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重置的姻缘(自己写哭了- -)
母亲温和而隐忍的声音,令方才还在许珵和兄姐面前表现不羁的霍云浅一下乖觉了。
她在凤夫人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低声道:“女儿的心意已决,这道圣旨不过是顺水推舟,我心始终不变。”
或许是她恋旧,又或许可以埋怨她没出息。
对许珵不曾忘却和放下的爱慕之心,从凉州之行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确定了。
回首充满苦难的第一世,她很冷静地考虑过,纵然有许多外界的因素和原因,可细究下来,霍云浅认为,自己的原因还是要占更大的比重。
对于利益一体的亲人,她从不知维护和拨乱反正;
对于深爱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表达感情;
对于不爱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巧妙拒绝和及时止损;
哪怕是充满了不甘愿的婚后,能够离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离开,那就要好好经营婚姻,而不该得陇望蜀,让“真爱”为自己的贪心背锅!
霍云浅低下头,眼睛里噙着泪水。
她知道……她的这一次选择,可能又是一次大冒险和危险的博弈。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只是想知道,如果是恢复了足够聪明的她,能否得到许珵的心、和他真正结成眷侣!
回忆往昔,尽管相隔数十年,她仍旧忘不掉最初的那份心动。
都说人的生命那么短,一生只够爱一人,若是她用三生坎坷来换一段重置的姻缘,命运可否成全她?
一声带着哭腔的“始终不变”,让凤夫人也不由泪眼模糊,好容易才缓过劲来,将霍云浅从地上拉起,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儿女们,只有三郎一人好不容易保住了幸福平和的生活,大郎早逝、长女出家,二郎留下妻女替他背负死后的骂名,次女更是守寡多年有苦说不出……
霍家儿女的苦难,她不想再让这个从小疼惜的丫头背负。
凤夫人低声道:“无论是不是给人做续弦,重要的是……娘希望他会疼你、呵护你。而且……而且这是皇家,你嫁过去,娘怕你会受委屈,会不得不面对那些可能会很令人恶心的事情……”
霍云浅依偎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唇边带上了淡淡的笑。
母亲说的这些,她都已经考虑到了。
但母亲没说的,她也考虑了很多。
在眼下的这个时代,她想要真正站稳脚跟,还是需要选对一个强大的丈夫。
尤其,她还要为二哥的冤屈翻案、为二姐夫的死找寻真相,这些都需要一个可以接触宫廷的身份。
她只是正好挑中了她爱的那个罢了。
凤夫人絮絮地说了很多,最终抹了抹眼泪,含笑道:“好了,娘要说的就是这些……而且这样也好,棠儿也要嫁进秦王府去,你们姐儿俩也好有个照应……”
霍云浅点了点头,原本想纠正凤夫人最后的“姐儿俩”的称呼,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较真。
现在母亲正在难受时,一下说错了又有何妨呢。
母女俩谈完,到霍明佑这儿,他也没什么别的话说。
反而在看到母亲和小妹都哭哭啼啼之后,为了活跃气氛,霍明佑开玩笑地道:“好在秦王虽然年纪比小妹大十几岁,终归还是比我小,不然我以后还要纠结称呼他什么才好。”
一句话成功逗笑了霍云浅,凤夫人也弯了弯唇角,嗔道:“又在胡说了,无论他比你大还是小,你都该称呼王爷!也不怕人家说你藐视皇家。”
霍明佑冲二人挤挤眼睛,“若是在外面,礼数当然不能少,我这不是担心私下里一家聚会嘛,难道也要一口一个‘王妃’的,那多生分。”
三人齐齐笑了,心头各自的阴霾都散开了不少。
……
天色渐暗,一道圣旨的余威也渐渐显现出来。
正阳宫内,打砸之声不绝于耳。
接到消息的于皇后正匆匆从御花园赶回来,才踏入门内,脚下突然被人丢来一只瓷杯,吓得她和搀扶自己的红芸姑姑齐声尖叫。
于皇后好容易定下心神,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青年人,可不正是她的好儿子么?
“反了反了,你在这干什么?”
许祯手里还捏着一个青铜香球,正要继续往地下砸,闻言冷笑一声,“母后可是因为刚刚做成了一桩媒,心情大好?”
于皇后扶着门框站稳身子,红芸姑姑帮她轻轻拍打胸口顺气,焦急地向许祯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究竟为了何事在正阳宫如此大闹?一旦传出去,朝臣们又该指责殿下德行有亏了!”
许祯眸光一冷,怒气瞬间暴增,冲上前来一脚将红芸姑姑直接踹飞出去!
红芸姑姑倒飞出去近一丈,呕出一口血,瞬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于皇后吓得险些跌坐在地,好容易回过神,也不由怒火中烧,“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做媒?本宫做了谁家的媒令你如此动怒?”
于皇后出身昌武侯府,原本也是将门之女,方才只是骤然受到惊吓,如今已经恢复了镇定。
她一面叫人去找太医救治红芸姑姑,一面抓住许祯的手,强势地将他拖进了屋内,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许祯手中还兀自捏着那个香球,当下往地下一掼,恼怒地跺脚,“你做的好事现在怎么就不认了?怎么就把霍云浅嫁给了那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于皇后定了定神,这才明白儿子所说的是什么,顿时气得笑出来,“那是你父皇的意思,你却到正阳宫打砸?再说,一个霍云浅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储君的德行操守都去了哪里,竟在自己母后的住处发癫?”
许祯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做法实在欠妥。
可是自从方才舅舅昌武侯告诉他,那份赐婚的圣旨中有皇上皇后一同成人之美的字句后,许祯就整个人不好了。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对母后暗示,他想要卫国公府的那个丫头,可是母后仿佛全然不在意,仍旧在懊恼娘家昌武侯府竟然没生出个女儿来亲上加亲!
120、定婚期
冷静下来之后,许祯也不吭声了,只是冷冷地站在那儿。
于皇后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的火气却没平,冷笑道:“看来本宫倒是无意中做了件对的事儿,还没成亲就能到自己亲娘这儿乱打乱砸,可见这是个妖女!”
许祯心里着急,可是又担心火上浇油,闷闷地道:“儿臣告退了。”
见他当真抬步要走,于皇后想了想,又道:“也别急着回东宫,不妨去你父皇面前闹一闹,说不定有转机呢?”
许祯脚步微顿,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母亲的话语里带着熟悉的讽刺之意,真以为他听不出来?
他如果真的敢到乾元宫去闹,又何必在正阳宫里打砸发泄呢?
……
赐婚圣旨下过第二天,何家人按照约定上门提亲了,甚至是何飞容夫妇共同前来。
原本何尹沣也死乞白赖的要一起过来,郑妍音实在受不了了,点了穴把他锁在了屋里,夫妇二人这才扬长而去。
也终于到了这时,郑妍音才见到了这个准儿媳。
霍棠儿格外紧张,一直不敢抬头,但或许是当着凤夫人和霍明佑等人的面,郑妍音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何飞容和凤夫人谈俩不少,并亲口表示了对霍棠儿的满意。
霍家人不由齐齐松了口气,接着又都为霍棠儿感到高兴不已。
等到婚事定下来,被拘了许久的段文馨才终于得知,女儿的婚事已经被敲定。
经过哥哥段文都的伤害之后,段文馨久久未从这番打击里走出来,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如厕,便是发呆。
见她情况有些不对劲,霍云瑰试探着让大姐霍云琚托人送回来一些道家典籍,然后放到段文馨的住处。
没想到这一试,还真有了些效果。
段文馨看了这些,整个人平静了不少,精神上仿佛有了依托,渐渐还真有了几分皈依的意思。
如今听到霍棠儿的婚事,段文馨面上的表情才波动了些,但最终只是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脸,没有多说别的。
霍棠儿含着泪,看着清瘦了许多的母亲,原本心中的怨怼早已灰飞烟灭。
这么多年……母女二人,谁都不容易。
合过庚帖,又取了黄历来研究过,最终何飞容和凤夫人达成一致,认定九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将婚事定在了这一天。
一想到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离开住了十几年的家,霍棠儿又有点害怕和舍不得了,抱着霍云浅哭哭啼啼的,反而惹得众人善意地笑不停。
霍云浅也想取笑她,不曾想钦天监的人也在这时登门,来为秦王的婚事算吉日。
裴槿儿之父裴熠南曾任钦天监正,这次奉命来测算吉日的监副陈裕州碰巧也是当年裴熠南的学生之一,因此对霍云瑰还一口一个“师娘”的叫着。
霍云浅侧耳听着这个年轻监副与霍云瑰的闲聊,再看看选出来的几个日子,瞬间脑门上一团黑线。
那个老男人到底是多着急?
最早的婚期挑的八月二十,最迟的婚期都比刚刚棠儿的婚期定得早,是九月二十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王爷在与自家总管的儿子争什么意气呢。
凤夫人和霍云瑰一起看了许久,又拉着早被吵得头疼不已的霍明佑一起参详,最终敲定了九月十六。
这样下来,霍云浅和霍棠儿的嫁妆可以一起准备,而且霍云浅的婚事更复杂些,先办她的再办霍棠儿的,国公府也好喘口气。
霍云浅微微蹙眉,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霍棠儿,有些为难,“那棠儿岂不是……要受委屈?”
她和棠儿嫁的人不同,姑侄嫁入一家,一个去做女主人,一个却是做总管的儿媳妇,待遇规格自然不同。
到那时候,不知旁人会如何议论棠儿……
凤夫人和霍云瑰对视一眼,轻笑道:“不妨事。别忘了,既然到时你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办棠儿的婚事,能如何做,由你说了算。”
霍云浅眼前倏地一亮!
说得对,如果许珵不让她把棠儿的婚事也办得风风光光,她一定在洞房当天就跟他甩脸子!
……
钦天监副陈裕州带着挑好的日子告辞离去,由霍云瑰送他出去。
临走时,陈裕州还是忍不住脚步一顿,看着霍云浅欲言又止,犹豫片刻道:“师娘,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曾放弃么?”
