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动手就吃亏
烤串计划自然没有经过唐小总管的批准。
但让霍云浅隐约有些担心的是,许珵特意让唐棋陪她出去散心,要么是他有事背着她去做,要么就是得把她特地支开。
尤其是唐棋这样多年从未离开他身边的贴身护卫,都一并调来陪她,可见这事的重要性。
果然……被她猜中了,许珵来凉州,的确有另外的要事。
霍云浅自嘲地笑了笑,也罢,夫妻之间只要不隐瞒原则性问题,总要彼此留有一点私人空间。
但是……
果然还是怎么想怎么不爽啊喂!
到底有什么秘密非得跑到凉州来?
两个月前他不是也用唐棋的身份跟着她跑到开州了么,凉州都已经近在咫尺,为何又像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该不会像卓家老头那样,在外面闹出了私生子什么的,所以特意偷偷摸摸跑来处理吧?
霍云浅默默地喝了一口面前的低度数米酒,而唐棋看着她大马金刀的坐姿,只觉得浑身无力。
虽然主子的命令是无论王妃想干什么都不阻拦,都顺着她的意思……
可是如果王爷看到,他陪着王妃这么豪放地在路边摊上喝酒,只怕王爷会打死他吧?
唐棋很想捂脸,忽然见对面的女子给他打了一串手势。
——那个老头的事,你知道多少?
唐棋正疑惑是哪个老头,霍云浅开口吐出一个字:“卓。”
原来是说卓继诚老将军……
唐棋想了想,抬手“说”道:主子曾经说,那位将军在很多年前带了一个北疆女子回京,可是那个女人很快死了。没有听说过那位将军有别的儿子。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霍云浅心里想着,脸色有些阴沉。
按照这个推理,说不定许珵也……
她端起酒碗,忽然发现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正是刚刚她和唐棋提到的卓老头吗?
霍云浅马上放下酒碗,丢了块碎银给路过的小二,拉着唐棋飞快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霍云浅算是发现了带着唐棋的好处——至少,他绝不会像何尹沣那样咋咋呼呼地问“怎么了?我们要去哪?我们去干嘛?”这些愚蠢的问题。
卓继诚现在的穿着已经和白天见到时不大一样,甚至戴了顶斗笠,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不起眼。
但既然做过了两世邻居,尤其前一世因为裴槿儿的婚事,还和卓家人进行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撕逼,霍云浅实在忘不掉这个固执死板且让人格外讨厌的老头。
想起刚刚推理的卓继诚私生子的问题,霍云浅忍不住好奇地想探究,到底卓继诚这么鬼鬼祟祟的是要作甚。
霍云浅只当没看到唐棋打得飞快的劝阻手势,跟着卓老头七弯八拐地走了一圈,但凭着她的记路本事,终于发现卓老头又走回了刚刚走过的路口。
行事这么隐秘且警惕,看来这一趟行程一定很重要!
卓继诚闪身进了一条方才没有走过的小巷,霍云浅也敏捷地跟了上去,唐棋无可奈何地也只能跟上。
听到上楼的急促脚步声后,霍云浅立即循声搜寻,最终锁定了一扇小窗,悄无声息地运起轻功飘了过去。
卓继诚的低声传出:“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还想做什么?老夫可不怕你!”
屋内另一个人笑了,声音阴森森的,有些刻意捏着嗓子:“是么?可我传了个口信,卓大将军就即刻亲身前来了,这份恐惧我可是感受到了。”
卓继诚沉默下来,半晌道:“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哼笑一声:“你代表你们朝廷,放弃这十城。”
“这不可能!”卓继诚激动得声音都高了些,随后赶紧控制情绪,重新压低声音,“这是你们献给朝廷的,怎么可能让我们放弃?”
听到这儿,霍云浅微微惊讶:对面的人竟然是峒黎人!
而且,屋内那人听着语气格外狂傲,想必与峒黎首领兀良哈也有关系——又或者,屋里的人就是兀良哈?!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霍云浅整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屋里的人呵呵低笑,“难道隆古特不是特意约了你们前去谈判?”
卓继诚道:“的确,但……”
“只要你把你们的秦王殿下拘在驿馆里、只身前去,我的人会在那儿接应,制造你们的刺杀假象。隆古特遇刺,对你们心怀憎恨,自然不会投诚你们景朝,甚至会和你们打起来——
“但你们有那位厉害的宁苏县主,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秦王妃了,有她在这儿,自然会为你们带来兵不血刃的胜利。”
这个听起来简单粗暴到很蠢的计划,让外面偷听的霍云浅和唐棋都有点无语。
屋内也安静了一瞬,卓继诚低声道:“我会考虑。”
对方哼了一声,“你还有别的选择么?只消一道密奏上报,你就会是私通敌营的罪魁,到时候不仅是你,就是整个卓家,都会为你陪葬!”
卓继诚再次惊得拔高了声音:“你……你和朝廷里的谁有关系?昌武侯?宣王?还是——”
“与你无关。早些做出你的选择,以及,立即滚出去!”
片刻后,卓继诚夺门而出,仿佛躲避瘟疫般仓皇。
唐棋给霍云浅打了个手势:走吧?
霍云浅却有些迟疑。
如果此刻屋里还剩下的人,正是她早想一见的兀良哈,如此大好的机会,她实在不想错过……
唐棋眸光一凛,开始认真考虑,如果他把女主人点穴之后背回去,主子会不会生他的气?
这样想着,他的手也在霍云浅背后悄悄举了起来……
一道破空之声穿透窗户,霍云浅蓦地警觉,身后的唐棋则堪堪一个凌空侧翻才避了过去。
“夺”的一声,二人背后的木柱上钉了一件东西。
屋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含笑声音:“王妃在深夜来访,却逼得我先动手,哎,真是吃了亏。”
被叫破身份,霍云浅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可这个熟悉的声音却让她不由更吃惊,急忙推开窗翻身进去。
屋内端坐着的人,虽然换了一身峒黎服饰,可依然正是凤无怨!
164、好消息
四目相对,二人都没有开口,直到唐棋也翻了进来,霍云浅才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你?”
凤无怨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腰上的银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响声,笑了笑,“怎么,不然王妃以为我是谁?”
霍云浅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转头往四面都看了看。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大约才十个平米,屋内陈设也极为简单,只有一个雕花衣柜、一个博古架和凤无怨面前的黄杨书桌。
看起来都不像是能藏人的。
难道刚刚那声音真是凤无怨发出来的?
还是说……凤无怨就是兀良哈?
霍云浅立即回头盯住他,“你既然说自己是兀良哈的弟弟,那你的名字又为什么叫凤无怨?”
凤无怨眨了眨眼,好整以暇地重新坐回原位,双臂抱在面前,“兀良氏不缺我一个儿子,再者,我也不太好意思忝居这个姓氏。”
霍云浅索性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愿闻其详。”
凤无怨叹了口气,“王妃对于这种秘辛就如此在意么?”
霍云浅面不改色,“因为八卦——也就是打听这种小道消息,是女人的天性。”
二人你来我往,如此熟稔的态度把唐棋雷了个里焦外嫩。
原本提前婚事的约定,霍云浅只告知了许珵,唐棋等人并不知情,因此唐棋也不知道霍云浅竟然和峒黎人会有这样私下的“交易”。
这样一来,唐棋看向霍云浅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凤无怨摇了摇头,以手支颐靠在桌前,“罢了,看在王妃此前交易的诚信上,这件丢人的事就告诉王妃吧——你们的卓继诚大将军,当年掳走的北疆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他的语气如此轻松,仿佛说的是“我今天晚上吃了顿汤面”这种话。
霍云浅和唐棋一齐雷倒了。
“……你说什么?”霍云浅终于反应过来,差点一蹦三尺高。
所以,眼前这人按辈分算应该是卓曜的叔叔?
凤无怨十指交叠放在面前,无奈一耸肩,“母亲死后,我曾被好心人收养,我为表达对恩人的感激而取了她的姓氏,随后努力逃出了京城,但回到峒黎时,早已物是人非。”
霍云浅情不自禁地追问道:“怎么说?”
唐棋也有些渴望听到后面的故事。
随着讲述,凤无怨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中,直到触到对面两双写满渴望的眼睛,他蓦地回神,嗤笑一声,“怎么了,戏子唱曲还要付出场的费用,王妃今晚竟是想免费听霸王戏?”
被戳破想法,霍云浅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这么狗血的故事,真以为我稀罕听呢……”
唐棋也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一事,急忙向霍云浅打了一串手势。
看他的动作,霍云浅才蓦地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恶狠狠地盯着凤无怨,“不管你要做什么讨好你哥,如果你胆敢破坏这次朝廷和十城联盟的谈判,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凤无怨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啊,那我等着和王妃的正面较量。”
竟然直接当面宣战了!
霍云浅真没想到,先前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包装得人畜无害的凤无怨,竟然会在此时露出如此犀利的一面——
她正要发火,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涌上来,赶紧强行压了下去。
该不会……
虽然前一世没有为许祯诞下子嗣,可是在东宫女人们之间的耳濡目染,以及第二世在现代学到的生理健康课,让霍云浅陡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豁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唐棋,我们走!”
原本的气氛还在剑拔弩张,一瞬间却烟消云散,唐棋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跟了上去。
凤无怨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深凝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他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
“阿瑰姐姐啊……”
……
……
离开了那座隐蔽的小院,刚走回到街上,霍云浅又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恶心感。
她只得勉强压抑住,咬着嘴唇卯足劲儿往前飞奔,唐棋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只能努力地护着她周全。
好在这座小楼虽然位置隐蔽,离驿馆却并不算远。
霍云浅很快就冲回了驿馆内,而好巧不巧的,她迎面就看到了正要走出来的卓继诚。
老将军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被自己私生子怼得无话可说的尴尬,眉眼之间还有些小得意,冲霍云浅轻蔑地笑了笑。
“哟,王妃这是刚刚从哪回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再看到紧随其后进来的唐棋,卓继诚笑得更加暧昧,“唐侍卫也这么急冲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担心的是自己的妻子呢。”
唐棋愤怒地看着卓继诚,恨不得立即拔剑刺他个对穿。
但霍云浅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然往前飞奔。
女主人的安危显然更重要,唐棋只能恨恨地最后瞪了卓继诚一眼,在他得意的笑声中追着霍云浅而去。
许珵的住处在二楼一处偏僻的雅间,霍云浅好容易冲到二楼,正见到许珵推着轮椅走出房间。
见她回来,许珵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散开,含笑点头,“终于回来了?”
霍云浅却来不及看他,直接冲进屋内,找出放在床下的痰盂疯狂地吐了起来。
这一吐简直昏天黑地,吐完便是一阵晕眩,霍云浅双腿发软,整个往下倒去!
