也没什么本事。
“谁讹你的钱你找谁要,找我干什么?”他就不耐烦说。
“嘿,你挺牛啊?”高崎笑了,问他说,“你的人归你管,我不找你找谁啊?”
经理也不甘示弱,回答说:“工地以内的事情我管,工地以外他们干什么,我管不着。”
接着就吓唬高崎说:“你赶紧从我这里出去,听到没有,不要等我叫人来赶你走。”
高崎似笑非笑看着他问:“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敢跟我不客气,我能让你在这里做不成你信不信?”
经理就冷笑说:“不要拿这个吓我,没有用的。我们敢在这里接工程,也是有朋友的。”就问高崎,“范学增认识吧?”
高崎皱起眉来,一脸茫然,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人。
经理看到他的表情就更得意了说:“范学增你都不认识,我们是朋友的,很好的朋友。你赶紧走吧,我不和你计较。别等着着我把范学增叫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崎点点头说:“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这样,你把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范什么增叫过来,我正好认识认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呢?”经理就恼了,厉声说,“我告诉你,我真把他叫来,你今天会倒大霉的!”
高崎晃晃脑袋。
“叫啊,特么吓唬谁呢?”他突然就发火了。
“好,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经理就有些气急败坏。看眼前这人这身量,一两个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外地人在异地工作也不容易,最好就是不要找事。
他倒是想过,找几个老乡来,把这人给撵出去。可他也有些经验,感觉高崎不像是善茬。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找本地的老大过来解决比较好。
“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要后悔!”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来打电话,一会儿电话通了,他就冲着电话高声说:“范哥,我这里有人来捣乱哎。我不认识,看着像个无赖!”
通完了电话,他拿着手里的手机,指着高崎喊:“有本事你就在这里,不要走!”
高崎直接就把双腿搭到办公桌上了。
“特么谁走谁是孙子!”他骂一句,又看看经理,又笑了。
“我看你真是想找死啊?行,今天老子就成全你!”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就算掰了脸,谁也不再搭理谁。经理干脆就到他的行军床上躺着了。
中午时分,大家都在休息,经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盼着范学增赶紧过来,把高崎给撵走算完。
可看高崎双腿搭在桌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打鼓,范学增能镇住这家伙吗?
但想想范学增平时那副狂傲的样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是蛮威风的。镇住这么一个酒馆小老板,应该没有问题吧?
254.装腔作势
高崎两腿搭在经理的办公桌上,仰靠着椅子背,百无聊赖地等了有十几分钟,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听声音,外面至少也得有十多个人。
他见惯了风浪,艺高胆大,才不在乎这些小混混,仰靠在那里,连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倒是那位经理,觉得自己终于盼来了救星,从行军床上站起来了。
“谁在这里吃饱了撑得闹事?”
门外一个大嗓门高喊了一声,接着,办公室的门就给猛然推开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门口。
高崎看见中年男人,忍不住笑了。
中年男人也看见了高崎,愣怔一下,立刻就满脸堆笑了。
“呀,怎么是高哥啊?”
说完这句话,范老大站在门口不动了。
高崎冷着脸打量他几眼,这才说话。
“行啊,范老大,两年不见,出息了,学会给人家看场子了。”
“哪儿啊?”范老大这才慢慢进来,解释说:“我给周经理供建筑材料,顺便照顾他一下。他毕竟是外地人嘛,在这里干活也不容易。”
透过窗户,高崎可以看见,外面还有不少人,手里拿了铁棍一类的打人工具,把走廊都挤满了。
范老大往里面走之前,就向外挥手,不让那些人进来了。
“今天闹事的,就是老子。”高崎依旧那么坐着,漫不经心地问他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和我过招?一个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哎哟,高哥,我哪敢跟您玩儿呀?”范老大一脸苦笑说,“老周也没说是你呀。”
此刻,那个经理站在两人之间的位置上,反倒尴尬了。
原本指望叫范老大过来,把高崎给撵走。这下好,看这架势,范老大怕高崎还不是一般地怕,有点老鼠见到猫的架势。
十几个人就在门外,愣是不敢跟人家动手。不敢动手不说,三十几岁的人了,明显比高崎大了许多,却喊人家叫哥。也不知道北方人这哥们儿都是怎么论的?看来,谁能耐大谁就是哥。
正想着呢,范老大就问他:“我说老周,你怎么得罪高哥了?”
老周已经懵逼了,顺嘴回答他说:“我哪儿知道啊?”
范老大现在心里是叫苦不迭。当初老周打电话找他,他怎么就不问问闹事的是什么人呢?高崎他躲都躲不及,又哪里敢去招惹?
这个范老大范学增,正是高崎刚刚穿越回来,跟着岳帆第一次平事儿的时候,那个事主,城东柳新桥给人家送沙的范老大。
高崎回来的成名战,也正是那一次,一个人两根擀面杖,干倒了南方人的十几个打手。
高崎只知道范老大,并不知道这人叫范学增。这名听着挺文气的,他怎么也不可能把这名字和范老大这矮黑胖子联系到一块。
“你还不知道这位高哥是谁吧?”范老大赶紧设法找台阶下,对着周经理夸高崎。
“这位是唐城高哥啊!高哥的大名,在唐城没有不知道的,我都得靠高哥罩着。你怎么得罪高哥了?高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高哥做事,历来义气千秋,先给高哥道歉!”
周经理差点就哭了。心说好你个范学增,平时欺负老子一愣一愣的,送八十方沙你敢要一百方的钱。
我照顾着你,指望你能保我平安,这可倒好,真碰上事儿了,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向着人家!。没准儿这家伙就是和你商量好了,故意跑来闹事,你们合着伙坑我呢!
但周经理走南闯北的,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范学增手下二三十号人,也算是地方一霸。他如此惧怕的人,那就绝对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了。
“没什么大事。”周经理还没开口,高崎倒先说话了。
“这个人手底下四个人,跑到我的饭馆里闹事。我过来找他问问,他态度有些不好。”
“你敢让人去高哥的酒店闹事?”范学增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经理,“老周,你真是不想混了你呀!”
周经理也知道害怕了,哆嗦着说:“我没有啊。这位,这位高哥说的情况,我不知道啊?”
“你特么哪儿那么多废话!”高崎就火了。
“赶紧去,把那四个人给我找过来。给你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以后,我要看到那四个人。你要是给我找不来,我立刻就叫人过来,给你断水断电,你就是找你们老板来都没有用。不把你们赶出唐城,我特么跟着你姓!”
“快去呀!”范学增冲着周经理喊,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周经理跟头轱辘地就跑了。
这一回他看出来了,这位高哥果然不是正常人,那大眼珠子瞪起来,寒光四射,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十五分钟以后,四个农民工就站在高崎眼前了。
高崎坐在椅子上,瞪着大眼珠子瞅着他们。
四个人大概也得到了消息,他们惹着大混混了,站在高崎跟前,头都深深低下去,一动不敢动。
高崎直接就把范老大和周经理给撵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这四个农民工。
混混吓人,和派出所审小流氓异曲同工。高崎不说话,让屋里静好一会儿。他就是利用这个安静,给四个人制造紧张气氛。
觉得紧张气氛制造差不多了,高崎才开口说话。
“我高崎的地盘,别说你们外省人,就是本地有名的混混,就像门外那个范老大,他也不敢去我那里闹事!”
四个人不敢说话,有一个腿开始打哆嗦,明显看出来有些站不住了。
“你们有胆子闹事,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高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公了,我送你们去派出所。只要进去了,你们要是能全须全尾儿地出来,那是你们做梦!我高崎没这个本事,也不敢在唐城混,也不敢让别人叫声高哥。”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厉声问他们:“说,想公了还是私了?”
这一嗓子声震瓦屋,那四个人都一哆嗦,可是,没人敢出声说话。
“都不说是不是?想公了?好,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派出所来接你们。这辈子你们也别想再靠干建筑挣钱了,不弄断你们的腿,让你们走不成路,这口气老子出不来!”
说着,高崎果真就摸出手机来,要按键拨号。
“我们,我们私了,赔钱!”
农民工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私了?都特么说话!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
……
“好,私了。”高崎狞笑着说,“不过赔钱不行,老子才不在乎你们那几个屁钱。你们就是回家把老婆孩子都卖了,也赔不起我!”
说到这里,他就又沉默了。
屋里只能听到四个人喘气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
这种氛围,愈发增加了紧张的情绪。
出了这么大的事,周经理此刻在外面也是胆战心惊,也不敢让大家开工,只能静悄悄地等着。
“按我们唐城道上的规矩,”高崎突然开口说,“不留下你们点什么,我高崎就没法在道上混了。你们想想,我堂堂唐城高哥,让你们四个小瘪犊子骑到头上拉屎,我轻易就放过你们,会不会被道上的弟兄笑话,嗯?”
四个人不接话,心里却毛骨悚然起来。
早就听说唐城的混混无法无天,他们还去招惹,这不自己找死吗?可事先谁也不知道那个酒店,是混混开的呀?
“这样吧,”高崎慢慢说,“念你们抛家舍业的,跑这么远养家糊口也不容易,我就手下留情,不让你们残了没法养家糊口。”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四个人心里一松。只要不割他们身上的物件,挨顿打他们也就认了,谁让他们惹着这个混混了呢?
可高崎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心里这个希望彻底破灭了。
“你们每人自己剁一根小手指头下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我擦,听他这口气,剁根小手指头,还算便宜他们了!你瞧他说的这个轻松劲儿,这是根本没拿他们当人看啊!
“我们公了!”一个人突然大声喊。
高崎就又笑了。
“特么的出尔反尔,你们以为在跟谁说话呢?当初让你们选择公了,你们不选。现在你们想反悔,晚了!”
他突然就冲门外喊:“范老大,带几个人进来,给这四个瘪犊子卸点零件,出了事算我的!”
范老大果然就带着五六个人进来了,笑着说:“瞧高哥你说的,这点小事,兄弟还担得起,用不着高哥出面。”
我擦,这“保护伞”顷刻就吃里扒外,变了人家的打手了!
一个人终于撑不住,“噗通”一声就给高崎跪下了。
“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他跪在地上哭喊着,“我还没找女朋友呢,你饶了我!”
高崎抬起手来,制止了范老大的人,再次对着那四个人说:“现在们知道错了,早他么干什么去了?”
四个人依旧是不敢说话。
“想不留下东西,也行啊。”高崎终于缓和了态度说,“你们跟我说说,为什么去我那里闹事?要是说的是实话,没准儿能保住你们那根小手指头。谁先说实话我就饶谁。”
到这时候,就看出人自私的本性来了,四个人争先恐后喊叫,唯恐落后。
“是有人找我们,让我们去的。”
“他给我钱。”
……
“一个一个说!”高崎怒吼一声。
他指着一个年级大的说:“你先说,说不好你的小指头先掉!”
到这个地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前面又是公了又是私了,又是剁手指头,纯粹就是吓唬这几个人。
他装混混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了,普通人谁经得起他这番惊吓?
他的目的,就是要找出那个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来。
255.城市孤狼
这混混在一般人眼里,除了打架斗殴,坏事做绝,别的恐怕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其实,混混这一行,还是有许多门道的。
如何制造气氛恐吓别人,让别人害怕,这个也算是一门学问吧。
高崎利用前世做混混的经验,成功在四个人心里,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凶狠残暴,无恶不作的形象。
此刻,四个可怜的农民工已经相信,高崎是真要剁了他们的小手指头去,根本没有想到,他这是在恐吓他们,其实另有目的。
四个人争先恐后,唯恐说慢了让高崎不满意,让人把小手指头给剁了去。
他猜的一点不错,四个人敢到他的店里闹事,是有人暗中指使。
而让这四个农民工敢于这么做的动力,仅仅是一千块钱。
这个世界,忠厚善良难寻,见利忘义却比比皆是。
四个人竭尽脑汁,描绘了那个指使他们的人的形象,连身高、胖瘦,鼻子眉眼都描绘到了,高崎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他在自己脑子里,过滤了所有跟司老大和刘小军有关系的人,却没有想出来有这么个人。
他混社会的时候,房宽明已经进去了,且一直在里面呆着。
上一世,他只跟房宽明打过一次交道。那次交道,也是由赵迷糊替他完成的,他并没有亲自出面。
也就是说,他没有亲自见过房宽明,又怎么会想起来,这事儿是房宽明干的呢?