霍云瑰唇角一扬,答非所问道:“我的女儿如今已经十五岁,可是她开蒙较晚,两岁之前的记忆并未记得太多,所以她至今已经不大记得父亲的样子。”
陈裕州的神情有些黯淡,勉强一笑道:“那么……师娘请千万保重。师父的事情并不好查,也不知多久才会有线索。”
霍云瑰微微点头,没有接话。
陈裕州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面色淡淡,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霍云瑰目送他离去,直到那辆马车远去,才缓缓转身,眼角的泪才缓缓滑落。
“二姐,我有事问你。”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霍云瑰一下站在原地,等看清了来人是霍云浅,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伸手在霍云浅脸上轻轻打了一下,“只会在这儿吓我,将来去了王府才有人能治你。”
霍云浅咧了咧嘴,真到了那个时候,谁治谁还不一定呢。
但她拦住二姐,是另有事情。
定定地看着霍云瑰眼角的泪,霍云浅忽然有些迟疑,显然二姐对于二姐夫的确感情深厚,她这个问题……是否会太冒犯了?
可是想到那个北疆字谜锁的真正谜底,霍云浅手心捏了把汗,又特别想解开背后的真相。
“好了,有什么事就快些说。”霍云瑰见她又不说话了,抬手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
霍云浅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二姐夫已经故身十三年,二姐,你从未想过再嫁么?”
家中即将有喜事,她从这个问题切入,或许不会引起二姐的反感。
霍云瑰愣了愣,有些羞恼,“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都多大岁数了,槿儿都快成婚了,我还想什么?”
许君不知情深浅
许君不知情深浅原创
121、吃面的偶遇
听到年纪,霍云浅不屑一顾。
二姐今年才三十四岁,放在第二世的现代,这样的女性正是魅力四射之时,如果放出风声再嫁,一定许多人趋之若鹜。
但……
霍云浅回神,她想问的可不是这个!
她清了清嗓子,瞧着面色有些不自在的霍云瑰,“二姐,你对于北疆人,有认识的吗?”
霍云瑰瞬间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见了鬼似的!
霍云浅心中也瞬间一沉。
看来……后面不用再问了。
她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过去挽住霍云瑰的胳膊,柔声道:“二姐,没事,我也就随口一问。”
霍云瑰好半天才回过神,听她如此说,勉强笑了笑,点头之后转身仓皇离去。
霍云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原本握着的拳头缓缓展开。
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痕迹,是昨天强行扭动字谜锁的锁芯引发爆炸时留下的伤。
好在她当真毁掉了那把锁,除了她……和那个人,或许不会再有人知道字谜锁的真正答案。
不是“待得重阳携玉还”;
而是“待得重阳携‘瑰’还”!
……
因商议婚礼的事耽误了,又过了一日,霍云浅才有空带着图纸赶去见柏运山二人。
得知霍云浅要在一个多月后成婚,柏运山和庞睿二人大感意外,但在回过神后都连忙道恭喜。
随后庞睿想到一事,连忙担心地道:“那以后咱们的作坊……”
“作坊计划是绝对不会变的。”霍云浅安慰道,将图纸拿给他看,“到时候作坊的装修都按照这个图纸来。”
她将图纸详细地讲给庞睿听,直听得庞睿连连点头直咋舌,夸奖的话一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此他确定,自己决定跟随霍云浅,实在太明智了。
而且……以后这间铺子的主子就是秦王妃,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名号啊!
霍云浅说了一通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忽然嗅到一阵香气,抬头往四面看了看,就见柏运山已经用盘子端着五碗面出来了。
“来来来,等县主以后变成王妃了,估计也就没多少机会吃咱们这儿的面了,赶紧先来趁热吃吧。”
自从上次银屏尝过这儿的热锅子面后,回去后就对银翘吹得一通天花乱坠。
银翘被勾得馋虫作祟,于是这次拉下脸,对着霍云浅好一顿死缠烂打,这才得了机会跟了过来。
五人聚在一起坐下,其乐融融地吃着,而今天却不是热锅子面,竟然是非常正宗的炸酱面。
霍云浅边吃边悄悄瞥一眼柏运山。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明明那么穷,却总能变着法儿做出各种好吃的面条,而且从不偷工减料。
仿佛感应到对面的视线,柏运山也抬眼看向霍云浅,还没开口,忽然眼前一亮,“哎——这几位客官是要来吃面吗?”
霍云浅弯了弯唇,想不到这破店最近财运还不错,竟然还有外人来吃饭。
不料随后响起的声音让她脸色一变:“不错,刚刚闻着香味,实在太诱人了,就进来打扰——老板还没歇业吧?”
柏运山连忙站起身迎上去,笑眯眯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会不会,这不是自己饿了先做面吃嘛,四位客官看看想吃什么?”
霍云浅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埋得更低,表示不想被后面的人认出来。
她可没听错,刚刚说话的人就是这次的北疆使团之首、峒黎的宰相扎鲁思!
姑且先不去考虑为何堂堂宰相会跑到这种小店来吃面——若扎鲁思是冲着她来的,那更加要避开些!
那边扎鲁思看了看店中挂着的牌子,似乎想了想,道:“老板,那边三位小姐吃的是什么?我想要那个。”
柏运山笑道:“那是炸酱面。”
扎鲁思道:“那好,我要多多试试你们大景的食物,如此多的花样实在是我们北疆没有的。你们几个呢?”
有两个人点了别的面,随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令霍云浅正要举起筷子的手一僵。
“我要一份热锅子面吧,汤可得清亮些。”
“得嘞,您几位请好吧。”柏运山喜滋滋地应了,端起桌上自己还剩的一点面条滴溜溜地转去了后厨。
到了这时,霍云浅再也忍不住地转过头,往那边扎鲁思一桌人看过去。
那天的宫宴上,她已经在北疆使团里看到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身影。
现在再听到声音,霍云浅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的确就是她认识的——凤无怨!
唱腔与说话的声线不尽相同,所以别人听不出声音也是正常;
加之戏曲扮相是浓妆,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素颜模样,这下就更难将这两样结合起来以确定他的身份。
好巧不巧,这两样,霍云浅都达到了。
她这一转头,扎鲁思那边自然也发现了。
扎鲁思马上惊喜地道:“哎,这位不是宁苏县主吗?而且——”
他忽然暧昧一笑,“现在我总可以称呼你一声‘秦王妃’了吧?”
霍云浅看着他,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坐在他身边的凤无怨。
果不其然,在说出“秦王妃”三字时,凤无怨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有些凛冽冰冷。
这人果然很怪!
霍云浅蓦地又想起,那天一大家人去长安戏院,二姐看到凤无怨登场之后就变了神情,恳求霍云浅赶紧把自己带出去。
难不成……二姐和这个凤无怨的确是旧相识?
“待得重阳携瑰还”,看来字谜锁一定是这个凤无怨的手笔,当真是把自己所想大喇喇地展示出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
而峒黎首领竟然也默许了这人的如此行为?
看来这个凤无怨应当是兀良哈的兄弟或者亲信,不然怎敢如此冒犯?
霍云浅收束思绪,沉着应对扎鲁思,笑了笑道:“时间尚早,宰相大人还是称呼‘县主’罢。”
扎鲁思笑眯眯地点头,“只要县主乐意,我们怎样都很方便。”
这时,凤无怨身上的气势才缓缓收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又仿佛对霍云浅全然不识似的,淡淡地往四面看着。
许君不知情深浅
许君不知情深浅原创
关于本月暂停更新
本来实在不想把这些事情都推给水逆。
但是,这个月实在是心力交瘁。
心里太难受了……以至于看着屏幕,却连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本月暂停更新,十一当天加更,庆祝我们阿中的七十大寿。
真心恳请各位的谅解。
122、撒狗粮
几句客套话招呼过,气氛又尴尬起来,不知从何下嘴开始聊下去。
扎鲁思与周围三人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凤无怨一双眼睛更不时地往霍云浅这边看过来。
一旦霍云浅回望过去,他又飞快而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就连迟钝如银屏,这时都忍不住向霍云浅低声道:“小姐,那人怎么总是往你看?不如奴婢过去揍他一顿吧。”
旁边的银翘险些把嘴里的面喷了出来。
霍云浅嘴角抽搐,在桌子底下踩了银屏一脚。
银屏“嗷”了一嗓子,引得旁边扎鲁思等人看了过来。
霍云浅面不改色地道:“等会咱们吃完面就走,这边的装修要求和细节我已经都讲解清楚,就由庞睿负责罢。”
“一定不负所托。”庞睿赶紧吞下嘴里的面,接话道。
扎鲁思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县主这么快就要回了吗?还以为能和县主多叙叙旧呢。”
霍云浅起身,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在凉州可没有交过手——这样还有旧可叙吗?”
这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在讽刺峒黎一族临战逃脱之事。
扎鲁思旁边那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顿时愤怒地起身,恶狠狠地瞪着霍云浅,仿佛要随时冲过来对她出手。
但他们的动作被扎鲁思抬手止住。
“县主这话也太生分了吧?”扎鲁思嘿笑,“只要相比‘现在’,一切的‘过去’都是‘旧’识,就当咱们是从宫宴开始认识的,不可以吗?”
他目光飘到霍云浅的手上,笑吟吟地道:“你们大景的俗语说,‘拿人手短’,县主当初可是收了我们首领亲手打造的刀,无论如何,咱们现在算是‘旧识’一点也不为过吧?”
只有一同去了宫宴的银屏才知道那柄刀的事,顿时有些不屑。
明明那刀是……
“那刀是本王转给王妃的,怎么竟成了扎宰相的邀功之礼?”
轮椅的“轧轧”声靠近,而听到这熟悉的人声,所有人都不由转过头去。
许珵由唐棋推着轮椅,悠然出现在店铺外面。
说完刚刚的话,他的眼神就往霍云浅那边飘了过去,带了几分探究。
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此处,霍云浅有些微微的惊讶,随后又有些小欢喜。
但脸上的喜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又故意板起脸,语气不太客气:“你怎么来了?”
哗,众人吃了一惊,当真好亲昵的语气!
但许珵竟然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不算恭敬的“你”字生气,笑了笑,“这个店离王府更近,早就听说你过来,却不见你到王府,只好由本王亲自过来了。”
众人再惊,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
怎么有点……令人起鸡皮疙瘩呢?