情急之下,许珵双掌在轮椅上一拍,借力使出轻功掠了出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小人儿!
唐棋堪堪赶到,连忙把轮椅拽进屋内,不忘顺手把房门飞快地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许珵看着面色苍白的霍云浅,不禁有些责备地看了唐棋一眼。
唐棋急忙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刚刚和凤无怨的事……他还带着一肚子疑惑没人解答呢。
晕眩感过去,霍云浅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放大的许珵的脸,咧了咧嘴,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小腹处一阵温热,霍云浅的声音很轻柔:“这一次,别再让他像怀安那样了……”
这个猝不及防的好消息,让许珵瞬间如被雷击中!
165、谈判
【防盗章节,十二点后替换】
烤串计划自然没有经过唐小总管的批准。
但让霍云浅隐约有些担心的是,许珵特意让唐棋陪她出去散心,要么是他有事背着她去做,要么就是得把她特地支开。
尤其是唐棋这样多年从未离开他身边的贴身护卫,都一并调来陪她,可见这事的重要性。
果然……被她猜中了,许珵来凉州,的确有另外的要事。
霍云浅自嘲地笑了笑,也罢,夫妻之间只要不隐瞒原则性问题,总要彼此留有一点私人空间。
但是……
果然还是怎么想怎么不爽啊喂!
到底有什么秘密非得跑到凉州来?
两个月前他不是也用唐棋的身份跟着她跑到开州了么,凉州都已经近在咫尺,为何又像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该不会像卓家老头那样,在外面闹出了私生子什么的,所以特意偷偷摸摸跑来处理吧?
霍云浅默默地喝了一口面前的低度数米酒,而唐棋看着她大马金刀的坐姿,只觉得浑身无力。
虽然主子的命令是无论王妃想干什么都不阻拦,都顺着她的意思……
可是如果王爷看到,他陪着王妃这么豪放地在路边摊上喝酒,只怕王爷会打死他吧?
唐棋很想捂脸,忽然见对面的女子给他打了一串手势。
——那个老头的事,你知道多少?
唐棋正疑惑是哪个老头,霍云浅开口吐出一个字:“卓。”
原来是说卓继诚老将军……
唐棋想了想,抬手“说”道:主子曾经说,那位将军在很多年前带了一个北疆女子回京,可是那个女人很快死了。没有听说过那位将军有别的儿子。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霍云浅心里想着,脸色有些阴沉。
按照这个推理,说不定许珵也……
她端起酒碗,忽然发现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正是刚刚她和唐棋提到的卓老头吗?
霍云浅马上放下酒碗,丢了块碎银给路过的小二,拉着唐棋飞快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霍云浅算是发现了带着唐棋的好处——至少,他绝不会像何尹沣那样咋咋呼呼地问“怎么了?我们要去哪?我们去干嘛?”这些愚蠢的问题。
卓继诚现在的穿着已经和白天见到时不大一样,甚至戴了顶斗笠,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不起眼。
但既然做过了两世邻居,尤其前一世因为裴槿儿的婚事,还和卓家人进行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撕逼,霍云浅实在忘不掉这个固执死板且让人格外讨厌的老头。
想起刚刚推理的卓继诚私生子的问题,霍云浅忍不住好奇地想探究,到底卓继诚这么鬼鬼祟祟的是要作甚。
霍云浅只当没看到唐棋打得飞快的劝阻手势,跟着卓老头七弯八拐地走了一圈,但凭着她的记路本事,终于发现卓老头又走回了刚刚走过的路口。
行事这么隐秘且警惕,看来这一趟行程一定很重要!
卓继诚闪身进了一条方才没有走过的小巷,霍云浅也敏捷地跟了上去,唐棋无可奈何地也只能跟上。
听到上楼的急促脚步声后,霍云浅立即循声搜寻,最终锁定了一扇小窗,悄无声息地运起轻功飘了过去。
卓继诚的低声传出:“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还想做什么?老夫可不怕你!”
屋内另一个人笑了,声音阴森森的,有些刻意捏着嗓子:“是么?可我传了个口信,卓大将军就即刻亲身前来了,这份恐惧我可是感受到了。”
卓继诚沉默下来,半晌道:“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哼笑一声:“你代表你们朝廷,放弃这十城。”
“这不可能!”卓继诚激动得声音都高了些,随后赶紧控制情绪,重新压低声音,“这是你们献给朝廷的,怎么可能让我们放弃?”
听到这儿,霍云浅微微惊讶:对面的人竟然是峒黎人!
而且,屋内那人听着语气格外狂傲,想必与峒黎首领兀良哈也有关系——又或者,屋里的人就是兀良哈?!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霍云浅整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屋里的人呵呵低笑,“难道隆古特不是特意约了你们前去谈判?”
卓继诚道:“的确,但……”
“只要你把你们的秦王殿下拘在驿馆里、只身前去,我的人会在那儿接应,制造你们的刺杀假象。隆古特遇刺,对你们心怀憎恨,自然不会投诚你们景朝,甚至会和你们打起来——
“但你们有那位厉害的宁苏县主,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秦王妃了,有她在这儿,自然会为你们带来兵不血刃的胜利。”
这个听起来简单粗暴到很蠢的计划,让外面偷听的霍云浅和唐棋都有点无语。
屋内也安静了一瞬,卓继诚低声道:“我会考虑。”
对方哼了一声,“你还有别的选择么?只消一道密奏上报,你就会是私通敌营的罪魁,到时候不仅是你,就是整个卓家,都会为你陪葬!”
卓继诚再次惊得拔高了声音:“你……你和朝廷里的谁有关系?昌武侯?宣王?还是——”
“与你无关。早些做出你的选择,以及,立即滚出去!”
片刻后,卓继诚夺门而出,仿佛躲避瘟疫般仓皇。
唐棋给霍云浅打了个手势:走吧?
霍云浅却有些迟疑。
如果此刻屋里还剩下的人,正是她早想一见的兀良哈,如此大好的机会,她实在不想错过……
唐棋眸光一凛,开始认真考虑,如果他把女主人点穴之后背回去,主子会不会生他的气?
这样想着,他的手也在霍云浅背后悄悄举了起来……
一道破空之声穿透窗户,霍云浅蓦地警觉,身后的唐棋则堪堪一个凌空侧翻才避了过去。
“夺”的一声,二人背后的木柱上钉了一件东西。
屋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含笑声音:“王妃在深夜来访,却逼得我先动手,哎,真是吃了亏。”
被叫破身份,霍云浅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可这个熟悉的声音却让她不由更吃惊,急忙推开窗翻身进去。
166、可缓缓归矣
【防盗章节,十二点后替换】
凤无怨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腰上的银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响声,笑了笑,“怎么,不然王妃以为我是谁?”
霍云浅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转头往四面都看了看。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大约才十个平米,屋内陈设也极为简单,只有一个雕花衣柜、一个博古架和凤无怨面前的黄杨书桌。
看起来都不像是能藏人的。
难道刚刚那声音真是凤无怨发出来的?
还是说……凤无怨就是兀良哈?
霍云浅立即回头盯住他,“你既然说自己是兀良哈的弟弟,那你的名字又为什么叫凤无怨?”
凤无怨眨了眨眼,好整以暇地重新坐回原位,双臂抱在面前,“兀良氏不缺我一个儿子,再者,我也不太好意思忝居这个姓氏。”
霍云浅索性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愿闻其详。”
凤无怨叹了口气,“王妃对于这种秘辛就如此在意么?”
霍云浅面不改色,“因为八卦——也就是打听这种小道消息,是女人的天性。”
二人你来我往,如此熟稔的态度把唐棋雷了个里焦外嫩。
原本提前婚事的约定,霍云浅只告知了许珵,唐棋等人并不知情,因此唐棋也不知道霍云浅竟然和峒黎人会有这样私下的“交易”。
这样一来,唐棋看向霍云浅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凤无怨摇了摇头,以手支颐靠在桌前,“罢了,看在王妃此前交易的诚信上,这件丢人的事就告诉王妃吧——你们的卓继诚大将军,当年掳走的北疆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他的语气如此轻松,仿佛说的是“我今天晚上吃了顿汤面”这种话。
霍云浅和唐棋一齐雷倒了。
“……你说什么?”霍云浅终于反应过来,差点一蹦三尺高。
所以,眼前这人按辈分算应该是卓曜的叔叔?
凤无怨十指交叠放在面前,无奈一耸肩,“母亲死后,我曾被好心人收养,我为表达对恩人的感激而取了她的姓氏,随后努力逃出了京城,但回到峒黎时,早已物是人非。”
霍云浅情不自禁地追问道:“怎么说?”
唐棋也有些渴望听到后面的故事。
随着讲述,凤无怨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中,直到触到对面两双写满渴望的眼睛,他蓦地回神,嗤笑一声,“怎么了,戏子唱曲还要付出场的费用,王妃今晚竟是想免费听霸王戏?”
被戳破想法,霍云浅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这么狗血的故事,真以为我稀罕听呢……”
唐棋也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一事,急忙向霍云浅打了一串手势。
看他的动作,霍云浅才蓦地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恶狠狠地盯着凤无怨,“不管你要做什么讨好你哥,如果你胆敢破坏这次朝廷和十城联盟的谈判,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凤无怨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啊,那我等着和王妃的正面较量。”
竟然直接当面宣战了!
霍云浅真没想到,先前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包装得人畜无害的凤无怨,竟然会在此时露出如此犀利的一面——
她正要发火,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涌上来,赶紧强行压了下去。
该不会……
虽然前一世没有为许祯诞下子嗣,可是在东宫女人们之间的耳濡目染,以及第二世在现代学到的生理健康课,让霍云浅陡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豁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唐棋,我们走!”
原本的气氛还在剑拔弩张,一瞬间却烟消云散,唐棋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跟了上去。
凤无怨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深凝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他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
“阿瑰姐姐啊……”
……
……
离开了那座隐蔽的小院,刚走回到街上,霍云浅又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恶心感。
她只得勉强压抑住,咬着嘴唇卯足劲儿往前飞奔,唐棋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只能努力地护着她周全。
好在这座小楼虽然位置隐蔽,离驿馆却并不算远。
霍云浅很快就冲回了驿馆内,而好巧不巧的,她迎面就看到了正要走出来的卓继诚。
老将军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被自己私生子怼得无话可说的尴尬,眉眼之间还有些小得意,冲霍云浅轻蔑地笑了笑。
“哟,王妃这是刚刚从哪回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再看到紧随其后进来的唐棋,卓继诚笑得更加暧昧,“唐侍卫也这么急冲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担心的是自己的妻子呢。”
唐棋愤怒地看着卓继诚,恨不得立即拔剑刺他个对穿。
但霍云浅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然往前飞奔。
女主人的安危显然更重要,唐棋只能恨恨地最后瞪了卓继诚一眼,在他得意的笑声中追着霍云浅而去。
许珵的住处在二楼一处偏僻的雅间,霍云浅好容易冲到二楼,正见到许珵推着轮椅走出房间。
见她回来,许珵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散开,含笑点头,“终于回来了?”
