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误了卿卿性命
明净的天幕里,游走着几朵白云,颇有一种高远的情怀。
一夜的大风,院子里落叶堆积,早起的几个仆人,正努力的打扫着。扫帚接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齐文鸢一夜酣梦,对大哥的绝对信赖,让她所有的担心与顾虑,烟消云散。
春桃春杏则是一心焦急,对小姐的没心没肺的,她们也只能摇头轻叹,帮她盖好被子。
三天的时限转眼已到,这天早晨,春桃满脸愁容的端来早点,弱弱的问道:“小姐,老祖宗定下的时间可就到了,你……”
没等春桃把话说完,齐文鸢故作神秘的轻嘘了一声,将糕点嚼的津津有味。
自从恢复正常,小姐的心思越难猜透,古灵精怪的念头一堆,让她无法应对。
看小姐的神态,似乎说明已有良方。她当下也不多问,心中疑惑陡生,莫非真相竟是在书里。
那日,跟大哥商议过之后,齐文鸢就放心的呆在住处,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
除却探望娘亲那次,她哪里都未曾踏足,百无聊赖的每日读读书,写写字。
春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瞒着小姐,悄悄的去烟霞湖勘察了下现场。道听途说过几个断案的戏文,她坚信这是洗脱冤屈的基本步骤。
但是,一无所获。事发地点,干净的一如往昔。
缺乏经验的她,瞬间束手无策,再怎么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子。
“时候差不多了,春桃,我们走吧。”
齐文鸢定定的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太阳高挂,温暖和煦,当真是个好天气。
春桃点头应允,搀扶着小姐的胳膊,往福寿居去了。
姊妹相争的真相,不管是什么,传出去于齐家的名声都没半分好处。
老祖宗心知肚明这一点,偌大的福寿居,她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并仔细叮嘱她们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作为当事人,齐文碧一大早就出发了,刚一进门就满脸委屈的扑在老祖宗怀里,嘤嘤的哭起来。
“碧姐儿,要是这件事是真的,祖母定会好好的补偿你。”老祖宗抚着孙女的头,一脸的慈祥。
齐文碧在心头暗自窃喜,连祖母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想那齐文鸢纵然有天大本事,也无力回天。
听说孙女的嗓子坏了,老祖宗心疼的抹抹眼泪。吩咐彩蝶泡了一大壶润嗓的薄荷茶,希望会有些帮助。
与当事人有牵连的人,接二连三的到了福寿居。
“娘,让您担心了,都是孩儿管教不力。”齐仲梁向齐母长鞠了个礼,神色十分愧疚和自责。
对两个女儿间的争斗,他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寻常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不想,今日竟闹到这个地步。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
他侧头瞧了瞧小女儿,见她一脸憔悴,与生俱来的父爱涌上心头,恨不得是自己的声带出了问题。
这件事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大女儿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小女儿就是栽赃污蔑。
若大女儿没能拿出证据,那就是蓄意谋害亲妹。
不管哪个女儿最终胜出,他都是失败者,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祖母,鸢儿来了。”
不同于往常直接扑在祖母怀里,才到门口,齐文鸢就跪倒在地上,像是负荆请罪的剧情。
齐母颔首,示意她起来,脸上的表情严肃而镇定:“鸢儿,时限已经到了,你可调查清楚了。”
齐文鸢点点头,目光转向周围的几个人,一一打着招呼。
“姨娘,您也来了。”看见柳若棠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齐文鸢并不动怒,反而欠身作了个揖,乖巧的开了口。
在这种公众场合,柳若棠向来重视自己的言行,她柳眉一挑,淡淡一笑:“我是怕碧姐儿神志不清的说错了什么话,赶紧过来瞧瞧。碧姐儿年纪还小,你这做姐姐的可要担待些。”
“那是自然的。碧儿,你的病可好了?姐姐这两天忙些事情,就没去看你,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齐文鸢得体的回答着,眼睛落在齐文碧的身上,脸上的表情真挚而关切。
齐文碧眼中含恨,她可没想给齐文鸢一点好颜色,冷冷的说道:“怎么会,这一切可都是托姐姐的福呢。”
一阵沙哑的声音,传进齐文鸢的耳中,她不禁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装深沉?
这几天齐文鸢足不出户,春桃春杏又因为诬陷事件,对齐文碧怨恨在心,一直都未到过飞絮小筑门口。
所以,齐文碧声带受损的消息,她并不知情。
“鸢儿,你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么?”齐母言归正传,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眼睛盯着齐文鸢。
被人冤枉的滋味,她年轻的时候也尝过,还好最后顺利洗清了冤屈。
齐文鸢还没做出反应,春桃却已紧张的手脚冰凉,她太害怕多年美梦又成空。
小姐的风光,夫人的安康,这一切太来之不易。若是谋害亲妹罪名成立,小姐又该被赶出府,说不定还会连累夫人。
她的手心已微微的渗出冷汗,深垂着头,不敢看众人的目光。
察觉到春桃的紧张,齐文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暂时舒心。
“祖母,眼下没有。”齐文碧欠了欠身,不疾不徐的回答道。转而,她的眉毛一挑,眼望着齐文碧,心中不屑:“不过,碧姐儿,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推你入水,你又有什么证据?”
问题一出口,众人心中都觉得有理,无可反驳。
齐文碧全没想到此节,她努力的使自己镇静下来:“当时就咱们两个在场,若不是你推的,还会是我跳下去的不成?”
她的语气中满是委屈,眼圈便又红了,拿着手绢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潮湿。
她的声音原就沙哑,再加上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不禁心中生怜。
“那可说不准,有的人就喜欢自己跳进湖里玩呢。”齐文碧的可怜模样,让齐文鸢更觉厌恶,这世道,不怕恶人,就怕会演戏的恶人。
齐仲梁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不管帮哪个女儿说话,都只会让他感到更愧疚。
“鸢姐儿,这可说笑了。这么大冷的天,会有人专门到冷水里玩么,若不是被人硬推下去,谁又会做这种傻事。”
柳若棠嘿嘿的冷笑了两声,全然忘记了保持矜持态度的一贯准则,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齐文鸢不气不恼,微微一笑道:“姨娘说的是,鸢儿也是这样认为的,何况六妹冰雪聪明,断然不会干这种傻事。”
柳若棠的一颗心还未放下去,便又听见齐文鸢继续说道:“所以,六妹跳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跟我闹着玩呢。”
听到这里,齐母的眉头一皱,不敢置信的盯着齐文碧,她不敢相信她伶俐可爱的孙女,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你……血口喷人,祖母,你要相信碧儿。”齐文碧怒目而视,拿手指着齐文鸢,怕祖母因此而怀疑自己,连忙转过头,向祖母投过去哀切的目光。
齐文鸢面不改色的站着,心中荡漾着满足的微笑,呵呵,现在知道害怕了,已经太晚了。
春桃也是一惊,小姐的口才何时变得这样好,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而且句句在理。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小姐占了上风,她放下心来,期待着小姐带来的更多惊喜。
齐文鸢不甘示弱,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的只是我亲眼所见,可不是什么血口喷人。”
面对齐文鸢咄咄逼人,齐文碧已无还击能力。情急之下,她想到了红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声喊道:“对了,我有证人,红儿当时可是看见你推我入水的。”
红儿是她的王牌,到此刻打出,目的显而易见,让齐文鸢无言以对。
“祖母,带红儿来。好不好?”齐文碧的口气一软,隐隐有哀求之意。
作为关键人物,红儿的证词十分关键,齐母默许的点点头。
齐文碧长长的舒了口气,用眼神示意焦急的柳若棠放下心来,她自有办法。
带着红儿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齐敬诗。
“祖母,红儿带来了。”齐敬诗朝齐母深深的作了个揖,清澈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厌恶。
齐母一向对这个孙子宠爱有加,见他远来,心中不胜欣喜,眉眼含笑的朝齐敬诗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齐文碧无意于寒暄,急于将今日的事情一锤定音,没等老祖宗发话,就急忙开口问道:“红儿,你快说,是五小姐推我入水的,是不是?”
红儿避开齐文碧的目光,一脸惶恐的看着老祖宗,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六小姐让你说,你就直说好了,若是敢有任何隐瞒,家法伺候。”齐母的脸色突变,语气十分凌厉。
那红儿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说道:“是。老祖宗,其实,其实……是碧小姐自己跳下去的。
这两天有事情发的晚了,昨天的明天才能补上,对读者说一声抱歉。又到了十一月,时间还真是快,天冷,注意保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命里的灵石?
秋风起,吹落黄花地。
满山青草,不知在哪场风吹过之后,无一例外泛着凄凉的黄色。
两匹马在小道上并排行走着,脚步缓慢而有节奏。马背上,坐着辛郁主仆二人,他们的面色凝重,如同这漫山遍野的荒草。
躲藏了几个月,高凉郡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通过几个可靠官员长期的明察暗访,郡王的死因已调查的一清二楚。
只是,高凉郡中眼线众多,作为众矢之的,辛郁的行动越发的谨慎。
离开凤翔城的时候,辛郁心中莫名涌现出一抹不舍,他遥遥的看着城门墙上凤翔俩字,愣愣的出神。
却要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转身扬鞭疾驰。
少主打小就与其他男孩子不同,目光永远睿智而冷静,从不向别人坦露自己的心事。
却要太了解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他不动声色的揣摩着少主的心思,悉心为他置办着一切。
那个齐家小姐,他还真想见上一见,少主居然肯花心思给她买衣衫,而且亲自送上门。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他十分怀疑面具下的少主,是否已经换人。
前几天,一只信鸽带来了凤翔的好消息。说是真相已经大白,只等辛郁回去,里应外合,重拾俯瞰天下的威严。
辛郁激动之余,陡然有些失落,深居简出这几个月,他忽然体会到隐逸的恣意。
儿时在王府,地位虽尊宠,却时时受约束。父亲永远是那几句用心良苦的叮嘱,你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人,要勤勉自持。
所以,童心还未萌生,便被扼死在摇篮里,他甚至有些嫉妒弟弟们之间,无拘束的玩闹。
等再长大些,他渐渐明白了事理,几个弟弟的嫉妒,让他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光芒。
他原没什么野心,只是,命运把他推到这个位置上,他也只能为那个王位而活着。
提心吊胆,胆战心惊,没有一天太平日子。历经几次死里逃生,他才活到这般年纪。
离高凉郡越近,他逃离的心思越强烈。马蹄声回荡在山谷,悠远而绵长,哒,哒,一声一声,徒惹起一腔思绪。
经过齐文碧一番折腾,齐文鸢的婚事暂时被搁置下来,单从这一层上说,她倒是得感谢齐文碧。
洗脱冤屈,扬眉吐气,人生走到这一步,终于小有所成,她也算对得起原主这副好皮囊。
孟秀荷来找过她一次,只可惜齐敬诗那时不在府中,她在孟秀荷如画的眉目中捕捉到一丝深深的失落。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二人高涨的情绪。谈天说地,从影视明星到八卦新闻,闺蜜间的话题永远大同小异。
身在王府,孟秀荷掌握着一手资料,她满脸忧心的向齐文鸢吐露,凤翔的平静维持不了几年。
齐文鸢微微颔首,却并不以为意。她自恃不是高瞻远瞩之人,走一步看一步,是她不变的做人准则。
漫漫的时日,终究是无事可做,闺阁中刺绣,画眉之类的乐趣,她半分也不感冒。
那日,她坐在西窗前喝茶,突然感觉身体上一阵异样。口袋中的小石块,似乎隐隐有股力量,疏通着她全身的经络。
上一世,修真时的元气仿佛一点一点的回归到体内,她一时喜不自禁,按照师父讲的法门,静静的打起座来。
“到这里来……”恍惚中她听到一阵极低沉的声音,似乎从十分遥远的地方的传来。
她一惊之下,急忙停止了运气,那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春桃和春杏的声音。
“春桃,小姐最近好像很烦闷呢,咱们是不是该给她找些什么消遣?”
沉默了良久,只听见一声叹气,有人开口说了话,却是春桃的声音。
“可不是,自从小姐恢复正常,对府内的一切就没有了兴趣。依我看,小姐迟早都是要离开齐府的,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带着咱们。”
春桃发自肺腑的陈词,让齐文鸢十分感动。被人这样珍视,她还是头一次。
意识到自己的听力有了神一般的进展,齐文鸢惊喜的握着那颗其貌不扬的石块,顿时,对继续修真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或许,这便是冥冥注定中的缘分么,与尘世中与一颗石头相遇,再续前世未完的事业。
好奇心,作为共有的情绪,深深的扎根于每个人的骨子里,齐文鸢也不例外,她忽然想知道在她没参与的时间,别人都在做什么。
雀跃的蹦跳到院子口,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她伸出右手放在耳朵旁,仔细的聆听着。
齐府人多口杂,声乱如麻,她努力的分辨着声音的出处。
“老爷,碧姐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一阵熟悉不过的声音穿越层层的围墙,刺进齐文鸢的耳朵,呵呵,是柳若棠。
她冷笑了两声,眼下柳若棠是最大的敌人,她定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下,她凝神倾听,心中不忿,齐文碧被禁足没几天,这老女人就舍不得了么。
母女情深,可够感人的,她轻哼一声,满腔厌恶。
“若棠,你如今还要再袒护碧儿么,她犯下这么大的错,你以为娘能轻易放过她!”
齐仲梁的语气十分冷漠,不给人半分回旋的余地。
她的父亲,抛弃她的父亲,竟然也会有如此是非分明的一面么,齐文鸢暗暗吃了一惊。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原主的心里对父亲的依恋,齐文鸢其实感觉得到,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听到父亲这样严肃的反驳,她胸中的厌憎之感,顷刻之间,消散了不少。
“老爷,可是,……可是,碧儿她已经够惨的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声带却坏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柳若棠的语气哽咽,难掩心疼。
齐文碧的声带坏了?齐文鸢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随即,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齐文碧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原来是声带坏了。
哼,自作孽,不可活,齐文鸢恨恨的自语道。也不是她心肠硬,主要像齐文碧这种背后暗算的小人,压根激不起她半点的同情心。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是碧儿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蓄意陷害鸢姐儿,又何至于跳进湖里。只怪我们把她宠坏了,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齐仲梁声色俱厉,毫不留情。
只感觉鼻中一酸,齐文鸢的泪差点掉下来。以前,她无比讨厌这个父亲,恨他的无情,恨他的偏袒。
此刻方才知,父亲的心中其实一直有她的位置,只是曾经的隔阂太深,一个不会表达,一个却不懂得接受。
良久的沉默,只听得一阵委屈的哭声,似乎是柳若棠见女儿的事情,全无转机,再难克制心中的情绪。
“老爷,你好狠的心,碧儿她,她……你真的不管了么?”