霍云浅与许珵四目相对,目光对撞,火花迸射。
高手过招!
霍云浅深吸一口气,款款走近他身边,轻轻为他整理了鬓发,很是委屈地道:“我不正是要过去么?结果被那边的扎宰相拖住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好,不怪你。”许珵用哄孩子般的语气安抚着。
旁边扎鲁思四人齐齐雷得里焦外嫩。
这就是……“战神”的日常样子么?
怎么一赐婚——甚至还没完婚呢——之后,秦王就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对霍三小姐变得如此宠溺?
扎鲁思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凤无怨,却见凤无怨原本僵硬冷漠的神情柔和了不少,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撒完姑且可以算作狗粮的东西后,霍云浅悄悄瞅了那边的扎鲁思,见他们仍旧不动,没来由有些烦恼。
尤其是那个一言不发的凤无怨……
她蹙了蹙眉,在许珵肩膀上轻拍了一把,“既然面早就吃完了,咱们走吧。”
这个动作看得唐棋眉毛狠狠一抖。
若刚刚那一下不是出自准王妃之手,而是什么刺客……他还来得及救主吗?
“有些道理。”许珵颔首微笑,“你想去哪?”
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了。
明明还没成婚,这人的口吻最近却越来越自来熟,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似的。
霍云浅眨眨眼,“逛街压马路?”
许珵眉头狠狠颤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着她,嘴角轻轻一咧,“王妃好兴致,只是马路两侧并无太多商铺,本王是不太赞同这一提议的。”
霍云浅险些被他的咬文嚼字气笑了。
这一世的马路,与第二世现代的“马路”截然不同,如今只指可供马驰行的宽阔大路,即“驰道”,重在疏导交通。
“总之,出去吧。”霍云浅撇嘴,随便这个老男人怎么说好了,她只是不想再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凤无怨,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但莫名的,她并不想让许珵掺和进这件事来。
许珵由着她推动轮椅,目光淡淡从扎鲁思那边一扫而过,忽然道:“不如去看戏罢,上次还见你从长安戏院出来呢。”
扎鲁思和凤无怨齐齐变了脸色,对视一眼。
霍云浅心中一震,咬紧嘴唇,飞快地回头瞥了凤无怨一眼,又低下头去,狠狠盯着许珵的后脑勺。
这样的暗示之下,她要是再不明白,未免也太蠢了——
联想到之前那么多的线索,霍云浅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二姐霍云瑰和这个凤无怨之间一定是旧识!
峒黎送来的字谜锁,答案中的那个“瑰”也一定是指二姐!
如此说来……峒黎首领兀良哈如此龟缩不出,就是要让他的手下们自由发挥?
难不成,就是默许了凤无怨把二姐……绑回家去?
轮椅倏地停下,许珵偏头看去,就见到霍云浅那张黑得可以拧出墨汁来的小脸。
他眉头一皱,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到底怎么了?”
不料霍云浅直接甩开了他的手,低声道:“王爷先回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许珵定定地看着她,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用不容分说的语气道:“无论你说什么,本王现在要带你回去。”
这丫头今天实在太不对劲,他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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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题外话。
堂堂如今身在意呆梨,前天在PYQ全程看完GD废青们到米兰大教堂门前以及华人街闹事的视频和照片。当地华人和留学生们当天紧急赶去高唱国歌控场,大家真的超棒!
可是昨天又看到新闻,当地某些华人竟然怂恿血气方刚的留学生集合起来去殴打GD?竟还真的有学生特地从别的城市赶去米兰?
对于这种“华人”,我只想说,他们比那些GD更卑鄙!
我们只会团结真正的同胞!
123、对和亲的分析(一更)
看着那二人拉拉扯扯地走了,扎鲁思神色复杂地看向旁边的凤无怨,“难道她猜出你的身份了么?”
“或许并不。”凤无怨微微摇头,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了眼前的面条。
扎鲁思搅拌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条,忽然低声道:“那你还去卫国公府么?”
凤无怨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瞬,冷冷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扎鲁思原本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看他这副表情,险些笑出声,笑眯眯地一点头,“这就对了。早说你最好别乱来,不然回去了可有得你受,就是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嗯。”凤无怨只吐出一个字,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碗里。
清亮的汤水和美味的面条,忽然一下变得味如嚼蜡。
哪里比得上,那一年的寒冬,他在奄奄一息之际吃到的那一碗面条啊……
……
……
“行了,你可以放手了!”被一路拖进了马车,接着又被一路拖到秦王府,霍云浅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
可偏偏,这老男人始终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许珵转头,忽然见到她两颊漾开淡淡的嫣红,小嘴因气恼而嘟起,水眸中更是一片气恼的亮色,不禁有些失神。
原本有一肚子火气,见到这样一张脸孔,许珵忽的松了下来,只得放开了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记得,离那群峒黎人远一点。”
霍云浅马上揉了揉手腕,哼道:“又不是我主动找他们的,他们自己找上门来,我能如何?”
她眼珠一转,有些嫌弃地看着许珵,“王爷,咱们还没成婚呢,您就已经开始这么大男子主义管东管西的了?”
“大男子……主义?”许珵品咂了这个新词,抬眸注视她,低声笑了笑,“看来本王还是没有让钦天监老实,居然算出一个隔那么久的日期。”
霍云浅:“……你果然动了手脚?!”
许珵脸上写满理所当然,“阿沣的婚事,府中怎能没有女主人坐镇?”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霍云浅深吸一口气,扶了一把额头,原本还想生气,可是不知为何嘴角又勾了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原本眉间的阴郁也都随之散开,阳光灿烂的笑脸深深刻在了许珵的心上。
但很快霍云浅就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回神,瞪了许珵一眼,“所以,为什么要我离那群峒黎人远一点?你是不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情报?”
这时唐棋忍不住走上来,推着许珵的轮椅往里面走。
——这两人在大门口站了这么半天,不知被多少路人围观了!
轮椅一动,许珵下意识地又抓住霍云浅的手,霍云浅无法,只得也跟着走了进去。
后面跟着的银屏和银翘忽然有些小雀跃,好奇地打量着王府的样子。
小姐现在身边只有她们两个丫鬟,等到将来,这里就是她们要生活的地方呢!
一路到了福熙阁,唐棋将轮椅推进去,许珵对他打了个手势,唐棋叹了口气,只得返身将两个很不情愿的丫鬟一并抓了出去。
霍云浅找了个地方好整以暇地坐下,顺便双臂抱在面前,“好了,王爷还是好好和我说说那群峒黎人的事吧。”
许珵姑且忽略了她的这副大咧咧姿态,眉头皱起,“你解出的那个字谜不是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么?是以……如今也不知他们究竟要带什么‘玉’回北疆,我很……很担心你。”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飞快,却让霍云浅愣了愣,尔后抿嘴微笑,随口道:“我不是‘玉’,名字里也没有‘玉’,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珵眸光闪了闪,看到她脸上的小得意,若有所思片刻,再道:“峒黎的首领既然来求亲,最佳人选应当是吴贵妃的丹华公主,如今年方十六;
“可皇上最宠爱这位贵妃,加之皇后的毓芳公主才十三岁、正是懵懂无知时,齐惠妃的端敏公主又早已出嫁、儿女双全,要么他舍弃这个最宠爱的女儿,要么他就得找别人家的姑娘替自己的女儿嫁。”
他一番话娓娓道来,原本霍云浅还怀着轻慢之心,这时也慢慢沉下心来静静听着。
许珵自己也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这么多话。
他呼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忽然听到霍云浅的声音道:“所以你才这么早让钦天监定婚期?”
许珵勾唇,却没有直接回答,只将她的手又抓了过来,放在掌心,轻轻抚了抚刚刚被他抓过的手腕,“还疼吗?”
霍云浅紧紧盯着他,神思又不由恍惚了。
虽然已经努力地把前一世的景象从脑海中剔除,可是即便如此,在如今这一世,她如今和许珵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好像是幻想中的美梦成真似的,真的很……假。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低声道:“不疼。”
许珵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刚才的气氛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之间又让她抵触起来了?
他想了想,难道是这丫头突然害羞了?
若只是害羞,倒不会是什么麻烦事。
许珵定了定心神,索性说出了心里话:“你解开了鲁班锁和字谜锁,又做出了那么多有用的器械,若是峒黎以和谈威胁让你替嫁,你该如何?”
“不嫁。”霍云浅毫不犹豫地道,“兀良哈和许祯狼狈为奸,嫁过去势必会成为他的工具——”
她忽的想到,既然兀良哈和许祯早有勾结,为何前一世许祯不索性将自己的妹妹毓芳公主嫁过去?
毓芳公主年纪虽小,却极为早熟,因为和柴念月亲厚,前一世便各种帮衬柴念月对付霍云浅。
若是前一世让她嫁去北疆,许祯和兀良哈之间自然更为稳固!
到底是为什么,让吴贵妃的丹华公主上了花轿远嫁……还让兀良哈杀了她、以此与许祯结盟?
“……阿浅?……霍云浅!”
霍云浅猛地回神,面前许珵正关切地看着她,“想什么呢,如此入迷?”
霍云浅干笑,许珵随后又道:“你怎么知道兀良哈和许祯勾结?毋宁说,为何用‘勾结’一词,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124、侧妃的反击(二更)
霍云浅挥开他的手,“我瞎猜的还不行吗?堂堂王爷,像个嘴碎的街边大妈似的。还有什么话交代么,没有我就回了。”
她还要做的事多着呢。
自己的嫁妆得清点,棠儿的嫁妆也得帮衬着些,不然同时筹备两场婚事的话,家里的老母亲和二姐、三哥都得忙死。
还有她的“宜家”铺子,场地装修完了之后就需要各种样板房和各种新潮的设计家具,都需要她的图纸和沟通。
看她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离,许珵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其实并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曾经追着他跑的是她,好容易他的心思松动了,她却又冷了下来、甚至开始反感他?
许珵摸了摸额头,为这个认知感觉到一阵头冷。
门外忽然响起何尹沣熟悉的声音:“主子,唯安居出事了!”