霍云浅却来不及看他,直接冲进屋内,找出放在床下的痰盂疯狂地吐了起来。
这一吐简直昏天黑地,吐完便是一阵晕眩,霍云浅双腿发软,整个往下倒去!
情急之下,许珵双掌在轮椅上一拍,借力使出轻功掠了出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小人儿!
唐棋堪堪赶到,连忙把轮椅拽进屋内,不忘顺手把房门飞快地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许珵看着面色苍白的霍云浅,不禁有些责备地看了唐棋一眼。
唐棋急忙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刚刚和凤无怨的事……他还带着一肚子疑惑没人解答呢。
晕眩感过去,霍云浅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放大的许珵的脸,咧了咧嘴,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小腹处一阵温热,霍云浅的声音很轻柔:“这一次,别再让他像怀安那样了……”
167、摆正姿态
男人收回目光,端详了霍云浅片刻,轻轻一笑,“阿浅,辛苦你了。”
简单四个字,却让霍云浅瞬间鼻子一酸,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大哥竟然没死……是因为她的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吗?
在这个女子地位远低于男子的时代,卫国公府因为“克男”的传言不知受了多少非议,如果大哥和父亲真的未死,为什么不愿回京和家人们在一起?
旁边的何飞容咳嗽一声,似乎在慢慢地恢复着意识。
霍明佟眸光一收,低声道:“他马上会醒,阿浅,切记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事。”
“为什么?”霍云浅这时突然反应奇快,飞速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红红的,“既然你活着,那……爹爹是不是也活下来了?快二十年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家,现在为什么又不让我告诉娘你还活着这件事?”
霍明佟眸中闪过痛楚之色,往四面看了看,低声道:“此中情况复杂,来日回到京城,我自会向你明说……阿浅,我走了!”
他握住霍云浅的手,略一使劲,霍云浅只得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心里的震撼却久久未曾平息。
她出生在大哥死后,方才可是两个今生从未谋面的人相见,这个身份不一定就是真的!
这人此时现身假冒大哥霍明佟,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吗?
霍云浅百思不得其解,忽听身边一阵呻|吟,何飞容的低声传来:“那个人……已经走了吗?”
霍云浅心中重重一跳,回过头,故作平静地道:“你说的哪个人?”
何飞容勉强支撑起身,见她一副敷衍的样子,眸中掠过怒色,“王妃!我劝你最好坦白些,不然……”
他忽然一下呛到,连连咳嗽。
这冷漠的语气,也让霍云浅原本心头的热切一下冷了。
她静静地看着何飞容,压低声音道:“何总管,看在方才你救了我母子二人性命的份上,我可以先不计较你的态度。请你摆正姿态,既然你叫许珵一声‘主子’,也就应该给我相应的客气和尊重!”
何飞容喘了口气,正要出言反驳,忽然一下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顿时愣住:“你……你现在……”
霍云浅漠然地转过脸,却见一名黑衣人凌空跃下,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下去,“属下庚八,见过王妃、总管。”
看着面前人笑意盈盈的脸庞,许珵原本身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声音不禁有些发颤:“真……的?”
霍云浅歪头,“根据我的……我学到的知识,应该八九不离十。要不现在找个郎中来看看?”
许珵用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试图触摸,又担心打扰到里面的小生命,手指停了下来。
笨拙的样子逗得霍云浅抿唇笑,搂着他的脖子道:“安心了,三个月才会有感觉,现在它还只是个细胞而已。”
“细……胞?”许珵消化了一下这个词,不由抬起头看她。
霍云浅噎了一下,算了,和他一个没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人突然讲这个有点太难了,以后再慢慢科普这些知识吧。
她歪着头迎上他的注视,“总之,现在肚子里的家伙还没有任何感觉,你对它说话它也不会回应,三个月之后再说吧。”
“好……好好好。”许珵连连点头,握住她的手,“咱们速速解决了这儿的事,早些回京去罢。”
霍云浅勾唇一笑,轻轻点头,“嗯。”
想要快速解决的,不知是朝廷的事,还是许珵自己的事?
旁边全程听完了王爷夫妻俩对话的唐棋已经呆住了,随后也格外欢喜,连忙悄悄退了出去。
晚间就寝,许珵说什么都要让霍云浅先睡。
霍云浅侧躺着,托腮看他,眼睛眯了眯,“最近三个月不能侍寝,王爷,可别让我知道你跑去伺候别人了。”
许珵下意识地摇头,“自然不……等等,你说什么?三个月?”
他被这惊世骇俗的话震到。
霍云浅瞬间红了脸,马上翻身朝着墙里睡去。
许珵被这话一撩,心里有点痒痒,可是也觉得不大好意思追问,但床上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三个月后差不多就稳定了,只要小心点,就没事。”
然后她拉过被子把头闷住。
不是她说的……她刚刚什么都没说!
许珵瞧着被子里的一团人影,眼睛微热,垂下眸子。
霓儿,怀安,请你们在天上保佑我们,保佑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健康平安。
……
……
十城联盟,以隆古特管辖的托兰城为首,与这个联盟的和谈也是和隆古特直面。
而为了双方的公平起见,和谈地点也选在了十城之中大景人居住较多的昌津城外。
早起更衣之时,霍云浅才想起来昨天和凤无怨的一番对话,抓紧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许珵。
许珵整了衣襟,挑眉道:“都来了这儿,你们还能碰上。”
语气里没有气愤,倒是霍云浅想到昨天险些在凤无怨暴露了怀孕一事,有些后怕,不禁有些讪讪:“还不是跟踪卓继诚的意外收获嘛……谁知道他们俩竟然有这样的隐情呢。”
许珵微微点头,轻声道:“本王更在意的倒是,卓大将军究竟会用怎样的办法把本王困在驿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卓继诚急促的声音:“王爷,方才接到斥候来报,峒黎人已经埋伏在昌津城外,欲对我等不利!”
霍云浅和许珵对视,会心一笑。
许珵抬起下巴,“开门吧。”
门外立着的唐棋这才打开门,而卓继诚赶紧踏步进来,焦急地看着许珵,“王爷,峒黎人实在欺人太甚,需得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才好!”
许珵露出惊讶的表情,“按卓将军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
卓继诚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双拳紧握,“依老夫的意思,挑选可靠的暗卫也去昌津城,只要杀尽峒黎人刺客即可,如此不会影响与隆古特的谈判,甚至还能与这帮勒瓦余孽打好关系,再伺机说动,将他们内迁。”
168、大哥啊大哥
时间回到两天前。
昌津城外的谈判始终不得要领,但让许珵心中有些欣慰的是,隆古特本人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反而是他身边一名叫作卡奥多的谋士在出谋划策。
这段主从关系实在充满了太多破绽,许珵很快就想好了瓦解他们的办法,但因为谈判出现了僵局,众人只得暂停谈判,各自到旁边休息的厢房商量对策。
而就在这时,身上余毒还未清理干净的何飞容连带着庚二和庚三一起赶到了。
见他们三人都如此狼狈,许珵心里感觉不妙,难道真如他所料,谈判的勒瓦人会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听完何飞容的汇报,许珵狠狠一捏手指,眸中掠过狠色。
无论峒黎和勒瓦如今是谁想利用谁,此刻都与他无关——
敢伤害他的妻儿,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
许珵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冷声道:“庚二,速让庚九立即动手,这座昌津城,本王不想让它再挂着勒瓦的旗帜!”
庚二领命而去,何飞容则趁机道:“王爷,属下可以肯定,他……他真的出现了!”
许珵脸上表情一滞,惊喜地看着他,“此话当真?皇……大哥,他当真没死!”
何飞容做出噤声手势,“王爷,当心隔墙有耳。何况……”
他停顿一下,许珵神情冷肃,“时间紧急,有话快些说。”
何飞容呛咳几声,面色有些萎靡,“半迷糊间,我看到他和王妃相谈甚密,难道他们……以前熟识?”
“……这怎么可能?”许珵愣住,摆了摆手,“不可能的,那时……出那事时,她都还没出生。”
何飞容连忙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又有些疑惑。”
难道那个人的确不是他们找的人?
许珵的呼吸缓缓平复,追寻多年的答案就在眼前,可是他此时此刻却不能靠近、不能去深究。
良久,他开口道:“继续执行原定计划,让庚九那边加快些;另外,庚三拿我的手令去开州低调借兵,这次本王没有耐心再陪他们玩下去了!”
“诺。”庚三领命而去。
许珵看了一眼脸色还不大好的何飞容,道:“何总管还是先去歇息,妍夫人留给你的百宝囊还没派上用场吧?”
何飞容急忙辩解:“那是因为……”
许珵摆了摆手,“快下去处理了,稍后还有你的任务。”
他扳正轮椅的轮子,旁边沉默已久的唐棋上前推着轮椅前行,留下何飞容在原地,心中惊疑不定。90看
……
……
勒瓦人的厢房里,头顶棕色潜纹丝头巾的青年背负双手在原地焦急地踏步,不时看向对面气定神闲坐着的大胡子男人,“卡奥多,都怪你提出这么强硬的要求,如果景人真的派兵打过来了,咱们哪里抵挡得住?”
蓄着大胡子的男人卡奥多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面前的其余人,“各位城主,现在是紧要关头,咱们如果不能表示出强硬,非但连城池也保不住,还会被押回他们中州,将来,勒瓦就会真正亡了!”
众人神情一肃,都知道这场谈判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头顶棕色头巾的隆古特直接走到卡奥多面前,愤慨地道:“你又不是托兰城主,在这儿作什么威?内迁有什么不好的,峒黎人早晚和景朝人要干起来,难道我们得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卡奥多诧异地转过头看他,“你……”
隆古特拍案,紧紧盯着他,“杀了我父亲的是景朝人不错,可是现在峒黎特地把这十城割让出去,表明了就是要把我们这些勒瓦人赶尽杀绝,我为什么还得在这时候和景朝闹起来?”
卡奥多嘴唇发颤,表情忽然变得狰狞,猛地站了起来,“我果然看错了你,你哪里配当勒瓦人的少主?奥格首领死得冤枉,你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想把勒瓦残存的大家交给敌人,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们太失望了!”