“回头再说这件事,我先出去一趟。”
一阵仓促脚步声之后,屋中悄然无声,柳若棠失魂落魄的俯在桌子上,眼神空洞。
齐文鸢垂下手,思绪万千。若不是今日不经意的听见这番对话,或许,此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
父亲,他应该也是有难言之隐的吧。
齐文鸢悄然回到屋子里,定定的坐在椅子上,桌上摊开着一本书,微风吹过来,书页哗哗的翻动着。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只听得院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老爷,您怎么来了,小姐,她,她在房中。”
春桃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喜悦和紧张,到齐府这么久,老爷还是第一次登门。
“春杏,快叫小姐出来,老爷来了。”
春杏闻声,一路小跑进屋内,惊喜的向齐文鸢报告这个好消息。
自小为人仆,春桃春杏心知肚明,想要在大户人家中立足,父亲的宠爱必不可少。
老爷今儿亲自登门,自是出于对小姐的宠爱,她们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父亲。”齐文鸢站在门口,柔声喊道。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五官格外的生动,她的嘴角含笑,表情温暖。
齐仲梁一愣,心中咯噔一下,又惊又喜,他已经太久没听过大女儿喊自己父亲。
他的神情激动,几滴清泪从眼角流下来,口气中夹杂着受宠若惊的恐慌:“鸢儿,你肯叫我父亲了。”
齐文鸢用力的点点头,拿出手帕替他擦去泪水,手指触碰到他的脸,粗糙感让她明白,父亲已经苍老了。
“好,好,好……为父别无所求。”他激动的连连叫道,心中柔情陡生,欣喜的拿手抚摸着女儿的头,一如很多年前。
那时,女儿年纪尚幼,伶俐活泼。他最喜欢把女儿放在膝上,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额头。
这种再平常不过的温情,足足隔了这许多年。
其实他今日来,并非来叙父女的情谊。小女儿的声带,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他实在不忍心袖手不理。
但纵观齐府上下,能请来皇甫神医的也只有他的大女儿。犹豫了良久,他硬着头皮来了。
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大女儿轻轻的一句呼唤,勾起他多年前已经冷却的温柔。
这一瞬间,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一直追求的是什么。
人其实都一样,越是想要的,越想逃避。
斜阳轻轻的洒落下来,温暖着万物。
榕树下的秋千架,孤单的悬着,像是在等着有缘人来乘坐。
菊花成簇的开着,灿烂了一季的寂凉,有人写过这样的诗: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齐文鸢安静的看着自己日渐老去的父亲,心中一阵酸楚,莫名的想为他排忧解难,她笑眼盈盈,语气温和:“父亲,您是为妹妹的病来的吧。”
被人戳破了心事,齐仲梁的神色明朗了一下,很快又黯然下去。
“不,鸢儿。我只是路过,来瞧瞧你。”他哑着嗓子,摇摇头,能在有生之年,得到大女儿的谅解,他已别无所求。
那年,亲手送走女儿,他心中的难过比起发妻,只多不少。只是,朝堂上的闲言碎语,他又如何承受的住。
为了保全自身的名声,不惜送走女儿。面对发妻每日以泪洗面的问责,他心中渐生倦意。
所以到后来,他有意无意的冷落莫如雪,说白了只是为了逃避心中的愧疚。
但每次夜半醒来,他的眼前浮现的全是莫如雪忧伤的脸庞。
“父亲,您不用瞒我,我知道的。您放心,我明天就去药王谷请皇甫伯伯。”
齐文鸢握住父亲的手,眼神坚定,语调柔和。
其实,一切都是命运。若不是她今日亲耳听到父亲那一番言辞,她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
算她齐文碧走运,凭着皇甫神医的精妙医术,小小的声带损坏,那都不是事儿。
想起以前对女儿的冷漠,齐仲梁的心头一阵自责,轻轻的叹口气道:“鸢儿,可真为难你了。以前……都是为父的错。”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诚挚。
他这一生,倔强的从不跟人认错。明知冷待莫如雪,是自己的错,却不愿承认。
谁料,在女儿面前,多年的坚持轻易的化为泡影。
“没什么。”齐文鸢盈盈的笑着,在这个世上,父女原就没什么隔夜仇。
春桃春杏看到这幅温情画面,心头感动连连。小姐当年在成州,没有父母的庇护,可真吃了不少苦头。
父女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清晨的街道上,马车缓缓的行着。街道两边的小商铺中,有些已经门户大开,等着顾客光临。
齐文鸢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着这个古城的早晨。
“小姐,您可不能抛头露面了。”小满怯怯的拽着她的衣衫,小声的提醒道。
齐文鸢回过头来,冲她扮个鬼脸,放下帘子来。
她才不在意什么抛不抛头,之所以听从小满的建议。纯粹只是因为秋日清晨的风太凉爽了些,她实在怕冷。
她缩了缩着脖子,从怀中取出一个明晃晃的银镯子,细细的端详着。
那镯子的上刻着凤凰的图纹,看起来十分精致。成色却已经很旧,边缘的地方,还有磨损的痕迹。
这银镯子是早晨去给老祖宗辞行的时候,老祖宗赏的,说是体念她善良,待人亲厚。
一看便知是极富历史的古物,她小心摩挲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能值多少银子。
别怪她小市民,这一穿越,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到哪里都寸步难行。
上次在赌坊赚的银子,她早就花的差不多了。但赌坊那种地方,她可是没勇气再去了。
“小姐,这镯子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带?”
对眼前这新鲜事物,小满的好奇心大起。作为齐文鸢的贴身侍婢,对齐文鸢的首饰,她一清二楚。
齐文鸢目光离开镯子,看着小满,将镯子递过去:“呐,你看,老祖宗今天才赏的。”
小满受宠若惊的接过镯子,端详了良久,忽然她的眼中闪出一道光,惊喜的道:“小姐,我之前听说老祖宗有个祖传的银镯,宝贝疙瘩似的每日带着,好像,好像就是这个……”
“是么。”齐文鸢有些惊讶的怀疑着,要是祖传的宝贝,那肯定价值不菲。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金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她可没想着把它带到坟墓里。
她接过镯子,喃喃自语了一番,小心的珍藏在怀中。
药王谷离凤翔城中有着遥远的距离,隐藏在一片密林中,谷口的路十分隐秘,鲜少有人知道。
齐文鸢曾经来过一次药王谷,再加上皇甫弦的指点,附近的地形,她烂熟于心。
在一片茂密的林子前,齐文鸢吩咐车夫停下来,自己拉了小满的手下了车。
“小姐,这是什么鬼地方?”
茂密的树林,让小满心生惧意,心中迟疑不决。
齐文鸢置若罔闻,拉着她就是一阵疾行。不停的东绕西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在一片高草前停下来。
那草比人还高,遥遥望过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壁,矗立在高草的尽头,分明已无去路。
小满满心的疑惑,搔着头发,偷眼瞄着小姐。见小姐的满脸笑意,她才稍稍安下心来,确认她们不是迷了路。
齐文鸢拨开那高草,从其中穿行而过,小满无奈的吐吐舌头,紧随其后。
到达山壁前,一个一人高的石洞赫然出现在眼前,小满虽然心中恐慌,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走的数十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几座房屋矗立,小桥,流水,青草地。
小满不敢置信的把眼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是到了仙境。
远远的便瞧见一个人影,一袭白衣,束着高高的发髻,手里捧着一卷书,眼睛却看着天空,似乎是在发呆。
“皇甫兄。”齐文鸢一眼认出来是皇甫弦,还未走近,就惊喜的大声喊道。
虽说她对皇甫弦并无男女之情,但毕竟友情还在,许多天不见,她还真有点想念皇甫弦。
皇甫弦并未转身,他只是拿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口中念念有词:“唉,我又听到鸢儿喊我。爹要是知道,又该骂我了。”
他一脸落寞的低下头来,呆呆的盯着手中的医书。
上次去齐府送过请柬之后,他便再没借口去见齐文鸢,可偏偏越是见不到,越是想念。
齐文鸢见皇甫弦全无反应,突然起了作弄之心。她示意小满不要动,自己悄悄的走到皇甫弦的背后,凑在他的耳朵旁边,大叫了一声:“皇甫兄。”
皇甫弦吓了一跳,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忐忑的回头瞧瞧,那人却不是齐文鸢,又是谁。
看见皇甫弦的狼狈模样,齐文鸢格格的笑起来,骄傲的晃动着食指:“皇甫兄,才几日没见,你的听力就不好了,而且,心里素质也不好了。”
“鸢儿,真是你。”皇甫弦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突然很想把眼前的少女拥在怀里。
眼睛的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站着的小丫头,连忙打消了荒唐的念头,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这人未免太容易害羞了,齐文鸢轻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皇甫伯伯可在家?”
皇甫弦点点头,脸颊上绯红一片,想看却又不敢看齐文鸢。
“小满,你过来。”
就在小满纠结要不要过去破坏气氛的时候,齐文鸢朝她招招手。她才如获得特赦令似的,一路小跑过去。
直到这时,皇甫弦才多少缓解了心中的尴尬,弯腰捡起地上的书,轻拍了下灰尘,故作淡定的说道:“鸢儿,我带你们去找父亲吧。”
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儿,此刻就在自己旁边,他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脸直红到脖子根。
“上次的兰香会,你可去了?”皇甫弦没话找着话,这种相聚的时刻,实在太难得。
齐文鸢点点头,嗯了一声。倒是小满一脸的激动,手舞足蹈的连连赞赏:“我们小姐可是最佳呢。”
“我就知道,鸢儿她肯定没什么问题的。”他的口气里隐隐有些遗憾,光是想到齐文鸢的人,他的胸口就是一热,别说是看到她表演。
齐文鸢狠抓了下小满的胳膊,心中却在思考着如何斩断这小屁孩的情丝。
走的一小会,便已到了那片建筑群。
木质的屋子并不大,几间房屋并列而建。几个青年男子正专心的挑选着药材,见皇甫弦走过,都是淡淡一笑,看样子像是药王谷的学徒。
屋子四周放置着几张灰暗的桌子,上面堆放着新鲜的药材,药香扑面而来,像是从前娘亲的味道。
齐文鸢猛嗅了几口,想起以前娘亲的暗淡生活,心中不免后悔昨日的决定。
像齐文碧那种人,就应该抛弃在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她幽幽的叹口气,眉头深皱,像是跌入回忆的河里。
这几日更新的有些慢了,不好意思。感谢读者们不离不弃,作者君立志要战胜拖延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药王谷寻医
碧荷园的大门紧掩,每日只在用膳的间隙,才有人行色匆匆的进去送饭。
一连几天,只要一得空,柳若棠都会到碧荷园门口盘桓。
她的眼中含泪,抚着青砖的墙壁摇头叹息。她的长发在风中扬起,表情失落而憔悴,再看不出半分往日骄傲的神彩。
默认女儿的陷害行为,或许,一开始她便错了。
但这一系列的事情,不仅没有打消她的报复念头,反而让她越来越恨齐文鸢。
她讨厌现在太过谨慎的自己,连女儿都这般下场,她哪里还有理由退缩。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鱼死网破。但至少也好过忍气吞声,小心翼翼。
“哦,鸢儿,你怎么来了,莫非是你母亲亲又出了事?”
皇甫英见来人是齐文鸢,以为是莫如雪的旧疾复发,心中不免忐忑。
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额头冷汗涔涔,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紧张。
齐文鸢摇摇头,眼神中充满感激,礼貌的朝他作了个揖,说道:“有劳皇甫伯伯挂念,娘亲她很好。我这次来,是为家妹。”
皇甫英发自肺腑对娘亲的关怀,让齐文鸢心中十分为难,她实在不知道该站在哪个阵营才好。
以前她是全力支持皇甫英的,但父亲意料之外的表现,让她觉得父亲其实也并非绝情之人。
但转念一想,娘亲都还没表态,她这个太监又何须这般着急。
“哦,是碧姐儿么?她怎么了?”
出入过几次齐府,对莫如雪周遭的一切,皇甫英还是有些了解。
仿似齐仲梁的妾室,也有一女,叫什么碧儿。他只听过名字,却从未见过人。
理性与感性,在齐文鸢的脑海中来回盘旋,一时间,不分伯仲。
她犹豫了良久,淡淡的开了口:“是这样,前几天家妹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喝了几口冷水,不想却损伤了声带。父亲托我来求皇甫伯伯,去一趟府上。”
“才不是不小心,分明是六小姐自己跳下去的,还想借此诬陷我家小姐。”
小满早就看齐文碧不惯,对她处心积虑的诬陷行为更是痛恨。她心中一时不忿,恨恨的说道。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齐文鸢拉了拉小满的袖子,转头低声的示意她不可多言。
她回过身来,朝着一脸迷茫的皇甫英微微一笑,解释道:“皇甫伯伯,你别听她胡说,没这回事。”
小满扁扁嘴,满脸的不情愿,明明就是事实,小姐为什么不让说出来。
“鸢儿,刚好今天上午我也没什么事情,且随你去趟府上。”齐仲梁知道齐文鸢有意隐瞒,也就不再多加追问。
皇甫弦可没父亲这般平静,光是诬陷俩字,就让他心头一紧。
满脸担忧的偷眼向齐文鸢瞧去,这时他方才发现,齐文鸢秀丽的面容中隐隐夹杂着几分憔悴。
他的心中十分不忍,下意识回忆着小满所说的六小姐的模样,他可不容许有人欺负鸢儿。
之前他与齐文碧见过一面,却是惊鸿一瞥,并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只隐约记得那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孩子。
就是她诬陷鸢儿么,他心中的震惊一时难平。对这件事,他实在好奇,打算找机会从小满那找寻突破口,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可太好了,皇甫伯伯。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吧。”
齐文鸢怀着复杂的心情陈说着这句话,她并不真的明白,自己到底是否希望齐文碧好起来。
能重新跟齐文鸢度过短暂的时光,皇甫弦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奈不住他的诚挚恳求,皇甫英深深的叹了口气,也只好应允下来。
皇甫弦兴奋的难以自制,飞速的跑回房间里,郑重的换了身衣服。
青色的长袍,衬得他的脸更加的白,漆黑的眸子,如一弯清澈的池水。若是手中再多一把折扇,便宛然是个玉面书生。
“我只是衣服脏了,怕丢了父亲的脸面。”
众人投来的目光,让皇甫弦一阵心虚,生怕旁人看出来他是出于对齐文鸢的情谊。他垂下头,低声的解释着,小脸却红扑扑的。
皇甫英摇头轻笑,不禁在心里轻叹,这孩子,真是藏不住心事。
齐文鸢也是分外无语,还精心打扮一下,搞得她要跟皇甫弦相亲似的。
小满注视着皇甫弦,捂嘴偷笑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皇甫公子这么一打扮,可比我们大少爷还要俊呢。”
一句话说完,三个人都笑起来。皇甫弦的头低的更深了,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是他的行为太过了么。
离开药王谷的时候,齐文鸢恋恋不舍的想把这里的风景记在心底。
碧水蓝天,风轻云淡,药王谷的秋天似春日般明朗。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若是来日有机会,齐文鸢倒是愿意在这里小住上几日。
男女间的避嫌,作为一项必守规则,理所应当的写满了中国的古代史。所以,去齐府的路上,四个人乘了两辆马车。
马车声哒哒,远离了寂静,奔向喧嚣。
从药王谷出来,小满就不怀好意的看着齐文鸢,一副等人坦白的表情。
被小满看的实在不好意思,齐文鸢放弃了抵抗,投降似的开了口:“你可别多想,我跟皇甫公子,可没什么。”
“那是皇甫公子单相思咯。”小满满面桃花,拉着齐文鸢的手,继续追问道。
刚才皇甫弦的表情,就算是个瞎子,也瞧得出来他钟情于小姐。
若小姐未来的夫婿真是这位皇甫神医的公子,她倒也放心。
连古人也这么八卦么,齐文鸢总算明白花边新闻受欢迎的根因了,完全是全世界人民骨子里的劣根性。
“可别瞎想。”齐文鸢抬起手,弹了一下小满的额头。
随即,她掀开帘子,装作看窗外的风景,希望能打消小满的热情。
青翠的山林已经远离了视线,前方的路越来越宽阔。
阳关大道与羊肠小道通向的世界,永远的不再同一个频道,就像有人向往高官厚禄,有人却隐居山林。
归根到底,不过是欲望使然。
回来的路似乎永远比去的时候短,就比如,每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前途未知,下意识的便觉得路途漫漫,没有终点。
回来的时候,却刚好相反。因为知道目的,所以路程的长度在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断,归途总是显得短些。
齐文鸢就是这种感觉,在她还未做好准备的时候,马车便已停下来。
抬头再次望见齐府高挂的匾额,她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前一刻还在药王谷中谈笑,此刻却又回到原点,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皇甫英一路跟在齐文鸢后面阔步的走着,手中提的仍是那只万年不变的药箱。许久没来齐府,他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虽然他心里明白莫如雪喜欢安静,平时甚少出院子。但对遇上莫如雪这种小概率事件,他仍怀有希望。
秋风扫落叶,春草秋日黄。
园中的枯枝败叶,稀疏的落在青色的地砖上,别有一番凄凉的气息。
墙角栽的花,明明前几天还开的好好的。一夜之间竟尽数开败了,落英纷纷,缤纷了一地,就连枝叶都泛着枯槁的黄色。
禁足已经整整五天,却仍是没半点要解除禁令的消息,齐文碧拿手支颐,愣愣的坐在窗边,极目远眺天边的风景。
碧荷园的大门,每天只会在用膳的时间吱呀一声响,然后迅速关闭。
围墙外的风景,曾经简单到触手可及。但如今,她只能在阁楼上,透过一个狭小的窗子,来感知外面的世界。