“唯安居”三个字,令霍云浅和许珵同时变了脸色。
……
……
两个主子在屋里似乎谈得热火朝天,银翘为自家小姐衷心感到欣慰和开心。
美中不足,却是面前的哑巴侍卫没法沟通,还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让银翘看得很不高兴。
她家小姐可是过来给王爷做续弦呢,怎么王府的侍卫却是这样一副嫌弃的态度?
而且这个侍卫连话都不会说,却贴身负责着王爷的饮食起居,这样的话,小姐以后还能过好日子吗?
银翘这样担心着,又见这个哑巴侍卫脸色很臭,想了想,决定考验一下这个家伙。
她清了清嗓子,向唐棋一笑,“这位侍卫大哥,你能不能带我们在这附近走一走?”
唐棋原本并没反应,过了片刻,想起福熙阁附近只有他一个侍卫是在明面上活动,当即狐疑地看向银翘。
出师不利!银翘尴尬地一咧嘴,继续摆出温柔的样子,“这位小哥,你带我和银屏往四面走走呗,反正王爷和我们家小姐应该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话的。”
唐棋的脸色霎时又阴沉了几分,手上打了几个手势:以后再说,你们眼下还不是王府的人。
银翘和银屏齐齐都看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唐棋打完手势,看到她俩懵逼的样子,这才想起,只有自家王爷和何家的三人懂手语。
不过……如今的准王妃又是从哪里学到的精准手语呢?
唐棋的恍神只在一瞬间,随后又开始苦恼怎么向这两个丫鬟解释他的想法。
无奈之下,他随手折了旁边的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银屏探头看了看,马上转向银翘,“我不认字,银翘,你看得懂他写的什么吗?”
银翘僵硬地一咧嘴,其实她比银屏又好到哪去?小姐以前是最不耐烦读书的主儿,她和银屏又没法进女学的学堂,能从哪读书认字?
唐棋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三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唐棋瞧她俩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人,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过身,向她们招了招手。
银翘瞬间眼前亮了,他这是答应了?
三人一同走着,奇怪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文淑苑那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大丫鬟新月义愤填膺地描述完自己的发现,祁慧儿贝齿紧咬嘴唇,狠狠撕扯了一把手帕。
“侧妃娘娘,那女人实在太过分了!”新月继续慷慨激昂地道,“明明还没过门,就开始和王爷私交甚密,还来王府摆谱,怂恿王爷如此怠慢您,当真是个媚主的狐狸精!”
旁边其余的几个丫鬟没有说话,但眼角眉梢都透出同样的愤慨。
祁慧儿没来由想起了霍云浅送轮椅来的那天,王爷对自己冰冷的态度。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王爷的心就已经偏向了姓霍的女人吗?
原以为世子许祀亡故、王妃林霓一去,哪怕她不能升为正妃,整个王府的庶务也应该归她管了!
可是何飞容和郑妍音这对夫妇内外牢牢把持着一切,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祁慧儿连安插自己的人进去都不可能。
至于许珵……
这么多年,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侍寝之后,都有一碗避子汤等着她!
祁慧儿心中冰冷一片,笑得凄凉。
都说新人胜旧人……她这个曾经的“新人”,都没有打败许珵心里的旧人,不知道这回的“新人”霍云浅能不能够做到?
她起身整装,眸中闪着冷光,“新月,你派人把唐棋引开,本娘娘要亲自一会霍家的猖狂丫头!”
新月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
……
走了一段路,唐棋的沉默不语让银翘二人很是无趣,每到一处,都无法知道此间住的是谁、有何用处。
银翘偷偷瞥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唐棋,他这么耐心的一路陪她们走来,让她原本心里的一些嫌弃也淡了。
多好的人,怎么偏偏就不能说话呢?
银翘忍不住问道:“侍卫大哥,你是……从小就不能说话吗?”
唐棋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银翘“啊”了一声,瞬间母爱泛滥,“然后你就被王爷收留照顾了吗?”
唐棋继续点头。
银屏忽然插嘴道:“要不这样,你教咱们手语好不好?哪怕我学不会,银翘很聪明的,你至少可以把她先教会。”
银翘心里没来由跳慢了几拍,又想夸银屏,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唐棋停住脚步,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她们,还没等开口,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稚嫩声音:“侧妃娘娘新得的这帖药,一定能帮王爷重新站起来。”
另一个声音也嬉笑道:“娘娘刚刚都过去了,可见她对王爷是情深意重的,这时候想必王爷已经把药喝下了吧。”
唐棋脸色一变,那个女人竟然还敢给王爷喝奇怪的药?
来不及细想,他直接抛下银翘二人,运起轻功往福熙阁匆匆赶去。
一阵凉风飘过,银翘二人只觉头顶仿佛有乌鸦“嘎嘎”叫着飞远……
“他就这么把我们丢在这儿了?”银屏大叫,抱着头很无语。
银翘脸色更难看。
这个侍卫果然还是很让人讨厌!
可怜她俩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仍然不记得刚刚走过的路,顿时更气馁了。
银屏往四面看了看,忽然伸手一指,“那里好像不知道是谁家主子的住处,咱们去问一问,也许能找到好心人带咱们回王爷的住处呢。”
125、父亲的悔恨(三更,国庆加更)
等走到了跟前,二人才发现眼前的小院其实当真安静得可怕,好像没有人住在里面似的。
但从院墙和院门外的路来看,这儿一定有人勤于打扫,蜘蛛网和落叶通通都没有,连青苔也少得可怜。
可就是这么一个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方,竟然没有半点的人气……
“或许……是这里的主子离开了。”银翘打了个冷战,呵呵干笑,“可能是哪位侧妃,或者是夫人曾经住在这儿……”
银屏没有接话,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打量这院子,忽然惊呼:“有人!”
“……什么?!”银翘吓得直接躲到银屏高大的身影背后。
银屏伸手一指,声音有些发颤:“我看到了……刚刚有个人影翻过墙头进了院子里!那人也会轻功,而且身手了得!”
王府里来了贼吗?
银屏抓住银翘的手,焦急地看着她,“咱们现在怎么办?这儿现在没人住,万一里面有非常值钱的东西被偷走了,王爷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银翘勉强定下心神,“咱们现在回去找主子……”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路啊。”银屏有些急躁地抓了抓头发,“要不咱们直接进去抓那个贼子,等到闹出动静,自然会有人找过来的。”
银翘想了想,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还没开口,就听到银屏的声音:“这个院门没有锁!”
银翘定睛一看,银屏的庞大身躯已经闪身进了院子。
“你——”银翘急得跺脚,可是银屏这时已经进去了,她也没奈何,往四面看了看,只得也赶紧跟了进去。
进入了院子,才发觉这儿当真全无人息,除了整洁和干净,看不到任何有人住过的痕迹。
银翘胆战心惊地看着周围的情形,只有银屏还在一个劲儿往前走,气愤愤地道:“我看到了,那个黑衣人就是往院子后面走过去的!一定是想偷东西!”
“那你打得过他吗?”银翘有些肝颤。
银屏一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她,“我没想过……但,那人鬼鬼祟祟进来,肯定不是好东西,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银翘心里暗暗叫苦,忽然感觉眼前一花,这回连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一道黑影从屋檐掠下、绕过院子里的大槐树顶,一个蹿身进了茂密的树冠里,树顶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落下不少叶子。
“他就在那!”银屏叫道,甩开银翘的手向着大槐树冲过去。
“你别——”银翘张口要喊,忽然感觉后脑一阵剧痛,整个人倒了下去。
……
……
霍云浅推着许珵的轮椅冲向唯安院,半路上正撞到急匆匆赶来的唐棋。
唐棋连忙打了一串手势询问。
许珵和霍云浅对视一眼,才向唐棋道:“根本没有人送药过来。不过,你方才去了哪里?”
唐棋心内稍安,又打了一串手势。
霍云浅看得真切,登时怒极而笑,“你把她们两个人丢在了哪里?你明知她们是第一次来,既然带出去了,就要给我毫发无伤的全部带回来!而你呢?”
唐棋愣了愣,自知理亏,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许珵想到他刚刚的问题,眉头轻皱,“唐棋,我并不是要怪你——但你现在告诉我,刚刚你把那两个丫鬟带到了哪里?”
唐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努力回想了一下,忽然脸色一凝,迟疑地打了个手势。
许珵和霍云浅看得真切,都齐齐变了脸色!
当真是唯安院!
霍云浅立即推起轮椅健步如飞,而许珵也默契地调整坐姿并抓紧了轮椅扶手,二人仿佛已经一体化,直奔着唯安院而去。
赶到唯安院门口,已经有一些下人围在了那儿,听得一声“王爷到”,众人都赶紧让开道路,呼啦啦跪了一地。
祁慧儿也站在门外,看到他俩一同前来,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嫉恨,焦急地上前道:“王爷,唯安院里似乎进了外人,妾身方才遥遥一看,似乎是……”
她怯怯地看了霍云浅一眼,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似的道:“……似乎是宁苏县主的丫鬟。”
隔着打开的院门,的确可以看到唯安院的地上躺着一个身影,从衣着和身量看,正是银翘!
见此情形,唐棋大吃一惊,不禁有些后悔。
许珵也看到了那个人影,眸中有怒色一闪而过,落入祁慧儿眼中,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这是王爷的禁忌……姓霍的,你难道能忤逆王爷?
霍云浅忍住火气,竟直接推着许珵的轮椅向里面走去!
看到门槛,霍云浅正要弯腰将轮椅搬起来,许珵却按住她的手,隐隐带着怒气道:“你干什么?不能进去!”
霍云浅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眼睛充满黯然之色。
二人的呼吸声交错,霍云浅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轮椅抬了起来,过了门槛放在唯安院的地面上。
“霍——云浅!”许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丫头力气大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她竟敢……
他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发作,霍云浅微微俯身,凑到他的身边:“世子的死与你有何干?他离开这么久,你一直派人打扫他的院子,如果许祀知道他的父亲竟然在这七年里一步都没有踏进来看他,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许珵呼吸一滞。
霍云浅这才直起身子,“而如果我的丫鬟是被冤枉的,却横尸于此,难道你要让她的尸体在这儿腐烂发臭?或者,想让福伯福婶两个老人家搬尸体?”