其余的城主们也都纷纷变了脸色,看向隆古特的眼神越发不善,有几个忍不住道:“隆古特,我们现在尊你为首,是因为奥格首领的缘故,可是你却让我们投降仇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在座的城主,无不都比隆古特年长,他环视一圈,看着他们狰狞的脸孔,心里也极为犯怵,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眼角余光下意识地往门外瞥去,仿佛在寻找什么救援。
突然,他又好像恢复了勇气,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根本没安什么心,我才是真正为我们勒瓦人着想的!我父亲是死在景人手上没错,可是如果没有临阵脱逃的峒黎,我们至少还能与景人一战,我们后方的妇孺老幼至少不会被他们杀死、至少不会只剩下我们这十城!”
众城主互相看着,又隐约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看向卡奥多的眼神也变了。
卡奥多心里重重一跳,暗道不妙,这个草包怎么今天说出来的话这么犀利?
按照首领和宰相的吩咐,他已经逐渐挑起了十城城主对景朝的抵触情绪,只要再让这个软弱的隆古特在此次谈判上与景朝闹翻、甚至是对那个卓继诚或者许珵做出什么事情,逼景朝派兵,峒黎就可以顺利地趁虚而入!
既然现在隆古特突然清醒过来,卡奥多以拳头抵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了三声。
这是个刺杀的暗号!
原本在旁边奉茶的小厮不动声色地端着茶盘靠近,不想隆古特突然飞起一脚踹翻了他手中的茶盘!
“当啷”一声,茶盘底下的匕首一同跌落,刀刃上带着盈盈的蓝光,现在已经淬过毒!
亲眼看到杀招,隆古特怪叫一声退到墙根,“真的,你真的要杀我!他跟我说我还不信……卡奥多,你这个峒黎的间谍,我竟然会相信你,我竟然会那么相信你!”
他连连跺脚,“把卡奥多抓起来,他想让我们在这儿全军覆没,把我们的土地全部献给峒黎人!”
其余的城主也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纷纷站了起来,“这是……”
小厮的刺杀一击不中,卡奥多背后冒汗,突然从自己袖中拔出一柄短剑,却不是向着隆古特,而是向门口刚刚隆古特瞥了一眼的角落扑过去!
刚刚给隆古特支招的高人,一定就躲在那儿!
169、恩公
门上的帘幕簌簌抖动,卡奥多一剑向着那个黑影刺出,黑影闷哼一声,缓缓软倒下去。
得手了……得手了!
卡奥多这才松了口气,可等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倒下来的竟然是他安排的一名备用刺客!
“怎么回事——”
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厢房的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似乎什么人包围了过来。
屋内的人格外惊慌,隆古特却突然想起了那人曾经告诉自己的话,忙大声道:“大家不用惊慌,这是昌津城的罔拓城主率兵来保护大家,就是为了清剿卡奥多这种叛徒的!”
其余城主大惊失色,赶紧确认了一下身边的人,果然数来数去发现只有八个人,原本的东道主昌津城主罔拓根本不在!
卡奥多自知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剑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但有一道人影更快,忽然自门外掠了进来,左手扣住卡奥多的脉门控住剑势,右手则同时飞快地点了他的穴!
“你——”卡奥多缓缓软倒下来,目眦尽裂。
一定就是这个人,真正地在隆古特背后出谋划策!
究竟是什么时候……卡奥多不明白,先前他已经说动了隆古特,甚至已经动摇了所有的城主,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插手进来,而且为何会如此快速地将隆古特等人“策反”?
来人用布巾掩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热忱的双眼,赫然就是方才救下了霍云浅和何飞容的霍明佟!
“恩公!”隆古特看到这张面孔,腿肚子一下软了,恨不得扑到他怀里痛哭一番。
差一点,自己的小命就被曾经他格外信任的卡奥多给拿走了!
隆古特万分庆幸自己选择了相信这个人,他才不管什么别的,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保住勒瓦残部、什么保住城池?
霍明佟快走几步,过去扶住了隆古特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外面的暗卫都不是问题,有昌津城主在外守卫,峒黎人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消与景朝的秦王谈好这次的协议,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他一条条地说着,隆古特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点头,泪眼婆娑地抓着霍明佟的手,“恩公,恩公你跟我一起去,我怕……”
旁边的城主们都露出鄙夷的神情,不忍直视。
想他爹奥格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要不是遇到了那个妖孽的霍家三小姐做出了奇怪的武器,现在北疆和景朝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果然不是嫡出,没受过奥格首领的言传身教,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霍明佟注视着隆古特,握住他的手轻轻掰开,鼓励地笑了笑,“相信自己能做到。秦王是是非分明的人,如今你们作为盟友共同对付峒黎,他一定会出手帮助你。”
“真的吗?”隆古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霍明佟点头,“按照我先前说的,你照做就好。”
隆古特只得点了点头,目送霍明佟飞速地离去。
……
……
勒瓦阵营的巨变,被庚九迅速传了回来,并向许珵请示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
“什么?他们自己怎么先窝里斗起来了?”已经彻底解过毒的何飞容闻言,大感意外。
许珵捏了捏手指,竟又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
是谁……提前进行了布置?
“是他。”许珵忽然间灵光一闪,声音有些发颤,“这一定是他的手笔。”
何飞容也不由精神一震,欣喜地点头,“不错,一定是……”
许珵看向立在面前的人,“庚九,不必再主导这一切,稍加推波助澜即可——何总管,去迎一下开州大军在城外驻扎,以防峒黎突然出手再破坏。”
“诺!”何飞容和庚九不约而同地道,都格外振奋。
……
……
接下来的谈判极为顺利,隆古特毫无异议地答应了所有的条件,并决定即日起组织十城百姓全部往内地搬迁。
至于昌津城,原本就有超过半数的景人居住于此,但情况极为特殊。
他们或是当初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到边关,更多的还有战争孤儿和被拐卖而来的孩童,聚少成多之后,都为谋求生计而停留在外族的地盘。
如今昌津已经归入大景,他们毋须全部迁走,但难免会引起其余城民众抵触。
许珵随后颁布一项新法令:凡迁入内地的昌津城景人,想回归故乡者,朝廷将护送至所在州衙,并赠送盘缠等;
被拐卖的孩子可由朝廷组织寻亲;
至于已经失去双亲的战争孤儿,年轻的可视自愿程度编入朝廷军营,年幼的若无人领养,则送入京城善堂,以待好人家收养。
得知将颁布这些法规,唐棋心中动容,看向许珵的眼神也更加崇拜和仰慕。
许珵确定了这些细则,见唐棋这样的眼神,不由笑了笑,“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去寻亲?”
他不会忘记,当年在昌津城下一战,清扫战场时遇到的这个孩童,什么也不说只是坚定地跟着自己。
后来许珵才知道,唐棋是天生的哑巴,从内地逃难到北疆的双亲不幸死于战火,只剩下他一人在昌津城苟活。
分明二人的年纪才相差十岁多,可从那时起,二人之间便结下了如父子般的深情。
是以,听到许珵的话,唐棋果断地摇头,抬手“说”道:我的亲人只在京城,在王府,只有王爷和大家。
许珵含笑点头,把墨迹已干的卷宗交给他,“拿去给隆古特吧。”
唐棋领命,转身大踏步离去。
……
……
确认了怀孕一事后,霍云浅没来由格外紧张,夜里也有些睡不大安稳了。
好在开州黄太守安排的住处格外舒适,但习惯了身边有另外一个人之后,霍云浅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只要人醒着,眼睛就巴巴地看着门口。
如此过了两夜,第三日的晚间她好容易睡着了,忽然感觉身边的床榻往下一陷,霍云浅瞬间惊醒,抄起放在枕边的匕首便出鞘刺了出去!
但迷迷糊糊间一下刺空,她的手也被人捉住,许珵无奈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170、天降侄女
霍云浅一下睁大眼睛,与此同时,旁边的蜡烛也一下亮了起来。
许珵含笑的脸庞出现在面前,神情透出些疲惫,可一双眼睛满是温柔的笑意,连笑起来时眼角的褶子都看起来那么的……性感!
霍云浅吞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着他,忽然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抬起拳头向他胸前轻轻落下,“怎么这么没效率……这么久才过来会合?要把我们娘儿俩丢在这儿不理不睬是吧?”
任由她此刻轻柔的小拳拳胡乱砸着,许珵但笑不语,等她动作停下来,才把她揽入怀中,“是是,为夫来晚了,连累娘子独守空房。”
霍云浅“扑哧”笑了出来,作势又要捶一拳,但许珵已经眼疾手快将她轻柔地放倒,搂着她躺了下去。
“你还没洗澡——”
“先抱一下。”
男人的怀抱温暖而可靠,霍云浅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随着他去了。
许珵拥着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虽然不发一言,霍云浅却隐约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寻常。
她抬手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道:“怎么了?堂堂大景的战神,这是在女人的肩膀上撒娇么?”
“不行么?”许珵却闷闷地接话道。
霍云浅忍不住笑,轻轻点了点头,“当然,没有谁规定女人不可以坚强,当然也没有人规定男人不能撒娇。”
许珵没有再开口,可是看他肩膀耸动的样子,似乎是在笑。
二人这么依偎了一阵,感觉到他的情绪稳定了些,霍云浅想了想,决定把前几天她遇到的好消息告诉许珵。
“我在凉州城,遇到了我的大哥——他竟然没有死。”
许珵一下挺直了脊背,诧异地看着她,“你的大哥?……你说,卫国公世子霍明佟?”
“对啊。”霍云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亲口承认的,还说要我暂时不和别人说,现在或许有别的苦衷,但将来会在京城再会的。”
许珵惊得久久无法回神,可随后听到她的话,脸色不禁变得凝重。
那人竟然亲口承认……他是霍明佟?
怎么会呢,流亡在北疆一带的分明是他的大哥恭孝太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霍明佟?
“怎么了?我大哥和你有仇?”霍云浅注意到他遽变的脸色,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许珵立即回神,“不,怎么会呢。这是好事,只是我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苦衷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你们身边?”
他忽然想到什么,“难不成,当初老国公爷和世子的死也是另有隐情的?”
霍云浅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凝重。
如果按这样的说法,若非当初她及时救下了三哥,那霍家两代共四位男丁,都是被人蓄意谋害的!
这是何等的难以想象!