老祖宗遣散了她身边所有的丫鬟,只从别处调来一个,每日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由于人手的匮乏,偌大的庭院已无人打扫,落下的残枝败叶,更显得她处境的凄凉与荒芜。
连续服了几次药之后,嗓子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但她的声音却没半分改变。
不治之症,这是大夫临走时留下的最后几个字,那种绝望,像是赤足走过刀山。
乌鸦般沙哑的嗓音,让她彻底失去了交谈的乐趣,几天来,她闷声不响或坐,或站,再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每日送来的饭菜,清淡而简单。祖母说她欲念太重,心计太深,吃素才能清心寡欲。
她心计深么,若是真深,又怎么会让齐文鸢那丫头倒打一耙。
她嘿嘿的冷笑了两声,抱怨着不公的命运,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齐文鸢,而不是她齐文碧。
祖母如此,父亲如此,连大哥也是如此。
如今她落得这样结局,不知多少人会躲在背后偷笑。
齐文鸢,她用手指蘸着水,牙齿狠命的咬着嘴唇,在桌上写下这三个字。
然后,她愤怒又用手掌将这几个字抹去。
秋日几多凉,冰凉的触感传到全身每个角落,她蜷缩在身子,脸上的表情晦明不定。
折腾了许久,精心布置了许久,她的七情之中,如今单纯的只剩下恨。
这一生,只要她有得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把齐文鸢从她的人生中抹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尝恶果
过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碧荷园门口。
门前的守卫,已提前得到过老祖宗的授意,所以,见皇甫英到来,他们都垂首退在一边,眉目间十分恭谨。
齐文鸢并未随同进去,名义上说是为避嫌,实际上是她打心眼的不愿再见齐文碧。
想起那日在湖心亭,齐文碧虔诚求她原谅时那份伪装出来的表情,她心中就是一阵厌恶。
况且就算进去,那少年老成的女人未必领她的情,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皇甫弦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十分想留下来跟齐文鸢小叙离情,但碍于父亲在场,太明确的显示自己此行目的,终究是不妥。
另外,对齐文碧他实在好奇,像她那种年纪的小女孩,公然的陷害于人,太也令人匪夷所思。
齐文碧跟往常一样,正在阁楼上看风景,却听见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眼下离午膳时间尚早,竟有人前来,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心中不自禁的生出些期待,莫非是娘亲悄悄的看她来了。
但在看清来人身影的那一瞬,她的希望落空了。
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从身形上判断都是男人。前面的一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袭深蓝色的长袍,面容矍铄,右手里还提个东西。
待看清后面跟着的那个年轻人,齐文碧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认出便是皇甫弦。
虽然只见过一面,齐文碧却深刻的记住那张脸,那张清俊,但稚气未脱的脸庞。
一推测,她便知道前面那人是药王谷名动京城的皇甫神医,心中又惊又喜,只道是娘亲千辛万苦的请来神医,治愈自己的喉疾。
想到自己的声带治疗有望,她喜出望外,蹦跳着从阁楼上下来,快步迎上去。
“可是皇甫神医大驾光临?”她躬身行了一礼,虽说从小养尊处优,但对大夫,她有种骨子里的敬重。
她的声音沙哑粗重,与秀丽的容颜,甚是不相符。
皇甫英点点头,谦虚的回了一礼,说道:“碧小姐,不必客气。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必当竭尽所力治愈碧小姐的疾病。
“那可有劳了,神医,您请坐。”齐文碧指着不远处的椅子,眼睛中焕发着别样的神彩。
她偷眼瞧了瞧皇甫弦,仿似才几日不见,他脸上的轮廓越发的硬朗,多了几分成熟。
皇甫英在椅子上坐定,药箱随手的放在一边,微微一笑道:“碧小姐,你过来,我瞧瞧你的嗓子。”
仔细的检查过后,皇甫英的双眉紧蹙,似是遇到了大难题。转而,他悠悠的叹了口气,摊开张白纸,握着笔的手却是犹豫不决,良久不曾下笔。
“皇甫神医,我的声带是不是没办法治愈了?”齐文碧眼中含泪,语气颇为沮丧,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甫英却不说话,低头凝神思考。眼前娇俏的少女的喉疾,已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
他的眼神黯然,缓慢的动着笔,写的全是些温和的药物,只勉强起到缓解的作用。
父亲虽然不置一词,但从父亲的神情,皇甫弦便已知无法妙手回春,不禁暗暗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
不过,转念想到,这女子便是嫁祸鸢儿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怒气陡生,虎视眈眈的瞪着齐文碧。
他的做人原则很单纯,只要跟齐文鸢过不去的,都是他皇甫弦的敌人。
眼前娇怯怯的小女孩,眉目如画,容色却十分憔悴,水汪汪的眼睛里写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倘若是别人告诉他,齐文碧是那个蓄意陷害之人,他多半不会相信。但小满是鸢儿的贴身丫头,她的话肯定不会错。
而且,当时鸢儿脸上急欲隐瞒的神色,分明就是间接承认了那件事的真实性。
果然,大户人家之间都是这般的勾心斗角么。这样一想,上次,鸢儿娘亲所中绮梦香之毒,肯定也是有人蓄意而为。
鸢儿虽未明说,但平白无故的,若不是有人设计,谁又会中绮梦香的毒。
他的心中一凛,手心不自觉的生出冷汗,对齐文鸢的担心,又多了好几分。
他真的想不明白,像鸢儿那般善良的人,为什么会有人屡次跟她过不去。他冷冷的瞥了眼齐文碧,强压下内心当面问责的冲动。
“碧小姐,这药方只有缓解之效,却不能根治。”皇甫英起身将药方递给齐文碧,心中十分不忍。
行医这些年,医治过各种病人,真正意义上的束手无策,这还是第一遭。
他不禁有些沮丧,低垂着头,不动声色的整理着药箱。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齐文碧却也十分绝望。她闭上眼睛,泪水划过苍白的面颊。一滴一滴,濡湿了灰色的地面。
最后的希望,轻而易举的化为泡影。连神医都无能为力的事情,谁还会有办法。
果然这是上天的惩罚么,但她又做错什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多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重生,就算重生一百次,改变不了结局,又有什么用。
她抚着桌子,神色恍惚,愣愣的看着那张药方。白纸黑字,未干的墨迹,在她看来,比什么都残忍。
临走的时候,皇甫弦借口忘带东西,匆忙的又跑回屋子里。
“以后,不要再想着欺负鸢儿。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皇甫弦俯在神色漠然的齐文碧的耳畔,眼神坚定,冷若冰霜的警告着。
齐文碧的身子一颤,目光森然,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在齐文鸢的极力邀请下,皇甫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莫如雪住处。
眼见莫如雪安然无恙,气色红润,面若桃花,颇有当年的风姿,皇甫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胸腔内的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跳动着,如同曾经血气方刚的少年。
“是皇甫神医啊,快坐。”
莫如雪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见来人是皇甫英,不由得心头一喜。她眉间含笑,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感激。
皇甫英点点头,忍住心头的惶恐,朝她微微一笑。
“皇甫伯伯,娘亲总说让我记着你的恩情,来日有机会了报答。”齐文鸢适时的插了句话,她接过云秀手中的糕点,递给皇甫英。
皇甫英微笑着接过,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刚才在碧荷园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正色道:“治病救人,天经地义,可别提什么报不报恩的。”
皇甫弦站在一旁踌躇不安,小脸涨的通红,有种新女婿见丈母娘的窘迫。
作为过来人,莫如雪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过去拉着他的手,盈盈一笑:“弦儿,你也来尝尝这桂花糕。”
娘亲出乎意料的热情,当时齐文鸢就震惊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半,突然停止了动作,嘴老半天合不拢。
“鸢儿,你领弦儿到齐府上随便逛逛。我跟你皇甫伯伯说会话,小满你留下来,帮我们沏茶。”
莫如雪的一句话说完,四座皆惊。
我去,这撮合的意图忒明显了吧,齐文鸢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娘亲,怀疑一向稳重的娘亲是不是转性了。
殊不知,再沉重冷静端庄贤惠的娘亲,在撮合女儿与心仪的女婿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如出一辙。
齐文鸢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情愿的走近皇甫弦身侧,漫不经心的道:“皇甫兄,走吧,我领你参观参观。”
皇甫弦的脸上早飞上了两朵红云,十分拘谨的点点头,这建议实在合乎他心意。
秋风吹拂,几多闲愁,叶子沙沙而动。
齐府的小院,错落有致,院前无一例外栽了冬青树。所以,一年四季,即使是白雪皑皑的冬天,院里也有一抹碧绿。
齐文鸢东奔西走,指着各个院落,简单的介绍着。既然是看风景,她索性就看个够。
皇甫弦却无意于这些,亦步亦趋的跟在齐文鸢身后,心中浮想联翩。
只要能时刻看着鸢儿的背影,他就已经足够了。他真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两个人,一条路,一阵风。
只是,没有人未卜先知,太多人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倾盆的大雨骤降,淋湿了一季的爱恨情仇。
树木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叶子湿哒哒的一片片掉下来,再无往日的轻盈。
前几日繁盛的花朵,碎在风雨中,红黄交映,却不是缤纷的感觉。
若是林妹妹在,估计又要一番啼哭了吧。齐文鸢无所事事的呆立在窗前,看着细密的雨幕,心中感慨万千。
尽管皇甫英翻遍医术,齐文碧的喉疾,到底是没治好。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在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最深的心底居然有种难以言说的窃喜。
不怪她道德不高尚,她真心觉得,像齐文碧那样的,就该让她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暮色四合,月亮隐没在浓云中,迟迟不肯露出脸来。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几个窗子中,射出点点橘黄色的光。
两名男子身穿夜行衣,警惕性的注意着四周,脚步飞快,行色匆匆。
在一个四周漆黑的庭院前,两个人停下来,当前的一人上前敲着门,后面的一人眼望着周围,生怕有人跟随而至。
只敲的三下,门吱呀的便打开了。开门的那人,低声的催促:“快,快进来,我家大人在等着呢。”
两人相视了一下,确认并无危险,急忙缩身进去。又听得吱呀一声,大门迅速的合上。
那看门人引着那两人穿梭过庭院,进入到漆黑的一间屋子里。那屋子十分大,只在四周贴近墙壁的位置放置了几张桌子。
屋正中央的地方,仿似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那洞口折射出来的黑光,比起四周更为浓烈。
那看门人径直从那地洞中进去,仿佛踏在台阶之类的东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往下只走了没几步,双脚便已接触到地面,四周忽然一片明亮,却是有人点燃了烛火。
“主公,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借着灯光,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跪拜在地上,眉目间甚是恭谨。
“快起来。”
说话的人是辛郁,他扯下自己面部的遮挡物,上前去扶了那老者起来。
这几日,高凉郡要举行登基大典,全城戒备森严,辛郁主仆二人趁着夜黑风高,这才潜入城中。
那老者长叹了一口,口气颇为凄凉:“郡王他是被二皇子谋害的。”
辛郁心头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那老者。在他眼里,二弟虽然行事严谨果决,倒也不至于这般狠心肠。
“少主,老爷他……你要为老爷讨回公道。”却要断断续续的说着,郡王在世的时候,待他十分亲厚,他对郡王存着感激之心。
他抬眼瞧见少主的神色,除却忧伤还是忧伤,并没有一丝恨意,不禁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话。
他太了解少主,手足的情谊,少主向来看的极重。
一边是惨死的父亲,一边是同胞兄弟,不管如何抉择,少主都是受害者。
桌上的灯火,发出幽幽的光,火苗跳动着,像是波动的命运。
“主公,这几天凤翔城中眼线太多,所以,不得已才把接头地点设在这里。”
新郁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比起他的颠沛流离,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那老者是高凉郡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官居要职,对郡王冼乾元一向忠心耿耿。
郡王的突然离世,让他深感蹊跷,再加上大皇子的下落不明,更是让他疑心大起。
几个月前,大皇子的突然造访,传言不攻自破。当下,对大皇子吩咐的调查郡王死因的事情,一口应允下来。
是以,他表面虽然不动声色,暗中却集结了几个大臣,共同谋划这件大事。
二皇子野心勃勃,四五皇子蠢蠢欲动。在两党的纷争之中,他小心翼翼的应付着,毕竟官场经验丰富,几个月下来,倒也安然无恙。
半个月前,在一场恶战中,二皇子取得了胜利,四五皇子则一败涂地。
眼见多年的期盼终于要成真,二皇子不愿再多等上一刻,便命他着手准备登基的相关事宜。
眼见事情即将到无法转圜的地步,他急忙飞鸽传书给大皇子,约定今日在府上见面。
用过晚膳,他便借口身体不适,自行前往这偏殿等待着。
“主公,二皇子弑父犯上的罪名,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且在这里将养两日,等到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我们攻他个措手不及。”
那老者的信心满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新郁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眼中有化不开的忧伤,缓缓道:“有劳李大人了。”
人生走到这个阶段,实是进退两难。进一步,是至尊无上的王位,只是,骨肉相残无法避免。
退一步,是隐居的漂泊生活,身在他乡,隐姓埋名,但会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父亲的叮嘱,仿佛此刻还在耳边,他胸口一酸,忍住即将掉下的泪水。
“少主,郡王在世的时候。常常跟我们说,朕的大皇子以后肯定是个好郡王。”
察觉到辛郁脸上的犹豫之色,李大人轻拍着辛郁的肩膀,回忆起往事。
好郡王么,辛郁喃喃自语,感觉像是有种坚硬的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心脏。
很多年来,他一贯的冷面,喜怒不形于色。他一度以为自己,没了七情六欲。
到此刻,他忽然有些怀念小时候,父亲牵他手时掌心的温度,父亲严肃的面孔。
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在他脸上,深陷的眸子里,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地上的影子,单薄而忧伤。
真相永远直接而残忍,却要担忧的望着少主。这个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中的人,从小到大实在承受的太多,可他却无力分担。
雨过天晴。
枝叶间的露水亮晶晶的闪动着光芒,秋天的晴日远不如夏日般热烈,却也是十足的温暖。
总是在经历雨天之后,才懂得晴天的珍贵。
齐文鸢慵懒的躺在躺椅上,太阳暖洋洋的照射过来,她舒展着四肢,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几日前探望娘亲的时候,秀姨告诉她,柳若棠去大闹过一次,说是让娘亲补偿齐文碧的嗓子。
娘亲据理力争,柳若棠却蹬鼻子上脸,砸碎了屋角的白玉花瓶。
早就想去找柳若棠算账,却突然下了几日大雨,她实在是冷的发紧,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一步。
小满嘲笑说她是蚕宝宝,她并不以为意,谁让这个时代没有羽绒服,没有厚棉衣。
晒太阳,总是件幸福的事情,虽然比不过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却别有一番自在。
养足了精力,齐文鸢拉着春杏就往飞絮小筑跑去。
告状这事,她最喜欢干,自从与父亲尽释前嫌,她就多了一大靠山,自然有恃无恐。
“父亲。”卖萌,撒娇,瞬间化身萌妹子的齐文鸢,甜甜的一边喊着父亲,一边蹦跳着往屋子里去。
路面还未干,她一得意之下,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春杏及时的伸出了援助之手,才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她倒吸一口凉气,脚步慢下来。兀自质疑,果然萌妹子这条路,她行不通么。
“鸢儿,你来了。这两天有没有着凉?”
齐仲梁循声快步走到屋中,满脸的关切。虽然小女儿的喉疾并没治好,但大女儿的以德报怨他看在眼里,对齐文鸢宠爱不免多了几分。
齐文鸢摇摇头,老实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装作惊讶的问道:“姨娘呢,她怎么不在房里?”