前一世,她牢牢地记得许珵说的:
秦王世子许祀,小字“怀安”,所以他的院子名为唯安院,院中更有一株百年树龄的大槐树,庇护着小院的清静。
可这个孩子死时,年纪不过五岁,等到许珵风尘仆仆从战场归来时,只见到了儿子冰冷的尸体。
这个唯安院,承载着许珵满满的愧疚和悔恨,只有他亲自首肯的两个老仆能进去打扫整理,其余人、就连他自己,都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步。
许珵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别过头去。
126、银屏之死
“好了,先别想太多。”霍云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说不知者不罪,我的丫鬟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但如果她们真的犯了错,我头一个不会姑息。”
许珵的拳头紧紧捏着放在膝上,良久才点了点头,来不及追究霍云浅究竟是怎么知道唯安院的秘密的。
霍云浅转身去看地上躺着的银翘,一探鼻息,见她没死方松了口气,对着她的人中用力一掐。
银翘终于悠悠醒转,睁眼见是霍云浅,勉强翻身起来跪倒,“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到这儿来的,可是奴婢和银屏都见到有黑衣人在这个院子里,害怕是贼人,所以……”
“黑衣人?”霍云浅立即转头看许珵。
这儿是他儿子曾经的住处,里面想必还留着不少好东西,可这大白天的进了个贼,听起来也太……
“简直是一派胡言,荒唐透顶!”祁慧儿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王府里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说贼就有贼呢?根本就是你这贱婢扯谎!想不到县主身边的丫鬟竟是如此的不懂规矩!”
听到她的这番话,霍云浅立即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霎时了然。
看来是这个女人感觉到了危机感,所以对她的丫鬟动手、杀鸡儆猴啊……
霍云浅看了看满脸委屈的银翘,她一向相信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何况银翘根本不知唯安院是如何一个特别的所在,没道理撒这样的谎。
霍云浅对于祁慧儿根本不搭理,向银翘问道:“你说你和银屏一起看到了那个黑衣人,可是现在,银屏在什么地方?”
银翘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这个动作被霍云浅看在眼里,但不动声色。
“刚才我们看到那个黑衣人上了大槐树顶,银屏准备过去追赶他,可是有人随后打了奴婢一下,后面奴婢就不知道了……”
霍云浅和许珵齐齐望向树顶,就连唐棋也不禁关切地看了过去。
大槐树枝叶繁茂,树顶更是一片浓郁,遮蔽了不小的一片天,就算树上有人,从树下也根本看不见。
霍云浅揉了揉手腕,向许珵一挑眉:她要上去看一眼。
于情,许珵想要阻止;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何总管到!”
祁慧儿心里重重一跳,但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人武功高强,做事更是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就算是姓何的来了也无济于事!
何飞容匆匆赶到,正见到霍云浅纵身上树的飘逸身姿!
再看到在唯安院里的许珵和一个陌生丫鬟,何飞容大吃一惊,恨不能也马上冲进去,可还是心怀顾忌地止步。
好在不多时,霍云浅已经从树上跃下——而她的手中,抱着一具已经冰冷的穿着黑衣的尸体。
“银……”看到银屏那张熟悉的却已经没了生气的脸,银翘直接昏倒在地。
这时唐棋再也忍不住,先冲进去把银翘抱了出来放在墙边,随后才将许珵连人带轮椅抱了出来。
许珵刚一出院子,祁慧儿惊呼一声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害怕地道:“王爷,那……那是死人吗?那就是在王府里白日行窃的黑衣人吗?”
听到“死人”两个字,刚刚苏醒的银翘瞬间又昏倒了。
“黑衣人?”何飞容淡漠地看向祁慧儿。
祁慧儿马上把刚刚的情形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话毕还直拍心口,“这简直太吓人了!何总管,秦王府竟然混进了这样的贼子,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
何飞容看了许珵一眼,见他仍然板着脸,便微微一躬身,“侧妃娘娘说的是。听起来,侧妃娘娘很清楚那是外来的人——而非王府内贼?”
祁慧儿心里一喜,原来这个姓何的也如此上道,简直是老天助她。
她叹了口气,“妾也不敢太确定,毕竟王府里都是多年知根知底的人,就算闹出什么贼子,也一定是从外面进来的……”
忽然,霍云浅的声音响起:“侧妃娘娘的意思是,那个外面来的贼子杀死了我的丫鬟,还把他的衣服穿在我的丫鬟身上栽赃嫁祸?”
她的声音这时分外清冷,但银翘低低的哭声掺杂其中,只让人感觉到无言的悲哀。
祁慧儿蹙眉,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反问她:侧妃娘娘是说,我的丫鬟难道就是那个贼吗?
祁慧儿飞快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贴在许珵身边,委屈地低头,“县主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妾身不大明白,既然是王府里进的贼人,为什么偏偏要谋害县主的丫鬟呢?”
霍云浅仍然单腿跪地,轻轻为银屏阖上双眼。
前一世,忠心耿耿的银屏死在许祯的设计之下,想不到这一世她仍然不得善终,竟因为这样的缘故死在祁慧儿这个毒妇之手!
这个仇,她绝对要报——现在,马上!
霍云浅挺直脊背,没有起身,只是冷笑一声,“说的好,为什么这个贼人偏偏要谋害我的丫鬟?我的丫鬟难道不是被唐侍卫带过来的吗,这么说来……”
她的眸光一转落在唐棋身上,唇角一勾,“莫非唐侍卫其实就是凶手——或者凶手的同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转移到唐棋身上,而这句话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那可是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的唐侍卫啊!
祁慧儿心内狂喜,马上很惊讶地道:“县主,你可直到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唐侍卫——”
“难道不是他把她们带到这儿来的?”霍云浅对祁慧儿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唐棋脸上阵红阵白,也觉得很是屈辱,可是看到那边伏在银屏尸体上哭泣的银翘,他又觉得一阵愧悔。
如果不是他被人调虎离山,又怎么会把这两个丫鬟丢在原地?
祁慧儿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想必……县主对王府很熟悉吧,毕竟县主说过,可以将妾身的文淑苑都拆掉,那就不足为怪了……”
周围的下人们都露出震惊的神色,看向霍云浅的眼神都变得畏惧且厌恶。
127、立威
下人们的反应落入霍云浅眼里,她只暗暗冷笑一声。
历经三世,或许有一点她从未改变,那就是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祁慧儿想用舆论战赢她吗?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霍云浅定下心神,从衣兜里取出一双备用的手套,忍住愧疚和痛恨,俯身开始检查银屏的尸体。
这一举动又引起了一众下人们的嫌恶,祁慧儿都不由向许珵身边靠了过去,“王爷,您看她——”
她则有些惊讶,霍云浅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验尸?
不过区区一个丫鬟,值得这么费心
许珵有些心烦祁慧儿的声音,看到了霍云浅的动作,顿时一惊,厉声道:“还不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这事自然有仵作来做!”
霍云浅掀开了银屏身上的黑衣,淡淡道:“我们是外人,自然要做一些互相包庇的事。”
“外人”两个字让许珵心里没来由感觉被扎了一下。
其实霍云浅也并不懂什么法医和验尸,但秉着过去检查机械的认真劲儿。
好在很快齐大夫就赶来了,老头儿依然精神矍铄,向许珵行礼过后便过去正式开始验尸。
银翘站在一边任眼泪掉着,神情有些恍惚。
银屏不同于银沙,性格开朗又不介意拿自己逗趣,这么多年一起伺候小姐下来,不是姐妹也胜似姐妹了。
明明刚刚还一起在王府里走……怎么银屏就……就……
如果不是她提议让那个唐侍卫带她俩逛王府,银屏就不会……
银翘又觉得眼前隐隐发黑,只能勉强扶着院墙站立,忽然听到霍云浅的声音道:“银屏是中毒而死,而且我能肯定,她的这身黑衣是被人强行套上去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男人。”
周围静了一瞬,祁慧儿背后冒出冷汗,她说这话……怎么好像看到了似的?
何飞容立即道:“中毒也可能是自己服毒。至于其余的,县主有何凭证?”
霍云浅伸手从银屏的衣襟里取出了一团已经被压扁的东西,高高举起,“这是这棵槐树上的残花,从她衣襟内侧找出来,自然是给她换衣服时掉进去的。”
许珵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祁慧儿见状,赶紧道:“可是刚刚县主也上了树,是你带下来放进去的不是也有可能吗?”
她的话刚说完,许珵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霍云浅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我会把槐花塞进她的亵衣里吗?我又不喜欢女人。”
祁慧儿呆了呆,霍云浅别过头,声音里带上恨意,“所以我说这是男人所为……银屏的两边上,还有被手掌狠狠揉捏过的痕迹!”
证据确凿,而且是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证据,祁慧儿脸色白了白,就连她身后的大丫鬟新月都变了脸色。
何飞容不禁悚然,正要开口,许珵狠狠一拍轮椅扶手,“封锁整个王府,本王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在王府里杀人!”
何飞容转头吩咐下去。
许珵吸了口气,眼角瞥见祁慧儿还在自己身边,推动轮椅走开两步,再次道:“王府的格局图,本王的确有意交给县主,让县主对王府进行改建,但这仅是一个想法,尚未付诸实施。”
言下之意,祁慧儿刚刚的揣测全部是虚妄!
祁慧儿脸上好不尴尬,急忙道:“求王爷恕罪,妾身是关心则乱……”
“唐棋说,有人告诉他侧妃娘娘带着药去找了王爷,所以他才会舍下我的两个丫鬟赶回福熙阁。”霍云浅打断了她的话,“请问侧妃娘娘,你的药在哪?为何我和王爷赶来的路上并未看到你?”
祁慧儿暗暗松了口气,从容地让身后的新月端出来一个药罐,“瞧县主这话说的,妾身不过是走得慢了些,又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看看世子的院子出了什么事。”
霍云浅示意齐大夫去检查药罐,接着看向唐棋,“你找到那个说话的声音了吗?”