实在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直接站起身来,撇下那一帮人,离开了建筑工地。
不说原谅,也不说日后不再找算他们,这也是混混的手法。
目的,就是让别人永远怕他,永远心有余悸,担心他哪一天再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你总是担心他回来找麻烦,就不会,也不敢想去对付他。所有的主动权,都得抓在他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旧事重提就是什么时候。
这叫刀把子永远攥在自己手里,也是混混处理事情的一个技巧。
离开建筑工地以后,高崎并没有回聚香坊,也没有去海鲜市场,他去找岳帆了。
岳帆见过的人比他多,也许他会想起来,指使四个农民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肯定和司老大、刘小军脱不了干系。只要抓到这个人,把刘小军或者是司老大给供出来,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去司老大那里兴师问罪。
别看司老大过去是江湖扛把子的,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唐城这个江湖,可没有尊重前辈这一说。
你过气了就过气了,过气了就特么老实呆着,自尊自爱,说不定兄弟们还看在你过去英雄一时的份上,尊你一声“哥”。你特么为老不尊,想着跟兄弟们叫板,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唐城新一代扛把子的,是什么德行。
才不会像你们这些老炮似的,只知道动武把超。
可是,岳帆也不认识房宽明。两个人在岳帆健身中心的办公室里,喝着茶,仔细分析琢磨到天黑,也没想出个子丑演卯来。
看看天晚了,岳帆想留下高崎一起吃饭,高崎惦记着聚香坊,怕还要出事,就没有答应,和岳帆告辞,回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宽明又一次动手了。
第一次动手,他只是试探,因为他心里有个疑虑。
刘小军谨慎到那个地步,不许他找本地人,不许他暴露出是他指使的,分明是怕聚香坊的老板。
他在里面呆那么多年,当年的兄弟早已树倒猢狲散,退出了江湖。
当年他出事,牵扯了不少手下的兄弟。在里面的时候不知道,出来了,去找过去的兄弟,他们要么失踪了,要么过得穷困潦倒,对他也不像当年一样了。
慢慢地他明白过来。司老大那么大的罪过,他房宽明一个人是无法替他扛下来的。他只是主犯,而他手下那帮弟兄,也被他给牵连了进去,好多去了偏远的边疆改造,再也回不来了。
司老大真的够狠,等于是舍弃了他和所有跟着他干的兄弟。他当初还以为,自己出来扛了,大家就都会没事呢。原来,只是保了司老大和刘小军这几个亲信。
不管怎么说,他还得了二十几万的好处,他那帮兄弟,却是白白为别人背锅了。怪不得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他。
如今的唐城,对房宽明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了。过去的弟兄不愿意再和他有瓜葛,他想找个人打听一下聚香坊老板的底都找不着。
他本性木讷,动手永远强于说话,也就懒得打听高崎究竟是谁。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先利诱四个农民工,去聚香坊探探水。
刘经理事息宁人的做法,恰恰让房宽明判断,这聚香坊没有什么了不起,后台不硬。
刘小军也跟他解释了,谨慎一些,不是怕聚香坊有后台,而是怕牵连到他和司老大身上,把过去的事情给勾带出来。
说实话,房宽明心里是恨刘小军的,也恨司老大,忒特么不仗义。当初骗他,让他顶缸,却不告诉他,要把他的兄弟都搭进去。这样一来,他就是出来了,也是个有案底的孤家寡人,不敢乱说乱动,掀不起什么风浪。
看在钱的份上,他只能相信刘小军。
既然确定了聚香坊没什么硬后台,他也就不客气,找厉害的人来动手了。
他连蒙带骗,从刘小军手里弄了八万块钱出来,自己留下一半,用另一半,来对付聚香坊。
按刘小军的主意,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不断找人捣乱,让聚香坊臭了名声就行了。
可房宽明不打算这么干。
那么干,就得不断找人,容易让公安查到他身上不说,花费也太大。刘小军又抠门,他把钱都花在找人上,就得不到太多的好处。不如找几个亡命之徒,一次性解决问题,他可以截留更多的回扣。
在找那四个农民工的时候,他就在留心寻找真正可以干事的人了。
这种人,得真正有胆子,做过大事的人才可以。
从里面出来以后,他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过日子,跟所有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他已经与这个社会隔绝了十年。这十年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几乎无法适应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也不想接纳他。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工作,他都很快被排挤到角落里,最终不得不离开。
他无法融入这个新的世界,就是去劳务市场打短工,他都进入不了那些打短工的人们当中去,和人家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突然就发现,他已经变成这城市里的一头孤狼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只能咬着冷冷的牙,孤独地,毫无尊严地活着。
除了接刘小军这个活,他无路可走。
孤狼也有孤狼的本事。就如高崎一样,混过社会的人,特别是做过大事的混混,识人的能力,绝对比一般人要强百倍。
他知道到哪里去寻找他需要的人。
唐城是个工业城市,随着经济的发展,好多企业倒闭了,好多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到更远一些的郊区发展。
原来的工厂没有了,逐渐被发展起来的城市覆盖。这些工厂遗留下来的宿舍区,也融入了城市里。
到零五年的时候,还有好多老旧的小区,都是过去工厂的宿舍发展而来。
这些小区,楼房破旧,进入小区的道路四通八达,没有物业管理,甚至连基本的保安措施都没有。
靠近火车站附近,就有不少这样的小区。一条街道从南到北,有二三百米长。街道被下岗的职工占据,沿街两边建了不少简易小房子做生意。百货、工业用品、水果点心、快餐、五金杂货,包罗万象,大家各显其能,弄到什么就卖什么。
不交税,不交房租,货物就便宜,来买的人也多。这导致了整条街道拥堵不堪,污水横流,乱糟糟的。一般不买东西的人,都不愿从这街道上走。脏乱不说,街道狭窄,人多拥挤,通行困难。
如果在上午九点以后的繁忙时段,有不熟悉道路的车辆进了入这个小街,那就是进退两难了,估计一上午都出不来。
这小街的两边,就都是过去那些工厂、企业留下来的老楼。
老楼里住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年人。也有发达了的,在外面买了新房,旧房子却依旧留着,不肯卖掉。
这里因为靠近火车站,还属于城市里比较繁华的黄金地段,房主们都惦记着自己的房子将来会升值,谁也不想把房子便宜卖了。
九十年代,城市改造拆迁,有司老大那样的拆迁公司,事情还好办一些。如今法治越来越健全,网络媒体也在茁壮成长着,舆论监督已经具备雏形,司老大那种强拆的办法,慢慢就行不通了。
市里几次规划,要拆除这里,也几经协商,最终不了了之。
房子闲置不住,又不肯卖掉,就用来出租给附近做生意的。
也有不少外地来的女孩,在这里租了房子,利用越来越发达的社交软件,把偷欢的男人勾引到这里来,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或者,干脆白天睡觉,晚上就在夜幕掩护之下,打扮的花枝招展,性感迷人了,亲自出去,到外面不远的街上,去拉一些胆子大的男人回来。
这里的混乱,唐城人都知道,可也没有办法整治。街边做买卖的,都是下岗职工,整治了不让他们出来摆摊,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房宽明就看中了这里。
第一次找到那四个农民工,也是在这里找着的。四个人抠门地找了一个女人,被他尾随了去,堵在屋里。
这一次,他就不找这些没用的人了。
至于怎么找到胆子大的穷凶极恶之徒,他自有他的办法。
256.夜色唐城
那条小街的南头,就是火车站北面的横街,也是唐城最繁忙的街道,每天车水马龙。
街口东面,还有一条叫做“欢乐街”的狭窄街道,在唐城也很有名。
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这条街有多漂亮。这条街和那条小街一样,也是一条狭窄的旧街道。
街道两边,多是些低矮的平房。平房里多是足疗、洗头一类的店铺,偶尔夹杂些卖小吃的饭馆,卖夫妻用品、情趣用品的商店。
全街唯一一座四层的楼房,是一家商务宾馆。
欢乐街出名,是因为这里洗头房和足疗店在唐城最多最密集,还因为一家电视台暗访了那家商务宾馆,里面竟然有许多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先前那条街上,租住老旧楼房的女孩,也有许多就在这宾馆里工作的。
历来都是服务取决于需求的。虽然几经治理,情况却并没有多大改观。
晚上十一点过后,小街上的简易店铺渐渐关门,里面的灯光一个个熄灭,就只剩了街道上间隔着十几米一个的路灯,发出些昏暗的光线。而街周围的那些破旧小区,就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这些老楼组成的小区里,是没有照明的。楼与楼之间,除了楼上少数还没睡的住户,窗子上发出些微弱的光亮之外,就都是黑暗了。
房宽明从欢乐街的另一头过来,往小街这边走。
现在的欢乐街也寂静下来。饭馆和大多数店铺也都关了门,只有洗头房和足疗店里,还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路过一家洗头房的窗户的时候,他偶尔朝里面撇了一眼,就看见窗户不远处,一个女子穿了非常透明的衣服,坐在一张小床上。
屋里的灯是暗红色的,在女子后面的墙上装着。灯光穿过女子,才能照射到窗子这边来,这就把女子身上本就透明的衣物,变得宛若无物了。
窗子是拉了一层纱帘的,透过纱帘望进去,里面就有了一层朦胧的感觉。而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似乎跟那个纱帘差不多,不是为了遮蔽身体,只是为了产生朦胧的效果。
透过这红色的灯光,房宽明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那女子泛着隐隐肉色轮廓的身体,除却那层纱一般的衣服,里面什么也没穿。
虽然什么都没有穿,却因为屋里光线暗弱而看不清楚细节。
这种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感觉,据说可以更加吸引男人,激发男人体内的某些因素,令其望而止步,不自觉就走进去。
房宽明并没有走进去。因为他知道,在这里面干的那些女人,恐怕比他老婆年龄都大,且绝对没有他老婆漂亮。
好货不便宜,便宜就不会有好货。
路过那个四层楼宾馆的时候,宾馆的大厅里还灯火辉煌的。全街也就只有这个宾馆门口,光线是最明亮的。
当他贴着路边,走到宾馆宽阔的玻璃大门的时候,里面突然就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穿一件红色长摆的风衣,对着他喊:“大哥,住店么?我们这里服务很好的,很便宜的。”
两个人一个在宾馆的台阶下面,一个在上面,相隔着也就一米半的距离。
女孩说着话的时候,就用手把风衣迅速往两边一拉。他就看到,女孩里面只穿了蕾丝的内衣,且身材姣好,曲线玲珑的,十分诱人。
可不等他细看,女孩就又重新将风衣裹好了身体,这动作娴熟而老练。
房宽明冲她笑笑,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
他太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了。
这女孩只是用来引诱人的。一旦你被她引诱进去了,接待你的,绝对不是这女孩,而是些徐娘半老的的老娘们儿,有些脸上那脂粉都涂了一指厚,仍旧是遮盖不住眼角的皱纹。
如果你指名要这个女孩,那么这个女孩的价格,绝对是你接受不了的。
这种巷子里的宾馆,条件奇差,卫生更是无从谈起,绝对不会养得起漂亮女孩。
还是那句话,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
终于走出了那条巷子,来到欢乐街和那条小街的交叉口上,房宽明一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不远的路灯杆下,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穿了一条薄薄的米色裙子,站在那里。
女子手里还提了一个绿色的坤包,似乎是在那里等人。
可这个时候了,街道上已经完全安静下来,鲜有行人走过。女子一个人在这里等人,是很不安全的。
房宽明知道,这女子不是等特定的人,而是在等路过的男人们前来搭讪。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女子的裙子这么薄,且裙摆只到膝盖那里,前胸开的很低,露出多半的事业线来。
她一定也会感觉到冷,因为她穿了肉色丝袜,细长好看的双腿在不停地交换站立着,且两条腿不时交叉起来,互相摩擦一下,似乎想为自己取暖。
那个摩擦的动作,是取不了暖的,顶多有些心理作用。
有时候,房宽明就想,这些女人也真是不容易。为了一天的开销,房租电费,再冷的天,也要站在这寒冷里,忍受折磨。
大概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到房宽明冲着她走过来,女人就开口了:“大哥,玩玩?”
房宽明就在她对面站下了,上下打量她。
从远处看的时候,女子身材修长,长发飘飘,很有气质。到了近处,即便在这光线不怎么好的路灯下,也可以看出来,女子至少三十以上了,眼圈有些往里凹,脸颊也十分瘦削,腮骨有些往外凸了。
顶多算中等的姿色,这还是看在她身好材的面子上。若从精神气质上看,他还会判断出,女子应该是沾那玩意儿的,怪不得这么苗条。
但他还是有意无意问一句:“怎么算?”
女孩似乎觉得有了顾客,黯淡无神的眼中就有了一丝亮色。
“一次二百,过夜五百。”女子快速说。
房宽明就咧嘴,无声地笑一下说:“这个价,可以找小姑娘了。”
“一百,三百行了吧?”女子改口说。
房宽明想说:“你顶多值五十,一宿给你二百就不错了。”
但女子看着挺可怜的,他不知为何就起了同情心,再不说话,离开那女子,抬腿走入小街。
什么也不说,恐怕比说出来,对她的伤害要小一些。
他要等的,不是这女子。
进入一排楼前面的道路以后,他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缩在那里,便不动了。
街口的女子,终于等来了一个从火车站方向过来的,背着大背包的中年男子。
两个人在路灯下嘀咕一会儿,女子便在前面走,男子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往一片同样陷入在黑暗里的小区里去了。
火车站到这里,有四五百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又在这子夜时分,男子舍不得打车过来,其经济能力显然十分一般。
今夜,估计那女子是赚不到她心里想要的,那个多少钱的的目标了。
街道上重新变得冷清起来,只路灯光照耀在沥青路面上,让原本青色的路面泛起了淡黄的颜色。
又过去许久,房宽明等待着的目标出现了,这是一个脸色红润,十分漂亮的女子,且年纪也不大,不超过二十五岁。
女子同样穿了比较暴露的衣服,从出租车上下来。陪她一同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的男子。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楼道。
房宽明观察这女子几天了,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纯做这一行。
如此漂亮的女子,如果真的要做这一行,完全有资格去大酒店里,找那些有钱的客人,挣更多的钱。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好调查清楚。
女子不在这附近等人,而是去一些繁华场所寻找自己的目标,凭借自己的姿色,让目标乖乖跟着她到这里来。
她的目标,当然是趁几个钱的外地人。
女子和那个外地男子进楼道的时候,房宽明还隐隐听到她在给那人放松警惕。
“我也是外地人,大哥。要是有别的办法,谁愿意住在这里,做这个呢?大哥你有门道不?你如果能拉小妹一把,小妹对你感激不尽!”
在他们进了一个单元,上楼以后不久,四个穿着警服的人就从黑暗里出来了,径直进了那个楼道。
而这个时候,三楼的一间房间里,先前那男子正试图通过暴力把女子搂进怀里强吻。
女子奋力推着他,嘴里说:“大哥你别急呀,咱们讲好了,我早晚是你的。为了你,为了我,咱们得讲卫生不是?你先去洗澡刷牙,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说。”
“咱们一起洗?”男子停止了暴力,淫笑着问。
“大哥我干这个时候不长,还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洗澡,你先洗吧?”
“嘿嘿,是不是想趁我洗澡的时候,放我鸽子,偷我的东西啊?”
“大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放心,把你的东西都拿洗手间去,插上门行了吧?你忒小瞧人了!”
男子果然就拿着自己全部的东西,进洗手间了。
待洗手间的门关死,女子的脸上,就露出了鄙夷和不屑来。
当男子腰下围了浴巾,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了,接着就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动不了地方。
因为他看到狭窄的客厅里,女孩手上带着一副明亮的手铐,被铐在了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客厅的另一个沙发上,端坐着两个神色庄严肃穆的警察。
257.这买卖也不好干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身后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一股大力就从后腰上传过来,一个踉跄,他不由自主就进了客厅,身上的浴巾却掉落下来。
他急忙拾浴巾遮羞,后面一个声音就响起来:“干不要脸的事儿,还怕什么羞啊?就那样吧。”
原来,他的身后,还有两个拿着电棍的警察,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从洗手间里出来。
踉跄进客厅,他还想捡起地上的浴巾,再次系在腰上,一个警察在沙发上一弯腰,伸手就把浴巾抢了去,扔到一边去了。
他就那样一丝不挂地傻站着,被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孩,则害羞地把脸别了过去。
“蹲下!”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三十多岁的年长警察命令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传来一阵酸痛,这滋味太难受了,让他根本站立不住。原来,是身后的警察,把电棍杵在了他的肩上。
他大声哀嚎,不由自主就蹲到地上了。
“说,干什么的?”还是那个年长警察的声音。
男子已经有些傻了,在警察要求下,双手抱在头上,蹲在客厅当中,说半天才说明白。
他是南方一家化学材料公司的推销员,来唐城推销一种用于汽车玻璃密封的强力密封胶,刚下火车,就让那女孩给骗到这里来了。
从他语无伦次的话语里,听明白了他的身份,年长警察脸上,就流露出些许的失望,不由就看了一眼单人沙发上的女孩。
女孩也是有些惊愕,但接着就面无表情了。
“一个小推销员,穿这么人五人六干什么?”身后一个警察就抱怨说,“西装皮鞋,还穿个时髦风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公司的老板呢。”
男子心里想,这帮唐城警察也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种风衣,在他们的沿海城市,属于普通穿着。他做推销员,得给客户一个良好的印象,不穿西装,还穿老棉袄啊?
“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年长警察继续说话,“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规定,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
“我没有干成啊。”这时候,男子慢慢镇定下来,开始小声为自己辩解。
“干成和干不成一样。”年长警察根本不由分说,“跟我们回派出所,录口供。十五天以后,拘留期满,让你们单位派人过来,交罚款,领人。”
男子就抬一下头,想看看那个警察,身后立刻就又挨了一电棍。
又是一声惨叫。
“低头!”有人在他身后喊。
他只好低着头分辩:“我们是私企,公司不会管我们业务员在外面的事情的。”
“你有父母,有老婆吧?”警察说,“到时候让他们过来领你也行。”
男子真正慌了。让他老婆过来领他,回去他老婆还不得把家里的屋顶给掀了?
“警察同志,我还有工作要干啊。”他低着头说,“再说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呆时间太长,带的钱不多。你看,你们能不能少罚点,不拘留啊?”
“不拘留可以,罚一万。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交钱,交了钱你就可以走了。”
那个时代,全国各地的城市,几乎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也是一项创收的手段。
所以,男子对他们的警察身份,一点也没有怀疑。他只盼着可以少罚点,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早早脱身。
“我家离这里很远,他们过来也要好几天。你看,我包里有八百块钱,你们拿去,买个夜宵,放了我算了。”
“才八百块钱?”