当事人不在场,无人辩驳的情况之下,告状的成功率最高。
齐文鸢暗自窃喜,其实,她并不一定用这种方式。只是,父亲这大好的资源摆在眼前,不用实在太也浪费。
对柳若棠这老狐狸,齐文鸢实在恨之入骨。不过,对待恶人最残忍的方法,不是一刀将其杀了,而是慢慢折磨,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去碧儿那里了,每天她都要去那呆上一段时间。”齐仲梁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凄凉之意。
齐文鸢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幸好姨娘不是经常去娘亲那里,不然,娘亲那里的东西,可要被砸的干净了。”
春杏在心头微微一笑,注视着小姐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诧异。小姐的伶牙俐齿果然不简单,告人于无形之中。
齐仲梁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怒气,表妹她竟然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如雪头上去了么。
发生这样的事情,如雪只会更恨自己吧,他有些懊恼的在心中轻叹。
不知何时,表妹突然就不可理喻,全然不似当初的温良贤惠。
记得新婚燕尔的时候,自己明明牵着如雪的手,许下诺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但后来,他鬼使神差的又娶了表妹。男子有三妻四妾,其实也正常,只是,与如雪的情谊却再不似从前。
后悔像一颗毒瘤,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释怀。
可这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
一树的海棠花,在风雨过后,纷纷的依偎进地里。
有道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池塘中的碧绿的池水上面,漂浮了几片枯败的叶子,不再似往日般清澈。
假山上新长的小草,格外的嫩绿,与萧索的秋日形成鲜明的对比。
齐敬诗独自坐在院子里,手捧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雨后的气息,永远的清新怡人,齐敬诗呼吸着,嘴角荡漾起笑意来。
雨下的最猛烈那一日,齐敬诗刚巧在外办公务,并没带伞。
眼见雨没有要停的趋势,便跟冬青到附近的一所破庙中避雨。那破庙位于城郊,平时少有人来。
谁料,过不多久,便有两名女子仓皇跑进来。看打扮像是一主一仆,那两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那小姐模样的女子,因为淋雨,额前的秀发荡在眉间,几滴雨水顺脸淌下。肌肤胜雪,黑眼似漆。
那女子见到齐敬诗和冬青在,惊异之下,礼貌的朝他们抿嘴一笑。
这一笑不打紧,齐敬诗却仿若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心口微微动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娘很忙
心满意足的从飞絮小筑中出来,齐文鸢步履轻盈,像走在云端上一般。
春杏拉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许久没见到小姐如此开心,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才走出没几步,便见小满气喘吁吁的迎面而来,神色十分匆忙。
“小姐,那个……孟郡主来了,到处找你呢。”
小满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挽住齐文鸢的手。
听闻好闺蜜登门,齐文鸢的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连续的雨天,让她心情莫名其妙的抑郁,早就想找人一诉衷肠。
上次来齐府,并没见到齐敬诗,这让孟秀荷十分遗憾。
连日的大雨,勾起她漫无边际的想念。天一晴,她说什么也等不及了,乘了马车便往齐府来。
轻车熟路,到齐府并没费多少工夫。只是一路上,一想到会碰见齐敬诗,她就紧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
隐藏的小女人的情怀,在遇见齐敬诗的那一刻,洪水猛兽般的向她袭来。
这世上,总有些男子,有着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不受控制的想靠近。
哪怕只是飞蛾扑火。
“秀荷,你来啦,走我们到屋子里去。”
齐文鸢一脸的兴奋,拉着孟秀荷的手,便欲往屋子里去。
孟秀荷本在秋千架上坐着,被齐文鸢这一拉,站起身来。她的嘴角含笑,佯装生气道:“你可是个大忙人呢,看来,下次来我得提前预约。省得到时候又找你不见。”
“家里有那么点事,需要处理。”
在这方面,齐文鸢倒有些羡慕孟秀荷。觉得她身为郡主,养尊处优,应该没这么多烦心事。
而且,像柳若棠这种极品姨娘,也不是谁都能摊上的。
齐文鸢朝孟秀荷会心一笑,转身大声的宣布了一下:“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孟郡主说会话。”
支开旁人,这是她跟孟秀荷相处以来的惯例。毕竟有些话题,是会吓到这些个古人的。
到时候,都不是她伙呆的问题,说不定,她们俩还会被当成怪物。
没见过几面,小姐就跟孟郡主姐妹情深,春桃春杏的心头虽然疑惑,但也丝毫不以为意,只道她们二人格外投机。
见旁人去的远了,齐文鸢凑在孟秀荷的耳旁,一脸神秘的问道:“秀荷,你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你可别多想。”孟秀荷脸上一红,连忙摇摇头,轻弹了下齐文鸢的额头。
齐文鸢顽皮的笑了一下,退开几步,正色道:“大哥他这两天一直闲在家中,也不知道今天出去了没有。”
孟秀荷听得出她话中的深意,垂下头来,双手局促不安的绞在一起。
“走吧,秀荷,咱们看看我大哥去。”
齐文鸢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径直往风荷居。
眼见闺**穿自己的心事,孟秀荷也不再忸怩作态,脸上浮现出喜色,脸颊却是通红。
她的肤色本就雪白,这一害羞,更增添了几分娇艳。
孟秀荷任由齐文鸢拉着,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每走一步,都越靠近日思夜想的男子,她的心中盈盈的都是紧张。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青砖上,墙角生的苔藓,因为喝足了雨水的缘故,泛着苍苍的青色。
孟秀荷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想到她喜欢的人,每日重复的穿梭在这样娴静的庭院。
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些文艺的情绪,深深凝望着青墙碧瓦,花草树木,想把一切记在心里。
那样的话,即使在梦里,她也可以走在这条寂静的路,直走到某个人的心里。
“秀荷,快到咯。”齐文鸢见孟秀荷若有所思,急忙出言提醒,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一般情况下,去见自己心仪的人,总是少不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孟秀荷一恍惚回过神来,脸上又是一红,匆忙用手整理了下头发,生怕自己的模样太过狼狈。
风荷居就在眼前,三个飞扬洒脱的大字,像极了主人的气质。
察觉到孟秀荷的紧张,齐文鸢心中不由得讶异,她眼中的孟秀荷,分明跟她一样,骨子里是个爽朗而不拘小节之人。
但旁边站着的娇滴滴的小女子,却又是孟秀荷没错。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么,齐文鸢轻轻感叹,看来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诗句,多半也是真的。
“大哥。”从齐文鸢喉腔里蹦出的两个字,依然的乖巧。
这倒也并非她故意卖萌,实在是因为兄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安全感,让她不受控制的成为受人庇佑的小女人。
齐敬诗正在看书,听见五妹呼唤,从书海中抬起头来。
却见五妹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紫衣,身子单薄而瘦削,不是春桃春杏,也不是小满,却是孟秀荷。
他心中略感吃惊,不知道五妹什么时候,竟与这身份显贵的郡主成了闺中密友。
他放下书本,迎上去,轻轻的向孟秀荷欠了欠身子:“郡主。”
从小在官宦人家长大,礼数方面,他耳濡目染。所以,虽说在齐府,他是主,孟秀荷是客。但于这礼数,他没半分怠慢。
出乎意料的拘礼,让孟秀荷心中惶恐。她强作镇定,微微一笑:“齐公子,不必客气。”
“五妹,你今日来可是有事?”目光只在孟秀荷脸上停留了短暂几秒钟,齐敬诗便侧过头,柔声问着齐文鸢。
大哥的生分,让齐文鸢暗暗着急,好歹二人之前还见过几面,这一拘礼,足足把距离拉到十万八千里。
唉,古人还真是麻烦,动不动的就行礼。
齐文鸢侧眼望着孟秀荷,见她脸上颇有失落之色,十分不忍。
“大哥,孟姑娘听闻你下得一手好棋,特来请你赐教呢。你可得念在她不远千里的份上,多教她几招。”
打定主意当红娘,齐文鸢决定送佛送到西,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良策。
斟酌了良久,她想出这么一招。以棋会友,说不定真能下出几分情谊。
齐敬诗从未跟女子对弈,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但见五妹说的真诚,一时却也不好拒绝。
见大哥犹豫,齐文鸢转头向孟秀荷使了个眼色。孟秀荷心领神会,脸上微红,轻轻说道:“齐公子可是嫌小女子粗笨,不肯赐教。”
她的声如嘤转,却夹杂着一股失落,像是枯叶掉落般无助。
从齐敬诗向她拘礼的一刻,她此行的意义已然失却了。
常言道,萍水相逢皆是缘。但是,尽管有三次邂逅,齐敬诗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的让人窒息。
花盆中颓败的花枝,地上枯败的叶子,在阳光的影子里,更显得苍凉。
唯一闪亮的似乎只有齐敬诗高大的身躯,周身泛着金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却,触不可及。
“冬青,拿棋盘来。”
一句话否认了孟秀荷的妄自猜测,齐敬诗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孟秀荷的唇角泛起些笑意,都说日久生情,想被一个人喜欢,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朝夕相处。
她并非贪心之人,多相处一刻,便是赚得一刻。
冬青去房内拿着棋盘,心中却深有疑惑,不知五小姐唱的是哪出。
作为旁观者,他最直接的看法就是五小姐当红娘来了。
分明是乱点鸳鸯谱,冬青不满的摇摇头,虽然他承认那郡主也是个美人,但是少爷似乎已心有所属。
那日在破庙,与李家小姐交谈时,少爷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焕发出的光彩,也是他平生没有见过的。
齐敬诗眯眼看向空中高悬的太阳,圆圆的火球,散发着温热的光芒。他的眼中忽然生出些柔情,万般情绪一齐到心头。
“少爷,棋盘拿来了。”冬青把棋盘小心的放在石座上,黑白子分明的摆在两端。
齐文鸢拉着拘谨的孟秀荷在石桌的一端坐下来,然后,眉间含笑,恭恭敬敬的向大哥作了一揖:“大哥,小女子恭请赐教。”
齐敬诗被五妹的行为逗得咯咯一笑,快步走过去,敲了下她的头,在孟秀荷对面坐下来。
穿越过来这些年,孟秀荷平日里无聊,便随手找了本棋谱,学起下棋来。
时日一久,水平倒也差强人意。
只是,当日学棋时,并未预料到未来会有这样一日。
作为现代人,她自恃对世事看得透彻。所以,兜兜转转这几年,她见过的男子不少,对她示好的人更是多,却没有一人能走进她的心中。
直到遇到齐敬诗,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悸动。
那一日,城郊外,落魄时,白衣男子打马而过,注定了以后的一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他。
齐文鸢静默的呆在一旁,定神瞧着二人不动声色的对弈,心中窃喜不已。
其实,她于这围棋一窍不通,只是,担心孟秀荷觉得尴尬,便守在旁边。
正出神间,手臂上却传来一阵拉力,她满心惊异的抬头,却见冬青拉着自己。
看冬青的表情,似是有话要说。
“五小姐,大少爷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冬青拉着齐文鸢来到凉亭前,凑在她耳旁低声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凉郡的真相
天刚蒙蒙亮,墙角的荒草上挂着薄薄的一层霜,像是冬季飘然的大雪。
鸡还未鸣,庭院里隐约已有了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匆匆而过。
厨房的上空飘出袅袅的炊烟,这样宁静的清晨里,总有一群比蚂蚁还要勤劳的人,正开始一天的劳作。
新郁心事重重的躺在李府地下室,整夜整夜的不能合眼。
没有窗子,没有灯火,四周一片黑暗。
在地下室中蜗居了三日,辛郁对日昼晨昏的判断,只能单纯的凭借生物钟。
前天夜里,在却要调虎离山计谋下,辛郁避开二皇子的耳目,夜探了王府。
自小在府中长大,府中的一草一木,他了然于胸。
大概是二皇子怕登基大典出什么故障,王府中的守卫前所未有的多,以防有人前来偷袭。
辛郁虽心有怒气,却也深谙寡不敌众的道理,是以,他尽挑拣些偏僻小路走。
一路上,竟也畅通无阻。
怀着复杂的心情,利索的处理了在娘亲住所前徘徊的侍卫,辛郁推门而入。
娘亲的安危是他这几个月来,最牵肠挂肚的事情。虽然李大人一再告诉他,王妃安然无恙,他依然是难以安心。
已经失去父亲,他真的不愿再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借着房中的烛火,新郁一眼瞧见静卧在床的娘亲。她的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望着一闪一闪的烛火。
一夜华发衰,寸草无颜色。
“你别再来了,郡王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
听见脚步声,王妃连头也懒得抬,冷冷的道。
“娘亲。”辛郁走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含泪。
才分别数月,昔日雍容华贵,端庄贤惠的娘亲,就变成此刻病态的老妇。
新郁鼻中泛酸,不住的自责。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救娘亲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见喊声,王妃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见自己的儿子好端端的出现在视线中。
惊喜之下,她的喉头微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说出口,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
“娘亲,孩儿来晚了。”
辛郁俯在地上,泪水连连。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王妃轻抚着他额头,布满血色的眸子中,难得的生出一丝暖意:“郁儿,娘就知道你没事。可你二弟偏说你……”
辛郁紧抓着娘亲的手,从他有记忆以来,娘亲一直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妃。
谁知,世事太难料,一朝风云起,沦为阶下囚。
没有太多的时间嘘寒问暖,王妃强压着心中的难过,从枕头芯中抽出一个卷轴,递给辛郁。
辛郁好奇的打开,却赫然是圣旨。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冼易之是王位的继承人。
原来,郡王早早便察觉到二皇子有异心,就提前拟下了遗诏。
郡王的本意是找寻个合适的机会,剪除二皇子的羽翼。然后,再把王位顺理成章的传给辛郁。
谁曾想,那日在去狩猎场的打猎的时候,二皇子突然发难,率军队包围了郡王的营帐。
强行被灌下毒药,郡王勉力支持到回宫,派人告诉王妃遗诏的放置地方,便一命归西。
受打击之下,王妃一病不起。为了掩人耳目,二皇子每日过来嘘寒问暖,命御医悉心治疗。
之所以在门口布置了侍卫,便是有软禁王妃之意。
恰好那时,辛郁不在宫中。二皇子便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大皇子客死异乡。
暗地里却几次派出杀手,各处打听辛郁下落,狠下杀手。
幸得辛郁小心谨慎,又加上整日带着面具度日,倒也躲过了二皇子的耳目。
四五皇子对父王的突然去世,心中疑惑虽多,但并未加以详查。
毕竟,若是父王活着,王位迟早都轮不到他们。
王位一空虚,几个皇子都是蠢蠢欲动,但论实力,二皇子显然更胜一筹。
在公然对抗了几个月之后,四五皇子败下阵来,四皇子当场自刎,五皇子则被终身监禁。
后来,二皇子道听途说,父王留下遗诏的事情,便每日前来椒房宫当面质问。
王妃宁死不屈,一口咬定没这回事,二皇子一时倒也没办法。
是以,辛郁进来之时,王妃还以为是二皇子,这才冷眼相待。
娘亲娓娓讲来,辛郁直觉心中一寒,惊心动魄的仿佛亲身体验。
弑父犯上,二弟何时竟怀有这般的狼子野心,实在出乎辛郁的意料之外。
记得儿时,不管做什么事情,二弟永远是最乖巧懂事那个。
即使到后来,各自封了爵位。每次见到他,二弟总是远远的迎上去,满脸笑容拉着他的手臂嘘寒问暖一番。
二弟的眉角含笑,面若冠玉,温文尔雅,俨然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辛郁轻叹了一声,忧郁的面庞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却要早已醒来,静静的守在少主身旁。自打从王府回来,少主便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
自己的手足兄弟,亲手杀了父亲,不管换做是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主公,咱们这就该出发了。”
李大人掀开挡在地道上的木板,俯下身来,轻轻的唤着。
陡然的一道亮光照进来,驱走了黑暗,辛郁有些不适应的拿手挡住眼睛。
确认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亮,辛郁放下手来,面色沉重的走上台阶。
短短的十几个台阶,辛郁走得缓慢的却像一个世纪。
成败在此一举。
他眯着眼睛看着屋外的景色,晨光静好,林鸟鸣叫,又是明朗而美好的一天。
只是,高凉郡中暗流涌动,却要发生一件大事情。
“主公,要委屈你一下,姑且扮成随从。”
李大人局促不安的说着,要逃过二皇子的耳目,他眼下也只有这一个计策。
辛郁点点头,接过李大人手中的仆人衣服,径直去到房间中换掉。
李大人的一番布置,相当的花心思,倒也省去辛郁不少的麻烦。
车辚辚,马萧萧。
早晨的高凉郡,已是一片的喧闹鼓舞,两侧的店铺,无一例外的张灯结彩。
民众一脸的兴奋,小声议论着登基的二皇子是否能像之前的郡王,造福人民。
在平头百姓眼中,谁登基谁当王爷并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一方的宁静,一家人的乐业安居。
“李大人,感激之言,无从说起。”
辛郁双手抱拳向李大人鞠了一礼,即便是换上仆人的衣服,依然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贵气。
为谨慎起见,他戴上面具,额前一撮长发掉下来,遮挡住半边的眼睛。
眼下,他就是站在二皇子面前,估计也不会被认出来。
见辛郁拘礼,李大人十分惶恐,连忙垂下头,拱手还了一礼:“主公,这可折煞老身了。您是主,老身是仆,谈何感激。”
短短接触几天,见辛郁态度谦和,心思敏捷,行事谨慎,李大人越发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怪不得郡王那时便说,大皇子会成为一代好郡王。二皇子太过暴虐,行径毒辣。四五皇子,空有野心,却无谋略,不是治国之才。
李府离王府距离并不太远,才行的一会,车便停下来。