唐棋正在全神贯注地互相听着,不一会儿,从人群中一手一个拖出来两个抖得筛糠似的小丫头。
霍云浅脱下手套塞回衣兜,笔直地向两个小丫头走过去,身上的杀气毫不客气地宣泄出来!
两个小丫头原本还抱着抵赖的心,可还没等霍云浅走近,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县主恕罪,是新月姐姐……是新月姐姐让奴婢们看到唐侍卫后这么说的!”
还端着药罐的新月身上一抖,心虚地低下头。
祁慧儿反应最快,咬了咬牙,回头给了新月一巴掌,“好你个贱婢,竟敢拿自己的主子做筏子!应该把你千刀万剐,送去给县主的丫鬟赔罪!”
新月脸上挨了一记,一下摔倒在地,手中的药罐砸得稀碎,碎片四溅。
她只得转向许珵求饶:“王爷恕罪,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假借奴婢的名义来陷害奴婢,也陷害侧妃娘娘……”
情势逆转,在场的所有下人看向霍云浅的眼神都变了。
这位县主……不,这位准王妃,千万不能得罪!
许珵冷冷地看着她,“拖下去。”
旁边立即出现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地上的新月架起,三人走出几步,其中一个侍卫忽然一掌劈向旁边的同僚!
那个侍卫一下软倒,出手的侍卫则将新月一把抱起,身形矫健地往屋顶飞去!
“……抓住他!”许珵险些自己亲自出手,但幸亏理智拉回了他的腿。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两道身影已经齐齐冲了上去——唐棋和霍云浅!
那名侍卫冷笑一声,抱着新月轻松地闪避,还不忘趁着这个空隙发出暗器袭向二人。
看到迎面而来的飞镖上带着盈盈的蓝色,霍云浅心知这必然已淬过毒,可若是她和唐棋这一闪避,这个侍卫就会带着新月这个重要人证逃离——
忽然背后响起一道风声,霍云浅只来得及咬牙闪避,那风声仿佛挟雷霆万钧之势,向着那名侍卫当头痛击下去!
“砰”的一掌击在侍卫头上,侍卫原本还带着得意笑容的表情瞬间撕裂,整个脑袋如摔碎的西瓜,身体也在新月的尖叫中轰然坠地。
128、恕不奉陪(报社加更)
福熙阁书房里,何飞容将短时间内调查来的消息告知给许珵。
“那名侍卫名叫鲁大海,武艺了得,若是去参军,此刻的成就只怕不在阿沣之下。可他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新月,甘愿来到王府担当侍卫,至今已有八年。”
许珵捏了把拳头。
八年前,正是他被迫迎祁慧儿入府的时间。
这样一个“高手”竟然在王府里蛰伏了八年之久?
除了为了青梅竹马,他难道没有别的目的?
何飞容继续道:“祁侧妃坚称与此事无关,如今鲁大海已经身死,新月也坠亡,的确已经没有任何人证来处理她。”
许珵抬头看向他,“没有‘任何’人证?”
听出许珵刻意咬重了那两个字,何飞容面不改色,“不错。”
许珵静静地坐着,何飞容打量他的神情,想了想又道:“唯安院已经被福伯夫妇打扫过血渍和落叶,一切已经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
可是霍云浅的那番话却在许珵的心头盘桓不去。
——“……如果许祀知道他的父亲竟然在这七年里一步都没有踏进来看他,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怀安……他可怜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这样离开了父母……
许珵的心一阵紧紧揪着,良久,低声道:“宁苏县主那边如何了?”
何飞容眉梢一挑,难不成王爷真的回心转意了?
他欠身道:“方才执意要带两个丫鬟回去国公府,可是被齐大夫拦住,似乎是那个幸存的丫鬟有些不对劲。”
许珵静默片刻,扳动轮椅的轮子转身,何飞容忙出手将他拦住,“唐棋已经在那边,王爷,您就不必过去了吧。”
“……唐棋?”原本因为何飞容的阻拦而愠怒,可听到这个消息,许珵有些诧异。
……
……
银屏的尸身已经安排了人送回国公府去,她只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属,她的死或许也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反而是银翘,在事情结束后突然开始发烧,人也有些神志不清,在霍云浅将她抱到床上后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
齐大夫给银翘把完脉,捋了把胡须,向霍云浅点了点头,“县主不必担心,银翘姑娘只是受惊过度,本身并无大碍,到时老夫开一剂安神的方子,熬了药给她喝三天,大约就好了。”
霍云浅默默点头,由着他去安排,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满脸是汗的银翘。
一定是做噩梦了吧。
曾经鲜活的同伴就惨死在自己眼前,对于镇宅大院的小丫鬟而言,实在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情。
中药固然能让银翘安神,可受了如此大的刺激,也不知将来能不能挺过这道阴影?
若是挺不过这道阴影,将来如果和她一起来王府,岂不是会有PTSD?
霍云浅正想着以后银翘的安排,忽听齐大夫惊讶的声音道:“唐小哥,你怎么来了?”
霍云浅回头,唐棋正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担忧的神情。
见霍云浅看过来,唐棋犹豫一下,打了个手势:她还好吗?
霍云浅目光冷淡,并不开口答话,也没有抬手做动作回应。
唐棋见她毫无反应,顿时更急,一边走进来一边继续打手势: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抛下她们,我只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霍云浅喉头动了动,忽然“呵”地笑了一声,站起来迎着唐棋走过去,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别打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手势我根本看不懂,以前我都是瞎猜的。”
唐棋正要继续动的手顿时僵住,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云浅看着他,继续冷声道:“是,你们王府都不欢迎我,对我做什么也就罢了;而且在你们眼里,这不过是两个小丫鬟,她们的命不足挂齿,死了也就死了。
“那个女人,你们比谁都清楚她是什么货色,可是为了你们的大业依然留着她,不愿公然撕破脸,不就是为了她的表姐吴贵妃、甚至背后的人么?
“是我对你们王府高攀不起,是我的丫鬟命贱,但她们从始至终是我霍云浅的人,她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于我而言,与姐妹无异,这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你们之间博弈的棋子!”
她原本很赞同背负仇恨的许珵选择的“韬光养晦”,可是现在她才明白,以前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直到这场博弈将她身边的无辜者牵连进来,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祁慧儿的手段如此狠毒,也是她根本不曾想到的——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仍然在秦王府里过得好好的!
她不屑那些斗争的手段,因为她霍云浅和祁慧儿之间根本没有想要争夺的彩头,所以她不会任自己等到什么“成为王妃”之后再对祁慧儿进行什么打压。
她霍云浅和祁慧儿之间,只有一条人命的欠债!
她会用自己的办法向祁慧儿讨回来!
霍云浅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直说得唐棋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直到看到霍云浅将还在昏迷中的银翘背起来往外走,他急忙伸手要拦,霍云浅冰冷的一记眼神过去,唐棋不由得退后几步,竟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知道那个秀美的小丫鬟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县主对他说了这么大一通话?
好费解……为什么他有点听不懂?
霍云浅背着银翘稳稳地踏出房门,迎面正看到许珵摇着轮椅急匆匆走过来。
四目相对,霍云浅眼眶微热,但咬紧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淡淡地道:“王爷这么着急过来,是想逐客,还是要取消婚约?”
许珵满肚子准备的话一下被打了回去,眉头一下皱起,“你在说什么?本王实在听不明白。”
霍云浅勾唇,“有所求时便是‘你’‘我’,事情过了,便是‘本王’。王爷,贵府情形如此复杂,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多活几天,恕不奉陪了!”
她背着银翘,大踏步地从同样呆愣的许珵身边走了过去。
没几天,何尹沣帮唐棋打听来了消息:霍云浅将身边的大丫鬟银翘许给了庄子上管家的儿子,并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银翘仓促但风光地嫁了过去。
129、彼此成全吧
接连失去了银沙、银屏和银翘,霍云浅所住的定苑里一下变得空荡荡。
凤夫人心内担忧,很快又催促霍云浅重新挑合适的人选进来,霍云浅拗不过,只得强打起精神又挑了三个年纪较大的丫鬟,命名为银竹、银蟾和银鸥。
三人听说自己被调到定苑,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将来可能会跟着三小姐陪嫁去秦王府,忧的却是三小姐的脾性总是那么古怪,只怕难以相处。
以及……之前的三个丫鬟,两个被杀、一个被嫁去庄子,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但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这位三小姐竟然根本不像她们想象中那样可怕。
尤其这位三小姐每日的生活实在单调,每天就是埋头在书房里画稿,不然就是带上粗通拳脚的银鸥外出。
据银鸥私下说,小姐带她去的是一处正在整修的双层商铺,那儿还有两个年纪比国公爷更大的男子在监工。
二人还不时与小姐商议着她听不懂的话,可是银鸥觉得,那时的小姐神情格外认真,看着真的太潇洒了!
如此过了七八天,霍云浅的图纸逐渐积累起来,只等柏运山的铺子装修好,就可以开始动手定制各种实用家私了。
如今身处的时代,就家宅的整体装修而言,或许真·宜家的那些北欧性冷淡风格家私没有出路,但没有人会抗拒那些新奇有趣且实用的小玩意儿。
霍云浅整理了一下这几天画的图纸,忽然听到门外银竹报说,裴槿儿过来想见她。
霍云浅的手指僵在图纸上,半晌才道:“备茶,请她到外面凉亭坐,我稍后就来。”
她的心血可不能再一次受到这丫头的威胁!
将图纸放进盒子、再塞进柜子,霍云浅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开门出去,不忘把书房门给锁上了。
如今正是盛夏,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蝉鸣声声更是听得人颇有些心烦意乱。
霍云浅从容地跨进凉亭,原本坐得快不耐烦的裴槿儿听到动静连忙起身。
二人对视一眼,霍云浅施施然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饮了。
裴槿儿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才低下头,“小姨,对不起。”
霍云浅“嗯”了一声,仍旧淡淡饮茶。
裴槿儿仿佛碰了个软钉子,咬了咬唇,终于努力地道:“小姨,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直以为,以为望曦哥哥和你……以为你吊着望曦哥哥……”
她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身体也紧张得发抖,可面前的人仍然没说话。
裴槿儿有些羞愤,抬头看向霍云浅,她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小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见她抬起头,霍云浅淡淡地看过来,“说完了?”