一个警察就吃了一惊,赶紧把他的包拿过来,把东西都倒出来。里面除了几筒密封胶,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另外一个警察把他脱在洗手间里的衣服拿来,翻一个遍,果真就只有八百来块钱。
年长警察一脸懊丧,可还是不死心,问男子说:“就这点钱你也敢跑来干这个?你哪里藏着银行卡了吧?赶紧交出来!要不然,现在就带你回派出所,公事公办,先拘留你再说。”
这句话,就暴露了这几个人是冲着钱来的。可是,男子此刻心慌意乱,也没仔细琢磨,只是一个劲地解释。
“警察同志,你不知道,我们推销员不好干,工资很低的,只是靠业务提成挣钱。我真就只带了八百块钱。来之前,我已经和这边的单位联系好了,给他们带几筒产品过来。他们用着好,就签合同订购。
我估计在这里呆不了三天的。我住小旅馆,一天也就六十块钱,吃小饭馆,三顿饭五十块钱花不了。人家单位用我们的产品用着好,能管我饭也说不准,那样我连饭钱都省了。”
年长警察差点让他给气笑了。
“你特么这么能算计着省钱,还跑这里来干这个?”
男子叹息一声说:“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啊,我平时就在我们那里附近做推销,收入很低的,工资都得上交老婆的。这出来一趟,跟公司借点差旅费,手里才有两个闲钱。”
他用手指指沙发里的女子说:“她说很便宜的,只要我二百块。我算算手里的闲钱够,这才跟着她过来的。”
年长警察就又瞪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依旧跟没事人一般,看都不看警察。
过一会儿,年长警察问男子说:“看你人很老实,这是第一次吧?”
男子哪里会是第一次?只要出差去外地,虽然手里钱不多,他也会想方设法省出钱来,做这么一次。
只是,做这个让人家抓到,倒是第一次。
听警察的语气有了缓和的迹象,他就赶紧回答说:“是,是第一次,真的,我平时老实的很,不敢做这个的。也是那位大姐实在长得好看,我这才没忍住。”
年长警察就说:“看你是初犯,就原谅你一次,只罚你七百吧。留下一百,你今晚住店,明天去你要去的单位。”
男子听他如此说,脸上立刻就露出惊喜来。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
“不过,”年长警察就叮嘱他,“我们这么做,也是犯纪律的,这事儿出去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男子拼命点头。
“好了,穿上衣服,带上你的东西,走吧。”
年长警察说完了,又吩咐一个年青警察说:“小刘,这里地形复杂,外乡人很难走出去。你换上便服,把他送出去吧,省的他走迷了路。”
男子边穿衣服边对警察们千恩万谢,和那个小刘警察,一同走了出去。
男子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三个警察和那个女子,四个人谁也不说话。
女子自己从沙发缝隙里拿出钥匙,把铐在手上的手铐打开,扔在了一边。
一个年青警察就走过去,指着她的鼻子训:“你瞅瞅你领回来的这帮人,特么就没一个看不走眼的。再往回领这种穷光蛋,我非削死你不可!”
女子也不示弱,瞪眼看着他反驳:“有本事你去找去呀?”
“你还敢顶嘴?再找不着人,我真送你去酒店干这个!”
年长警察就说话了:“别吵吵,她愿意看走眼呢?真有钱的,人家能坐火车过来?”
年青警察就又说年长的:“你也是,本来八百就不够咱们的工夫钱,你还给他留一百。”
“你知道个屁!”年长的就不高兴说,“做事不能做绝知道不?他一分钱没有,万一没办法吃饭住店,真去找警察,咱们不毁他手里了?”
大家听他说的有道理,就又都不言语了。
年长的就叹口气说:“这年头,外面骗子多,大家防范心理都严,不好找上当的。我琢磨着,这一行不好干。不行,等老三回来,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换个办法,干点别的。”
一个就接话说:“干啥啊,啥特么都不好干。干这个不管怎么说,还有点挣头。大家都省着点,争取尽早攒点本钱,咱们倒腾点正儿八经的买卖。”
正说着话的工夫,那个先前被年长的称作小刘的老三,就推门进来了。
“送他出去了?”年长的赶紧问。
老三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一口。就回答说:“我领他走东边那条小巷子,把他带到大马路上,看着他往火车站那边去了。”
想想就又说:“他来的时候,是小嫚和他打车,从站前这条大街过来的,他根本不可能记住路。这回他走又走的东边,那小巷子连灯都没有。估计他就是倒过闷儿来,知道咱们不是警察,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回不来了。”
年长的就点点头说:“嗯,半夜黑不隆冬的,他找不回来。”接着就说,“刚才我们哥仨商量,这一行不好干,想换个生意干,你觉得呢,”
老三说:“不好干谁不知道啊?可换别的,干啥啊?”说到这里,就坏笑着说,“你总不至于真的让小嫚去卖吧?那可是你亲妹妹!”
“滚**犊子!”年长的不由恼羞成怒。
老三就嘿嘿笑:“我就开句玩笑,大哥你别当真。”
小嫚就说话了:“往后你再敢开这种玩笑,当心我骟了你!”
老三就有些变颜变色,屋里另两个人就都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铛铛”的敲门声。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大家脸上的神色不由都紧张起来。
难道刚才那挨了讹诈的瘪犊子,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年长的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大家噤声,自己悄无声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透过门上装着的猫眼向外看。
看半天,他又悄悄回来。
五个脑袋凑在一起,他对大家缓缓摇头,然后对小嫚说:“不认识。还是你开门对付,我们几个都藏卧室去。”
258.尔虞我诈
那个叫小嫚的女子,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里望出去,便看到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粗矮墩实的身影,站在门口不远处。
楼道里光线过于黯淡,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和年龄。
她隔着门问:“你找谁啊?”
对方听到有人说话,就停止了敲门,回答她说:“就找你们。别担心,我是有个买卖,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听他用“你们”两个字,小嫚就想,他是知道这屋里,住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还是不想开门,在里面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外面那人就冷哼一声说:“用不了多长时间。再不开门,我就带那个让你们送走的人,去派出所告你们了。”
小嫚吓一跳。这人恐怕是知道他们今晚干了什么。
“你稍等一下。”说完这句,她赶紧跑回卧室,去跟她哥他们商量了。
过一会儿她又从卧室里出来,再次走到门边问:“你几个人,干什么的,找我们什么事?”
对方就在外面说:“就我一个,咱们同行。找你们,是想和你们合作,发笔小财。”
他说这个的时候,屋里那四个男人已经到了门边,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小嫚看看他哥,他哥就冲她点点头,然后冲另三个男人挥一下手。
四个男人迅速藏在了门两边,小嫚伸手把门打开。
房宽明举着双手进来,进门站下立刻说:“哥几个,我没有恶意。找着你们不容易,只能晚上在这儿蹲着,守了大半夜,这才看见你们。”
他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问:“你找我们干什么?”
房宽明也不回头,回答他说:“有个买卖给你们做。”
“什么买卖?”那声音问。
“当然是赚钱的买卖。”房宽明答,接着就问,“咱们能坐下来说吗?”
一个人就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摸索一遍,回头对大家示意,他身上没有异物。
小嫚哥这才走过来,把房宽明让到客厅里。
客厅里,是正中一个三人沙发,侧面一边一个单人的沙发。
房宽明被让到三人沙发正中,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夹着他。小嫚哥和另一个男人一边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
这种坐法,就是把房宽明包围在中间,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四个男人可以立刻扑向他,凭借四个人的力量,把他制服住。
“什么买卖,你现在可以说了。”小嫚哥盯着他,冷冷地说。
道上的人做事,都是有些特殊规矩的。双方互相提防的情况下谈买卖,互相难以信任,不容易谈成。
所以,房宽明并不急于说来的目的,而是问:“听你们口音,是海城那边的吧?”接着就解释说,“我在海西关过几年,海城乔海军,外号叫乔四,和我在一个号子里,呆了……有三年多,我们是朋友。”
海西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小嫚哥是熟悉的。
“乔四死三年了。”他就接了一句。
“嗯呐。”房宽明说,“他走的时候,我送他最后一程。他家里有个老娘没人照顾,不想死,一个劲上诉,还是走了。犯的事儿太重,留不下命。”
房宽明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他在等小嫚哥接话。
拿死人冒充朋友,这样的事情,道上有好多。两个人不一定认识,却偏要扯出死鬼来,目的就是抬高或者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果然,小嫚哥开始试探他,问他说:“乔四有俩好兄弟,你见过没有?”
房宽明就摇摇头,然后说:“他跟我说过,一块混的罗甸军跑了,没听说给抓着。还有一个石磊,应该还在海城。他走的时候,嘱咐我,如果哪一天出去了,去找石磊,替他看看老娘。我那时候是死缓,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出来。等我熬到出来,老乔都没三年了。我去找过石磊,早就不在那儿住了,没找着人。老乔的娘也没找着。”
小嫚哥就慢慢接话说:“石磊也死了。前年,在三棵树桥那儿,喝酒惹了帮十七八的小孩,让人家乱刀给捅死了。”
房宽明眼中就是一亮,看着他问:“你认识石磊和乔海军?”
小嫚哥淡淡一笑说:“不认识。他们在海城太出名,我只是知道他们的事儿。”
“哦。”房宽明想想,又问他,“老乔的娘在哪儿,你知道吗?”
小嫚哥就摇摇头,反过来问他:“你什么事儿去的海西?”
房宽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他:“唐城司志国,你听说过没有?”
小嫚哥点点头说:“司老大,听说过。”
房宽明说:“搞基建那几年,我跟着司老大混。后来,基建搞差不多,唐城换了领导,追查那几年的事情,我进去了。”
小嫚哥盯着房宽明看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那几年,唐城的事情闹的很大。判死缓的,倒是有两个。”就问他,“你姓房?”
房宽明微微摇头说:“房宽明死了,我姓赵,他手底下赵永利。”
他不想让这帮人知道他是谁,就是怕将来找他们做事的时候,他们万一收不住手,出了大事追查到他。
通过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他判断,眼前这个人在海城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但他对唐城过去道上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他敢糊弄他。
果然,小嫚哥不知道赵永利是谁,也不知道房宽明已经出来了。
但对方是道上的这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了,警惕也就随之放松。
“那么,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儿呢?”他就问。
“事儿不大,砸一家酒店。”房宽明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出人命,闹的他们暂时无法营业就行,事后你们拿钱走人。要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就立马走人,到别的城市去混。”
“多少钱?”小嫚哥问。
“四万。”房宽明答。
不问为什么砸店,这是规矩。问出价,这是考量要做的事情的尺度和风险程度,能不能做,做了以后怎么留退路?
从小嫚哥的问话里,房宽明就知道,这小子是老手,对道上的规矩很精通。
人家请你做事,能做就做,事后两不相欠。不能做就干脆回绝,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坏了规矩了。
“怎么做?”到这时候,小嫚哥才问具体细节。
他也要考量一下,要做的事情,值不值四万,或者四万值不值得做?
房宽明说了自己的要求,小嫚哥考虑了好久,又问了店里的一些情况,最后才说:“我们弟兄们需要商量一下,明天告诉你。”然后就问,“怎么联系你?”
房宽明没告诉他联系方式,只是告诉他,明天晚上他还会过来,还是在这里商量。
他走了以后,那个先前被称作小刘的,还想出去跟踪他,被小嫚哥制止了。
“这是个老炮,还是个亡命徒。”他说,“你去跟他,让他发现了,他敢弄死你。”
小嫚就问他:“你咋看出来的?”
他就冷笑一声说:“经验。你们没见过真的亡命徒,你们感觉不到。我能感觉到,他眼里有很重的杀气。”
他这么一说,小刘就不敢出门跟房宽明了。
他坐回沙发上问小嫚哥:“你可背着案子,这种事肯定会惊动雷子。万一给逮着,你就麻烦了!”
小嫚哥就叹一口气说:“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指着小嫚去骗几个瘦驴来,咱们连吃饭都快维持不住了。”
想想就说:“我想好了,咱们干这一票,拿到钱立刻就离开这里。有这四万当本,咱们到南边去倒腾粉去,我有路上的朋友。只要咱们能成功走个几回,弄个百十万没有问题。到那时候,咱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做点正经买卖。”
另一个男子问:“你觉得,刚才那人说的这事儿,靠谱吗?”
小嫚哥回答他说:“现在这么想,应该靠谱。唐城和咱们海城差不多,好多现在在市面上人五人六的,过去都是靠混社会发家的。这个赵永利,估计也是这么起来的。
他要咱们砸了那家饭馆,估计和他应该是竞争对手。他用咱们这些生人,就是怕万一出事,牵连到他头上。我现在估计,他告诉咱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名。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说的,和乔四住过一个号子,这个肯定是真的,他说的那里面的情况都对。乔四活着的时候,石磊去看过他,跟这个人说的差不多。我只要想查和乔四住一个号子的唐城人是谁,也不难。
这个现在还无关紧要,咱们只要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让咱这么干,就可以判断这事儿靠不靠谱了。”
小嫚就问:“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就是为了把竞争对手整死?咱们就算砸了那个铺子,人家不会重新装修再开业啊?也不见得就能整死人家。”
她哥就看看她说:“你呀,还是过于天真。”他就解释说,“你想想,这家酒店被黑社会砸过,而且咱们临走撂下几句狠话,谁敢再来吃饭,咱们就打谁!现在的老百姓,比以前胆小的多,谁敢得罪黑道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要咱们闹得足够大,这事儿就会在唐城传开。你想,到了这个地步,得有多少人不敢再去那里吃饭?他的生意肯定就不会再红火了。再加上他重新装修,花钱,花时间。等他都把这些整利索,黄花菜都凉了。
这在江湖上,还有个讲究,叫破风水。这姓赵的找咱们,就是为了给这家店破风水。”
大家听他这么解释,就都或多或少地明白了,也就不在这个事儿上纠缠。
“明天白天,咱们都去那个聚香坊探探路,商量一下怎么干,找好后路。”他就又说,“今天时候不早了,都不说了,大家赶紧睡觉吧,明天好早早起来。”
259.舆论的重要性
高崎马不停蹄地寻找那四个闹事的农民工,就是想尽快查出幕后的指使者来。
如果这事儿的幕后黑手是司老大或者刘小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只是找几个农民工过来闹事那么简单,更厉害的后手,一定在后面。
他不能就那么干等着,他得反击。顺着农民工这条线往上捋,早晚查到司老大那里去。
只要他找到确实的证据,他可不管司老大认不认。
这不是警察办案,还要你的什么口供。只要老子认为证据确凿,就是你干的,老子才不管你认不认。敢搞老子一次,老子就敢搞你十次,咱就看谁更狠,到底谁怕谁!
他这么着急着往下追查,其实心里也是怕在他追查到真凶之前,对方再一次去聚香坊闹事。
第一次闹事,又加上唐城晚报那篇豆腐块文章推波助澜,外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严重影响了聚香坊的生意。再闹一次,后果真就不堪设想。
追查农民工的同时,晚报那边,他也没有放过,联系了电视台曹副台长,找了晚报所属的宣传部相关领导,大家在一起认识了,领导们也挺讲义气,答应彻查,到底是谁整了那么一片豆腐块出来?
同时,在曹副台长提议下,晚报派出专业记者,前往聚香坊采访,准备根据聚香坊的实际卫生状况,再写一篇详细报道,发表在第二版主要位置上,以抵消上一次不实报道,给聚香坊造成的不良影响。
第一版是宣传政策和领导活动板面,没有市一级领导发话,晚报不敢给高崎用。给他用第二版主板页,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之所以晚报答应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确实理亏。他们竟然找不到那篇诋毁聚香坊卫生环境的豆腐块文章,到底是谁写的了,只知道是读者投稿,排版编辑也是为了凑板面。而投稿的读者,用的是假地址和假名字,根本无从查找。
二十一世纪初,正是报纸、报刊一类出版物的黄金时代,审核并不严格。报社讲究的是盈利创收,多给大家发福利。只要是能够吸引老百姓的目光,能把刊物卖出去,报社是什么不着调的东西都敢登的,好多报道都没有经过核实,甚至都不经过主编审阅的。
沿着报社这条线索,很难追出个子丑演卯来。高崎只能听曹副台长的,要和宣传部门搞好关系,不要过于追究他们,该花钱还得花钱。
只要钱到位,他们铁定会为你服务,原来是黑的,给你说成白的,绝对没有问题。
为此,曹副台长还给高崎灌输了许多舆论如何重要的理论,听的高崎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由感叹,曹副台长绝对是个人才,只干个电视台副台长,绝对大材小用了!