今日是登基大典,许多官员早早的来到王府,去给新郡王道贺。是以,辛郁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郡王府,辛郁抬头看向那匾额。几个月不见,那字体依然的苍劲,只是,人却不似昔日。
辛郁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是以这样的面貌,这样的身份,重新踏进这扇朱红色的大门之内。
这便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么,辛郁的心中浮现出几分凄凉。
“这是我的两个侍从,听闻二皇子今日登基,特地来献宝的。”
李大人说着话,从袖子中掏出几两银子,塞给那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素日对李大人十分敬重,对他的话倒也不敢拂逆,当下,笑嘻嘻的收下银子。
简单的对他们进行了搜身,确认没携带刀具之类的利器,便放他们进去了。
王府内张灯结彩,到处悬挂着通红的灯笼,下人们往来其间,面露喜色。
这种光景之下,甚少有人记得,几个月之前他们的郡王溘然长逝,全城缟素时的悲痛。
新旧交替,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惯例的公事。
而对于辛郁,却是丧失亲人的刻骨铭心的伤痛。此刻,双脚踩上故土,往事历历在目。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王府的朝堂设在乾坤殿,从高凉郡由冼家接管那刻起,每日的朝拜都在这座大殿中进行。
乾坤殿古色古香,大红的柱子上雕琢着各式的图案,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灿烂夺目,别有一番王者风范。
殿前是青石砖铺成的宽阔大道,正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砌着白玉的栏杆,气派丝毫不输于皇宫。
辛郁打小的时候,经常偷偷躲在殿外,遥遥的往大殿里偷看。
父亲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威严,扎根在他幼小的心中,到现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就算是为了父亲,他也要争得这个王位,他暗暗的下着决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乾坤殿风云
乾坤殿向来不允许外人进去,辛郁跟却要只好远远的守在大殿门口,等待着传召。
登基大典并不在王府中举行,而在天坛。天坛位于高凉郡最东边,平时有重兵把守,只在举办重大典礼的时候才开放。
在新郡王登基之前,按照惯例,应该先由传旨太监在乾坤殿中颁布诏书,昭告天下。
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到齐,无一不是面露喜色,摩拳擦掌想在新郡王面前表露自己的衷心。
“众人早朝。”
一声尖细却浑厚的声音,响亮了整个大殿。
百官闻声纷纷跪倒,深垂着头。眉目间尽是恭谨之色,口中念念有词,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辛郁身在外面,并不能清晰的洞察里面的盛况,只瞧见黑压压的一拨人跪下,便知道是早朝开始。
大殿之中,一人居中而坐,黄袍冕旒,剑眉英唇,颇有一番威严。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便是二皇子冼正浩。
冼正浩望着地上跪拜的百官,嘴角满意的扬起一抹笑,挥了挥宽大的袖子,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这一刻,他实在等的太久了。
从儿时开始,他就生活在大哥辛郁的阴影之下。他的娘亲出身低微,原只是王府上一个小丫头。
因为貌美,被郡王选在身侧,却一直不曾赐予名位。
他的娘亲,性情谦和,对几个姨娘明目张胆的挤兑,向来逆来顺受。
王公贵族最讲究子凭母贵,是以,他虽贵为皇子,却十分受人轻视。
再加上他的娘亲,时时刻刻的在他耳边谆谆教诲,兄长是未来的郡王,兄长的意思万万不可拂逆。
所以,从懂事时起,他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他原是想平静的度过一生,不与谁争锋,日后分得一方领地,然后寂寂老去。
直到那一日,兄长被人下毒,差点一名呜呼。父王大怒,立誓要查出幕后真凶。
关键时刻,那几个姨娘却心照不宣的一口咬定是他娘亲下的毒,还拿出了证据和证人。
娘亲哭倒在地,大喊冤枉。父王却只冷冷一瞥,丝毫不顾忌往昔的情分,将娘亲打进冷宫。
他那时尚幼,不明事理,见娘亲泪水连连,似乎是要接受惩罚。
他小跑着过去,小手紧紧的抓着父王的衣角,哭着替娘亲求情。
父王却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命人将他拖下去。
不出两个月,娘亲因为疾病,寂然死在冷宫。
他大哭了一场,抹干了眼泪,在心中深深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年父王决绝的神情,像是一块坚冰划在他的心脏。
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漫漫岁月中,他结交大臣,拉拢军队,终于培植起自己的一方势力。
“谢郡王。”
大臣们异口同声,声音亮若洪钟。
冼正浩回过神来,朝众人微微一笑,正色道:“先父不幸早逝,大哥下落不明。而四弟,五弟深有异心,已经认罪伏法。寡人不才,只好暂代这郡王之位,还承蒙各位大臣相助,共创一番盛世。”
短短几句话,说的谦恭有礼,却又不失威严。朗朗讲来,叫人心中生畏。
百官交头接耳,低头小声一阵议论。二皇子一贯毒辣的作风,他们早有耳闻。
不想,一开口,竟似个温和有度的翩翩公子,实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郡王何必过谦,论才智,论计谋,您都在其他几个皇子之上,这郡王之位,您实在当之无愧。”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了话。众人都是一番附和,连连点头。
在新郡王面前,谁都不愿落了下风,一时间,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冼正浩摆摆手,转头又向身侧站的传旨太监使了使眼色,示意大臣安静下来:“承蒙众爱卿厚爱,寡人不胜欣喜。”
那传旨太监心领神会,深深向冼正浩鞠了一礼,摊开手中的圣旨,准备宣读。
朝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等着诏书一颁布,便即跪倒称颂。
凝神等待中,众人却见李大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以头顶地。
“李爱卿,你可是有什么事?”
李大人的举动,大大的出乎冼正浩的预料。他素来敬重这个三朝元老,见他突然跪倒,以为他有重大事情禀告,当即出口相询。
李大人双手撑地,垂首答道:“禀郡王,老臣府上最近新得了几样宝物,特地拿来献给郡王,以贺郡王登基之喜。”
时机转瞬即逝,李大人不敢再犹豫,硬着头皮开始了今日的计划。
他的姿态谦卑而诚挚,语气中的恭维之情,叫人难以质疑。
在场不少的大臣,见他此刻献宝,兀自后悔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一时间,众人有的摇头叹息,有的不屑鄙视。
“有劳李爱卿,爱卿暂且平身。”冼正浩的眉眼间闪出一丝笑意,李大人在高凉郡举足轻重。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献礼,实是承认了自己郡王的身份。
李大人强压着心中惶恐,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谢陛下。”
随即,他转身轻拍了两下手掌。两人应声而入,手上托着个木盘。
那两人身穿青色麻布长袍,头发稀松的束起来,其中一人,额前的一撮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李大人掀开那托盘上罩着的红布,昏暗的大殿突然间亮起来。
众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盘中装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足有鸵鸟蛋那么大,实是前所未有。
冼正浩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对这些珠宝并无多少热情,但这颗夜明珠的光辉,灿若星辰。
他前半辈子的许多年,不是活在阴影中,便是在黑暗中。
仇恨障目,不见光明。是以,他陡然见到这道无可比拟的亮光,心头不自禁的一喜。
夜明珠的大放异彩,让众人对第二件宝物生出了许多期待。
李大人却故弄玄虚,手放在红布之上,迟迟不拉下。
等待了良久,红布打开,却只见一副卷轴,静静躺在盘中。
就算是前朝名家的真迹,与那夜明珠相比,不免相形见绌。
冼正浩由于距离遥远,并不能看见那木盘中所装之物,只道是副名人字画。
李大人缓缓的举起那卷轴,环顾四周,瞧见众人脸上失望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众人有所不知,这卷轴其实暗藏玄机。
一句话让众人心中犯起了嘀咕,眼光直直的盯着那卷轴。
冼正浩心中也觉好奇,不知道李大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沉着声音,缓缓的道:“李大人,其中的玄机,你还是给大伙儿说个明白吧。”
李大人点头,展开卷轴,众人却见卷轴里面裹着个明黄色的物什。
正讶异间,李大人拿起那明黄色东西,手臂高举,朗声道:“先王遗诏在此,见此物如见先王。
众人都是一愣,但见那黄色的卷轴,分明是圣旨的模样。
情急之下,众人丧失了判断力,见有人跪倒,一时间,扑扑通通全都跪倒在地。
冼正浩的心中一凛,他只听说有遗诏这回事。却不知道,遗诏何以到了李大人手中。
“大皇子冼易之,人品贵重深肖。寡人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寡人登基即郡王位。”
李大人朗声念道,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最重要的是先声夺人。
冼正浩并不着恼,他的表情冷静而平和,毕竟自己的兄长,现在下落不明。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他暂代王位期间,再杀兄长灭口,别人也落不下话柄。
当即,他气定神闲,淡然一笑:“李大人,你手中的诏书真假难辨。就算你手中的诏书是真的,眼下兄长他下落不明,可也不能立即赶来即位。”
百官听闻此话,当即也觉得有理。没人知道大皇子何时才能回归,群龙无首,终究是不妥。
“那也未必见得。”李大人冷笑了两声,既然撕破了脸,便不愿再惺惺作态。
纵使冼正浩运筹帷幄,心思细密,他之前却从未想过李大人会公然倒戈。
毕竟他涉世未深,李大人又擅长投其所好,所以,李大人在他心中一直是衷心的代表。
这次登基大典交由李大人全权负责,自然也是为这个道理。
“是么。”冼正浩的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问道。
他布下的重兵连日连夜埋伏在高凉郡各处,就是为防止辛郁闻风而来,与他争夺郡王之位。
尽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无功而返,但对高凉城的防守,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平静的几天之中,官兵每日例行的汇报,无一例外是没见可疑之人。
一阵骚动之中,只听得咣当一声,却是献宝那两人扔掉了手中的木盘。
夜明珠骨碌碌的滚在地上,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偶尔显现出一星半点的亮光。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二人撕掉脸上的伪装。只见其中一人,眉目俊美,黑眸闪亮,却不是大皇子又是谁。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就连一直淡定的冼正浩,也不自禁“啊”的轻喊出声。
“二弟。”辛郁淡淡的叫了一声,语气冰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了解骨肉兄弟的作为之后,他的心中像被人埋下一块厚厚的冰,寒彻入骨。
眼前的人,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姿,却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少年。
或许,身在帝王家,在权位面前,亲情永远便是这般凉薄。
冼正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强压着内心的惊慌失措,冷哼了一声:“兄长,你怎的也扮起仆人来了,做兄弟的眼拙,可真没认出来。”
他的语气轻佻,其中的讥讽之意,十分明显。
辛郁的突然出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幸好,他还有第二手准备。
古今之成大事者,向来都是高瞻远瞩,显然冼正浩不例外,他早在大殿之内埋伏好一众杀手。
是以,他心中虽惊异,却也并不惊慌。
“二弟,你弑父篡位,如今还有话说么?”辛郁朗声说着,声音凌然于大厅的嘈杂之上。
他的双眉微蹙,负手而立,英气勃勃。
一句话说完,朝堂上如炸开了锅一般,百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冼正浩。
弑父篡上,若是事情,那实在是罪大恶极。
冼正浩嘴角上挑,手抚在椅子之上,依然是轻描淡写的口气:“大哥,你说我弑父,可有证据?”
谋害父王这件事,他自忖天衣无缝。那日与父王同行的官员,早被他收为亲信,想来不至于临时背叛。
“众位官员听着,咱们这位二皇子,狼子野心。郡王的性命便是他所害,这样的心肠毒辣之人,又怎能当我们的新郡王。”
没等辛郁开口,李大人接过话来。他的底气十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在高凉郡威望极高,一向为众官敬仰。这时犹豫不定的众人,听见他开口,语气义正言辞,当即也就信了几分。
冼正浩摊开双手,脸上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击了两掌:“精彩,精彩。李大人,今日,你可真让寡人大开眼界。”
顿了一顿,他的语气陡变,脸上呈现出磅礴的怒气:“那就请你们拿出证据来,要是拿不出,可别怪寡人无情!”
污蔑郡王,轻则凌迟,重则株连九族。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在场的官员们心知肚明。
说完话,他向四周埋下的伏兵使使眼色,让他们伺机而动。
“王大人,你出来。”
辛郁的表情木然,语气凉薄,让人陡生一阵寒意。
话毕,一人闪身而出,向新郁深深的拘了一礼,朗声说道:“郡王上次出去狩猎,被二皇子强行逼宫,给喂下了毒药,这才归天。”
他的神色愤愤,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惨烈之事。
一语甫毕,众官的心中都是一凛。讶然之余,几个官员却站出身来,点头表示附和。
原来,二皇子逼宫那日,有几个官员正在郡王的帐子中,商谈大事。
几个人中不乏贪生怕死之辈,三言两语的威胁之下,便作了二皇子的亲信。
王大人也在当场,尽管他心中不服,却也不得不隐忍不发,卧薪尝胆,日后再行图谋。
后来,得到辛郁的授意,李大人在高凉郡暗中一边调查郡王死因,一边寻求联盟。
刚好王大人也有报复二皇子之意,二人一拍即合,联手策划了这场政变。
“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眼见临时倒戈的人越来越多,冼正浩再也无法镇定,他的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
辛郁重重的叹了口气,漆黑的眸子里尽然是失望。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盯着二弟。
“公道自在人心。二弟,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我原无意于王位,本来大可让位与你。你又何必处心积虑的杀了父王,他再怎么不是,毕竟也是你我的亲生父亲。”
他的语气诚挚,颇有自责之意,想是考虑到为人兄长,却没约束好兄弟之故。
“呵呵,亲生父亲么。”冼正浩嘿嘿冷笑了两声,淡然的口气中,全是不屑。
他的眉目间隐着一抹深深的恨意,眼神空洞,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大片空地。
他的娘亲虽然貌美,却并不受宠。在他母子二人面前,父王永远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姿态。
后来,因为那件莫须有的下毒事件,他更是受牵连,不被重视。
父王的眼光永远的冷若冰霜,对他的态度比之兄长和几个弟弟更是不如。
好在长大之后,他才华横溢,心思敏捷。父王的态度这才有所改观,对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
只是,娘亲冤死冷宫,那是不诤的事实,再无方法可以挽救。
此恨绵绵无绝期。
追思往事,冼正浩重燃起满腔的恨意,再顾不得什么场合。他大力的甩了下袖子,拿手指着辛郁,狠狠的道:“来人,把犯上之徒拿下。”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数十名护卫从大殿中鱼贯而出。那护卫清一色的黑衣,手持长剑,面如僵木。
长剑冷冷,光芒四射。
却要伸开双手,护在辛郁身前,眼光逐一扫过那群黑衣人。
突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众人瞬时手足无措。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文官,从不碰刀枪。
所以,许多人心中惴惴不安,有个别胆小的已俯在地上,低声哀求郡王放过自己的性命。
辛郁推开却要,双手抱胸,微微一笑:“二弟,你要取我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冼正浩不以为意,甩了下双手,示意侍卫群而攻之。
眼见大臣中多数已经动摇,在这紧要关头,冼正浩可不愿多生是非。早得一秒制服兄长,便早一秒稳定人心。
“慢着。”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那几个侍卫心中一惊,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众人的目光,纷纷的注视着门口,兀自在心中猜测来人是谁。
不多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穿铠甲,英气凛然。
“主公,属下来晚了。”那人径直在辛郁身前跪下,竟然将冼正浩丝毫不放在眼中。
辛郁脸上一喜,连忙扶着他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来人名叫薛昭,是高凉郡的少年将军。身长七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威风凛凛。
两个男子,一人俊美,一人英气,长身玉立,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旁人在俩人的相衬之下,黯然失色。
“如果不想家破人亡的话,立刻放下兵器。本将军早料到你们有异心,所以,已将你们的亲属捉拿。本将军一向言出必行,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薛昭的声若洪钟,响彻在整个大殿。
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柄长剑落地,显是那人摄于薛昭的话,心中防线崩溃。
紧接着,又有一柄长剑落地。眼见大势已去,那几个人失去了斗志,长剑纷纷落地。
原来,这几个人原是薛昭部下,因受金钱诱惑,背信弃义,转而投向二皇子。
场面的急遽变化,让冼正浩暗暗吃了一惊。薛昭在他眼中,一直是个不经世事的小生。
是以,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也就没刻意去拉拢,结交。
多年的隐忍生活,造就了他的功利心。他的人生中,早就没有情分二字,只有利益。
他以手触额,心念电转,故作不以为意:“薛将军,你见到寡人不下跪觐见,该当何罪?”