她蓦地变得浑身冰冷,有些发颤,但幸好许珵重新拥住了她,安抚般地道:“早些休息吧,明日就要启程回京,这次会走得慢些的。”
纷乱的思绪盘踞心头,霍云浅一时也找不出那根线头来,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抱着许珵直接躺倒下去闭上眼睛。
许珵无奈地一笑。
方才还嫌弃他没沐浴过呢……
……
……
翌日白天,对于去留问题,卓继诚勉为其难的和许珵达成了协议:
卓继诚将留下来善后,相应的,这份议和的功劳归他;
而许珵因为行动不便,即刻启程回京,同时负责将隆古特等人现行带回京城面见庆宁帝,再送去原定要安置这群人的地方。
而上了回程的马车,霍云浅才得知这一切,顿时气得整个人要炸裂了,“这老匹夫,当真厚颜无耻!回了京城我就要把他的私事写大字报,半夜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许珵含笑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只间或出言让她平复心绪,不要在车上口无遮拦说得太多。
毕竟这一路可是要和外人同行,还是小心为好。
赶路了一天,知道当晚扎营休息时,隆古特等人才敢特意过来拜见许珵夫妇。
除了隆古特,其余九位城主都曾与许珵打过交道,此时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景战神坐在轮椅上,众人神情都有些微妙,但还是先恭敬地问候了一番。
许珵淡淡一笑道:“我大景志在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诸位自此也可以在大景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不用再过饱受战乱、担惊受怕的生活。”
众人齐齐称是。
隆古特跟着众人行过礼,却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场面话,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忽然见到许珵身后的帐篷里钻出来了一个雪白的身影。
夜间风大,那瘦削的人影身上披着的是保暖的雪狐裘,瞧着毛茸茸的格外可爱,隆古特不由多看了几眼。
但随后,他又看到一个身着勒瓦服饰的少女蹦蹦跳跳地径直向那个白色的人影走过去,随后被两名侍卫拦住。
勒瓦少女有些不甘心地停在原地,又嚷嚷了几句什么,把白色的人影忽然抬手,让侍卫们让开道路。
这一抬手,隆古特看到雪狐裘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瞬间呼吸一滞。
想不到这么艰苦的路上,还能看到如此绝色!
隆古特呆呆地看着,不禁色授魂与。
侍卫们有些不情愿地走开,勒瓦少女直接扑了过来,跪倒在白色人影的身边抱住其腿,嚎啕大哭起来。
这动静一出,旁边的人也都不由被吸引得转过头去。
许珵也正准备转头,忽然注意到隆古特的神情,心中顿时愠怒,向唐棋打了个手势。
唐棋了然,不动声色地过去挡在了隆古特的面前。
美人被挡,隆古特也来了火气,可一见面前的竟然是秦王的心腹侍卫,只得忍下火气,讪讪地别过头,却见秦王摇着轮椅,直接走到了那个披着雪狐裘的美人面前,还握住了美人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许珵看着被少女抱住双腿的霍云浅,心里有些好笑,但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嘴。
霍云浅苦着脸刚要开口,勒瓦少女忽然抬起头,冲许珵咧嘴一笑,“姑父好!”
171、采薇之名
少女的一声脆喊,让四周的人不约而同安静了。
“你叫他啥?”霍云浅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眉眼……也不太像霍家人啊,混血的样儿倒是很明显。
再加上一身勒瓦装束,或许她的确有一半的勒瓦血统,可这个亲戚可不能随便攀,不然会出事的!
少女又转向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真忍不住心疼,“小姑姑,爹爹告诉我的事我一直都没忘呢,你不相信我吗?”
霍云浅呆呆地看着她,这看起来大约比自己只小一点的少女叫自己“小姑姑”,那么她就是三位哥哥的孩子;
二哥终生没出过京城,那么只有可能是大哥或者三哥的孩子……
霍云浅蓦地想起前几天在凉州城驿馆里见到的大哥,难道这孩子是大哥的?
她连忙将少女从地上拉起来,又指挥唐棋推起许珵的轮椅跟上,一行人匆匆回了帐篷。
“怎么回事?”其余的城主们面面相觑,觉得格外奇怪。
……
……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进到帐篷里,霍云浅立即将少女的手甩开,警惕地看着她。
少女揉了揉手腕,灵动的眸子滴溜溜转着,从许珵身上看到霍云浅身上,接着又看回许珵,格外委屈,“小姑姑,我叫霍采儿……爹爹说了,让我跟你一起回京城去。”
“鬼扯!”霍云浅怪叫一声,“以为你姓霍我就乖乖认了?我前几天才见过大哥,他可从来没对我说过有女儿的事!”
许珵看着霍云浅激动的样子,有些暗暗的好笑,赶紧搂住她,“别太过冲动,有话好好说。”
一边安抚着霍云浅,许珵一边打量着那满脸委屈的少女,心中渐渐明了了一些事。
少女瘪着嘴,“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小姑姑相信我呢?”
霍云浅翻了个白眼,简直要被这个执着的小丫头给气死了。
“啊有了!”
霍云浅没好气地看过去,少女拍手笑道:“爹爹和大姑姑是双生兄妹,我的名字、以及后面姐妹们的名字,都是由他们俩定的,以‘木’为底,取‘木欣欣一向荣,泉涓涓而而始流’之句。
“尤其是我这个‘采’字,取诗经《采薇》篇之意,小姑姑,我说得对吗?”
“……”霍云浅终于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缓缓地点了头。
许珵的神情也变得严肃,看向霍采儿的眼神有些微妙。
而霍云浅也在认真打量霍采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刚她还觉得这孩子和霍家人长得并不像;可现在再看,怎么眉眼之间当真有了五六分相似?
许珵定定地看着少女,随后侧身向霍云浅低声道:“当真是如此么?”
霍云浅缓缓点下了头。
这番典故,还是前一世霍家家道中落、大姐从太素宫归来后,与二姐并肩力挽狂澜时,闲聊时被她听到的。
霍家儿郎皆有报国之志,别看二哥霍明俊连死后都一直背负骂名,当年也曾与两位兄弟谈古论今,若是假以时日,也能成一名儒将。
说到兴起,兼之大哥霍明佟刚刚订了亲,三人甚至决定,将来的儿子也一定要继承父亲的意志,就连名字里也都要带上足够的阳刚之气。
彼时的大姐霍云琚有心取笑他们这些纸上谈兵者,便装作无意提了一嘴:将来若是都生了女儿,三位大将军又该如何起名?
这个问题着实把三个少年人难住了,尤其老三霍明佑,当年还只是年仅十岁的小屁孩,方才不过是跟着哥哥们起哄罢了。
于是由霍明佟最终敲定,取诗经中讲述从军者艰辛生活和思归之情的《采薇》,从中取字,为三人将来的女儿命名。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彼尔维何?维“常(棠)”之华。
霍采儿拍了拍胸口,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爹爹说既然现在十城内迁,以后我索性就跟着小姑姑回家,他就暂时不回了。”
“他为什么不回?”霍云浅仍然努力地板着脸,不想让这丫头觉得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霍采儿又撅起嘴,“我也不知道呀,我娘很早就死了,爹爹也总是神出鬼没不着家,哪怕闲下来,也总是跟我说京城、说我们霍家的故事,只会在那馋我,又不带我回京城去。”
她撅起的小嘴都可以挂个油瓶了,霍云浅忍不住笑,但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丝灵感。
霍家女子起名不遵从字辈,但为了家族羁绊,也会在中间用同样的字或者偏旁,譬如她和姐姐们都从“云”字。
可奇怪的是,大姐和二姐名字里的第三个字都从“玉”字旁,她却又和她们不一样。
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霍云浅甩了甩头,算了,这种事以后再考虑,但现在大哥没死、还多了个孩子,这件事总是让人开心的。
拿定了主意,她先找了个可靠的侍卫将小姑娘带下去安顿休息。
帐篷里又很快恢复了安静,霍云浅觉得一阵疲惫,不由坐下来抱住里面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
手忽然被人握住,许珵的声音道:“阿浅,你不能带她回去。”
“……为什么?”霍云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许珵的目光很冷静,“虽然她自称是霍家的人,可是不外乎两个结论:她是真的,抑或她是假的。
“若她是假的,你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回去霍家,若是她图谋不轨,整个霍家或许都得给她陪葬!
“即便她是真的,她是世子的孩子,而外人都不知道世子当初没有死,你这是要让霍家重新牵扯到十九年前的事情里,让朝廷怀疑你大哥这么多年躲在北疆究竟是为了什么!”
霍云浅突然脑子里更乱了,晃了晃脑袋。
是这样吗……是的,一定是这样。
庆宁帝,他的确就是这样多疑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会放走一个。
霍云浅抱头,“说了这么多,那我该怎么办呐?”
许珵叹了口气,忽然瞥见帐篷门帘那儿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姑姑,我有一个很好的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172、不依不饶
优哉游哉地赶路了小半个月,霍云浅和许珵终于在九月十七日回到了京城。
因霍云浅同去凉州之事并未上报朝廷,面圣就不需要她前去,于是她顺便将霍采儿带着先回了一趟国公府。
如今的霍采儿已经换下了那身扎眼的勒瓦服饰,虽然她比霍云浅略矮一头,但身量却更壮实些,霍云浅的衣服还勉强穿得下。
在国公府门前下车之后,霍云浅抬头看了一眼鎏金的“卫国公府”四个大字,吞了口唾沫,没来由的有些退缩。
可是……要想骗过敌人,先得骗过自己人,这话总是没错的吧。
霍采儿看向她,狡黠地眨眨眼,“小姑姑,你怕了吗?”
“谁……怕了!”霍云浅马上昂首挺胸,还不忘转头朝霍采儿指了指,“倒是你,等会别扛不住先自己招供了,不然我怎么都帮不了你的。”
霍采儿嬉笑,“是是是,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给爹爹丢脸嘛。”
霍云浅正要提醒她,忽然见霍明佑大踏步地走出来,赶忙在袖子底下悄悄掐了霍采儿一把,才笑着迎上去,“三哥!”
“总算是回来了,若是错过了婚期,棠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霍明佑亲昵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少女。
霍云浅嗔怪地轻轻拍开他的手,“别老当我是孩子……咱们先进去,我有两件事要和大家说呢,很重要的。”
霍明佑点了点头,由着她挽住胳膊,二人并肩走了进去。
霍采儿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二人亲密的模样,唇边也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因为霍云浅如今毕竟算是秦王府的人了,国公府这边的接风宴也就没有特别隆重。
但众人都在,就连先前中毒后险些丧命的卢梦春都生龙活虎地出现了。
她靠在霍明佑怀里,手里还握着霍柔儿的手腕,迎着霍云浅关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一进了厅内,凤夫人就让霍云浅坐到她身边来,嘘寒问暖了好一阵,霍云浅都从容地一一应答了。
最后还是霍明佑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娘,小妹现在是大忙人,等会儿还要回去王府,您就先让她把想说的话说了吧。”
“不过是去了一趟北疆,眼下能有什么要紧事?”凤夫人奇道。
听到“北疆”二字,旁边的霍云瑰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霍云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个就是第一件事。”
众人静默一瞬,随后,除了霍明佑,所有人都露出惊喜之色。
“这……真是太好了!”凤夫人几乎要喜极而泣,将霍云浅拥进怀里,“老身一直担心,你嫁过去之后会被欺负……现在好了,等你有了儿子,你就在王府真正站住了脚!”