裴槿儿一呆,“我……”
霍云浅起身,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她,“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一个男人,你竟对自己的亲人如此怀疑,若非我出手及时,你早已酿成大错。”
裴槿儿脸上腾起热度,喃喃道:“可是……”
霍云浅摆摆手,“不用再说什么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说完,只留下裴槿儿在原地怅然若失,霍云浅转身走下凉亭,心里有些莫名的悲伤。
银屏的死让她反思了很多,原来有些命运是注定的,不是她出手就能随便改变的。
以裴槿儿如今的样子,她应该仍然会选择卓曜,而卓曜的确不算很差的孩子,国公府应该不会拒绝这桩婚事。
而今生的霍棠儿嫁给了一个好人,自然不会再影响其余的姐妹,卓家也不会有什么借口悔婚。
就这样成全了她的痴情吧。
霍云浅自嘲一笑,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裴槿儿呢?
她自己也仍然选择了许珵,不是吗?
虽然银屏的死让她对于许珵的“爱情”已经心灰意冷……
等到成婚之后,她会努力做一个优秀的“秦王妃”,用这个身份做她所有想做的事,却不会是许珵之妻。
走下凉亭,霍云浅径直往书房走回去,却在门口见到了卢启思。
卢启思微笑着看她,“才和小辈吵架了?”
霍云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既然都已经看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我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卢启思抚掌,“小浅浅,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要不跟我回居然庄过几天快活日子罢,你也太累了。”
累?她累吗?
她如今还有资格谈“累”这个字么?
霍云浅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胛,伏案作画一周多,她之前竟然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
她猛地回神,抬脚踹向卢启思,“没查到消息就继续去查,在这儿插科打诨,简直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卢启思轻巧地闪避过,笑道:“看你急的。书房不开,我如何能跟你进去说?”
霍云浅翻了个白眼,飞快地打开了锁,推门进去。
淡淡的墨香还在屋内浮动,卢启思深深吸了口气,道:“吴贵妃出身并不高,其父到如今不过是个即将致仕的县令,但也正是因此而得宠。”
霍云浅“呵”地冷笑出声。
卢启思会心一笑,继续道:“但她的姨母倒是嫁得好,夫家是太常寺的礼官大夫祁映。”
听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那为什么会让秦王府的人对她如此忌惮?
“不过,祁夫人有一位重要的手帕交,就是昌武侯的夫人扈氏。”
霍云浅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原来套子在这儿设着!
“扈氏”两个字实在有些喜感,总让霍云浅想到第二世现代医院里的护士,以及……
“被林霁杀死的那个,不就是这个扈氏的弟弟?”霍云浅蓦地想到。
卢启思打了个响指,“小浅浅真聪明,一下就都串联起来了。而且,听说那个死鬼小舅子扈戈和如今的小浅浅还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呢。”
他翘起小指,比划了一下指甲盖那么大。
霍云浅啐了他一口,“哪有?……啊!”
柏运山的小妹,不就是那个扈戈的小妾吗?柏家的弟妹不是还巴巴地盯着柏运山名下的这间祖产吗?
霍云浅一勾唇,抬手拍了卢启思的胳膊,“真有你的。”
130、护兄之举
当晚,霍云浅派银鸥过去传话,她身子有些不适、明日暂且不去铺子监工了,让柏运山和庞睿自由发挥。
二人忙一阵嘘寒问暖,柏运山还用最快速度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里交给银鸥带回去。
另外他还不忘给银鸥一点小零嘴,乐得银鸥一路吃着回府都还没吃完,随后被银竹和银蟾起着哄瓜分了。
铺子旁边的巷子里,一道身影飞快地跑走,随后转进了昌武侯府旁边的一间小院。
……
……
自从扈戈死后,扈氏怜恤弟妹,便将扈戈其余无子的妾室全部轰出了侯府,只在附近给她们找了地方安置。
妹妹柏氏被赶出了侯府,柏运达自然也要为自己开始谋后路,这才想起了还有一个大哥,以及大哥手里的父亲的遗产——一栋破烂的屋子。
这屋子要是放在以前,柏运达是怎么都看不上的。
可如今兄妹二人被赶出了昌武侯府,还要和扈戈别的妾侍都住在一起,柏运达和柏氏怎么想怎么憋屈,决定至少抢回自家的东西!
可之前听到消息,自家的祖屋竟然被卫国公府的县主给买下了,柏氏很是担忧,“哥,这女人不好得罪,而且她即将是秦王妃了,只怕更加不好相与了。”
“怕什么?”柏运达其实挺瞧不起妹妹的怂劲儿,“那女人肯定出了一笔好价钱,而且还出了钱让老大修缮着屋子呢,等到屋子全部翻新,咱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直接抢回那个宽敞的新屋子,何乐而不为?”
柏氏眼前一亮,也不禁开始憧憬起来。
她听柏运达说,这次的修缮规模很大,几乎是整栋楼都会翻修,想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将来转手把这间崭新的大宅院卖出去,不知可以从中赚到多少?
如此等了七八天,整栋楼的大致新样子已初具雏形,柏运达看着更是喜上眉梢。
可是霍云浅每天都会出现,柏运达无法下手,如今她竟然因为身体抱恙而缺席监工,实在有如天助!
柏运达立即去联络了一些以前街头认识的混子,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翌日。
柏运山开了门,和庞睿一同坐在门口等装修工人们前来。
望着身后渐渐成型的新宅子,柏运山笑得合不拢嘴,连庞睿都精神了很多。
但随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靠近,二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了。
为首的年轻人剃了半边光头,手中拎着根木棍,嘴里叼着根干草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柏运山,“柏老大,最近是不是发达了?小楼修得挺别致嘛!”
“你们来干什么?”柏运山起身,警惕地拦在门口。
这群人算是这条街上出名的混子,以前没少来刁难过柏运山。
剃着个阴阳头的青年脸上笑容一收,“既然发达了,以前欠小爷的钱还不快还上来?”
柏运山气得笑出声,“欠钱?我什么时候欠了你们这帮混子的钱?杜老四,摸着良心说话,这几年你们搅黄了我多少生意?我还没找你们要钱呢!”
杜老三“噗”地吐出嘴里的草,顺势朝柏运山脚下吐了口唾沫,“哟呵,这是有人给撑腰了啊?你特么有了钱就忘本了,老子都替你们害臊!”
他举起手,冷笑一声,“给老子砸了!这破店还修什么修!”
“住手!”柏运山大急,可杜老三手下的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抄起四处的东西开始砸。
柏运山急得要去阻拦,冷不丁脸上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往后跌去,还好庞睿赶紧一把扶住了他。
“快,快阻止他们……”柏运山嘴里满是血腥气,声音含混不清,“还有,去告诉县主……”
庞睿扶着他,咬牙道:“老柏你且宽心,我看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柏运山吐出一口血,一颗牙也跟着掉了出来。
庞睿盯着那边打砸的人,低声道:“他们砸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建材,这屋子里已经成型的摆设可没有丝毫受损……”
话还没说完,他也挨了当头一巴掌,整个人倒了下去。
“要你特么多嘴?”杜老三大吼,心里却有些震惊,这个瘦子竟然能看穿他的安排?
还不都是柏二爷的要求,不然他至于这么憋屈么?
“老庞!”柏运山只得又扑过去扶住庞睿,另外又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混混将他们二人堵在墙角,狰狞地笑着。
打砸声不绝于耳,柏运山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你们这是在这干什么?”
这声音有些耳熟,柏运山睁开眼睛,瞧见了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
杜老三听着这声音陌生,先抬手让手下暂且停住,回头见这有些俊的男人脸孔也陌生,心里不禁奇怪,“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按照先前的约定,不是应该柏二爷亲自过来表现一番“护兄心切”的兄弟情吗?
门口的青年瞧着约三十岁,眸光坚毅,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隐约有些异族人的特征,但不算太明显。
他往店里踏进一步,眸光冷冷一扫,盯住了正将柏运山二人堵在墙角的两个混混,咧了咧嘴,“仗势欺人?”
他的声音温和如水,但格外冷冽,又如唱戏般节奏分明。
“……对!”柏运山已经不管那么多了,他和庞睿势单力孤,若这个人能够救他们,哪怕只是帮忙去国公府通风报信也好!
他拿定主意,急忙道:“这位小哥,你打不过他们的,求你帮忙,去卫国公府告知宁苏县主来救我们……”
“还敢说话?”杜老三眼睛微眯,柏二爷好像只说了不把柏老大打死,那他就先好好玩一玩。
杜老三抄起手里的木棍,向着柏运山还在说话的嘴狠狠戳了过去!
柏运山听到风声,回头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木棍,吓得整个人呆住,只来得及认命地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随后响起杜老三的惨叫。
柏运山睁开眼,杜老三捂着自己的脸跌跌撞撞地往后退,鲜血从他的指缝溢出。
柏运山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柏运达的声音:“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131、多管闲事的凤无怨
等霍云浅领着银鸥和几个侍卫赶到时,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柏运山和庞睿互相扶持着,而墙角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正是霍云浅想钓上钩的柏运达。
霍云浅无语地看向面前傲然站立的男人,“要你多管闲事了吗?”
这动手解决了所有混混的家伙,赫然便是凤无怨了!
凤无怨揉了揉手腕,含笑挑眉,“难道县主不喜欢这份大礼吗?”
“不喜欢。”霍云浅干巴巴地顶了一句,走到满脸是血的杜老四面前。
杜老四被那一棍险些戳瞎了左眼,满脸被木刺弄得鲜血淋漓,勉强看到她靠近,赶忙磕头,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县主娘娘饶命……”
霍云浅抬脚就踹了过去,一双眼睛却看向躲在墙角的柏运达,冷冷一笑,“你不是很能耐么?柏氏老店你砸了多少次,怎么,现在还敢来?”