其实,见到薛昭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的军队被控制,胜败已分。
只是,骨子里的好胜心,让他不愿低头。
功亏一篑。
纵然他布下天罗地网,纵然他亲手除去骨肉兄弟,终于还是败在辛郁手中。
看来他永远是个失败者,从小到大,或许,也会从生到死。
他的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悲凉,仰头看着大殿上空雕花的大梁,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一旁站的传旨太监,早已吓得退到大殿后面,兀自瑟瑟发抖。
只他一人,独坐在高高的王椅之上,脸上的表情颓然而憔悴,失却了伊始的不可一世。
“先皇遗诏,王位由大皇子继承。你自称寡人,岂不可笑。”
薛昭不卑不亢,二皇子的行径,早就为他所不齿。
而四五皇子空有兵力,运筹帷幄方面实在不敢恭维,不是成大事之人。所以,二皇子与四五皇子公然对抗之时,他两不相帮。
辛郁大跨步跃出两步,傲然挺立在众人之前,正色道:“二弟,你到现在还要逞强么,四弟命已休矣。我们兄弟四人本是同根生,又何至于弄到这般苦苦相逼的境地。”
说到后来,他的口气中已有深深的哀伤之意。他虽与几个弟兄从小不甚和睦,但与生俱来的手足情,却叫人不得不承认。
刚才薛昭低声耳语,说二弟的兵力已被控制,他这才放下心来。
对眼前倨傲的二弟,他的心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总有凉薄的人。
“是你逼我!你从小生活在父王的庇佑之下,父亲疼,母亲爱。别人对你更是奉若神明。连我娘亲,她,她都说要我辅佐你,不可拂逆你的意思。可是,父王却说娘亲加害你未遂,这才将娘亲打入冷宫。”
冼正浩回忆着往事,脸上的表情痛苦而难过。显是娘亲的变故,对他打击太大。
在场的官员听他说的真切,不禁为之动容,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
后宫的争斗,他们少有耳闻,不想,竟是这般的惨烈。
辛郁的心头一沉,想起那位性子谦和的姨娘。那年他不过八岁,因误食有毒的食物,命在垂危。
父王找遍了全城,这才觅得一名游方的神医,治好了他的病。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母后泪水连连的告诉他,下毒的是二弟的娘亲,已被父王下放到冷宫。
但在他的眼中,二弟的娘亲一直对他亲厚,从来不会厉声厉色。每次见到他总是笑吟吟的,捧着一堆糕点给他吃。
所以,他当时就眨巴着眼睛极力否认,不是那个姨娘下的毒。
但母后听后,倏地脸色一变,制止了他,不允许他多嘴。
那时,他年纪尚幼,也就不敢再作声。
随着年岁长大,这件事渐渐就被他抛却脑后。不想,今日旧事重提,却生出许多感触。
“二弟,这件事中间有误会,定是有人陷害。”
辛郁的心中涌起万般情绪,他放低声音,口中满是同情之意。
虽说姨娘不是他亲手所杀,却是因他而死,想想总是心中有愧。
冼正浩勾起嘴角,苦笑了两声,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流下:“我承认,今日是你赢了。你也不用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么?”
辛郁摇头,清澈的眸子像是秋日的湖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他向来痛恨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所以,他素来讨厌女人,尤其是宫中的女人。
而父王虽与母后举案齐眉,后宫女人的数量,却也掐指难数。
那些浑身充满脂粉气的女人,每日笑眼盈盈的恭维着他,背地里却个个想置他于死地。
所以,长到现在的年纪,从未有一名女子,入得了他的法眼。当然,齐文鸢除外。
“幕后的黑手是四皇子的生母,李妃。十三岁那一年,我派人暗中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出两个月,水落石出。”
辛郁的心头一震,“啊”的一声脱口而出,李妃一向不问世事,拜佛念经。
那年李妃突然溺水而死,父王派人追查了好久,却没有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辛郁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会做出那等谋害人命之事,颤声问道:“那,李妃她……”
“当然是死于我之手,她冤枉我母亲,我岂能让她活着。那年,我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扮成娘亲的样子,晚上悄悄潜入她的房间。她一惊之下,交便代了所有的行径。”
冼正浩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众人的心中一凛,看不出眼前英气的男子,心肠却是这般的恶毒。
辛郁不置一词,双眉微蹙,隐隐似有所思。
冼正浩仰天哈哈一笑,眼神一变。这种往事,他原是不愿再提的。
只是,眼下已无活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长期以来的积怨,磅礴而发。
他见辛郁脸现惊异之色,不由得暗自得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日,我约她第二天晚上在湖边见面,并提前警告她若是她不来,就在父王面前揭发她。
她做贼心虚,心中惶恐,只好孤身赴约。我早早的埋伏在石块后面,等她一来,就伸手推了她下去。”
说到此处,他的眼角全是笑意,仿佛正在推李妃入水。
辛郁怀疑的盯着冼正浩看了又看,觉得眼前的人,与记忆中乖巧懂事的二弟,全然不是一个人。
“到此结束了。”
辛郁冷冷的吐出五个字,他有心回护家族的颜面,不愿再听二弟讲述下去。
他向薛昭使了个眼色,薛昭心领神会,直冲到大殿之上,抽出手中的长剑架在冼正浩脖颈上。
冼正浩不怒反喜,哈哈笑了两声。突然他的神色一凛,长叹道:“天意啊,天意啊。血债血偿,我冼某人如今也要得到报应了。”
他的口气中尽是悲凉之意,心中甚是不忿。果然,连苍天都是站在兄长那一边。
本来一场登基大典,忽然变成二子夺嫡,已大出所有人的预料。
不想,这之后的变故,更是让人心惊动魄。
大皇子的决策,二皇子的心计,实在出乎在场人的估量。
“大哥,你看你身后是谁?”
冼正浩突然的一问,辛郁和百官都下意识的回头,连薛昭也微一分神,眼睛瞧向殿门口。
空空荡荡,并无旁人。
辛郁心中暗觉不妙,匆忙向二弟看过去。只见他低垂着头,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嘴角渗出一团鲜红。
他的心头忽然有些难过,缓步走上台阶,眼泪不受控制的落在空地上。
冼正浩的胸口不知何时,已插上一把匕首,血汩汩而下,顺着他身上明黄色的袍子流下来。
红黄相间,触目惊心。
薛昭满脸的歉仄,当啷一声放下长剑,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这一刻,他在心底才生些佩服。
辛郁拿手轻拍了拍薛昭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自责。然后,蹲下身来,抚着那把匕首,喃喃道:“二弟,你还是这么要强。”
他丝毫没有报仇的快感,相反,心头涌起的全是失去亲人的难过。
冤冤相报何时了。
“恭贺大皇子登基,新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大人长身跪倒,朗声念道。
其余百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声跪倒,齐声念道:新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如虹,回荡在整个乾坤殿。
辛郁坐在王椅上,却要跟薛昭分侧而立。他的眼神空洞,面若冷霜,傲然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天光正好,云开雾散。小小的他缩在殿外一角,偷看着大殿内的情景。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高凉郡的夺嫡之争,以辛郁的最终胜利而告终。百姓们奔走相告,痛斥二皇子篡位弑父的行径。
只是惊心动魄的政变,并没能影响千里之外的凤翔城。
阳光最好那一日,齐文鸢正在院落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
新采的菊花,在沸水中绽出动人的姿态,像是优雅的水中精灵。
入口微苦,苦中带着一丝甘甜。清热败火,清肝明目。小满喋喋不休的在一旁念叨菊花茶的效用。
齐文鸢微微笑着,轻呷一口茶,日子舒心而惬意。
上次的打小报告行为,招惹来一场血雨腥风。齐仲梁大发雷霆,柳若棠哭哭啼啼,跪在无力哀求。
大快人心,齐文鸢觉得自己像只风筝,身姿轻盈的飘在空中。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打击敌人的事情,齐文鸢乐在其中。
最近几天,每天只要一得空,她都将那块石头攥在手中,一点一点练起功来。
不想效果惊人,才短短几天,已经大有所成。
虽然比之穿越前还大有不如,却让齐文鸢十分惊喜,毕竟找到了练功的门路。
若能长此以往修炼下去,制人于无形之中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她高尚的惩恶扬善梦想便可实现。
每每念及于此,她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笑意。小满每次见她兀自傻笑,就是一顿没趣,说她在思念情郎。
齐文鸢自诩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在她的人生观中,爱情居于最末。被爱情束手束脚,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是以,虽被皇甫弦多次示好,她却丝毫不心动。
“小姐,听说过几天大小姐要嫁人。”春桃满面吹风的低声说道,她的脸颊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齐文鸢心中一惊,脱口惊呼:“你说什么,大姐她要出阁了?”
春桃点点头,在这男女之事上,她总是不免害羞。
“据说是王大人家的公子,与我们齐家门当户对。前一阵子,王府上门提亲,老祖宗笑脸盈盈的一口应承下来。好像过几天就是正日子。”
齐文鸢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同是住在齐府中,只几墙之隔的距离,对这件事,她竟是闻所未闻。
她与这个名义上的大姐,并无多少交集。彼此只见过几面,也谈不上姐妹情深。
但忽闻大姐出嫁,齐文鸢的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和同情。毕竟也算的上亲姐妹,她原没那么凉薄,不近人情。
其实,古代女子的生活,说到底,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一想到自己抗争的过一时,却不一定能抗争一世,她心头就是一阵绝望。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穿越回去这件事,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她长叹一声,心中已打定主意。等解决了柳若棠,安置好母亲,自己定要绝处逢生,亲自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错付一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昨天双十一,不知道有木有读者成为马云口中的败家娘们,额,反正作者君是买了,求剁手啊。哈哈
更新的慢了,求理解。谢谢读者长期以来的支持,祝马上脱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齐文娴插曲
风朗朗的吹着,叶子簌簌而落。花圃里花瓣枯萎,尽皆凋落。
阳光明媚的照射下来,树木的影子落在地上,稀稀疏疏的,像是逝去的年华。
晴空里几朵浮云,游荡在天边,恣意而悠闲。
一名女子,身穿淡绿色衫子,坐在太师椅上埋头绣着花。
她的嘴角上勾,淡然的脸上,藏着一抹不为人见的期待与忧心。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粉衫的丫头,专心致志的盯着那锦布,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大姐。”
刚踏进静娴居,齐文鸢就甜甜的喊道。
齐文娴微笑着应了一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她抬头见来人是五妹,心头不禁讶异。
自五妹从成州回来,她们就没打过几次照面。每次相遇,也只简单的点头微笑。
不想,今日她竟然登门拜访。
骨子里的姐妹情分,微微的涌将出来。
当下齐文娴没再多想,冲着五妹招招手,语气十分热情:“是鸢儿呀,快过来坐。”
平淡的一句话,满含长姐的关切。
端庄娴静,果然与名字相配,齐文鸢在心头感叹。
娴静居,她第一次来,见园中布置精巧细致,处处透露出主人的别出心裁。
淙淙的细流,从一块巨石中缓缓流出。下面是小小的池塘,水中原本栽着芙蓉。
入秋之后,只余下几片枯黄的叶子,飘在水上。
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别有一番璀璨之感,全然不是秋日惯有的凄凉。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在花圃之间,外围是整齐的一列篱笆墙。
中间的空地,平整而空旷。青色的砖石中,顽强的钻出几棵细草,嫩绿却柔弱,无声对抗着秋日的萧索。
“秋菊,去给五小姐沏杯茶。”见五妹坐定,齐文娴连忙转身,嘱咐着身后的婢子。
刚才喝了太多杯菊花茶,齐文鸢早已撑得不行,连连摆手道:“自家姐妹,不必客气。不瞒姐姐说,我方才已喝了许多菊花茶,肚中实在是没地方了。”
春杏噗嗤一下笑出来,齐文娴也掩嘴轻笑。姐妹二人之间,平时疏于了解,不想五妹竟如此天真烂漫,心中原本淡薄的喜欢增加了几分。
毕竟婚期在即,这几日她正自愁恼。虽说园中的姐妹常来探望,陪着她唠唠家常,但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伤感神情。
她心中的难过,因此而更甚。是以,她只好重拾旧活,将往日没能完成的刺绣,重新绣起来,借此来转移注意力。
齐文鸢白了一眼春杏,嘟起嘴,埋怨道:“你还笑我,要不是你和小满,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喝茶的益处,我也不至于喝这么些。”
“五妹,那也没什么的。”齐文娴用手捋去额前飘落的情丝,如画的眉眼显露出来,盈盈生波。
齐文鸢盯着大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黯然的问道:“姐姐,过几天你真的要出阁?”
这世上,总有些人,还未来得及熟悉,便要分别。
遇见一些人,告别一些人,人生在不断的遇见与告别之间,匆匆而逝。
齐文娴的脸上一红,眼睛看向别处,抚着手中未绣好的锦帕,害羞的点点头。
白色的锦帕上,两个鸳鸯,相依相偎,象征了最美的爱情。
齐文鸢秀眉微蹙,弱弱的问道:“姐姐,那你是否见过那个王公子?”
“鸢儿,婚姻大事,单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没见过,其实没分别的。”
齐文娴淡然说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语气颇有些微凉。
自小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齐文娴对注定的婚事,并无抗争之意。
虽然她读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心中生出过期待,但故事终究是故事。
嫁一个门当户对之人,继续安然的过日子,才是生活的真谛。
齐文鸢轻轻叹口气,拉着大姐的手,眼神坚定:“姐姐,若是你不愿,鸢儿可以帮你求求老祖宗。”
古代婚姻的一贯模式,长期由来,无人可以更改。但齐文鸢心中不服,偏偏想试上一试。
齐文娴显是被她一番话吓到,但也知道五妹完全处于一片好意,当下,轻轻摇摇头:“五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就算推脱了一时,也不能拖一世。既然祖母同意,想那王公子品行不至于太差。”
自小生活在闺阁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刺绣,读书,品茶。
没有意中人,所以,嫁给谁都无所谓。她只盼能与未来的夫君,相扶相携,共度余生。
眼见大姐心意已决,齐文鸢知道多说无益,愣愣的望着大姐手中的刺绣。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世上果真有这样的爱情么。
几天后。
齐府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齐文鸢在院中徘徊良久,犹豫着该不该去见证离别的一幕。
轻易的托付终身,真不知对于女子来说,是福是祸。
若说是福,素未谋面的夫君,婚后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风险实在是大。
若说是祸,现代的剩男剩女比比皆是。无数男屌丝发出内心的呐喊,求女友,求娃娃亲。
听着也是醉了。
齐文鸢心中混乱,满脸愁容,倒像出嫁的是她一般。
春桃春杏却是满脸喜色,迫不及待的想出门去看看热闹。无奈,小姐迟迟不发话。她俩也只好忍着性子,心不在焉的摆弄花草。
爆竹声响起,隆隆的回荡在偌大的院落里。齐文鸢的心中激荡,新鲜感的驱使之下,她蹦跳着飞奔出去。
按照惯例,女子在出阁之前,要拜别父母。
老祖宗满脸红光的居中而坐,两旁分别坐着齐文娴的父母。
大殿的两侧,齐齐的坐着齐家的长辈,也有各房的姨娘。
柳若棠也在其中,与齐仲梁并肩而坐,面无表情。接连的事件,让她不得不收起锋芒。
即使府中的大姐出嫁,女儿依然没得到解除禁足的命令,孤零零的呆在碧荷园中。
亲眼见到别人的女儿无限风光,柳若棠胸口一酸,愁肠百转,她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
苦苦哀求,倾心奉承,百无一用。
在女儿禁足这件事上,老祖宗保持了一贯的铁面无私,迟迟不愿松口。
凤冠霞帔,齐文娴雪白的脸蛋,映在红色的衣衫中,陡增了几分娇艳。
顾盼生姿,风情无限。众人的眼前都是一亮,虽说平日里见到的大小姐,也十分貌美,只是没今日这般美得让人刻骨铭心。
果然,女子在当新嫁娘的那天,是人生最美丽的时刻。
齐文娴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缓步走过长厅,在老祖宗面前长身跪倒。
“祖母,父亲,母亲,请受孩儿一拜。娴儿日后不能在身边侍候,还请你们多多保重身体。”
齐文娴越说越哽咽,泪水连连,淌湿了冰凉的地面。
此去一别,便为他人妇。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就此度过余生。
老祖宗心中不忍,抹着眼泪,让孙女起身:“娴姐儿,你自己才要保重。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祖母给你做主。”
齐文娴眼泪婆娑,泣不成声,低垂着头。
离别的一幕,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齐文娴的娘亲,更是心中难过,把脸别过去,不敢再看女儿一眼。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进寂静的大殿,残忍的像宣判死刑的瞬间。
接着,殿外唢呐声四起,喜庆的音乐与屋内伤感的离别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齐文娴愣愣的定在原地,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脸上感到一阵滑腻的触感。
“大姐,这个你拿着。”
眼见大姐即将远去,齐文鸢拨开人群,将一个银簪放在她手中。
那银簪说不上多名贵,却是前几日,她特地到集市上精心挑的。
齐文娴一怔,感激的握握五妹的手掌,接过簪子。
彼时,太阳高挂,阳光明媚的如同盛夏。
齐文娴纤弱的背影,踉跄的穿过巷弄,迈过大门,消失在红顶的轿子中。
“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了,我们什么时候吃小姐的喜酒呀?”