霍云浅也拥住了她,侧头看到身边霍云瑰泪流满面的样子,也顺势握住了霍云瑰的手。
“太好了,我要有个表弟了!”霍柔儿兴奋得直挥拳,被霍棠儿赶紧止住,但霍棠儿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
卢梦春伸手在霍柔儿鼻子上一点,“有亲弟弟都没见你这么高兴,三郎,看你女儿这偏心得。”
霍柔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忽然见自家父亲黑着一张脸,好奇地道:“爹爹,你不开心吗?”
“……开心。”霍明佑咬牙切齿,“倒是我小看了他!”油菜中文
卢梦春最明白他的心思,一下就猜到,这当哥哥的心里只怕正格外嫉妒着呢。
她抿唇偷乐,忽然想到,她也是成婚大半年后才有了柔儿的,听说霍云瑰也是成婚一年多才怀上的裴槿儿。
这么算起来,小妹嫁给秦王……都还不到两个月呢!
能这么快就怀,说明什么?不仅是秦王很强,而且秦王肯定和小妹成日里黏在一起——
卢梦春突然更明白丈夫话里的意思,默默脑补出了很多信息,同时也为霍云浅如今的幸福感到高兴。
看大家都还在为小妹高兴,霍明佑心里更不乐意了,马上转移话题道:“方才小妹说有两件事要告诉大家,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霍云浅只顾着安抚老母亲和二姐,没注意到霍明佑刚刚的反应,所以这时听到他提起,不作多想,忙道:“对,其实第二件事更重要。”
她向旁边招了招手,“采儿,你过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霍云浅身后的少女,也认出刚刚她跟着霍云浅进了门。
而听到她的名字,霍明佑心里莫名一动。
霍云浅将少女叫过来,含笑的目光转向凤夫人,嘴里却对少女道:“采儿,先给祖母磕头。”
霍采儿恭敬地拜倒下去,“给祖母请安。”
凤夫人惊得险些坐不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这是怎么回事?”
霍云浅微笑,正要解释,忽然霍明佑站起来冲到跟前,紧紧盯住地上少女的脸孔,声音有些发颤:“小妹,你刚刚说……她的名字是什么?”
“霍采儿。”霍云浅答道,“‘采薇采薇,薇亦柔止’的‘采’。”
霍明佑震惊地抬头看向她,“你——你怎么会知道?不,我是说,她……她当真是……”
霍云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三哥,你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了?没错,她就是大哥的遗孤,霍采儿。”
……
……
宁苑里,凤夫人已经哭得晕过去,请了大夫来施过了针,这才平和地睡去,但手上仍然握着霍采儿的手腕。
床边,霍云浅和霍采儿对视一眼,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这就是她们最终敲定的说辞:
霍明佟在战场上重伤,为一名勒瓦少女所救,二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还生下了女儿。
可终究霍明佟还是因为伤势的反复,而在病痛的折磨中撒手人寰,留下了母女二人孤苦无依。
所有关于霍家的事,都是由当初霍明佟告诉了霍采儿之母哈荼雅,再由哈荼雅叮嘱给女儿,以便将来认祖归宗。
在霍明佟死后不久,哈荼雅也在悲痛中病逝,霍采儿由不怎么友善的舅舅一家抚养,最终在这次十城归降中与霍云浅重逢,这才得以回到亲人们身边。
为了这套说辞,霍云浅在回程中和霍采儿对了好几遍台本,连许珵都被她们这股莫名的认真给逗乐了。
173、对身份的怀疑
虽然霍采儿的身份并非人人都相信,但凤夫人已经确信不疑,而霍明佑也因为这个名字以及霍采儿的讲述对她有了八分信任。
不相信的人里,霍云瑰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但她知道,既然人是霍云浅带回来的,想必已经过了许珵和霍云浅这一关;
而母亲和三弟又对此坚信不疑,要想确定真伪,霍云瑰必须找到另一个更有权威的人。
趁着屋里众人其乐融融,霍云瑰悄悄退出了凤夫人的屋子,快步回到自己房里,取出纸笔迅速写了封信,到后院找到信鸽,将信送走了。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消失在天边,忽然背后传来裴槿儿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娘,你做干什么?”
霍云瑰勉强平息了剧烈的心跳,转头看过去,裴槿儿正站在通往后院的门边,疑惑地看着她。
霍云瑰也不确认女儿究竟看到了多少,勉强笑了笑,“怎么了,有事要找娘吗?”
裴槿儿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霍云瑰,缓缓道:“娘,你是不是在怀疑那个姐姐是假的?”
按照小姨所说,那个霍采儿是大舅舅的女儿,一个重要的求证办法就是去信给姨母霍云琚,因为她和大舅舅是双生兄妹,一定有不同寻常的血缘默契辨认霍采儿的身份。
霍云瑰没来由舒了口气,既然女儿已经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她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藏着掖着。
她走到裴槿儿身边,轻轻将女儿揽进怀里,“这些天你也不要去搭理她,待你姨母回来,自然会真相大白。”
裴槿儿眼珠子转了转,嘴上应了声“是”,心里暗道:难道她不正应该去接近那个霍采儿吗?若是那人是假的,言多必有失,总会抓住她的破绽的。
等霍云瑰回了屋,裴槿儿马上拔腿往宁苑跑去。
凤夫人此时已经苏醒过来,一手抓着霍云浅,一手抓着霍采儿,絮絮地说着些关切的话,直说得霍采儿不停抹眼泪。
而霍棠儿和霍柔儿也都围坐在一边,热切且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出现的姐姐,都很想和她说话。
裴槿儿进门的时候,正听到凤夫人笑着说:“……你这个大妹妹,还有五六天也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瞧你们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模样,祖母都还没看够呢,就要便宜外面的小子了,哎,祖母可是真舍不得。”
几个小姑娘都笑了起来,霍采儿转向霍棠儿,笑吟吟地道:“不知妹妹的夫家是哪儿?”
霍棠儿一下羞红了脸,低头揉搓着衣角,这件事怎么都觉得不好开口。
还是霍柔儿心直口快地道:“其实根本就不远,也是隔了几条街的秦王府,大姐——不对,现在应该叫‘二姐’了——马上要当王府管家的儿媳妇啦!”
“明明人家何大少爷也是堂堂一个吃皇粮的校尉,你称呼一声何校尉之妻,有那么难吗?”霍云浅伸指头在霍柔儿额上轻轻一戳,惹得霍柔儿连连呼痛,而霍棠儿脸上更红了。
霍采儿看着霍棠儿满脸娇羞的模样,不由衷心地道:“那真是恭喜妹妹了,说来说去啊,咱们仍然是一家人……”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霍采儿忙补充道:“王爷不是咱们的姑父吗,棠儿妹妹也是嫁到王府那边,可不就是一家人的缘分嘛。”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气氛极为欢乐。
眼看天色渐晚,霍云浅也不太方便再留下,便向霍采儿使了个眼色。
霍采儿心领神会,向凤夫人笑道:“祖母,我这些时日仍旧住在小姑姑那儿可好?”
这个安排也是许珵和霍云浅事先商议过的,既然霍明佟暂时不想让家里人——以及仇人,知道自己还活着,那相应的也得让霍采儿待在一个保护严密的地方,以防有心之人想从霍采儿身上下手。
再者,霍云浅觉得霍采儿这孩子性格实在太外向,保不准就什么时候对家里人说漏了嘴,留在国公府实在不“安全”。
一听这话,凤夫人不乐意了,“这算什么事?我们都要嫁第二个姑娘去王府了,现在这个未出嫁的也要去王府住,像什么话?采儿好容易回了家,必须和我待在一起,我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她说的。”
好多的话……霍采儿差点两眼一黑,心里突突直跳。
霍云浅搂住凤夫人的肩膀,撒娇道:“反正两家离得也不远,随时叫采儿回来看您不就好了吗?可是您知道吗,我们这一路回来得可不太平,有人一直想在半路拦截我和王爷的马车呢。”
“这是怎么回事?”凤夫人登时紧张。
霍云浅耸肩,“反正王府的侍卫骁勇善战,那些人根本没有得手。可是后来我想了想,拦截我们的车,目标不外乎是我、王爷或者采儿中的一个,甚至多个。
“秦王府的侍卫如何骁勇,世人皆知,想对他动手的人何时不行呢,不一定非要挑这个时候;可很巧的是,这些刺客都是那天采儿与我相认、采儿与我们同车之后才发生的。”
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引来凤夫人紧张的追问:“你是说,他们针对的是,是采儿……”
“准确来说,是‘霍明佟的女儿’。”霍云浅一针见血地道。
凤夫人沉默,霍棠儿二人也担忧地看向霍采儿。
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霍云浅暗道计划通,马上趁热打铁地道:“王爷那边是毫不介意的,而且采儿也会更安全,娘,您就答应了吧。”
看着两人可怜巴巴撒娇的样子,凤夫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下了头。
霍云浅暗暗松了口气,携了霍采儿的手上了马车回去王府。
听到这消息,霍云瑰心里更加肯定,这个霍采儿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霍云浅会替这个冒牌货打掩护?难不成阿浅被下了降头?
霍云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只能盼望着大姐看到信后早作反应。
而不负她的期盼,当天晚上,几乎从不下太素宫的霍云琚竟然又赶到了京城,直奔秦王府而去。
174、攻略了大姐?
听到门房的通报时,霍云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竟然来得这么快!”她放下手里的饭碗,有些无可奈何又依依不舍地看着面前的佳肴。
呜呜……为什么大姐偏偏在吃饭吃一半的时候过来嘛……
许珵摇头失笑,“都说采儿的住处不用你亲力亲为布置,你非不听,不然哪能耽误到现在才吃上饭呢。”
霍云浅马上掉头,凶巴巴地瞪着他,“不行吗?”
“……行行行,本王好害怕。”为了继续欣赏这副奶凶奶凶的样子,许珵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霍云浅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愤愤地推开饭碗,转头向门外道:“请我大姐进来吧。”
早已吃过饭的霍采儿也随之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很期待来人的出现。
不多时,一身出尘绝艳的道姑款款走进来。
霍云浅不由衷心赞叹,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霍云琚,都能感觉到大姐身上的那股宁静之感,她美丽的容貌从未因岁月的流逝而受到丝毫的摧残。
以前的霍云浅从未见过大哥的容貌,但因为知道大哥和大姐是双生,也就全靠自己的脑补对着大姐肖想着大哥的样子。
可惜,那天在凉州城,因为毒雾漫天,大哥都只能以面巾掩住口鼻,没法看到他的样子。
“方外人巳云,见过王爷。”霍云琚站住脚步,先向许珵一礼。
许珵在轮椅上一欠身,“本王行动不便,还请巳云师父多多担待。”
霍云琚颔首,正要谦辞几句,霍云浅冲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行了行了,你们再这么说下去,我牙齿都要酸掉了!大姐你过来坐,我们的饭都还没吃完呢,正好给你再加几个素菜好不好?”