就在高崎追到那四个农民工,去岳帆那里打听那个矮壮男子到底是谁,然后返回聚香坊的时候,房宽明找的四个海城人,已经行动了。
他们去聚香坊探过路之后,当天晚上,和房宽明商量好行动方案和付款方式,第二天就着手准备开了。
小嫚的哥哥要求房宽明先付款,房宽明则要小嫚跟着他做人质。
他找了一辆出租车,就和小嫚在聚香坊不远的一条街道上等着他们。同时,他给他们都买好了去南方的火车票。
四个人得手以后,到那条街道上跟房宽明汇合,然后带着小嫚一起去火车站,直接坐当晚的火车,离开唐城。
如此一来,就算高崎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再找到他们。
那个年头,火车票没有实名制这一说,街上和公共场所没有天网,外面监控设备也寥寥无几。只要他们短时间内逃离唐城,再想追查他们,恐怕就十分困难了。
十月份的天空黑的早,在那片老旧小区里,他们从楼上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小嫚要在路边等房宽明过来,而剩下的四个男人,要做公交车去聚香坊。
临分别,小嫚拉住哥哥的衣袖,站在他面前,许久才说:“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回来。命比钱重要。”
她哥就伸出手来,在她头上抚摸一下,对她说:“我知道,放心吧。”
“照顾好王利,他比别人二好多。”小嫚又嘱咐她哥。
王利就是那晚训她,嫌她净骗些穷鬼来的那个,他是小嫚的男人。
王利在一边听见了,就有些不服气说:“唉呀,你瞅你这话说的,谁二啊?我二你还跟我?我瞅你才虎儿吧唧地呢!”
小嫚不搭理他,眼里却晶莹透亮起来。
王利就心软了说:“你看你别哭啊。我二,二行了吧?”
小嫚就破涕为笑了,看看王利说:“你就是二!”
旁边那个叫小刘的男子过来说:“行啦,别扯犊子了,咱们得赶紧走,争取九点赶到火车站。姓赵的说火车是晚上九点半的。”
他不姓刘,他叫王钊,是王利的堂哥。剩下最后一个,是王钊的兄弟。
四个人能和小嫚的哥哥凑合在一起,主要还是下岗都没有工作,听了小嫚哥的蛊惑,从海城出来,想挣大钱,发大财。
他们到了聚香坊的时候,高崎还在岳帆那里没走。只是他们算着时间,觉得动手太早,也没有立刻动手。
四个人到了聚香坊玻璃房子的大厅里,选了中间一排,正中间那个可以坐四个人的长方桌子。
在四个农民工没闹事之前,到了晚上饭点,玻璃房子里灯火辉煌,根本没有空位子。来的稍微晚一点,就得在外面等。
现在,基本都有一到两个桌子是空下来的。闹事的后果,还是给聚香坊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在服务员引导下,四个人找好了桌位,就到一侧的偏亭那里点菜。
偏厅那边有一个长条的案子,案子上方铺了玻璃板。玻璃板下面,就是已经配好的菜品样板,用真空保鲜膜封着。每个样板菜品旁边,还有这个菜品炒好以后样子的照片,照片上标着菜品的价格、编号。
顾客要点某一个菜品,就在条案上边,放着菜品编号牌的那些小铁盒里,拿出一个相同编号的牌子来。
最后,把自己选好的所有菜品,都换成编号牌,拿着这些编号牌去柜台那里,把编号牌交给柜台里的服务生。
服务生根据客人的桌号和所点菜品的编号填写好单据,抄一份给后厨,后厨开始做菜,顾客回到自己的桌边等着就行了。
这个管理办法,是刘经理搞出来的。北方的酒店里,还没有这么施行的。不过,这个办法的效率,明显就比老式的点菜办法高出许多来。
论才能,刘经理并不低,但高崎认为他心术不正,良心不好,并不重用他,只让他担任聚香坊的经理,还要弄个副总孙立海,时不时地给他找毛病,监督他。
四个人点了一盘红烧肉,一盘博山炸肉,一盘梅菜扣肉,还有一个水晶肘子,没要炒菜。
出来一个月,说实话也没弄到多少钱。小嫚不是每天都能骗回人来,骗回来的人,手里真正有大钱的,没有几个。
小嫚哥一直惦记着去南方挣大钱,苦于没有本钱,偶尔弄点钱也不敢随便花了,得尽量攒着。
这几位这一个月,基本都是吃一些简单的饭菜,都馋的不行,总算有机会好好吃一顿了,也就都把目光放到肉上了。
只是最后一个汤,他们点了海鲜疙瘩汤,原因是这汤不透明,里面有什么看不出来,便于待会儿吃饱了闹事用。
菜上齐了以后,四个人风卷残云,很快把那四盘硬菜给一扫而空,又要了二斤牛肉水饺,这才算计着时间,慢慢吃着。
旁边路过的服务员也觉着奇怪,四个人把菜吃了,那份海鲜疙瘩汤却一点没动,却又要二斤水饺,这是个什么吃法,那汤不合他们的口味?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二斤水饺是四盘,这四个还真是吃货,愣是又吃了一半。就这饭量,连身高马大的高崎都不敢比。
看看时间差不多,小嫚哥掏出手机来看一下,就冲着对面坐着的王利使了个眼色。
王利假装没看见,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了汤匙去舀汤。
汤匙在汤碗里刚搅了一下就不动了。王利用左手抄起筷子,在汤碗里沿着汤匙挑一下,一个细长黑黑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接着,他抓了几张餐巾纸垫在手上,从汤里提着那个细长黑黑的东西往上提,一直大老鼠竟然从汤里被提了出来。
“大家快来看啊!”他站起来,尖细着嘶哑的嗓子大叫,“晚报上都说了,聚香坊不卫生,我们还不相信。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周边吃饭的人不由寻着他的声音望去,就看到他手里已经高高提起来的那只大老鼠了。
“啊!”一个附近吃饭的年轻女孩不由尖叫一声,接着就侧身俯下身子,开始呕吐起来。
“叫你们老板来!”王利大声冲不远处的服务员高喊。
大堂经理刘虹已经往这边跑了。她心里明白,在自家的菜里吃出老鼠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用问,又是来闹事的。她急忙吩咐服务员去找孙立海和刘经理,让他们给高崎打电话,然后就往出事的餐桌跟前跑。
看到刘虹到了跟前,王利提着老鼠问她:“你是老板啊?”
刘虹尽量让自己脸色保持着礼貌,回答他说:“我是大堂经理。”
“叫你们老板出来!”王利继续喊,把老鼠往刘虹跟前甩着,“看看这是什么,你们想害死我们?”
看见那么大一只黑老鼠,让汤给烫的直冒热气,黑毛上还在往下滴着汤水,刘虹心里也是一阵恶心。
260.遇上对手
刘虹极力保持着冷静,对四个人说:“四位,有什么事,咱们到楼上办公室谈吧?请你们放心,如果这事是我们聚香坊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不管你们提什么条件,只要合理,我们都会照办。”
她是想着事息宁人,先把这四个弄离开大厅这个人最多,影响最大的地方,然后再向四周的顾客解释,把影响降到最小。
得亏高崎让在大厅各个角落里都装了监控,只要调看监控,真相很快就会大白。聚香坊是绝对不会在汤里有老鼠的。
可四个海城人就是为了闹事来的,怎么会离开大厅这个闹事的最佳场所?
王利把老鼠往桌子上“砰”地一摔,瞪着眼睛喊:“我们凭什么离开这里?就在这里谈!说,你们准备怎么办?万一这老鼠身上有鼠疫,我们哥几个全完了!”
说到这里,他又冲周围喊:“大家伙别走,咱们得让聚香坊给咱们个说法,要是不满意,大家就一起动手,把这个黑店给砸了,再不能让他开下去害人!”
刘虹已经可以断定,这四个人就是来闹事的。
她也不甘示弱,大声对大家喊:“大家别相信他胡说八道!我用我的性命和聚香坊的信誉对大家保证,聚香坊的卫生,在整个唐城都是最好的!”
王利就又冲她喊:“那你说,这只老鼠是怎么回事?”
刘虹就大声说:“你想栽赃陷害,没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个大厅四周,全部装着监控。这只老鼠是怎么来的,待会儿调出监控来,完全可以查清楚!我已经吩咐后勤去调监控了,一会儿就会把事实录像,放到大厅这个大电视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儿大家就都可以看清楚了!”
她故意高声喊,就是为了让大厅里所有的顾客都听到。
听刘虹这么说,王利就有点傻了,看看小嫚哥问:“大哥,监,监控是啥玩意儿?”
那个时代,在北方,监控还是个很新鲜的东西,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王利不知道监控,小嫚哥却知道。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聚香坊会有监控。
在北方,还没听说过饭馆按监控的呢,这玩意儿死贵,一般饭馆根本就装不起。
这个赵永利,他怎么不告诉他,聚香坊大厅里有监控呢?
他在这儿埋怨,冒充赵永利的房宽明,其实也没有想到聚香坊有监控。这监控是四个农民工闹事以后,高崎吩咐才装的。
有监控,而且还能在大厅里直接播放,那肯定就露馅了,老鼠是王利藏在袖子里,吃饭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不能再等了,他就冲一边的王钊弟兄俩呶一下嘴。
王钊会意,就站起来,靠近了刘虹。
“呀,这位大姐,这张嘴很厉害嘛,自己理亏还说的跟自己有理一样。”他冲着刘虹嬉皮笑脸。
“大姐长的挺标致啊,这小模样,这身段,跟大闺女似的。这么地吧,大姐陪我们弟兄四个一宿,这事儿就算了了。”
刘虹发觉事情不妙,拔腿要跑,却被王钊一把拉住,抱在怀里,然后一转身,就把她给按倒在那张桌子上。
桌子上的杯盘被划拉下来,摔在地上,“唏哩哗啦”碎了一地。
“流氓!”刘虹嘴里骂着,奋力挣扎,却是仰躺在桌子上,使不出力气。
王钊也不客气,一伸手,刘虹的小西装扣子就给扯开了,接着就是衬衣,露出了里面的黄色胸衣。
王钊的兄弟也过来了,伸过手去解刘虹的皮带。
这时候,高崎已经在回聚香坊的路上了。
接到刘经理有人闹事的电话,他嘱咐刘经理,尽量不要动武,先设法留住闹事的人,等他回来处理。
“要不要报警啊?”刘经理就问。
“不要。”高崎嘱咐他,“警察来了,把闹事的人带走,我就没法审他们了。你只要留住他们就行。”
刘经理奉了高崎的命令,就派人暗中嘱咐了刘虹,他和孙立海也没有露面。
满指望着刘虹能拖延时间,等着高崎回来,却不料对方竟然敢公开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
其实,这是小嫚哥的一招。他想闹事,人家不给他机会。他也看出来,刘虹在这里,是在设法拖延时间。
他判断,对方拖延时间,是为了等待警察的到来。对方又有监控做证据,警察过来,他们就失败了。
他得逼对方动手才行。
他冲王钊呶嘴,王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真动手羞辱他们的大堂经理,对方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了。
果然,看到刘虹被他们按在桌子上羞辱,刘经理就不能再忍,赶紧命令保安过去救她。
四个保安刚刚走到跟前,小嫚哥就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过坐着的椅子,轮圆了直接砸在一个保安的头上。
保安没吭一声,立马萎顿在当地不动了。
接着,他拿着那张椅子,一人给一下,把剩下的三个保安全部轮倒了。
椅子是实木的,十分笨重。
就这个身手,这个速度和力量,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打倒保安之后,他没有停手,又把那张椅子轮到另一张桌子上。“咔嚓”一声响,椅子粉碎。
王利看他开始打砸,也站起来,提着椅子,砸向桌子,不管桌子上有人没人。
“哗啦”一声大响,小嫚哥轮出一张椅子去,把玻璃房子的一面玻璃墙给砸碎了。
大厅里的人们,这才发现,他们也处于危险之中,立刻吓得惊叫乱跑。玻璃房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混乱里,王钊兄弟却依旧没有放开刘虹。
一个多月,手里没钱,唯一接触的女人就是小嫚,可那是他们老大的妹妹,兄弟的媳妇,谁也不敢造次。
手里没钱,没法找女人,都憋了一个月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欺负刘虹,就是要把聚香坊里的人吸引过来,便于闹事。可真干起来,刘虹温软的身子被他们按在桌子上,真真切切感受着女人的身体,这俩混蛋立刻精虫上脑,安耐不住了。
王钊的手就伸进刘虹的胸衣里揉搓,他兄弟直接扯掉了刘虹的裤子,手抓在内裤边缘一扯,立刻就感觉到了草地的柔软,干脆就将她内裤扯到大腿那里,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这时候,玻璃房的客人已经都跑了,保安也让小嫚哥给打晕了,另两个人只顾着打砸了,也没注意他们,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他还没得逞,后脑就传来一阵巨痛,眼前一黑,身子就飞了出去。
王钊注意到兄弟的动作了,这时候他也沉浸在对刘虹胸口的感觉上,根本没有要阻止弟弟的意思。
他正觉得那胸衣碍事,准备给她扯下来的时候,兄弟就一下从他眼前飞走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会飞起来?
定睛一看,一个大汉满面怒容,就站在他跟前。
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就“轰”地响了一声,接着胸口遭了重重一击,好似一只大铁锤,直接锤在了他胸口上,然后就重重地后仰着摔到地上去了。
高崎顺手拉起刘虹,也不管她,直接奔着还在砸桌子瓷器的王利去了。
王利已经看见高崎过来了,提着个椅子过去迎战。
轮起来的椅子,被高崎用背硬生生挡开,接着飞起一脚就踹在王利肚子上。
王利弯下腰去,捂着肚子,表情痛苦,慢慢坐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小嫚哥停下了手里的打砸动作,扔了椅子,冷眼看着高崎。
这是一个武术高手!看来,今天弄不好,他们兄弟,就得栽到这里了。他双腿微曲,拿了个马步,双手向外微微张开,做了个迎战的动作。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他这个动作上,高崎就知道,这小子恐怕不好对付。他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走到他两步开外,开始端详他。
小嫚哥见高崎谨慎起来,也用两眼死死盯着他,随着他身体的转动,他也微微调整步伐,随着他转动。
两人相隔不到两米远,都在不停移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对峙了足足有一分钟,大家几乎是同时移动,冲向对方。
两个人的出拳都十分迅捷,却都没有招呼到对方身上。
这时候玻璃房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聚香坊的员工,却没有敢进来的。
来的四个人都是凶狠的暴徒,那是真敢把人往死里打的,一般老百姓没有敢近前掺和的。
陶洁也从楼上下来了,看见高崎在里面,就想冲进去,却被手下两个女孩死死抱住,不让她进去。
刚才暴徒们的凶狠,陶洁没有看到,大家伙却看到了。
四个保安,身强力壮,过去也是跟着老虎和梁超混过的。进去之后,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没用一分钟,就让人家给干翻了。
他们这些普通人进去,那就是找死。
玻璃房子透明,高崎在里面和人家打架,外面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陶洁第一次看到高崎打架。
从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角度看,两个人打架,也看不出什么和别人打架不一样的地方来。不是因为小嫚哥干翻了四个保安,高崎又把姓王的弟兄三个给干翻了,大家还真敢闯进去帮忙。
可有前车之鉴,大家就知道里面凶险了,谁也不敢进去。
别人看不出他们打架有什么不一样,两个当事人小嫚哥和高崎,却都感到了对方的凶狠。
都有不错的武术底子,用的却都不是武术套路,而是实用的技击技巧,一招制敌。
小嫚哥首先不仁义,动了武器。用打烂了的一条椅子腿,砸在高崎背上。
高崎背上就如被人割了一刀一般生疼,疼的他差点没站住。
但他也利用对方近身攻击他的这个机会,强忍巨痛,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
261.不过瘾
高崎这一脚,是把后背豁出去,硬生生接了小嫚哥一椅子腿,抢占了重心,才踹出去的,开碑裂石。
因为手臂用力轮椅子腿,小嫚哥的重心,正好落在那条腿上,当真是避无可避。
看到高崎的脚踹过来,他已经没有时间移开重心,只来得及向一侧转了一下大腿,卸去一部分高崎脚上的力量。
即便如此,大腿也是遭了重重一击。要不是他卸开一部分力量,他的大腿就被高崎给踹断了。
饶是如此,大腿也无法走路,只能用一条腿拖着走了。
他心里一着急,就从后屁股上掏出了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来。
高崎看他掏出匕首,顺手就抄起一条椅子腿,接着又抄起一张打烂了的椅子,在桌子上一磕一抖,就两手都有了一条椅子腿。
双手短棍,是他的成名绝技,虽然这椅子腿没有擀面杖好用,也凑合了。
小嫚哥知道高崎的技击水平只在他以上,不在他以下,他又坏了一条腿,就算手里有刀子,身子不灵活,也就只有防御的本事,早晚要输。
“你们赶紧跑!”