杜老四险些被自己嘴里的血水呛到,继续嗫嚅着道歉,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柏运达更是吓得不敢吭声,但霍云浅的眼睛盯着他,他也没办法溜出去。
威慑过了,霍云浅回头向侍卫道:“把这群人送到京兆尹衙门去,叶大人一定很高兴收下这群人,他们的嘴里应该能掏出不少话来。”
侍卫们领命而去,霍云浅眸光微转,冲正要猫着腰溜出去的柏运达一笑,“这位是什么人呐,咱们店里的新伙计吗?”
被凤无怨的身手一吓,再看到霍云浅似笑非笑的脸孔,柏运达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正是……啊不不,不是……”
众人都一阵鄙夷,庞睿忍不住道:“县主,这位就是之前来闹过事的老柏的弟弟,他就是想抢这所房子。”
“你别乱说话!”柏运达急得跳起来指着庞睿的鼻子大骂,“这是我们的家事,要你多嘴?何况谁要抢这破房子,白给我都不要!”
“哦?”霍云浅拉长声音,“意思是这房子如果不破,你们就想要咯?”
柏运达道:“那当然……呃!”
他竟然进了这女人的套子!
柏运山忍不住在旁边笑了出来,“老二,凭你这脑子,还是别藏着掖着了。”
柏运达涨红脸。
霍云浅做了个手势,身后剩下的两名侍卫将店铺的大门一关,所有人便都被关在了店铺里。
随着眼前的光暗下来,柏运达终于明白今天自己是主动送上门来,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他只好跪地求饶:“县主娘娘饶命!县主娘娘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帮县主娘娘做到!饶命呀……”
霍云浅勾唇,淡淡道:“我又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说出四个月前扈戈是怎么死的,就保你和你妹妹生活无虞,不必再看昌武侯府的脸色过活。”
柏运达呆住,霍云浅继续诱导道:“不说国公府名下有多少产业,我们亲家居然庄卢家名下的产业更是多,给你们安排一份工作,下半辈子就绝对不用担心了。”
凤无怨不由看了她一眼,竟然开出如此优待,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非得如此下苦心拉拢?
柏运达吞了吞口水,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通,终于被这条件诱惑,哭丧着脸道:“县主娘娘,那个扈公子不是被那个林世子毒死的,那药都是他自己喝的!”
柏运山和庞睿面面相觑,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云浅心道果然如此,但仍然装作不在意地道:“为了帮林霁脱罪的人都会这么说,没有证据你说个锤子,还是把你交给京兆尹吧。”
“我的县主娘娘哎!”柏运达急得直跺脚,最终一咬牙,“那都是我妹子听到的,扈公子是在他的宠姬玉娘房子出事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去,然后就成了死人,要么是玉娘下毒,要么是他自愿喝的,不然呢?”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扈戈原来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
霍云浅紧接着追问:“那个玉娘身在何方?”
柏运达尴尬地一笑,低下头,“已经……被扈夫人勒令,为扈公子殉情了。”
其中果然有昌武侯的扈夫人插手啊。
霍云浅点点头,“老庞,把门打开吧,让叶大人进来。”
“……叶大人?”柏运达一阵迷茫。
店铺大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后面跟着一排衙差,正是京兆尹叶志宜!
柏运达差点没晕过去。
叶志宜走上前,有些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宁苏县主,若非有你如此鼎力相助,下官也不可能将杜老四一伙人一网打尽,林世子的案子或许也只能继续止步不前了。”
“大人真是过誉了。”霍云浅含笑一点头,指了指柏运达,“但我先前答应了他,要将他们兄妹二人安全送出京城去,还得请大人行个方便了。”
柏运达心里发颤。
看到京兆尹出现时,他还以为这个县主翻脸不认人,没想到宁苏县主真的言出必行?
叶志宜爽快地道:“这个好说。他们并非直接涉案者,况且他们二人也无法拿出实据,只能在此思路之下继续求证,方能查明真相。”
霍云浅点头,她也没指望真的从柏运达口中掏出多少干货,如今已经远远超过期望值了。
不多时卢启思接到消息赶来,直接拎走了柏运达,随后又去接上了柏氏,将二人带在身边离开了。
他在京城待得已经够久,也在国公府里叨扰许久,因此临走也如最初到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解决了柏家的事,霍云浅才开始关注起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凤无怨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不,只是觉得你这人很可怕。”霍云浅冷冷地道。
凤无怨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县主说的是长安戏院的事?嗯……没办法,我难得入京一次,又的确学过戏,免不了技痒,谁知道就一唱成名了呢?”
“真让我想吐。”霍云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我该称呼你什么——是长安戏院的凤无怨先生,还是北疆使团的不知名侍卫?”
132、阻止和亲
“啊!”柏运山这才后知后觉地叫出来,“你是那天来吃饭的北疆使团的人!”
凤无怨瞥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嫌弃。
“说吧,是来找我有事么?”霍云浅在一片狼藉中找了个地方坐下。
凤无怨不紧不慢地跟过来,也不在意四处的尘土,坐在了她的对面,“县主难道忘了,先前你破解字谜锁之时,我们宰相以首领的名义转达的那番话?”
霍云浅脸上一僵,冷冷地道:“我都忘了。”
凤无怨仿佛一点都不意外似的,从容地道:“那不妨由我帮县主回忆一下?首领并不在乎他的新娘是公主、亦或是出身宗室,但凡有人能够解开首领的谜团,都有资格帮你们皇上指定这次远嫁北疆的人选。”
他顿了顿,微笑地看向霍云浅,“朝廷的说辞,是这字谜锁由翰林院破解,可那锁头却在破解之后炸掉了,可是这样?”
霍云浅倏地警醒,盯着他,良久道:“既然锁已经炸掉,也就无法再印证究竟是谁打开了这把锁。翰林院的文学大家们解开,自然由他们指定和亲人选,与我何干?”
凤无怨仿佛没听出她的语气,继续含笑道:“如今朝廷有意让平王爷之女真阳郡主出嫁,可扎鲁思宰相与我已经打听过,这位郡主好容易才第二次订婚许了人家,这样坏人姻缘的事,首领是绝对不愿做的。”
霍云浅挑眉,忽然想起那天许珵对她分析的话。
那天的许珵并没有提及任何宗室女,想来在他心里,也是觉得这些宗室的郡主们出嫁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凭前一世她对真阳郡主的印象,郡主的夫家似乎是姓杨……
她心中一动,“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打听清楚了真阳郡主的第一任未婚夫和第二任未婚夫罢?”
凤无怨摊手,“第一任是轻车将军杨永顺之子,这位杨将军县主想必是不陌生的,他被处死之后杨家也全员流放,自然就不了了之。”
霍云浅暗暗松了口气,四王爷平王为人无可指摘,他的女儿能够避开杨家人,倒是不错。
“如今蹉跎到十八岁,才又定下了廷尉谭正德之子。听说已经由朝廷出面悔婚,定下了真阳郡主出嫁。”
“蹉跎”两个字令霍云浅听得刺耳。
她“啧啧”两声,为那位谭公子心疼一秒钟,随后又为真阳郡主有些担心起来。
将来兀良哈是要和许祯联手的,平王在前一世从未参与任何朝廷斗争,若是今生也如前世那样坚决不掺和,只怕真阳郡主也会和前世的丹华公主一样,在兀良哈起事前被杀祭旗!
霍云浅蓦地回神,无论被杀的是丹华公主还是真阳郡主,说到底与她何干?
无论是谁,她们之中总有其中一个要出嫁,接着成为那颗可怜的政治棋子!
若她不愿看着无辜之人受到牵连,除非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即——阻止这场和亲!
想到这儿,霍云浅自嘲一笑。
她何时竟如此伟大了?
她不过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得以回到过去来改变自己的宿命,她不是神祇,哪里有资格去帮别人?
思绪转过很多,但也就是几个瞬间。
霍云浅眼神恢复清明,凝视面前的凤无怨,“所以,阁下难道是想让我做什么?”
凤无怨点头,答案却出人意料:“请县主阻止这场和亲。”
“……”
霍云浅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就往外走。
“县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凤无怨赶紧起身抓住她的手腕。
霍云浅奋力甩开他的手腕,向他翻了个白眼,“你们是不是有病?是你们来和谈,是你们提出要和亲,如今又是你们要阻止这场和亲?你——”
“不,不是‘我们’,只是‘我’。”
凤无怨重新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看着她道:“是我,请求你阻止这场和亲。”
霍云浅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神经病那种,而是看智障。
“拜托大哥,你是哪位啊,说取消就取消,说阻止就阻止,你们北疆就是这么玩弄人的吗?你们首领要是听到你想干扰他娶媳妇,回去了岂不是得砍了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我能左右皇帝给你家首领选媳妇的?”
霍云浅连珠炮似的一通话丢出来,凤无怨静静听完,低声道:“其实……首领是我哥。”
“……咦?”霍云浅张大嘴巴。
兀良哈重新拉着她的手逼她回到座位上,垂眸叹了口气,道:“其实,多年前家兄已有妻女,只是不久就失散,他一直在寻找她们,心中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但求亲之举是部落长老们一致的认定,因为峒黎如今只是捡漏,离真正成为北疆之主尚有距离,长老们认定必须通过和亲来巩固峒黎的地位。”
霍云浅“哦”了一声,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腕,“想不到峒黎首领还是个痴情种啊。”
凤无怨轻笑,“是啊,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找她们呐……而且,他不愿用这种方式让峒黎靠着虚无的东西登上高处。但若是当真避不过和亲,他就打算将这位迎娶来的美娇娘塞给我。”
“……噗!”霍云浅差点绷不住笑,“这么好的事,你干嘛如此苦大仇深?反正将来天高皇帝远,你们想怎么做也没人管了。”
凤无怨眉头皱起,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窗,平静地道:“我也有我的心上人,自然也不愿被他这般当做挡箭牌,亲兄弟也不行。”
霍云浅简直满脸问号。
什么鬼啊,峒黎首领突然冒出个弟弟,然后兄弟俩都是痴情种——这就是她一直想了解的“兀良哈”吗?
按这么发展下去,她简直要怀疑前一世是不是许祯绑架了兀良哈的老婆女儿在手,才逼他杀了丹华公主与自己结盟的?
乱了乱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行,你们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不过……”霍云浅扶额,忽然灵机一动,“不过,话题还是回到原点——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帮你阻止这场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