霍云琚的目光飞快地从桌上一扫而过,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阿浅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多吃些也就罢了,我不需要。”
“姐……”霍云浅鼻子皱起,二姐到底在信里写了多少信息啊,这么多内容,一只鸽子就能装下了?
霍云琚看向许珵,“还请王爷宽恕贫道不请自来。但想必王爷也已经知道,贫道究竟为何而来。”
许珵颔首,“若是有何疑问,巳云师父只管问她吧。采儿——”
他的目光转向一边的霍采儿,忽然愣住,那精灵古怪的少女竟然满脸闪光似的看着霍云琚,仿佛……在看着什么崇拜的人似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霍采儿立即起身,搓着双手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霍云琚,小心翼翼地道:“您……有什么话问我,可否……借一步说话?”
霍云琚也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微微蹙眉,终究还是点下了头。
霍采儿立即兴奋得上去握住她的手,“您……您到我屋里来,我有好多话要和您说。”便直接拉着霍云琚这么跑走了!
留下许珵和霍云浅待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叫个什么事?”霍云浅张大嘴巴。
枉费她还担心得吃不好饭呢,霍采儿这死丫头是不是还瞒了她什么事?
许珵眸光闪了闪,将她轻轻拽到身边,不忘把她刚刚推开的饭碗又拿了过来,“王妃,为了孩子,请再吃一点吧。”
……
……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霍采儿还不忘探头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跟踪,随后紧紧关上了门。
霍云琚早已坐了下来,看着她这番动作,心里微微冷笑,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凭她的武功,对付霍采儿这等,根本就不在话下。
霍采儿谨慎地把四面都查看了一遍,这才来到霍云琚的面前,不等霍云琚开口,她已经先跪倒了下来,仰着头,含笑看着面前端庄优雅的女子。
“我总是听父亲提起您,现在,终于能亲眼见到您了。”
霍云琚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只轻轻一颔首,“既然你知道我,应该也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
霍采儿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可眸中原本的天真烂漫已经消失不见,更多的是沉稳的颜色。
她轻笑一声,“不错,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不惜忤逆父亲也要混进行军队伍,与王妃相认的原因。”
霍云琚袖中的手一下握成了拳头。
她说“王妃”,难道她其实一早就知道,阿浅并非她的……
可还没等霍云琚说出心里的话,面前的少女已经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东西。
霍云琚看着她的动作,一下看不真切,但等到霍采儿将那东西举到了她的面前,霍云琚仿佛脑海中突然爆开了什么东西似的。
是,的确爆开了什么……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
……
……
等到霍云浅刚把那剩下的半碗饭吃完,霍云琚和霍采儿竟然已经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更难得一见的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姐,此时竟然脸上带着可疑的讪讪之色,而霍采儿则满脸傻笑,很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霍云琚面向二人,简单道了句“告辞”,即刻转身就走。
好容易反应过来的霍云浅又只得赶紧丢开饭碗追出去,“大姐——”
“好了好了。”许珵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把饭碗给扶住,“既然她没有问责,你就不要再问了。何况,这儿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他的话一下将霍云浅点醒,她马上转头,看向双手托腮笑得格外开心的霍采儿,气势汹汹地道:“刚刚究竟怎么回事?你和我大姐说什么了?”
霍采儿无辜地眨眨眼,“我就是给了大姑母一件信物,她就确信了我的身份,并且答应会帮我在二姑母面前解释这一切的,还叫我好好听姑父和姑姑的话,在王府里乖乖的不要惹事。”
她答得流畅,可是霍云浅总觉得她这副傻傻的笑容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一记,“最好别让我发现你骗了我,不然,我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霍采儿捂脸,“别呀,小姑姑你这么狠心的吗?那我只能搬回国公府去了,你不要太想我。”
霍云浅瞬间被气笑了,“你——”
“行了,你们俩哪儿都别去,在这王府老老实实待着陪我。”冷不防许珵开口,一锤定音。
霍云浅和霍采儿齐齐转头看他,啐了一口,“想得挺美!”
许珵掏出帕子淡定地擦了擦脸,旁边站着的唐棋已经成功石化。
他什么都没看见,嗯,没看见。
175、太子的图谋
接下来近一个月,朝廷都在为安顿这批北疆人而忙碌,朝廷里难得少了些勾心斗角,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以隆古特为首的那批人。
因为这次受降的功劳都丢给了卓继诚,卓继诚在北疆处理完事务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京接受封赏。
一时间卓家风头无二,卓继诚之子卓晋每天都在为子女的婚事精挑细选,乐得合不拢嘴。
无论是秦王府还是卫国公府,如今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期间,霍棠儿和何尹沣这对小夫妻终于甜蜜蜜地完婚了。
在许珵的安排下,何尹沣早已调入北军的虎贲营担任校尉,轻易不必再离京,正好留在京城里陪伴父母和妻子。
出嫁那天,因为霍家同辈的没有男丁,又是霍明佑这个叔叔亲自背着霍棠儿上了花轿。
而段文馨在送女儿出嫁之后,便彻底遁入道门,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
成婚之后,小夫妻俩成日里腻歪在一起,再加上许珵和霍云浅这一对,整个王府里可谓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而卫国公府这边,卢梦春的肚子已经过了三个月,如今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引得不少相好的夫人们以及想巴结卫国公府的人送来礼物。
建宁侯府那边自然不会落下,派出了柴嘉鸿和柴念月送来礼物,同时送来了一个比较隐秘的消息:
太子许祯即将挑选正妃,而霍家所有没有出嫁的姑娘都榜上有名,甚至包括了刚刚归家不久的霍采儿!
以及平王特意打探到的可靠消息,许祯的确对霍氏女极为看好,图谋已久。
这话没有明说,但听在凤夫人和霍云瑰耳朵里,无形中印证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太子的“图谋”,原本要图的是阿浅啊。
听完柴嘉鸿送来的“情报”,二人无比庆幸选择了让霍云浅嫁给秦王。
虽然是续弦,至少现在秦王对她的偏疼是看在所有人眼睛里的。
选妃的消息也被霍云瑰马不停蹄地传到了秦王府去,无非是让霍云浅叮嘱待在那边的霍采儿自己多加小心。
于是,在小花园里下午茶时,霍云浅将二姐送来的消息向两个侄女说了。
“太子妃?”霍采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刚举到嘴边的樱桃都掉了下来。
霍云浅托腮,“虽然你的年龄在这批入选的贵女里算大的,但许祯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了,他可能会好你这一口。”
霍采儿连连摆手,“这恐怕不成!小姑姑,你看我这张脸,我母亲是勒瓦人,这种身份都能选上?那个太子到底是多蠢?”
旁边的霍棠儿小心翼翼地吃着樱桃,心里却暗暗庆幸,至少她嫁给了想嫁的人,不仅避开了雷家,还避开了那个居心不良的太子!
她悄悄瞥了一眼霍云浅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再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有些微热。
小姑姑那么快就有了,什么时候她和阿沣哥哥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听霍采儿说这样的话,霍云浅屈起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人家可是一国储君,你这么编排他,当心我和你姑父都被牵连进去,关进天牢哦。”
听着是批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不在乎和戏谑。
霍采儿苦恼地抱头,“可是我真的不想……”
银蟾走了过来,“王妃,有一位自称‘英居士’的女子前来拜访王爷和王妃。”
“英居士?”霍云浅疑惑,她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
“请她到这儿来。”许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银蟾看了霍云浅一眼,见她也点下了头,这才转身离去。
唐棋推着许珵的轮椅过来,霍采儿和霍棠儿连忙齐齐向他行礼。
许珵摆了摆手,“你们都继续坐着吧。”话毕转向霍云浅,轻轻一笑,“你的丫鬟可真有本事,分明本王已经同意了,竟然还要再请示你一遍。”
霍云浅哼了一声,“是么?王爷这话说得,既然是女客来拜访,那当然要先问过我。”
许珵握住她的手,“好好好,都问过你。不过事先告诉你,英居士是我在清水寺的棋友。”
“噫,棋友。”霍采儿忍不住嫌弃地看了许珵一眼,连带着霍棠儿的目光都有些不满了。
霍云浅眯了眯眼,正要说话,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清水寺”三个字。
总觉得……很熟悉。
许珵吃了两个后辈的眼刀,暗暗好笑,这才向霍云浅道:“好吧,英居士就是你的好邻居卓曜卓公子的母亲,独居清水寺已有十多年了,从来不回京城的,如今她亲身前来,想必是她、又或者卓家,出了什么事情。”
偏霍采儿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就算是那位卓夫人有什么事,难得回京城一趟,不回自己的家却跑来见别人丈夫,也不知是何居心。
霍棠儿也默默地点头,看起来和霍采儿的态度一致。
霍云浅却惊讶了。
卓曜的母亲——前一世她只知卓夫人柴氏并不喜欢卓曜之父,想不到柴氏竟然和许珵是棋友?
前一世许珵连这点都瞒着她——可恶!
想到这里,霍云浅也板起了脸,冷冷地坐在那儿,直到看见银蟾领着一人走来。
旃檀之香随着她的靠近而越发浓郁,可见这位卓夫人的确是长年供奉于佛前。
她只着素色布衣,身上也无别的装饰,头上的斗笠垂下白纱遮住脸庞,身形娇弱而优雅,一眼看去就是让人非常有保护欲的女子。
见到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就是霍云浅也不由放下了原本的怒火,都不忍心对她生气了。
但下一瞬,霍云浅猛地回神,马上去看许珵的眼神,却发现许珵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许珵含笑,“怎么,本王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霍云浅心虚地转过头去。
原本她还想着,要是许珵眼睛里胆敢冒出一星半点的色眯眯,她就把许珵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一身素色的丽人走近跟前,行了一礼,“妾身柴氏,拜见王爷和王妃。”
许珵眸光一闪,相识多年,尽管他对于英居士的事情几乎算是知根知底,但却从未听英居士提起任何自己俗世之事。
今天一见面却以俗世身份相交,此事……定有猫腻。
176、英居士的奇怪请求
看了霍云浅一眼,许珵才向柴英娘颔首道:“卓夫人请起,给夫人看座。”
银蟾迅速搬来了凳子,霍采儿和霍棠儿却不约而同用不善的眼神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原来,您就是英居士。”霍云浅淡淡地道,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瞎想,竭力忍住心里没来由的不安。
“望曦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二姐更是对他视如己出,您又与王爷平辈相交,不必如此客气。今日夫人特意前来秦王府,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是我能帮忙,自然义不容辞。”
一番话说得大气,让霍采儿二人不由暗暗喝彩。
柴英娘轻轻叹息一声,取下了头顶的斗笠。
饶是霍云浅已经知道她的“京城第一美人”之名,在看到真人的面孔时,仍旧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就连霍采儿和霍棠儿都齐齐看呆了,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位夫人竟是如此的美貌。
美……是真的美!