小满拽着齐文鸢的衣衫,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人群中。
齐文鸢白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含有深意,不自禁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却见皇甫弦站在人群之中,只一脸微笑的望着她。
皇甫弦的目光热切,充满爱意。齐文鸢微觉尴尬,赶紧将头别过去。
她的心下满是歉仄,却苦于无良策,熄灭皇甫弦的热情。
原来,这一日皇甫英父子二人,早早的登门送来了贺礼。从进门开始,皇甫弦就在人群中搜寻齐文鸢的身影,却一直未果。
在他心生懊恼之际,新娘子缓缓走出来。齐文鸢凑身过去送别,这才跌进他的眼睛。
他的心头一震,再也无法转移开自己的目光。眼前的少女,眉眼盈盈,脸上似有愁色。
他忽然想伸手去轻抚她的脸庞,替她化去所有的愁绪。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纠葛
“鸢儿。”皇甫弦轻轻的呼唤,语气中深沉的思念之情,喷薄而出。
感觉到声音似乎来自咫尺之遥的地方,齐文鸢蓦地吃了一惊,回头看见皇甫弦英俊的小脸,便知逃跑计划的流产。
她在心底长叹一声,这小子,莫非是火眼金睛。
无辜的朝着皇甫弦微微一笑,齐文鸢故作惊讶的问道:“咦,皇甫兄,你怎的也来了,我都没看见你。”
“恩,鸢儿,我早来了。等了好久……才等到新娘子出来。”
皇甫弦腼腆一笑,他本来欲说等了齐文鸢好久,怕齐文鸢觉得自己莽撞,急忙改了口。
小满噗嗤一笑,意味深长的望着小姐,朝皇甫弦福了福身子:“多日不见,真没想到皇甫公子还是这般的情意绵绵。”
“小满姑娘说笑了,我只是刚巧碰上鸢儿。”被人看穿了心事,皇甫弦又急又恼,低垂着头,不敢与齐文鸢对视。
见到皇甫弦手足无措的模样,小满暗觉好笑,俯在小姐耳边轻轻的道:“小姐,春桃姐姐说让我帮她煮茶,婢子先走了。”
不待小姐的同意,她回头吐吐舌头,飞也似的跑开了,便似身后有猛虎追逐一般。
看主子眼色,这是她多年来的生存之道。
眼下才子佳人,天生良配,怎能多一个外人。
齐文鸢见小满匆忙离去,伸手欲拉,只感觉小满的衣衫从指缝间划过,人却已经跑得老远。
意思太也明显不过,制造二人世界,有木有?
她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着跟皇甫弦的交流。
其实,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交流,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落花无情,流水有意,亘古不变是悲剧。
思考了良久,齐文鸢打心底认为,磨灭感情的最好办法是时间和距离。是以,刻意避开皇甫弦也是为此。
时隔几日,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鸢儿,皇甫弦心中一片雀跃。
本来他还以为跟鸢儿的事情,要经过艰难险阻,重重障碍。
可上次在齐府,莫家伯母的意思太也明显不过,分明就是默认了他这个女婿。
一想到此层,他的心头就是一热,一颗心儿砰砰跳的厉害。
“皇甫兄,你的医书读的怎样了?”
齐文鸢小心的避开敏感话题,随手扯过身后的一枝翠竹,故作淡然的问道。
竹叶青青,绿意茂盛,林林丽丽,像首清丽绝俗的诗。
齐文鸢粉衣轻盈,裙裾微微跳动,珠钗青黛,眉目如画。在翠竹的映衬之下,更生娇艳,似如绝代佳人遗世而独立。
皇甫弦心中一动,只觉呼吸粗重了几分,想去牵藏在广袖中那只纤纤素手。
他勉强定了定神,目光移向别处:“恩,医学博大精深,我尚在修习阶段。”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决心,悬壶济世,接过父亲衣钵。
“我向来敬重皇甫伯伯,医术过人,妙手回春。”
淡淡的一句话,像是在喃喃自语,却改写了一个人的命运。
许多年之后,药王谷神医皇甫英溘然长逝,百姓一时慨然。
他的儿子皇甫弦子承父志,善良仁厚,悬壶济世。救治穷人,不收分文,终成为一代仁医。
俩人正谈笑间,却见齐敬诗缓步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人,却是韩傲。
“大哥。”
齐文鸢从大哥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难过,兴许是因为胞妹出嫁,他心中难舍。
齐敬诗点头答应,转头向皇甫弦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韩傲却是面色淡漠,连笑也忘记了,直盯盯的看着俩人。
本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应该是他,却没想到,被这小屁孩抢了先机。
他心中不快,恶狠狠的斜了一眼皇甫弦,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少。
“大哥,长姐都已出嫁了,你这做哥哥的怎的落后了。”
齐文鸢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却是韩傲的犀利的目光射来。她心中一凛,避开韩傲的目光,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齐敬诗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想到了心中所念之人,脸上微微一红:“自古男儿都是先成业,再成家。家业未稳,何以家为?”
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却隐约有种失落。
那个李家小姐,冬青不动声色的暗中打听,原来是李尚书的爱女李凝芙,跟齐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怕少爷觉得他多嘴,也就强忍着没说,所以,直到此刻,齐敬诗依然不知道那女子的来历。
看见大哥的表情,齐文鸢心中明镜似的,明白上次冬青口中的女子确有此事。
牵线赤裸裸的失败,让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孟秀荷。
“倒关心起自家大哥来了,自己的事也不知道解决了没?”韩傲邪魅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齐文鸢和皇甫弦。
皇甫弦脸上一红,眼睛瞅向别处,心中却是欢喜无限。
齐敬诗白了韩傲一眼,显然对他无所顾忌的问话,表示不满。
再怎么相熟,五妹总归是大户小姐,问这样的话,未免太也直接了。
“这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然要等到大哥娶了如花美眷,才轮得到我。”
齐文鸢扬眉,丝毫的不甘示弱,心中却犯起嘀咕,韩傲今天吃错药了么,这架势像是专门上门来挑衅。
韩傲干笑了两声,语中泛酸:“我看未必吧。”
许久没借口见齐文鸢,韩傲不管是在办公时,练武时,吃饭时,眼前总是没由来的泛起齐文鸢的倩影。
在明白自己是陷入爱情中的那一刻,他不敢置信的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熟悉的一切一切。
他曾经不近女色,曾经骄傲的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曾经对女子的注视,不屑一顾。
这样的他,却在某个静默的夜晚,对上一双漆黑无助的双眸。自此,自己就像踏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越陷越深,义无反顾。
本来适逢齐府大小姐出阁,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在某个转角处,看见她飞扬的裙裾,她含笑的眉角。
兜兜转转几个时辰,他跟在齐敬诗身后,应承着各处的宾客,操办着各种仪式。
他的眼睛却流连在人群中,扫过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希望一次次的落空,让他心灰意懒,心中积起厚厚的一层尘土。
曾经他洒脱,他不羁,他风轻云淡的看着世间万物。
现在他失落,他低迷,他只不过是想看见她即使远在天边的浅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抓着齐敬诗的胳膊,语气雀跃:“你瞧,是令妹。不,还有一个少年。”
说到少年的时候,他的眼中稍纵即逝一抹嫉妒,虽然在一开始,他就知道皇甫弦不灭的热情。
只是,在这一瞬间,他柔软的心脏,微微的抽搐了下。
有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一点点渗进骨子里,疼的让他竟然忘记维持该有的笑容。
“韩兄,你说笑了。”
齐文鸢斜了一眼韩傲,怕大哥误会,连连摆摆手,尴尬的笑了笑。
韩傲今日的表情与言语,都仿似换了一个人,这让齐文鸢十分怀疑他还沉浸在上次的探案游戏中。
按说案子破了,也是时候从戏码中跳出来。她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把分不清场合的韩某人。
你,说,笑,了。四个字清晰的传进皇甫弦的耳朵中,他眼神中闪耀的光芒,一点点黯然下来。
果然,她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么,他偷眼望着不远处的齐文鸢,她极力否认的表情,清晰的印在他琥珀色的眼中。
“韩兄,齐公子,鸢儿。我回去还有事,先走一步,父亲在等我呢。”
皇甫弦挤出一个自认为自然的微笑,向三个人匆匆告别,转身消失在太阳光中。
对于皇甫弦的毫无征兆告别,齐文鸢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前一个时辰,那小子还一副八匹马都拉不走的架势。果然,单纯的小孩子,无一例外都善变。
齐文鸢在心头暗暗觉得好笑,朝韩傲扁扁嘴,得意洋洋的道:“韩兄,这下你可落不着话柄了吧?”
“欲盖弥彰。”
韩傲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反驳。
简单几个字,气的齐文鸢差点吐血,她向来讨厌桃色新闻,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实在痛苦。
她用手按住胸口,装作疼痛的样子,喘着气,微弱的说:“大哥,我……我快不行了,快,快……”
对韩傲针对五妹的情况,齐敬诗只觉一阵无语,跟自己年龄相当的大男人,居然跟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不过,个中情由,他一头雾水,并不知三个人之间,存在根深蒂固的纠葛。
是以,他只在负责旁听,不时的瞟几眼古怪的韩傲。
他觉得这个从小认识的朋友,今日有些怪怪的,但到底哪里奇怪,一时并不说的清楚。
仿似以前韩傲总是在自己身旁滔滔不绝,喋喋不休,今日,却格外安静。
并且,心不在焉的像丢了魂,难道……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却被他迅速的否定了。
眼见五妹胸口疼痛难忍,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跨越过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只是,身前一个魁梧的身影却赶在他前面晃过去,他定睛一看不是韩傲,却又是谁。
只见他的眉目之间尽是担忧,似乎是自己在体会那万般苦楚。
“你没事吧?”
关怀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自责,韩傲的心中十分忐忑,怕眼前的少女是因为自己没由来的抬杠,而累及心脏。
他的娘亲,当年便是因为生父亲的气,一急之下呕出一口鲜血,就此病倒。
大夫说,是因为受刺激,导致的心脏疲劳,胸口疼痛。
尽管服了各种补药,请来了各地的名医,但无一例外说娘亲的病是出生时就有的,受不得刺激。
眼下,就是华佗在世,估计也治不好了。
不想,只短短几个月,在最后一场秋风中,娘亲再也没能醒过来。
齐文鸢捂着胸口的模样,让他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娘亲,一时间,百感交集。
当即,他再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快步奔将过去。
当然有事,受内伤了,齐文鸢在心中恶狠狠的道。
短暂的分散了一下注意力,齐文鸢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晃,趔趄着就要跌倒。
不愿两个大男人看见自己摔成狗吃屎的狼狈模样,齐文鸢自我麻痹的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佛祖保佑,他们没看见。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她的本意是装一下林妹妹,博取二人的同情心,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谁知道,弄巧成拙。
取代坚硬的地面,自己却跌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她好奇的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韩傲的臂弯里。
从韩傲清澈的眸子里,齐文鸢看的见自己脸,她的心中一动,愣愣的盯了好久。
一股男子独有的荷尔蒙味道幽幽的吸入鼻中,齐文鸢不自觉的涨红了脸,赶紧挣扎了两下,站起身子。
“五妹,你没事么?”
齐敬诗满脸的关切,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超出他的反应能力。
齐文鸢理了理头发,用冰凉的手盖住滚烫的脸颊,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胸口疼,现下已经好了,多亏韩兄了。”
她说完话,拿手指了指韩傲,眼睛却不敢直视。
“齐兄,其实,刚才令妹捂住胸口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一时看花了眼,唉,娘亲她……”
韩傲神情落寞,眼神中涌现出些忧伤,仿似正处在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中。
娘亲,娘你妹啊!她有那么老么,亏她刚才还想……还想……
齐文鸢转过头狠狠瞥了眼韩傲,眼神中的感激之情消失殆尽。
难道是她看花了眼,她明明在韩傲貌似伤心难过的脸上,捕捉到阴谋得逞的开心。
齐文鸢忍住心头气恼,扁着嘴,委屈的道:“大哥,小妹回去休息了,胸口这会又开始疼了。”
她手抚在胸口之上,眉头紧皱,为了增加逼真的效果,她又干咳了几声。
“恩,我等会给你找大夫。”
眼见五妹愈发憔悴,齐敬诗心中的亲情泛滥,柔声说道。
“不用了大哥,时常这样的,小妹已经习惯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齐文鸢赶紧摆摆手,对于自己的欺骗行为,心中十分歉仄。
她转身穿亭过院,一刻不停的离开现场,就在刚才,她的心中对韩傲明明有了别样的情愫。
她摇摇头,拿手轻拍着脸,口中默念:不要胡思乱想。
韩傲望着齐文鸢的背影,眼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真亦假时假亦真。
齐文娴出阁的事情在时隔十天后,便已归于沉寂。
众人的神色如常,淡定如一,就像府上从未有这样的小姐。
只有,齐大老爷的夫人,偶尔会泪眼盈盈的跑到静娴居的门口,悄然驻足,看着远方的游云,定定的出神。
静娴居的大门紧闭,院中的一切,都是昔日模样,记录着历史的痕迹。
只是,那扇门,再也不曾打开过。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坐在庭院中央,愁眉紧锁的刺绣。
一段美好的爱情,或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没人知道以后的结局。
齐文鸢辗转反侧了几日,夜不能眠,她倒不是痛惜姐姐的远嫁。而是,时不时想起自己躺在韩傲臂弯里的情形。
男子紧锁的眉头,清澈的眸子,硬朗的脸部轮廓,还有那温热的呼吸。
“小姐,您在想谁呢?