他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高崎,防备他趁机进攻,一边对王氏三兄弟大喊。
这时候,王氏三兄弟已经从地上起来了。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王利就喊,“我们帮你打倒他!”
“别过来!”小嫚哥再次大喊,“你们过来等于送死,这是个高手!快跑,不跑咱们谁都走不了,好好照顾小嫚!”
高崎就冷冷地笑了。这小子还知道他是高手,特么的知道老子是高手,还敢来老子这里捣乱,这不成心给老子添堵,不想活了吗?
那弟兄仨心里也明白,今天他们栽了。就高崎这身手,恐怕他们大哥也不是对手。
到这时候,能跑出去一个就算一个了。不然都让人家逮着,外面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了。
三个人一狠心一咬牙,拔腿就往玻璃房子外面跑。
高崎还想过去留住他们,小嫚哥已经拖着一条残腿冲过来,手里的刀子直奔他的心窝捅过来。
外面陶洁和大家看着,大声惊呼。
高崎不慌不忙,身子一侧,右手的椅子腿就砸小嫚哥的手腕。
小嫚哥赶紧撤刀子躲开,恢复重心以后,再次持刀捅向高崎。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一场打斗,就又比刚才凶险了很多。
陶洁第一次见识了自己男人的凶猛,也见识了他的勇敢。怪不得平时没人敢惹他,就这身手,这面对刀子毫无惧色的胆子,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男人敢和他比。
不只是陶洁,聚香坊在场的员工,也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社会高哥。一脚可以踹残一个壮汉,手一抖搂,一把椅子就变手里的椅子腿了。
估计这场打斗日后传出去,将又是高哥的一段传奇。
可那椅子哪儿是高崎抖搂散的啊?本身已经被砸的快散架了。
外面人看着凶险,高崎却知道,凶险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人刚刚对阵,那才叫凶险。一招不慎,就不知道谁输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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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对方拖着一条残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根本没有还手的资格了,最后被高崎打倒是肯定的。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给同伴制造逃跑的机会。
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沉得住气,不能着急浮躁。
双方都是高手,就算对方负伤了,自己稍一疏忽,被对方抓住破绽,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高崎深深知道这当中的道理,另外三个虽然跑出去了,他也不急着去设法抓回来,先对付了眼前这个再说。
王氏三兄弟可都是虎字牌的,狗急跳墙要逃命,就凶相毕露了。
三个人都掏出了准备好的刀子,一起闯出了玻璃房子的大门。
门外的人们看着他们人人手里拿着刀子,吓的一哄而散。
玻璃房子的大门,离着聚香坊的大门,也就二十米远,是用了原来考院的大部分院子改建的,只留下了院门口那里一点的空间,供客人们去两侧小楼的回廊。
也就是说,冲出玻璃大厅的门口,也就离冲到大街上不远了。
可就在院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人生的白净,中等个头,三十几岁,穿了一身雪白的运动服,脚上蹬着白球鞋,看着就那么精神,那么霸气。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白的腊条杆子,杆子杵在地上,就那么站着,不怒自威。
三个人想冲到大门外面去,就要经过这个人。
王钊有些急眼,举着刀子对那人说:“让开,小心溅你一身血!”
那人反倒笑了,不紧不慢说:“有本事你们过来呀。”
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三个人对视一眼,举着刀子就一起过去了。
眨眼之间,雪白的腊条杆子就舞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影,在院子里五彩的灯光照耀下,格外靓丽夺目,再加上他白色的身影不时游动,这个好看啊。
王氏三兄弟这下子就倒霉了,手腕上,脚腕上,小腿迎面骨上,胳膊肘上,脑门上,顷刻就挨了无数棍子。
要不是亲身经历,他们打死都不信,对面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条棍子。
随着“哎哟”惨叫声不断,三人手里的刀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一会儿工夫,让人家给打的,只能躺在地上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动一下就是一棍子啊,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就这点本事,还特么出来混呢,丢人不丢人啊?”
那人打累了,收了棍子,冲身后喊一声:“拿绳子,捆上!”
身后院门洞里,梁超和老虎就出来了,把三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梁超、老虎也不是善茬,三个人开始还敢反抗,让人家一个擒拿手反扭,胳膊差点给撅折了,钻心地疼啊!
不用问,玩腊条杆子的这位,正是唐城有名的侠客,岳帆,帆哥了。
高崎路上接到电话说有人闹事,挂了电话就给岳帆打过去。他怕来的不再是农民工,高手多了他也对付不了。
高崎走的早,岳帆还得找着梁超和老虎,来的就晚了。结果精彩基本过去了,他没赶上。
打倒王氏三兄弟,他看也不看,提着白蜡杆子就进玻璃房了。
“高崎,你给我留点。外面那仨棒槌,不过瘾。”进门他就喊。
屋里小嫚哥已经左支右拙,满脸是汗,疲于应付了。他苦苦支撑,就是想绊住高崎,给那哥仨腾逃跑的时间。
这下好,这门外又来一位。从对方舞动白蜡杆子的那一刻,小嫚哥的心就凉到底了。
门外来的这位,是受过专门武术训练的,底子比高崎扎实多了。
一个高崎他都玩不过,再来个岳帆,根本没有什么翻盘的希望了。
看到屋外三个同伙给岳帆打倒了,他干脆不打了,冲高崎抬一下手,把刀子扔到地上了。
这时候岳帆刚好进来,看两个人站着不动,就问高崎:“你们怎么个意思?”
高崎指指小嫚哥说:“他不玩了。”
岳帆就急了说:“别介呀,我这刚玩上瘾,你不玩了,这不馋我吗?”
小嫚哥只有苦笑了。
怪不得人家这么痛快就出四万,让他来砸场子,还先给钱后办事。这场子那么好砸啊?再给四万他也砸不成。
他冲高崎和岳帆拱拱手说:“在下服了。”
岳帆就更急了喊:“别呀,你服了我怎么办呢?”
高崎直接不搭理他,而是去问小嫚哥:“你腿怎么样,伤到骨头没有?”
小嫚哥活动一下那条腿说:“应该没有,只是筋恐怕肿了。”
高崎说:“咱们到楼上我屋里去,我给你弄点药敷上,再找个大夫给你揉一下。”
话不在多少,说出来仁义不仁义,小嫚哥还是能听出来的,这比房宽明尔虞我诈地和他谈事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就有些惭愧说:“这大厅给你砸了,我没钱赔。”
高崎淡淡一笑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以后再说,咱们先上楼,给你看腿。”
房子外面那些人,这下就又傻了。这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这会儿怎么又有说有笑了?
他们傻了,警察来了,一下来了六个,进了院子,直奔玻璃房子。
领头的瞧着一地狼藉,问高崎:“怎么回事儿,谁闹事?”
小嫚哥的脸色就有点发黄。
高崎赶紧过去对付:“哟,你们怎么来了?没事没事。”
领头的一脸狐疑地看着高崎问:“没事?”他指着满屋子的碎瓷器和桌椅问,“没事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可是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
“哪儿啊?”高崎就冲他笑,“这不这些家具都旧了,我正不打算要了,哥几个借这个场合,练两下子。”
岳帆就搭茬了:“接到报警你不来,我们练完了你来了?是不是也陪着我练练啊?”
警察当然认识岳帆,指着他说;“又是你。我一个人练不过你,我们六个还练不过你啊?”
岳帆还来劲了。
“是吗,不服咱试试?反正这里高崎也不打算要了。”
高崎赶紧把他们拦住,冲外面刘经理比划了两下。
刘经理在这方面机灵,立刻拿两条软中华过来。
高崎就说岳帆:“你干什么呀帆哥?警察同志日理万机,维护社会治安,多么忙啊,哪有工夫和你在这里开玩笑?”
转过头来又对警察说:“你们忙你们的,这里没事了。”
警察也是和岳帆对合着玩,并没有当真。看到刘经理过来,就转身往外走,临走留一句话:“注意影响啊。”
警察走了,三个人这才出了玻璃大厅,去楼上高崎的办公室。
经过这么一折腾,聚香坊里的客人,早就跑差不多,可以提前打烊了。
262.底儿潮
过去的江湖与现代社会的江湖,其实差不多,讲求的就是一个义字。
只是,处在普通生活里的我们,看不到罢了。
看不到,不能说不存在。
好多人看不到,就说过去存在江湖,现在不存在了。或者说,过去也不存在,现在就更是无稽之谈。
其实,还是存在的。
好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进去了,通过那个大熔炉,又结识了更多的朋友。日后出来,虽远在千里,仍旧不会相忘。有事的时候,这些结识的朋友,就使这些人具备了另一种力量。
相信好多进去过的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经历。需要办一件事,去找一个朋友。真正的朋友,还是肝胆相照。而道不同的朋友,只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是不会两肋插刀的,找也没用。
或者没有进去的,通过一些偶然发生的事件认识了,越谈越投机,最终在社会上聚集在一起。
人以物聚,类以群分。区分是否是朋友的标准,就是这个义字。
岳帆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高崎敢于仗义,把老摩托和他的四个小弟揍了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做事和他投脾气。
想当年,他也是出于义气,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赵红兵决战于滩头。
高崎打老摩托的时候,他和陶洁只能算认识,虽在一个车间,却没说过几句话,更没单独在一起过。
岳帆心里就想认识一下高崎,又怕他将来吃了老摩托的亏,主动去唐城量具找高崎,就是要让老摩托知道,高崎是他的兄弟,敢动高崎就是和他为敌。
以岳帆在道上混出的腕儿,老摩托没那个惹他的胆子。
乍一见面,两个人越谈就越投机,最后成为好朋友,堪比桃园结义。
日后,为给岳帆申冤,高崎连性命都肯搭进去,最终逼得司老大下跪,亲自给岳帆抬棺。
这就是义。
讲这个字的,会自然成为朋友。
司老大那帮人,做事不择手段,毫无义气可言,会自然成为他们的敌人。
小嫚哥通过和高崎打斗这一场,看出了高崎的仁义。
人家没有急于关心自己的损失,更没有在他主动认输的情况下痛下杀手,而是先关心他腿的受伤情况。
同样,小嫚哥在高崎没动刀子的情况下,也不主动抽刀子。后来持刀相向,就是为救自己的朋友。
这也是一种义。
就跟岳帆和高崎初相识的时候一样,同道中人,惺惺相惜。
这与他和房宽明谈买卖,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三个人去了楼上,高崎先找大夫给小嫚哥看伤,处理好了才谈他一开始为什么对王氏三兄弟下死手,王利那俩兄弟欺负刘虹。
小嫚哥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当高崎调出录像来,他才无话可说。
“这事儿公了私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说,“是我们理亏,对不起你。”
高崎的办公室里,只坐着小嫚哥、岳帆和高崎。他们处理江湖上的事情,别人不能参与,陶洁也不行。
“兄弟,你底儿潮吧?”高崎突然就问了他一句。
小嫚哥就点点头承认说:“你看出来了?”
高崎没说话。刚才在楼下警察来的时候,小嫚哥脸上有些慌乱。
这一世的高崎,已经十分知道注意细节了。
“如果潮的厉害,最好是私了。”他就说。
岳帆就插一句说:“动女人,私了,哪只手动了就砍哪只手!”
小嫚哥好久没说话,过一会儿说:“他们年纪都不大,把手给砍了去,这辈子就毁了。还是让公家判吧?”
高崎想想就又问他:“潮的厉害?”
他就苦笑,过一会儿说:“海城罗甸军,听说过吧?在下就是。”
这话一出口,岳帆和高崎就都吃了一惊。
九十年代,旧城改造时期,唐城和海城各自出了一件大事。
唐城的拆迁公司,被司老大统一了江湖,开始无恶不作,引起民愤。最终,随着唐城领导班子的大换血,拆迁公司烟消云散。
有刘小军参谋,司老大赶在雷霆骤雨到来之前的一刹那,让房宽明顶了自己,成为漏网之鱼。
而房宽明和一众手下兄弟,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虽然主犯逃过一劫,但唐城打击黑恶势力的决心和雷厉风行的动作,取得的成绩,也是轰动了当时整个地区,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相隔百余公里的海城,拆迁公司却是山头众多,各自为政。
但这种混乱,并不是不能引起民愤,反而是更加没有规矩,更加无法无天,民愤更大。
一家处于城内的大型国企,其宿舍区的拆迁,就引起了国企内部几个混混的激烈反抗。
这几个混混,以乔海军为首,石磊和罗甸军是他的左膀右臂。
具体的事件,就不赘述了。
总之,出了人命。一家拆迁公司的老大死了,十几个人重伤。
事情惊动了上层,拆迁公司被解散,乔海军死刑,石磊判了五年,出来不久,就死于和一群毛孩子的械斗。
这里面有没有阴谋,谁也不好说。
当时的另一个重大嫌疑人罗甸军跑了。不是他不讲义气,是他有个还在上中学的妹妹。
他进去了,妹妹能不能不被牵连,好好活下来,他不敢保证。他只能带着妹妹跑路。
这些年,兄妹俩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后来,他们结识了老乡王利兄弟,大家就捆在了一起。
高崎听说过罗甸军的事情,他敢为整个宿舍区的工人们说话,不管对错,他都觉得值得他敬佩。因为这事搁到他身上,他做不到。
他这辈子就想为陶洁活着。孙继超千方百计哄着他为工人干点好事,他还一肚子委屈,极不情愿。
他做不到,并不代表他不佩服孙继超。就是罗甸军这样的人,他都觉得人家比他有魄力。
和罗甸军这场打斗,让他有了不打不相识的感觉,他就更想拿着罗甸军当朋友了。
可是,王利的那俩堂兄弟今天干的这个事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弟兄俩才二十多岁,按着岳帆的主意,把他们手给剁了,有些残忍。交给警方处理,就会带出罗甸军来。
罗甸军的罪到底有多重,高崎心里没底,罗甸军自己心里也没底。就算自首可以保住性命,这辈子能不能出来,就不好说了。
为了弟兄,罗甸军同意高崎报警,这也说明这是条讲义气的汉子。
可高崎心里,于心不忍。
这时候,罗甸军腿上的伤疼的厉害,高崎就让刘经理腾出值班室来,让他先到那里躺着休息。至于这事儿,就只能先暂时放一放,等他想好了再说。
反正,大厅给破坏成那样,聚香坊这几天是不用开业了,得先把大厅重新装修好了再说。
送了罗甸军去休息,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了。
以往这个时候,聚香坊还顾客盈门呢,今天却变得冷冷清清了。
刘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时候正在胡丽丽的办公室里哭呢。出这么大的事儿,胡丽丽自然要第一时间赶过来。
她嫌劝刘虹的人多,就把大家都轰出去。
这人就是这样,本来事儿不大,越劝事儿就越大。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该下班下班,别留在这里把小事儿劝成大事儿。
她只留下刘虹,让她坐在沙发里,连陶洁都让她打发走了。
看刘虹还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她就烦了,冲着她吼:“哭什么哭?不就是让人家摸两下,揉几把,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大闺女,经历的男人还少了?”