她的年纪应当也近四十岁了,可除了眼角稍有细纹,随意挽起的头发依然浓密且乌黑油亮,肌肤莹白,五官精致得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朱唇根本无需点缀颜色,就已经红润得让人羡慕。
这样的女子,简直堪称人间尤物,都忍不住让霍云浅腹诽:卓曜那张脸,最多只遗传到了他老妈的六分美貌基因。
浪费啊浪费!
柴英娘将斗笠放在桌上,抬眸看向她们,目光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了霍采儿身上,不禁一怔,喃喃道:“这位……就是知德哥哥的女儿么?”
霍云浅回神,微微一怔,许珵在她耳边低声道:“知德,是你大哥的字。”
异性之间如此亲昵的称呼,霍云浅忽然明白了点什么,点了下头,“不错,当初我大哥被勒瓦女子所救,生下了这个孩子,几经辗转才终于和我们相认。”
柴英娘目光痴怔地看着霍采儿,直看得霍采儿都觉得不自在,低下头继续吃着樱桃。
好在柴英娘也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笑了笑,“王妃说得不错,这些年来,望曦都托赖阿瑰妹妹的照顾,我这个做娘的心中惭愧,因此想为他定一门好亲事。”
许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儿子最喜欢谁,别以为他不知道。
可惜……这桩婚事是怎么都谈不拢的了。
霍云浅失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卓夫人,您要讨论望曦的婚事,难道不是应该和卓大人、和望曦讨论吗?再不济,也可以去和我二姐讨论——我二姐可不住在秦王府。”
柴英娘摇了摇头,再次开口,语气坚定了许多:“儿媳的人选我已经定好了,所以要来先向王妃征求意见:我想为望曦,聘霍采儿为妻。”
“噗——咳咳……”
许珵和霍云浅齐齐转头,旁边霍采儿拍着胸脯大力咳嗽,霍棠儿则手忙脚乱地给她抚着背,无奈地道:“姐姐刚刚……被樱桃核卡住了。”
霍采儿咳得眼泪哗哗的,用眼神向霍云浅求救。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被人争抢的香饽饽?这算怎么一回事?
霍云浅也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她知道裴槿儿对卓曜的感情!
——为了卓曜,裴槿儿都不惜对她发了次疯呢。
何况二姐也对她说过,打算在明年为这对年轻人定下婚事。
可现在是卓曜的亲妈在这儿说话,霍云浅斟酌一下,还是没把霍云瑰的打算说出来,只僵硬地道:“卓夫人,这事……虽然采儿现在住在王府,但母亲很疼她,何况还有我二姐在,我是做不了主的。”
想了想,霍云浅还是提醒了一句:“不如您先回去,和卓大人沟通一下,再问问望曦的意见……”
话还没说完,许珵忽然在桌子下面踩了她一脚,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你个老男人,天天在外面装瘸子,腿就是这种时候拿出来用的吗?
霍云浅的笑容越发僵硬,但看在柴英娘眼里,就显得格外冷酷不近人情。
柴英娘神情瞬间黯淡下来,轻轻一点头,叹息道:“妾身已经明白王妃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妾身先告辞了。”
“银蟾,送一下卓夫人。”霍云浅道。
等柴英娘一走,霍云浅的脸色马上垮下来,“你刚刚什么意思?”
许珵没有回答,先递给了霍棠儿一个眼神,“带你堂姐下去看看大夫,别噎坏了。”
跟在何尹沣久了,霍棠儿如今已经机敏得多,情知许珵是有话单独对小姑姑说,赶紧带着霍采儿走了。
等她们俩和周围的下人都走了,许珵才一脸严肃地看向霍云浅,“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为什么?”霍云浅皱眉。
许珵一愣,随后苦笑,“没想到……你家里的秘密,如今竟要我来告诉你了。”
“什么秘密?”霍云浅一双秀眉拧得更紧,往四面看了看,直接坐到了许珵身上,双臂箍住他的脖颈,声音软了些,“说吧,这儿没有别人。”
这个姿势,让许珵的呼吸瞬间加重了。
“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又或者,你和刚刚的大美人有什么不可说的事……”霍云浅轻柔的气息喷在耳边,“我直接扼死你!”
许珵真是哭笑不得,但好在方才的冲动倒真的平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你的确不知道,她……是一个在自己的心魔里困了十数年的人。我已经劝过她很久,可她若是听进去了,又怎会把上一辈人的遗憾一定寄托在后辈身上?”
霍云浅慢慢咀嚼这话里的意思,渐渐品出了点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许珵,“你——你是说卓夫人和我大哥……?”
许珵温柔地看着她,“阿浅,我如今格外庆幸……庆幸你我没有错过。”
他握着霍云浅已经有些轻颤的手,深深凝视着她,“英居士……她与你大哥早已订婚,可你大哥却战死北疆,她含恨嫁入卓家,却因为那份‘爱别离’,困了自己十九年。”
霍云浅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未想过,原来卓曜的娘竟然和自己家有如此的渊源。
177、东宫选妃
柴英娘出了秦王府的大门,整个人神思有些恍惚,最终还是脚步虚浮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待得停下来时,她抬起头,看到上面“建宁侯府”四个字,不由露出苦涩的笑容。
也不知道,这儿还会不会将她当做家里人……
可是除了这儿,她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得知大妹回家,建宁侯柴绪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妻子付氏提醒,他才微微变了脸色,赶紧让丫鬟把人悄悄带进来。
柴英娘缓缓穿过曾经分外熟悉的回廊上,发现丫鬟竟然直接把自己领到了出阁前居住的铃花小筑,不由红了眼眶。
进了门,见柴绪良正在里面等着,柴英娘站住脚步,福了福身,“大哥。”
柴绪良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妹妹,良久才叹了口气,“既然选择了离开,又为什么要回来?”
柴英娘伶仃地站在那儿,淡淡地道:“知德哥哥有个女儿,还回京了,不是么?”
柴绪良瞪大眼睛,“就为了这个原因?英娘,你——”
他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用力一拍桌子,“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你想怎么着,把那个孤女收为养女还是怎么?那是霍家的姑娘,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柴英娘仍然倔强地立在原地,忽然笑了一声,“我方才已经见过了那个姑娘。”
“你……”柴绪良扶额,简直对这个妹妹无话可说。
柴英娘道:“所以,望曦的婚事,无论如何我要做主一回。想拜托大哥出面,约阿瑰妹妹到侯府来,我想与她谈谈此事。”
柴绪良瞪着她,“你不要脸,我还想要这张老脸!你把望曦当什么,补偿霍家的道具?那可是你的儿子,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望曦的婚事,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卓晋、找霍家谈,我们建宁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提及“卓晋”这个名字时,柴英娘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稍作休整之后,柴英娘当真又走出了家门,这一次,当真是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笔直地朝着卫国公府走去。
能见到阔别十余年的旧友,霍云瑰心中自然是欢喜的,虽然好奇柴英娘竟然舍得离开清水寺,但还是先尽心尽力地招待了。
但等到柴英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霍云瑰险些惊得把手中的茶盅丢在地上。
柴英娘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阿瑰,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知德哥哥的心意你知道,当初的事非我所愿你也知道;可望曦已经在我肚子里了,我……我又不忍心,只能让他生出来……”
她吸了口气,痴怔地看着不远处透过几缕阳光的窗棂,眸中的无助令霍云瑰也不禁为之怜惜。
但霍云瑰很快回神,理智告诉她,这样的做法是很过分的!
她严肃地看着柴英娘,“正因为你我从小相交,我才愿意这么多年帮你照顾望曦;卓家的确对不起你,可是望曦这孩子有什么错?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被那个姨娘和庶弟妹们是如何欺侮的!
“现在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你要让他代替你和我大哥的女儿成婚,你扪心自问,哪里来的资格说这样的话?”
柴英娘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窗外,裴槿儿的心砰砰直跳,眼泪也不由跌落。
她不知道卓家是怎么对不起望曦哥哥的娘,可是她知道,望曦哥哥这么多年真的过得非常不容易。
她真的不想望曦哥哥再受到伤害……
至于那个来路不明的“表姐”,裴槿儿心里很是排斥,现在,竟然还要撮合她和望曦哥哥!
望曦哥哥只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
……
历经一个月,十城百姓的安顿已经稳妥,东宫选正妃之事也正式拉开帷幕。
曾经让霍云浅深深憎恶的太子妃之位,却是令许多女子趋之若鹜的存在,几乎所有家有适龄女儿的人,都把女儿们都去参选。
霍采儿和霍柔儿姐妹果然都榜上有名,愁得霍家人都很是为难。
凭霍家如今的地位,早已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若是再拿下一个太子妃的位置,早晚这个家会受到针对的打击报复。
而平王的可靠消息更是直说,许祯已经明摆着要冲霍采儿来。
可无论霍采儿还是霍柔儿,都非常不愿意嫁入皇家。
为了筹备选秀,霍云浅无奈将霍采儿送回了卫国公府暂住。
“祖母,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逃避吗?”霍采儿指了指自己的脸,还侥幸抱了一丝希望,“看到我这张脸了吗,这么明显的混血啊,到时候第一眼就得把我当乱臣贼子赶出去了罢!”
卢梦春和霍云瑰都不由被逗乐了。
霍柔儿急了,“我也不要去,嫁什么太子啊,只有念月才想嫁太子,我不要和她抢。娘,二姐都出嫁了,你怎么就没给我订一门亲事呢?”
“现在还怪起我来了?”卢梦春真是好气又好笑。
“好了,都别自乱阵脚。”凤夫人将两个孙女搂在怀里,轻轻摸着她们的小脑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霍家人还没上战场就想着退缩,是不是太给咱们家丢脸了些?”
霍柔儿脸上一下红了,霍采儿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最终,二人还是带着一肚子的不情愿上了去内监的马车,却在马车上悄悄商议着如何能够在初选就被淘汰——虽然,实在是希望渺茫。
这一个月内,进京参选的少女已到了数千人之众,到了场地,乌泱泱一大群人站着,真可谓壮观。
霍柔儿不由咋舌,向身边的霍采儿咬耳朵道:“真可怕,听说这儿有五千人呢,点兵的时候那该有多少?”
霍采儿耸肩,“这你就没见过世面了,这才五千,动辄上万的你见过没?每个人稍微说话大声点,前面发号施令的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们俩旁若无人地闲聊着,惹来旁边秀女们的一致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