这话还真管用,刘虹竟然不哭了。
自从丈夫出工伤死了以后,为了生计,她还真没少经历过男人。那些男人,还真没那俩小伙子好,大部分都是老男人。
“你不相信咱们老板啊?”看她安静下来,胡丽丽才开导她说,“咱们老板做事,一向公正,嫉恶如仇,他能让你吃亏吗?闹事的一个没跑了,都让他给抓起来了,你就老实在我这里呆着,等着老板找你就行了。”
这个时候,刘虹还处在恐慌和羞辱里,心里平静不下来,胡丽丽也不敢让她回家。
可她也不敢去问高崎,这事儿该怎么办?她老板是混混,她又不是不知道。混混处理事情,最忌讳不相干的人跟着掺和了。
她只能在这里糊弄刘虹了。
正想着呢,高崎就给她打电话了,让她去他那边。
胡丽丽这才叫一个妥帖点的女员工过来,守着刘虹,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她不敢用陶洁这样的。陶洁属于没见过世面的,这辈子就高崎一个男人,死封建,对这种事情看的重。
要是让她跟刘虹凑一块儿,说不准就劝的刘虹干脆跳井算了。
她嘱咐了叫来的那个女员工几句,就去找高崎去了。
这时候,高崎正在自己屋里和岳帆商量刘虹这个事儿呢。
不想报警,就得把刘虹这边给安抚妥帖了。要不然,刘虹心里对他的处理办法不满意,早晚还得出事。
胡丽丽过来,高崎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顾虑,都跟胡丽丽说了。
胡丽丽就是他的诸葛亮,也是他心里的大姐,他本能上就认为,他解决不了的,胡丽丽都能解决。
果然,胡丽丽不辜负他的期望,听完了就笑笑说:“这有啥难的?刘虹又不是大闺女,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的事儿。面子对我们这些老婆蛋子来说,还比钱重要啊?”
高崎就明白了,胡丽丽的意思,是多给刘虹俩钱,刘虹不会计较这个。
“不过,也不能全靠钱。”胡丽丽就又说,“还得想个法儿,让刘虹出了心里这口恶气。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不一样,她在乎的恐怕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受到的羞辱。”
岳帆聪明,听到这里就说:“胡姐你的意思,就是想办法,让刘虹把受到的羞辱,从这俩小子身上还回来呗。”
263.出气
晚上十一点过后,刘虹被胡丽丽和那个守着她的女服务员搀着,重新回到了聚香坊那个玻璃大厅里。
这时候,大厅已经给收拾干净了。打坏的桌椅被清理了出去,只留下十几张好的,被移到一边摆好。公司还没走的员工,包括孙立海在内,还有二十几号人,都坐在那些桌椅那边。
大厅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出来。
刘虹进来的时候,高崎已经站在空着的那一边,双手叉腰,一脸怒气。
看着刘虹被搀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高崎这才说话。
“咱聚香坊从成立那一天开始,我就说过,所有的员工,和我年龄接近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年长的,那是我的叔叔大爷,大婶大妈!”他扯着嗓门喊,声音倒是十分洪亮,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楚。
“刘虹经理,她就是我的姐姐!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姐姐,特么纯粹就是不想活了!我要不让我姐把这口气出了,我就白活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出这口气?报警,把这俩小子弄到派出所去,判两年,罚俩钱放出来,我姐能出这口气吗?
现在的监狱,可不是几年以前,特么待遇好着呢!他们什么事儿没干成,属于未遂。照现在的法律,也就关个两三年。特么的在里面白吃白喝两三年,出来什么事儿没有,我姐不是白让这俩混蛋欺负了吗?想得美!
这俩小王八蛋,穷的就差当裤子了,没钱,上哪儿拿钱赔去?扒了他们俩的皮,也弄不来几个大子儿。
可我姐不能给白欺负。怎么办?老子自己开法庭,审判这俩小王八蛋,给我刘虹大姐出气!”
他这句话一出口,陶洁就急了。
他这意思,这不是要比把人交给警察处理的还严重吗?比关两三年还严重,那不得出人命啊!
“高崎,你不许胡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喊,“你闹出事来一样要犯法,一样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高崎这是头一回守着人骂陶洁。
“哪里也有你,你个娘们儿知道个屁!出事老子担着,又不连累别人,闭上你那张臭嘴!”
这种关键事上,陶洁可不能跟他妥协。这个混混,今天这是失去理智了。
“你再胡闹,我就去叫爸妈!”她收拾不了他,只能使这最后一招了。
胡丽丽就过去,把陶洁给拉坐下了。
“有我在呢,他不会胡闹。”她就小声对陶洁说,“你让他把话说完。”
陶洁知道胡丽丽足智多谋,有她这句话,她也就不出声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她嫁的这位,可是属活祖宗的,什么不着调的事儿都干的出来,要不他怎么是小混混呢。就看他刚才打架的那个气势,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不只是陶洁不安,在坐的都心里害怕了。
社会高哥啊,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这不就是作死嘛,他能轻易散伙?
孙立海终于沉不住气了。
“高崎,陶洁说的对,你不能这么胡闹!”他说着就过去了。
高崎赶紧拉着他,嬉皮笑脸笑两下说:“大爷,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你这是犯法!”
高崎就凑在他耳朵边上,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孙立海这才不喊了,对他说:“不许闹大了。”
说完了,他回椅子上坐着喝茶去了。
孙立海可是聚香坊谁都不能惹的主儿,那和高崎亲大爷没啥区别,聚香坊第一功臣。他都不说话了,谁还敢说什么?
就听高崎大喊:“把那俩小王八犊子,给我弄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老虎和梁超一人手里一个,掐着脖子,老鹰捉小鸡一般,就把王钊兄弟给拽进来了。他们后面,还跟着那位一身白的帆哥,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两个人给弄到空地当中,规规矩矩站着,一动不敢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虹看见他俩,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死他们,还是让胡丽丽和那个服务员给拽住了。
“特么给我站直了,低头,弯腰!”高崎又喊上了,“这是开你俩的公审大会呢,以为和你闹着玩呢?”
“知道你们欺负的是谁不?我的大堂经理!刘经理在我这里工作,对我一心一意,兢兢业业,就跟亲姐姐一样对我。你们敢欺负她,活腻歪了是不是?闭嘴,闭嘴!高哥说话,你们特么敢搭腔,我现在就弄死你们信不信?”
这位法官高哥,满嘴大粪味儿。这下所有人都开眼了,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姐,你上来!”他又冲刘姐喊。
待服务员陪着刘虹上来,高崎就对她说:“刘姐,跟你说句实话,这俩小子,罪该万死,弄死他们都不过分。可是,这俩贱命,不值得换咱们这些人的命。
咋办呢?我就想了个主意,你打他们一顿出气。往死里打就是,你放心,这种东西,命硬着呢,你这点力气,根本打不死他们。”
说到这里,冲老虎和梁超一挥手。两个人从那边弄来俩桌子,让两个人趴在桌在上,用麻绳把他们的腿脚都绑劳在桌子上。
然后,两人分别揪住他们的裤子一用力,裤子就给褪下来,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下面的人“轰”地一声惊呼,不知道高崎这是干什么。
得亏这俩人背对着众人,前边看不着。这厅里男男女女都有,这要走了光,可就有伤大雅了。
饶是如此,好多女服务员,还是把头扭过去,或者干脆就用双手把眼睛给捂上了。
这混混干事儿,还就是和人不一样。
高崎从岳帆手里接过一块长木板子来。
这木板有十毫米左右后,末端还带着一个可以让人握在手里的细柄,显然是专门制作的。
高崎把木板往刘虹手里送,嘴里说:“用这东西打他们屁股。这东西打在屁股上,疼的钻心,还不伤筋动骨。放心打,能打多狠就打多狠,直到出了气为止。”
刘虹都快让高崎给弄糊涂了。好歹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女人,让女人打男人白花花的屁股,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可想想今晚自己受的,这俩人的羞辱,想想他们在自己身上毫不怜香惜玉的那一顿揉搓,刘虹的愤怒终于爆发,从高崎手里接过那个木板,向着两个人的屁股走过去。
“啪”的一声大响,王钊首先大叫一声。这东西打在屁股上,还真是疼的撕心裂肺。
第一下打下去,刘虹也就不在乎了,让你们两个混蛋,在光天化日那么侮辱我!
随着“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惨叫哀嚎也就接连不断,最后都变的鬼哭狼嚎一般,不是人声了。
刘虹出身工人,身上还真有两把子力气,拿着木板,在两个人屁股上来回轮着,打够了这个打那个。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两个人的屁股蛋子就由红转紫,最后就给打破了,血顺着大腿一直流到脚脖子上。
打到这个程度,刘虹也实在打累了,抡不动那块木板了。
高崎从她手里拿过木板来,交给老虎,搬把椅子让刘虹坐在一边。
“我知道,刘姐你这气还没出够,就是没力气了。”他对刘虹说,“你坐在这里看着,我让别人替你打他们,直到你觉得气出够了,叫停为止。除了你,谁叫停也不算!”
说完了,也不管刘虹同意不同意,就吩咐梁超和老虎一人一个,照着屁股给我狠狠打!
梁超和老虎身强力壮,都是练武出身,这个力气,可就不是刘虹能比的了。一板子下去,皮开肉绽。
这一回,两个人的惨叫,从开始就不是人声了。
如果说刚才刘虹打他们,他们的叫声里,还有虚张声势,故意勾起刘虹同情心,下手好轻一些的成分在,那么这一回,是发自肺腑的惨叫了。
“啊,饶命啊,打死人啦!”
“刘姐,求求你,我们不是人,我们知错啦,别打了,打死人啦,救命啊!”
嗓子很快就嚎哑了。
随着板子噼里啪啦拍到屁股上,两个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声,彻底昏死过去了。
“先别打,这么打他们不知道疼,不接受教训。弄盆凉水来,把他们泼醒了再打。”
高崎也真够损的。估计这一顿打,这俩小子能记一辈子。
孙立海在下面看着,哭笑不得。高崎这小子,这点子也不知道都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还是刘虹看不下去了,看着高崎弱弱地问:“老板,别打了吧?”
高崎就问她:“出气没有。”
“出,出了。”刘虹回答他。心说我再说没出气,你还不得把他们屁股直接给打没了啊,那可真就打死人,闯祸了。
老板对得起她,她也得对得起老板啊,总不能让高崎为了给自己出气,闯个大祸出来吧?
有了刘虹的许可,高崎这才让老虎和梁超住手,又吩咐刘经理:“找几个人来,把这俩小子弄医院去,派人看着他们。”
这时候,两个人的屁股上,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将来好了都得留个大疤。估计这个样子,在医院里趴俩月都不见得能起来。
聚香坊的员工,好多人都不敢看那俩人,那屁股蛋子太惨了。他们这位老板,还真是和任何老板都不一样。
可高崎不发话,谁也不敢离开,只能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
刘经理找了人来,把王钊兄弟俩用担架抬着,往拉货的小面包上弄。
俩人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还不如不醒过来呢,疼啊。动一下疼的钻心啊!
刘经理找来的,不可是什么专业护士,对他们也没什么耐心,架起来趴着往担架上一扔,抬着就走。
两个人又疼了个哭天喊地,这才总算挨到面包车上趴着,好悬没再次昏死过去。
264.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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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王钊兄弟从大厅里给弄出去以后,高崎再没对大家说什么,只是走到刘虹身边,俯下身子去,悄声对她说:“刘姐,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了,站直了身子径直走了,把一家人都丢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高哥不说话,谁敢擅自离开啊?
高崎和刘虹都走了,胡丽丽才站起来说:“好了,大家都下班吧,明天可以晚来一会儿。老板说了,今晚大家都可以打车回去,车费公司报销。”
说到这里,又嘱咐大伙儿说:“刘虹经理这事儿,毕竟好说不好听,大家知道就好,不许外传。这可是老板吩咐大家的。要是哪个管不住自己的嘴,把事儿给传出去,坏了刘经理的名声,可要小心咱们老板找你算账!”
这时候,高崎已经把刘虹让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他去自己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大叠钱过来,坐到她身边说:“刘姐,今天多亏有你,一直和他们周旋,拖到我赶回来。要不是你拖着他们,这帮家伙连咱们楼里都给砸了,那损失可就大了!这一万块钱,是给你的奖励,你拿着吧。”
刘虹立刻恐慌起来,推辞说:“老板,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个钱我不能要。”
高崎就摇摇头,然后说:“刘姐,这聚香坊不仅仅是我的,也是咱们大家的。有它在,咱们才有地方挣钱生活。可是,有几个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你看今天,真正遇上事儿了,好多人都在一边看着,躲得远远的。可是刘姐你不一样,你为了聚香坊,第一个冲上去,把自己都豁出去了。
这个钱,你拿的理所当然。明天我还要在门口贴公告,把奖励你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要不拿这个钱,就是嫌我给你的奖励太少。”
刘虹看着高崎,突然就哭了。
抽泣半天,她才说:“老板,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一个下岗女工,以前连个挣钱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是聚香坊,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不但能养活自己和孩子,还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想想刚来的时候,你这么大个老板,亲自替我接孩子,老板娘替我带孩子。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没有你们,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都说不准。为你们做这点事情,是应该的。
而且,你为了我,不惜冒风险惩罚那俩坏人。我觉得,你待我就跟待亲人一样。你再给我这个钱,就见外了。”
高崎说:“刘姐,我没有见外。我挣钱来干什么呀?说实话,我和陶洁都是不喜欢过奢华日子的人,用不了多少钱。你今天的表现,我觉着,你就像我的亲人,亲姐姐一样维护我,我为你做什么都应该。
我不能给你太多的钱,是因为我得留着大钱,把咱们的事业做大,让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有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看刘虹又要说话,他就不让她说,赶在前面说:“可是这个钱,你必须拿着。我得让咱聚香坊的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你可以拿这个钱,因为你把聚香坊当家!只有大家都把这里当家,爱护它,为它发展出力气,咱们才能做大,才能让更多像你,像我,像胡姐那样的人,有工作赚钱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所以,刘姐,这个榜样,你得当。”
这番话说的,刘虹无话可说了。
高崎就又说:“刘姐,你能有今天,你得感谢胡姐。她和你一样,遭遇了家庭不幸。可是,她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知道女人谁都不用靠,也不能靠。只有靠自己,才能过的最幸福。她把这个道理告诉了你,让你明白了,你才会有今天,是不是?”
刘虹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她就用力点点头说:“老板你说的对,我能有今天,就是胡姐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谁都不能靠,要独立,努力做最优秀的自己,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好日子!胡姐就是我的榜样!”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胡丽丽就推门进来了,边走边说高崎:“你跟刘虹编排我什么呢?不许背后说我坏话!”
高崎嘿嘿一乐,没有言语。
胡丽丽就过去拉着刘虹说:“快一点了,咱们得走了。今晚你别回家了,去我家睡去,咱们姐俩好好唠唠。”
胡丽丽是女人,当然就理解同为女人的刘虹。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和惊吓,就算现在高崎给她把气出了,估计她心里也不会平静,万一回家再想多了,反而会影响心绪。倒不如她再和她呆一晚上,让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个事情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胡丽丽和刘虹前脚离开,岳帆就带着老虎和梁超进来了。
高崎看见他就问:“迷糊哥把罗小嫚接回来了?”
岳帆就笑,然后说:“你看你找的这人,他什么时候不犯迷糊啊?刚才来电话说,大晚上的走错道了,还没到地方呢。”
高崎就抹一把脸,嘟囔说:“他整天跟车跑长途,是咱们几个里路最熟的。再说我也不敢用你帆哥替我接人啊?”
岳帆就撇嘴说:“你倒是想用我,我也得肯去啊?打架的时候不把罗甸军给我留着,留仨不禁打的。开车跑远路用我,我才不鸟你!”
高崎不和他理论,帆哥气傲,讲理的时候少。
他就说老虎和梁超:“赶紧的,把这茶几收拾收拾。我留了个厨师在后面给咱做饭呢,一会儿就端上来了,还有一坛子高粱烧锅,五十三度的。”
梁超就问:“哎,你在这儿喝酒,让嫂子知道咋办?我们可不想看嫂子的脸色。”
高崎笑笑说:“她跟着胡姐去她家了。她要是不走,我敢说摆酒啊?”
罗甸军来砸聚香坊之前,是经过精密设计的,思考了各种方案。
首先,就是不能带手机。这东西上可以留下太多的个人信息,万一失手,落到警察手里,和他有联系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然后,就是几个人都得定立攻守同盟,口径保持一致。另外还会有各种应急方案。
这些应急方案里,有一个就是他们进去出不来,罗小嫚该怎么办?
罗甸军不相信房宽明,当然不敢把罗小嫚托付给他。他嘱咐妹妹,只要过了约定的时间,她就打车去火车站,坐火车过两个站以后下车,找个旅馆过夜。
如果这一晚上罗甸军没联系她,就说明他们出事了。罗小嫚可以拿着那个存了四万块钱的银行卡,偷偷回海城,到郊外的亲戚家里住下。
罗甸军有案底,罗小嫚没有。离开哥哥,只要不回海城,不被仇家盯上,她就没有事。
罗甸军想的是,只要被警察抓住,他铁定是完了,王利弟兄应该不会关太长时间。扰乱社会治安,有个两三年也就能放出来。
妹妹手里有钱,在亲戚家住两三年,等王利兄弟放出来,和他们把钱分了。王利嘴臭心不坏,有他在,是可以照顾妹妹下半辈子的。
他们去聚香坊闹事的时候,房宽明就和罗小嫚在另一个街口的出租车上里等着。
过了预定的时间,四个人没回来。房宽明就让罗小嫚等在车上,他偷偷过去看看。
那个时候,聚香坊已经乱套了,顾客纷纷从大门里往外跑,大门那里也围了不少人。他混在人群里,从大门外面往里张望。
虽然看不很清楚,可聚香坊玻璃大厅已经破了个大洞,里面好像还在打斗。
过一会儿,聚香坊那两扇带着铜钉的仿古大门就关上了。
房宽明知道,罗甸军他们被人家留下了。看来,刘小军没有跟他说实话,聚香坊的老板高崎,绝对不是个小混混。
不过道上历来尔虞我诈,他也没当一回事。
半月里面,聚香坊接连出两回大事,一回比一回热闹。
这年头,老百姓都是自己顾自己,自扫门前雪,关起门来朝天过的心态,谁也不愿意多生事端。这聚香坊接连不断出事,谁愿意来是非之地吃饭啊,饭在哪儿不能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来,经过这一次闹腾,聚香坊的风水就算败了,再想恢复以前的门庭若市,日进斗金恐怕是想也不要想了。
如此一来,刘小军托他做的事,他就算是做到了。甭管他花了多少钱,自己落下多少,反正该做的他做了,这钱就是他的。
他从聚香坊那边回来,坐进出租车里,就把看到的情况,和罗小嫚说了,让她先打车去车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虽然罗小嫚担心哥哥的安危,可跟着哥哥走南闯北的,她也算见过世面。
她知道,哥哥要她在出事的时候独自离开是对的。她在这里于事无补,就算去硬闯聚香坊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把自己搭进去,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还有一点,就是哥哥曾经嘱咐她,要提防房宽明。
刚出事儿的时候,房宽明摸不清具体情况,只会想着脱身,这时候他会放罗小嫚走。但他摸清情况,知道罗甸军永远出不来了以后,他就会打罗小嫚的主意了。
他们四个去闹事,他给他们的酬金,只能放在罗小嫚身上。
只要他敢打罗小嫚的主意了,他就会逼着罗小嫚把钱交出来。一个弱女子,落在这种大混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罗小嫚丝毫没有犹豫,也不让房宽明送,自己打车去了车站,按照她哥说的,坐了两站之后就下车。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房宽明,不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265.没有绝对公平的世界
在火车上坐了两站,罗小嫚按照哥哥的吩咐,下车了。
这是华中的一个县级市,本就不大,不怎么繁华,午夜里,街面上就更加的冷冷清清。不像唐城那样,半夜里火车站上还有不少旅馆的服务员,在站门口那里,招揽住店的旅客。
过去的一年里,她就是像那些服务员一样,在火车站周边转悠,寻找穿戴较好,三十几岁左右的男旅客。
因为这个年龄的男人,往往有些钱财,不是因公出差就是有钱没处花,出来找新鲜的。
不过,她只是打着住店的名义,利用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把人家骗到她住的小区里来,让她哥哥把人家身上的钱财诈光。
开始的时候,她干起来心里还有些内疚。这不仅仅是犯罪,良心上也有些过不去。
可是,和哥哥在外面这些年,他们做了太多的行当,卖衣服、卖光盘、卖烧烤……付出了好多的辛苦,却总是被人家瞧不起和欺负,越做越穷,直到无法维持生计。
哥哥有案底在身,有时候被人家欺负了,做不下去,只能收拾了走人,不敢和人家较真。
对所有的城市来说,他们都是外来人,都不受欢迎,都要被人家欺负。
走过了太多陌生冷漠的城市,见过了太多陌生冰冷的面孔,她的心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凭什么那些人挣钱就可以那么容易,吃喝不愁,还有钱出来找漂亮女孩?她和哥哥付出那么多,那么辛苦,连养活自己都不能啊?
既然你有闲钱干坏事,我把你干坏事的闲钱骗来养活自己,也没什么不对。
时间久了,她就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合法的理由,并用这个理由来安慰着自己,逐渐变得麻木。
那些有闲钱的男人,就应该被她骗!被他哥哥和男朋友他们敲诈!
县城的火车站,出了大门就冷冷清清,只剩下广场上和路边上凄冷的路灯光了。
也不像唐城,站前的出租车排起长队,在等着拉客人。
这里的广场很小,也没有出租车。别说出租车,站里也没有几个人。和她从那辆火车上下来的,也就两三个人,都在广场前边的公路那里,等出租车。
这里的公路上,连私家车都很久才驶过一辆,根本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
“小姑娘你去哪里啊?看看咱们路合不合适,合适一起拼个出租吧?”一个中年男人,离着她不远问她。
中年男人的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好料子,做工也不是小加工厂可以达到的水平,应该是品牌的。皮鞋也是铮亮的好皮子。
搁在以往,这正是她捕猎的绝佳目标。不用男人主动搭讪,她早就想方设法去接近了。
有时候人为了生计,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可是今天,遇到男人主动搭讪,她心里反而慌慌的,顺手指了指一侧马路对面那片明亮的区域说:“我家就在那边,不坐出租。”
说完,就拖着行李箱,快速向那片明亮走去了,唯恐中年男人追上来。
那片明亮的区域,在黑暗里看着挺近的,其实还有好远一段距离。但她不敢回头,只是用尽了力气,向着那个地方快速行走。
晚上在出租车里等着哥哥他们回来,房宽明连饭都没舍得给她买。火车上吃的东西死贵,她没舍得花钱。
万一哥哥出事了,将来的日子还有好远好远,而且一片模糊,看不到尽头。
四万块钱,实在不多。哥哥一万,她和王利一万五,王利的两个堂兄弟一万五,这是当初讲好了的。等哪天大家汇合了,她还是要按这个方案分给他们的。
哥哥如果回不来了,钱就留在她手里。可加上她和王利的,也只有两万五。
两万五,以后的日子里,却没有了哥哥。
没有了哥哥的日子,两万五又能够坚持几天?
她饿的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了,到达那片光亮区域的时候,已经累的浑身哆嗦,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一步了。
这里是一片居民小区,却没看到旅馆,也没有个人出来,可以询问一下。
真有人出来,健壮的男人,她也不敢过去询问。
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她赶紧不顾一切地掏出手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怯怯地回应一声。
“嫚,你在哪儿呢?”手机里,是哥哥熟悉的声音。
她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
“哥,哥,你没事吧,你来找我了是吗?”
电话里的罗甸军听出妹妹在抽泣,心就一下子收紧了。
“我没事。”他赶紧说,接着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在哪,和谁在一起,你还好吗?”
“我自己在这里。”她继续哭着说,“我按着你说的,坐了两站火车就下来了,在找旅馆。哥,我累的走不动了,大街上一个人没有,我害怕!”
“嫚,不哭,不怕。”罗甸军眼里也酸酸的。
“听着嫚,先看看哪里有旅馆,找离你最近的,不管花多少钱,先住下。然后告诉我地址,就在屋里等着我,不要睡,我马上就让王利过去接你!”
“嗯,嗯!”她答应着,一下子从路边站了起来。
哥哥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剂强心针,她立刻就又恢复了力气,拖着行李箱,向着有灯光的大街走。
最近的一家旅馆,就在火车站那边。她不得不走回去。
高崎既要安抚住刘虹,给她出气,又想保住罗甸军,最后就商量出那个打屁股的主意来。
要做这事儿,就得和罗甸军商量。
从这一件事上,罗甸军就看出高崎的仁义来了。
在不知道高崎要怎么处理他们之前,他心里还是忐忑的,也不敢把妹妹的事情说出来。
到这时候,他就不打算再瞒着高崎了。人家为了他,可以说是做了最大努力了。这样的朋友,值得肝胆相照。
高崎听说他还有个妹妹在外面,这大半夜的也挺着急,干脆就把赵迷糊给叫过来,让他带着王利,去那个小县城找罗小嫚。他和岳帆、老虎、梁超留在家里,对付王钊兄弟。
打屁股是王钊弟兄俩自己选择的,总比坐牢要好的多。
所以,大厅里打屁股,一半算是高崎和岳帆导演的,王钊兄弟事先知道。但打却是真打,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想不接受惩罚,那肯定不行。
待一切都进行差不多,高崎和岳帆他们,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弄上酒菜,等着赵迷糊和王利接罗小嫚回来。
赵迷糊走错了路,时间上就又耽搁了。忙活一宿,弟兄四个也饿的不行了,岳帆就说:“咱先垫吧点,不等迷糊了。”
高崎就去值班室,把罗甸军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在他办公室里喝着酒等着赵迷糊。
经过大夫推拿,又敷了消肿化瘀的中药,罗甸军这时候感觉好多了,腿不再那么疼。高崎诚心来邀请他,也就跟着过来了。
道上的兄弟在一起说话,只要义气相投,就不会藏着掖着。罗甸军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海城道上的奇闻异事,他丝毫没有隐瞒。
听着他讲过去的事情,高崎心里也暗暗叹息,这么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栽在拆迁上,被逼的丧家犬一般,带着妹妹有一顿没一顿地四处游荡。
这世上,好多事情说不清楚对错。没有暴利拆迁,就没有如今漂亮美丽的城市。可这又让许多人,包括罗甸军他们,彻底把一生都搭了进去。而且,让司老大这样的恶人,恶有善报。
这看上去美丽漂亮的城市下面,又不知埋葬了多少丑恶与不公。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绝对的公平。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几个人凑在一起一聊,罗甸军和高崎他们心里,竟然都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就如当年岳帆慕名去唐城量具找高崎,两个人喝一顿酒,成了最好的兄弟。
因为要等赵迷糊,大家酒喝的挺少也挺慢,主要是以说话为主,这就更让彼此之间,增加了了解。
过了两点,赵迷糊才带着王利和罗小嫚回来。
罗小嫚看到哥哥,一下就扑进怀里,放声大哭,仿佛分别了多少年一般,哭的在座的几个人也心里不好受起来。
岳帆本来想埋怨赵迷糊几句,笑话他干什么都迷糊,此刻也说不出口了。
高崎让梁超再下楼去后院,把厨师喊起来,炒几个新菜,再下一盘水饺端上来。赵迷糊为了急着往回赶,竟然不问罗小嫚吃饭没有,也没事先给她弄点吃的。
王利闹事之前吃了个肚圆,这时候一点不饿,也没想起来罗小嫚还饿着。
罗小嫚不和男人们一起吃饭,干脆就跟梁超下楼,自己下水饺吃,不麻烦别人。
回来的路上,王利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罗小嫚了。
罗小嫚懂事,觉得人家高崎很够意思。特别是王钊兄弟,挨那一顿暴揍完全应该。
“应该把你也绑在桌子上,揍个屁股开花才对!”最后她就评价说。
“凭什么呀?”王利一脸委屈说,“我又没干坏事儿。”
“你砸人家高老板的店,还不算干坏事儿啊?”她就强词夺理问。
王利就不服争辩说:“那你哥还干了呢,你咋不说你哥啊?”
说到这里,罗小嫚就突然不和王利吵了,叹口气说:“给人家高老板把店祸祸了,将来怎么赔呀?”
前边开车的赵迷糊就插嘴:“高哥义气,他都原谅你哥了,肯定不会要你们赔的。”
罗小嫚幽幽地说;“我和我哥都不欠人家的,有恩必报。我哥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说到这里,就看一眼王利,恨恨地说:“你那俩堂兄弟,我老早就看着不是好东西,啥时候看我都贼眉鼠眼,色眯眯的。这事儿完了,以后不许你和他们在一起,听着没有?”
266.兄弟情深
赵迷糊回来之前,罗甸军已经给高崎他们,描绘了那个自称赵永利的模样,和四个农民工说的,肯定是一个人。
高崎和岳帆还是没法想到房宽明身上去,他们没见过房宽明,更没听说过赵永利。
赵迷糊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岳帆就问他:“你知道,过去跟着司老大干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赵永利的?”
他之所以问赵迷糊,是因为赵迷糊在道上混的时间,比他们都早,而且还进去过,认识的人比他们要多。
果然,赵迷糊想也不想就说:“有啊,这小子是西城小乔庄公社的,就是现在的乔庄社区那一块,在司老大那里干过拆迁小队长,手底下有十几号人。”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他想想就又说:“不过这小子早就和拆迁公司那帮人都给抓了,判了十五年,发配西北去了。”
高崎就插话说:“他回来了,又跟司老大了。罗哥过来砸店,就是他花钱雇的。”
赵迷糊就看着高崎,瞪大了眼睛喊:“不可能!”就解释说,“这得有好几年了吧,赵永利他兄弟赵永强我碰上一回,他亲口跟我说的,赵永利在西北越狱,让武警给打死了。”
“知道什么是武警吗?戴国徽的。戴五角星的是兵。”
岳帆皱起眉来,看看罗甸军,然后对他说:“老罗,你跟迷糊说说赵永利的样子,让他判断一下,是不是他?”
罗甸军就又描述了一遍房宽明的样子。
他还没说完,赵迷糊就喊;“这不房宽明吗,他不判了死缓了吗,什么时候出来了?”
接着,他就给大家讲房宽明是怎么回事。
高崎已经不用听了。房宽明这三个字从赵迷糊嘴里出来的时候,他就都明白了。因为上一世,他和这个人有过交集,只是没见过面。
刘小军,就是死在房宽明手里的。
司老大算计他的聚香坊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按照岳帆的路子,只要找着证据,他就带上弟兄们,一报还一报,把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也给砸个稀巴烂。
高崎当然不主张这么干。大家现在都是成功人士,不能再干小混混这那种打砸抢的买卖了,但也不能便宜了司老大。都成功人士了,就得按着成功人士的路子来,黑白两手一起上,设一个更大的局,把这小子给弄死!
感情他比岳帆还黑。
当然了,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存仁慈,早晚害死自己。东郭先生与狼的教训还少了吗?无毒不丈夫!
这是他在四十岁以后总结出来的教训。表面上要仁慈宽厚,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背后里,对待道不同的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无情,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需要计谋。
他要设计一个计谋,一个圈套,把绳子交到司老大手里,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挽个吊死扣,自己套到脖子上,自己去吊死自己,这是成功人士玩的,这才叫高明。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思考这个计谋,可总想不出头绪。房宽明这个名字,从赵迷糊嘴里说出来,让他的心中“嚯”地一下,闪了一道亮光,一个抽丝剥茧的计划,就有了雏形。
这时候,岳帆正在布置怎么逮房宽明,用什么手段让他把司老大给供出来?
像房宽明这种老炮,对别人狠,对自己就更狠,拿着性命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只要他不想出卖司老大,用什么手段都白搭。
逮他不难,赵迷糊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座的哥几个都有一身本事,特别是有岳帆和高崎这种高手,这又多了个罗甸军,估计房宽明绝对不是对手,就是想拼命,一命换一命都找不着机会。
可是,怎么让他乖乖听话,把司老大给卖出来,就得费一番心思了。
罗甸军主张从他老婆张晓晗下手,就像王钊弟兄对付刘虹一样。房宽明稀罕张晓晗,就她这一个亲人了,拿着张晓晗威胁他,估计他会就范。
只是,大家都是正人君子,卑鄙缺德的事不能做。拿着张晓晗吓唬他一下可以,真动张晓晗不行。
就是刘虹,罗甸军也没让王钊兄弟真动她,是这俩小子憋时间太长,忍不住了擅作主张。
岳帆又觉得罗甸军这主意不好。
“万一咱把张晓晗弄到手里,守着房宽明作势要几个人一起弄了她,他不为所动呢?”他就问大家。
像房宽明这种老炮,心狠手辣又见多识广,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而是几率很大。
到那个地步,他豁出去了,反正你不敢弄死他。只要放了他,他自由了,他就会躲到暗处,挨个的报复大家伙。
就像高崎当年对付老摩托和他的小兄弟一样,他们一起把高崎打的住进了医院,高崎养好伤从医院里出来,挨个收拾他们,再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揍进医院里面去。
要真是那样,大家都有老婆家人。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用过了。
这也是正经商人不愿意惹混混的原因。不是混混有多厉害,而是他敢豁出去,让你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大家喝着酒商量半天,也没弄出个子丑演卯来。
高崎就说:“这个留着以后慢慢琢磨吧,别总说这些晦气的事情。咱们今天又结识一条好汉,比司老大的事重要的多。从此以后,咱们弟兄在唐城,就又多一份力量。”
说到这里,就和罗甸军商量说:“罗哥,留下来吧?你想单干买卖,兄弟们给你凑本钱。你如果不想单干,就留在我这儿,兄弟一定不会亏待你。”
罗甸军就苦苦地笑了,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一口就干了。
放下酒杯,才说:“有高老板你这句话,兄弟就感激不尽了。我给你找这么大个麻烦,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得先想法赔你才行。”
高崎就严肃了说:“罗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对我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弟兄才是一辈子的感情!”
岳帆就插话说:“老罗,你别以为高崎是说漂亮话,他就是这么个人,仗义疏财。你看我们弟兄仨搞的武馆和健身中心,当初也是高崎出钱搞的。怕我不肯要他的钱,还弄个合伙做买卖的名义,糊弄着我们参与。”
当下,就把高崎当初怎么帮他弄武馆的事,对罗甸军仔细讲了,然后说:“他说参股,可钱都是他出的。现在生意好了,给他分红,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有股份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不上我们挣的这仨瓜俩枣,他给弟兄们出钱搞事业,是怕弟兄们没有事情做,在社会上混,早晚一天会出事。我们弟兄仨感激他一辈子!”
听到这里,罗甸军就深深叹息一声说:“年轻时候看水浒,总觉得真实世界里,不会有宋江、晁盖那样仗义疏财的人,都是施耐庵杜撰的。
现在我明白,不是没有,是我没碰上。也不是没碰上,是碰上了想不到。今天我终于想到了,我的弟兄乔海军、石磊,也都是这样的人。乔海军把所有罪过揽到自己头上,就是为了给我们俩一个活命的机会呀!他们是没有钱,有钱的话,相信也会跟高老板你一样!”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想起那些在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仍就忍不住虎目含泪,又干了一杯酒,这才把眼中的泪水给压下去。
听罗甸军说的激动,大家就安静了,也都在想着,他们弟兄为什么会走到一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慢慢回到脑子里。
就是一起出去平事,大家也是那么信任,自己的后背,可以放心地交给兄弟。吃了亏,只要有一个兄弟不能全身而退,大家就会宁死不走。
什么叫过命的交情?这就是!
谁都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可大家更知道,兄弟不能和钱比。
梁超和老虎结婚,那时候他们的生意刚刚起步,手里没称多少钱。买了房子车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婚礼,是高崎出钱办的,因为他当初许诺过,弟兄们找媳妇成家,钱他来出。
高崎花了多少,两个人都没有算过。
这就是过命的交情,有一天高崎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命都敢交给高崎。
他们文化低,不会说,可是,什么是义气千秋,他们比谁都明白。
这时候,就听罗甸军跟高崎说:“高老板,兄弟求你个事儿,不知道行不行?”
高崎说:“既然你拿我当弟兄,就别用这个求字。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罗甸军笑一下说:“我们本来就对不住你,按理说也不该求你,我这也算是厚着脸皮了。因为我信得过你,心里真的就拿你当兄弟,你在我心里,就跟我那俩多年的兄弟乔海军、石磊一样。”
高崎的脸色就郑重起来。罗甸军这样求他,恐怕就是有大事了。
他就严肃了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罗甸军没有马上说,而是吩咐坐在一边的王利说:“你去楼下看看小嫚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把她带到这儿来。”
王利答应一声,站起来下楼了。
罗甸军这才对高崎说:“我呢,家里爸妈在我出事以后,连窝囊带气,都先后没了,就剩下这一个小妹妹。
小嫚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少吃苦。长大一些,我又闯那么大一个祸,怕仇人报复,不敢把她留在家里。
这些年,带着她在外面走南闯北,也没让她过一天好日子。”
罗甸军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267.六个醉汉
罗小嫚被王利领着进屋的时候,罗甸军正和高崎说着话。
看她进来,就让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罗小嫚从十四五岁就跟着哥哥,这一晃就快十年了。罗甸军在她心里,不仅是哥哥,也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哥哥让她站到身边去,罗小嫚会无条件服从,不会问为什么。
待罗小嫚站到他身边,罗甸军对她说:“嫚儿,哥刚才跟高老板说了,哥不是人,给高老板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又没钱赔人家。”
高崎听到这里,就不想往下听,责怪他说:“你还有完没完啊?都是弟兄,老说这个伤感情。”
“你让我跟小嫚说完。”罗甸军就说,然后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罗小嫚说,“哥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你这个妹妹,是哥一辈子的牵挂。”
他说到这里,刚刚坐下的王利,脸都白了。心说,老罗这是要干啥?别再是要把他妹妹赔给高崎吧?可你早把妹妹许给我了呀,这哪儿成啊?
结果是他想多了。
就听罗甸军继续对妹妹说:“咱没啥报答人家高老板的。刚才我跟高老板商量了,这样,你给高老板端个酒,给他当个干妹妹吧?从今以后,我是你大哥,高老板就是你二哥。你和王利,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唐城安顿下来,跟着你二哥干,你看成不?”
罗小嫚看看高崎,又警惕地看看他哥问:“那你去哪里啊?”就抬高了声音说,“你不许丢下我!”
罗甸军说:“哥哪能丢下你呢?哥也在高老板这里干,这总行了吧?”
罗小嫚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她哥,盯着他不说话。
兄妹相依为命这许多年,彼此都太了解了。
还是高崎开口说:“小嫚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哥走的。他得在这里替我干活,把给我造成的损失补回来才成呢。”
罗小嫚知道高崎是开玩笑,可有高崎这句话,她心里也算踏实些,就把高崎的酒给他端起来,冲着他说:“二哥,小妹给你端杯酒,以后你和我哥一样,都是我亲哥哥。日后有用着妹妹的地方,水里火里,小妹绝不说半个不字!”
罗小嫚一直在社会上闯荡,倒比一般女孩子大方了许多。
高崎把酒接过来,一口喝干了,把酒杯口朝下,表示他没有剩酒。
岳帆就带着大家拍巴掌,拍完了说:“我也想要个妹妹。老罗你不对,凭啥让小嫚给高崎当妹妹,不给我当啊?是不是觉得他功夫比我好啊?”
罗甸军就又笑笑说:“你们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小嫚是高老板的妹妹,也是你们的妹妹。”
罗小嫚这时候吃饱了,也有了精神,就把她哥的酒杯倒满,自己端起来,冲着大家说:“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家的妹妹了。我先干为敬,祝各位哥哥们生意兴隆,多多发财!”
说罢,就把手里的酒杯喝干了。
这可是五十三度的烧锅。唐城人喝酒,没有用小酒杯的习惯,混混们更喜欢用大杯。这一杯酒,少说也得二两。罗小嫚一口下去,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
“好样的!”岳帆就夸她说,“你这个妹妹,我认了。日后在唐城,不管走到哪里,谁敢欺负你,就提我岳帆的名号,说你是我妹妹。”
说罢,他也把自己的酒喝干了。剩下赵迷糊、老虎和梁超,也是依葫芦画瓢。
大家又热闹一番,一坛子烧锅已经喝了一半下去,都喝差不多了。
高崎此刻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先说正事儿。他打电话给附近的旅馆,先让王利带着小嫚过去,明天再去找地方租房子住。
原来住的那个小街,既然已经退租,就不要再回去了。那里是出名的混乱地带,也当真不适合住。
另外,明天他会安排人带小嫚到他所有的生意场所去看一下,看看小嫚喜欢做什么,让她自己选个活干。
罗甸军和王利,就留在海鲜市场那边做保安。
找人来砸聚香坊,就说明司老大要狗急跳墙了。敢砸聚香坊,说不定过两天他就敢去砸高崎的海鲜市场,那边还真缺个能打的人。
他准备先让罗甸军带着王利过去,熟悉熟悉情况。等他腿上的伤好利索了,情况也就熟悉个差不多了,那时候就让他干保安队长,领着王利和几个工人,维持海鲜市场的秩序。
说完了正事儿,大家酒足饭饱,也一起去旅馆。岳帆、梁超他们,已经有了不少酒,再让他们各自开车回去,高崎也不放心。
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多了。他们从聚香坊的后院里出来,沿着公路,往旅馆那边走。
大街上已经没有人,迷彩的霓虹灯下,只偶尔有车辆驶过。剩下的,就是他们这六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汉。
看着凑在一起的这六个人,都是一个顶俩甚至是定仨顶四个的武术好手,岳帆就有些意气风发的架势。
他高声对高崎说:“你说就咱们弟兄凑在一起,在整个唐城,还有谁敢和咱们一争高下?司老大真是不自量力!别说他现在早就没了当年的威风,就算他跟当年似的,手下四梁八柱,四大金刚都在,又能如何?”
高崎就搂着他笑。想不到帆哥都三十好几了,还这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帆哥啊,”他就搂着他说,两个人走路都走不稳了,一个劲地左右摇摆着,估计说的也全都是醉话。
“帆哥,”高崎喊着他说,“你怎么还惦记着当混混呢?咱们现在都有不少的资产,都是这城里的富足阶层,咱们得玩点高雅的,动脑子的事儿啊,整天跟那些小屁孩一样的打打杀杀,不怕别人笑话咱们呢?过去的就过去了,从此之后,咱们要走精英路线,精英,懂吧?”
“狗屁精英!”岳帆不屑一顾,“老子就喜欢武把抄!这两年找不着人干架,都快把我给憋坏了!”
酒劲慢慢上来,他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了。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地星星参北斗啊,”老虎跟在后面,突然就吼了这么一嗓子。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他身边的梁超也跟着吼。
赵迷糊和罗甸军走在最前面,听着俩小兄弟抻着破锣嗓子乱吼,竟然回过头来,加入了他们。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他回来的晚,酒喝的少,竟然可以边倒退着走边吼着唱。不过他喝酒就是这样,二两酒就开始迷糊,喝到二斤也还是那个熊样。
高崎在他后面喊:“迷糊哥,就你年纪大,也跟着胡闹,当心把巡街的给招来!”
他正和岳帆说做精英呢,他这帮兄弟可真不给他面子,直接就用跑调的破锣嗓子回答了他。
“高哥,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着你干吗?”赵迷糊继续倒退着喊,“跟着你干,特么的痛快!这两年,是老子过的最痛快的日子!你要是不怕老婆,天天跟弟兄们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说的好!”岳帆就接茬了,“弟兄们里,高崎最有心计,事事都有算计。自从他加入咱们,弟兄们就再没吃过亏。以后,弟兄们都得听他的,他是咱们真正的老大。跟着他,咱们才散不了,对不对?”
赵迷糊就又把话接回去说:“城东村那一战,我就看出来了,咱们高哥就是咱们的呼保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行啦!”高崎都让这俩人给说的,准备找地缝往里钻了。
岳帆用肩膀靠着他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找老婆吗?就是受你影响。我草,堂堂的唐城高哥,让老婆给管的,酒不敢喝,烟不敢抽,回家晚了都得打电话汇报!我看着都头疼!”
高崎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你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根本就不想找老婆,怕让老婆给拴住,没法花天酒地,这会儿就开始赖我。帆哥什么时候变无赖了?
罗甸军扶着倒着走的赵迷糊,唯恐他摔倒,心里却油然升起一股豪迈。这才是他心里想的兄弟,他想要的生活。
六个人一路疯着,总算走到旅馆,旅馆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标准间和热水,连茶都泡好了。
这旅馆不大,但很干净,设施齐全,热水也好,高崎经常带朋友过来,和老板很熟。
社会高哥的名声,在唐城还是有些知名度的。高崎电话打过来,带班的经理不敢有丝毫怠慢。
标间是两人一间的,老虎、梁超一间,赵迷糊和罗甸军年纪大,原本他俩一间的,高崎却非要和罗甸军一间。
岳帆聪明,心里明白,高崎恐怕是想跟罗甸军说什么事情,就主动拉了赵迷糊,去了另一个标间。
果然,进了标间以后,洗过了澡,两个人在床沿上对面坐着喝茶,高崎就开始问罗甸军了。
“罗哥,你让小嫚认我当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啊?”
罗甸军愣一下才说:“有什么安排?没有。就是觉得吧,你在这里混的开,小嫚有你罩着,会生活的好一些。”
高崎就点点头,然后问他说:“然后呢,你就要替我,把司老大给做了,是不是?”
罗甸军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凝固了。
看他的样子,高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有,没有。”罗甸军立刻换了表情说,“我哪有那个本事。”
“你说说,你准备怎么下手?”高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罗甸军盯着他看一会儿,以为高崎同意他这么干了,这才慢慢说:“这个不难。盛世大舞台我知道,只是没去过。我去个几回,摸清里面的情况,再用个十天半月,摸一下司老大的活动规律,抽个冷子宰了他,跟杀个小鸡也差不多。要是运气好,瞅着场子里没人,放把火把他的大舞台给烧成灰,也不是办不到。”
“这就算你报答我了,是吗?”高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