小满蹑手蹑脚的来到齐文鸢身后,朗声的问道。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齐文鸢的手一抖,一本书落在案子上,她的双颊绯红,嗔道:“小满,你这鬼丫头,还不老老实实的去帮春桃的忙。”
“哈哈。小姐害羞了。”小满指着齐文鸢泛红的脸颊,拍手叫道。
小姐从上次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定,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只道是自己的二人世界计划宣告完成,解决了小姐跟皇甫公子的相思之苦。
却不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素未谋面的韩傲,一跃成为关键人物。
齐文鸢又羞又恼,装作要挠小满痒痒的样子,把她吓得到处乱窜,这才解得一时之忧。
但对韩傲,她思虑了良久,仍没弄清到底是什么感情。
估计是青春期的荷尔蒙蒙蔽了双眼,她恶狠狠的想着,像韩傲那种毒舌之人,她才无半分非分之想。
风呼呼刮着,黑云密布,像是被人用墨水泼洒上的一般。
温度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下来,一夜之间,凤翔城似乎就要迎来严寒的冬日。
齐文鸢精神萎靡的坐在房中,缩进了脖子,手捧着一杯热水,冷的发颤。
这样的天气,足足持续了好几日。凤翔城里人心惶惶,民众们私下议论纷纷,说是要有灾难发生。
“小姐,这天气怪异的紧。婢子打小从未见过。”
春桃搓着手,目光盯着窗外的苍茫,忧心忡忡的感叹。
齐文鸢的眉头紧皱,细细思考着最近发生的奇事。那块灵石,从几天前开始,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天昏地暗的头一天起,就莫名其妙的通体泛起了红光。
那光刚开始极浅极淡,肉眼难以分别。只有放在漆黑的环境中,才能观察到。
这几日,那灵石却红得越发深沉,像是红色的玛瑙。只是,少了几分滑腻和光泽。
几个贴身的婢子见了,兀自吓得一跳,紧锁着眉说是不祥之物,劝她早日丢弃。
齐文鸢却恋恋不舍,将它小心的收在锦袋之内,放在贴身的地方。
隔了几层厚布,那光也就散发不出来。
她心里隐隐觉得,这罕见的天气跟灵石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眼下,谁也无法道破。
她把那块灵石,从袋子中拿出来,拿在手中不断的摩挲。
眼下的光线并不算好,石块晶亮的泛着红光,照的她的脸也是红扑扑的。
“春杏,去拿灯来。”
石块上粗糙的线条,引起了她的兴致。手中触到的那些线,似乎隐有规律,她拿在眼睛近处,仔细观看。
只是,红光刺得她眼疼的厉害,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伸手拭去了眼泪,情急之下,吩咐春杏拿来灯。
蜡烛点燃,微黄的火苗簌簌的跳跃着,活像个不听话的调皮少年。
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石块自身的红光,丝毫不曾减弱,通红通红,甚至于衬的烛火也暗了许多。
齐文鸢摇头轻叹,眼睛幽幽的望着窗外,还未至傍晚,却有种薄暮冥冥的错觉。
一个不注意,手一滑,那石块当啷一声,紧接着水花四溅,却是那石块刚巧掉进了桌上的茶杯之中。
在红光的映衬之下,杯中的水也红红的满杯,像一杯百年的红酒。
清澈透明,看得见杯底。
春桃搓着手,目光盯着窗外的苍茫,忧心忡忡的感叹。
齐文鸢的眉头紧皱,细细思考着最近发生的奇事。那块灵石,从几天前开始,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天昏地暗的头一天起,就莫名其妙的通体泛起了红光。
那光刚开始极浅极淡,肉眼难以分别。只有放在漆黑的环境中,才能观察到。
这几日,那灵石却红得越发深沉,像是红色的玛瑙。只是,少了几分滑腻和光泽。
几个贴身的婢子见了,兀自吓得一跳,紧锁着眉说是不祥之物,劝她早日丢弃。
齐文鸢却恋恋不舍,将它小心的收在锦袋之内,放在贴身的地方。
隔了几层厚布,那光也就散发不出来。
她心里隐隐觉得,这罕见的天气跟灵石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眼下,谁也无法道破。
她把那块灵石,从袋子中拿出来,拿在手中不断的摩挲。
眼下的光线并不算好,石块晶亮的泛着红光,照的她的脸也是红扑扑的。
“春杏,去拿灯来。”
不好意思,更新的晚了,请大家务必见谅,多多支持。r1152
第一百三十章 灵异事件?
齐文鸢摇摇头,正欲伸手取那石块出来,却见杯中的水的红色,一点点暗下去,只短短的几秒钟,茶水又变得透明。
怀着好奇的心情,她倒掉杯中的水,将石块紧紧攥在手中。
在微弱灯火的照耀之下,那石块周身黑线,明晰可见。那黑线似乎有数十条,横七竖八,不成章法。
意料之外的发现,让齐文鸢十分惊异。这些黑线,之前她从未见过,似乎是今日遇水之后才显现出来的。
端详了良久,才勉强看出其中的暗藏的端倪。齐文鸢重重的拍了下脑袋,谴责自己的反应迟钝。
心念及此,连忙叫了小满过来一同参谋。她毕竟对陈朝的了解,只有二三成,远不如小满这个土生土长的陈朝人。
小满闻声赶来,见小姐正专心的琢磨着那块石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埋怨。小姐不仅没扔了这个不祥之物,反而宝贝似的珍藏着。
强压着心中的不情愿,小满吐吐舌头,接过那石块,目不转睛的细细端详。
石块上通体的花纹,似曾相识。她咦了一声,赞叹着眼前奇妙的事情。最近的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
“小姐,这是地图,凤翔城的地图。”
小满的眼中闪出异样的神彩,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一闪一闪的亮着。
齐文鸢点点头,其实,她也有此疑惑,只是一时不太能确定。
小满一本正经的拿过灵石,指着那规律的线条,说道:“小姐,你瞧,这是东直街,这是落花巷。这里是西大街,咱们府上就在此处。”
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从出生以来,她从未见过这般的奇事。
其貌不扬的石块之上,居然印着凤翔城的地图。
齐文鸢凑过头去,见小满说的头头是道,心中的疑惑渐去。
长期以来历史小说的熏陶,让她心中雪亮,那线条应该是由一种特殊的颜料涂上去的,遇水才会显现。
不过,缘何发光这个问题,她暂时解释不了。
“小满,这件事要保密,就连春桃,春杏也不要告诉。”
齐文鸢定定的叮嘱了下小满,手中摩挲着那石块上的凸点。
或许,一切的疑团,都将在那个地点解开。
真相只有一个。
一想到要化身名侦探柯南,齐文鸢全身的血液沸腾,恨不得马上行动。
但转头望见苍茫的天色,她心中怯怯,万一碰上个歹徒什么的,一切计谋全完了。
虽然,她近来重操修真旧业,但就目前而言,赤手空拳的打到一名大汉,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夜色苍茫,没有一颗星子。
偶有冷风吹过,树木飘摇而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花圃中枯黄一片,无半分昔日娇嫩的颜色,就像是龙卷风过后的狼藉。
齐文碧独自坐在窗前,微弱的火苗摇动着身躯,驱走了满室的黑暗。
她贴身的小丫鬟,早已睡下,但她却迟迟的入不了梦乡。
已经被困在碧荷园足足一月,在宁静的夜里,她甚少睡得着。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之中,瞪圆了双眼。
心中根深蒂固的仇恨,并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相反越发的强烈。
她心中深深觉得,重生这件事,一定是上天的别有用意。所以,身在孤地,她并没放弃希望。
有朝一日,定会是她笑着,看着齐文鸢哭。
连续几天不寻常的阴暗,让她心中隐隐有丝不安,总觉得有很什么大事发生。
其实,很多时候,抛开那些所谓仇恨,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子,会害怕,会难过。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脸上的表情,清一色的忧愁。
广袤的天空,乌云密布,像是永不会再散去。
有人传来讯息,说是其他地方都是朗朗晴空,只有凤翔城的上空,一片阴暗。
一时间,人心惶惶。
甚至许多居民,拖家带口,摩拳擦掌,意在搬迁。
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都紧闭着门,偶尔开着几家店铺,门前冷落鞍马稀。
凤翔城的繁盛,几天之内,便消失殆尽。朝廷下派的官兵,眼界而行,到处宣告让众人稍安勿躁。
只是,恐慌的趋势并没减退,反而愈演愈烈,京城百官束手无策。
百姓们信奉鬼神之说,相互传言说凤翔是不祥之地,不久就要遭到大难。
事情惊动了当朝皇上,一声令下,京城中几个散播谣言之徒,当场头悬菜市场路口。
这一举措,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百姓不敢再大声的谈论,只是心下难免惴惴。
每日烧香拜佛,祈求晴日的来临。一时间,凤翔城附近几个庙宇,成为了宠儿,香火前所未有的旺盛。
尽管香上了无数,天空却依然没有要晴朗的意思,这让人越发的不安。
齐文鸢无意于这些,再怎么说,作为一个现代人,比之更恶劣的天气,她见得多了。
君不见,黄沙漫天路茫茫。君不见,雾霭重重如仙境。
见路上的行人满脸的忧心,她胸中生起一阵拉住他们的袖子,挨个的宽慰的冲动。
没什么,阴暗总会过去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小满拽着满脸笑容的小姐,咳了两声,示意她收回笑容。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刺的她脸生疼。眼见小姐没任何反应,她只好垂下头,小声的嘀咕:“小姐,您还是不要开心的太明显了。”
注意到来自周边的敌意,齐文鸢扁扁嘴,只好忍住笑容。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按理说每个人的喜怒哀乐不同,没必要保持相同的心情。可是古人有言,忧人之忧,才是圣人。
好吧,她承认,她又低俗了。
她吐吐舌头,避开周围人的目光,拉着小满的手,轻声的催促:“小满,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其实,她原是不想带小满出来的,毕竟,地图上遥指的那个地方是否凶险,还是个未知数。
无论怎样,她算修过真的,身上集聚的灵气,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发挥出来。
小满却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情况突变,自己保命已成问题,哪里还顾得上小满。
但带小满出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看不懂地图。在这个硬伤前提条件下,所有的顾虑都只能是顾虑而已。
齐文鸢想到这一层,嘿嘿的自嘲了两下,膜拜在博大精深的地理学之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
青色的砖墙隐没在寂然的昏暗中,冷冷的泛出些青光,伸手摸去,有一种凉到骨子的冰冷。
拉着小满穿过无穷的巷弄,百折回转,在一排青色的小屋前,二人停下脚步。
这一排屋子的位置十分隐秘,夹在两个高大的围墙之内,若是不经地图指引,几乎没人能找到这来。
但那几间小屋十分破败,屋瓦碎裂,显是长年未经修葺,周身散发出幽幽的腐败的气息。
齐文鸢紧皱着眉头,转身盯着小满看,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眼前破败的地方与她所想象的神秘之地,反差实在太大。
小满心领神会,郑重其事说道:“小姐,图上所示的位置就是这里,不过具体是哪一间,婢子倒不大清楚。
齐文鸢无奈的点点头,接过小满手中的石块,对比着打量了一番。
她缓缓上前走了几步,欲伸手去敲那木门,她实在好奇,这种地方是否有人居住。
刚一接近门,那石块瞬间又变得通红,而且,温度越来越高。
“啊”齐文鸢尖叫着扔掉了手中的石块,刚才的温度,已严重超出了她的承受极限。
来自石块的光亮,照的周围的一切明亮起来,那扇古旧的木门,像被人涂上了一层红漆。
本来在那天遇水之后,那石块再也没有发出过光芒,取而代之是惯有的青灰色,平凡到骨子里。
但是,刻在的它身上的线条,却也没因为水分的蒸发而消失。
这倒省去了齐文鸢不少的麻烦,至少她不用死乞白赖的一路上找水源。
在一个没有矿泉水瓶的年代,携带水源出门,是件很费劲的事情。再怎么说,她也不能提个水壶出来。
万万想不到此刻石块突然的又红起来,而且颜色比之前更深,就像是铁匠铺里通红的炭火。
齐文鸢心中诧异,赶紧退后几步,目光紧盯着石块。
小满紧紧抓着小姐的袖子,对不祥之物不敢再望上一眼,她的眉目间尽是胆怯之意。
她的双脚分开,只等着小姐发话,便飞也似的逃开这鬼地方。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扇木门缓缓的打开。齐文鸢好奇的瞅向屋内,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尽头。
齐文鸢的恐惧心与好奇心竞相搏斗,一时间,竟不知该退还是该进。
小满的脸色铁青,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明明见屋门打开,却不见有人出来,分明是鬼怪在作祟。
近日来凤翔城中流传的鬼怪之说,一股脑跳进她的脑子,她牙齿打着寒战,弱弱的说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语气中的哀求之意,前所未有的诚挚。
前两次去赌坊和德云社,她心中虽恐惧,却远远不似今日般强烈。
那扇屋门实在太像一个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们吞没。r115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探秘
“小满,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齐文鸢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转头瞥见小满苍白的面颊,她心中不忍,柔声的说出自己的建议。
听到自己要被留下,小满十分惶恐,匆忙的摇摇头,抓着小姐的右手抓得越发紧了。
齐文鸢轻笑了两声,弯下身子,用手帕包住那石块,摊开放在手心。
虽然烫手,总归是个发光物体,赖好能驱走黑暗。
她定定的望着小满,作决定性的询问:“你确定要进去?”
小满点点头,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恐惧。她本来肤色就白,此刻因为恐惧,脸色更是白得厉害。
“那咱们这就进去。”
齐文鸢克制着心底深处不断涌出的恐惧,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满握紧了拳头,牙齿紧咬嘴唇,仿似慨然奔赴刑场。
幽幽的红光,照亮了满室的漆黑。
屋子并不大,陈设十分简单,除了西南角一个破旧的橱架,便空无一物。
小满缩着身子,确认屋子里并无人住,心下更是害怕。她一把抓住小姐的手,忐忑的说道:“小姐,小姐……屋子里没人,那门是怎么……怎么开的?”
她吓的浑身哆嗦,说话声也断断续续。在屋子中呆的越久,她越发觉得周围的环境阴森无比,迫不及待的想离开眼下这个是非之地。
齐文鸢被小满一提醒,心顿时凉了半截,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这之前,她的注意力丝毫没放在开门这件事。想是在潜意识中,她自然的把自动门归于生活常识类。
可事实是,自动门这个发明,少说也在二十一世纪之后,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陈朝。
莫非是有人藏在屋中,故意装神弄鬼。
她的心中一惊,把石块举过头顶,仔细的观察着屋子中的一切。
壁橱靠墙而立,屋中无窗,显然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再去瞧那门,跟寻常人家的木门,全然无分别。连她怀疑的机关操纵,也被排除在外。
太过诡异的事情,不仅没让她退缩,反而兴致越来越浓。
她辗转到橱架前,在灯光的照耀下,橱柜上厚厚的灰尘,明晰可见,显是长期无人居住。
橱架共有五层,上面随意的放置着些瓷瓶,酒杯之类的杂物。
杂物上面,也厚厚的堆积着尘土。一侧墙角,布满了破败的蜘蛛网,更显得整个屋子的老旧。
除了灰尘,齐文鸢一无所获。正暗自心灰意懒,只好无功而返之际,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四层的一个大酒坛子。
褐色的坛子在红光的映射之下,亮晶晶的发着光。她的喉头不自觉的发出咦的一声,把石块递给小满,奋力的踮起脚尖,准备去取那酒坛下来。
尝试了三五下,酒坛岿然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粘附在上面,与整个橱架浑然一体。
小满心急的不时望望小姐,瞅瞅门外。外面的天色,依然黑的深沉,跟着黑屋一比,却还是明亮了几分。
她心中千呼万唤,只等小姐发话,俩人相携离开。一瞥眼,却瞅见红光之下小姐的脸,好奇心布满整个雪白的面庞。
同样的表情,她何曾见过一次,每每见小姐出现这样的表情,便知事情无转寰的余地。
只听见“轰隆”一声,正对着门口的墙上,墙体转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齐文鸢见那酒坛分毫不动,便试着用手转动了几下。
这一转动而易举,就像是设计好的应用程序,运转自如。
伴随着声响,一扇门缓缓打开,通向另一个世界。
无意间撞破机关,齐文鸢喜不自禁,拉了小满的手,径直往那秘门的方向走去。
感觉到进入一个岩石的洞穴之内,她心中暗暗吃惊,明明身处凤翔城中,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岩石。
小满哆哆嗦嗦,藏在小姐身后,眼睛所及之处,全是灰色的石壁,摸上去凹凸不平。
她的双脚机械的往前走着,脑袋中一片空白。眼前不寻常的处境,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路漫漫其修远兮,蜿蜒曲折的路途,似乎绵绵不断。
石路最狭窄的地方,只勉强容的一个人过去,身材肥胖的,估计早被卡在其中,进退两难。
突然,头上莫名的传来丝丝寒意。诧异之下,齐文鸢借光向头顶的石壁上看去,只见无数颗细小的水珠,凝壁而挂。
再瞧地面,地上坑坑洼洼,满是凹洞,想是水滴石穿的力量而致。
鞋袜似乎被水淌湿,冰冰凉凉的,紧贴在双脚之上,点点的寒意,透过皮肤,直传到全身。
齐文鸢忍不住一哆嗦,将那石块紧紧的捧在手里,借以除去身上的凉意。
“小姐,我们回去吧。”
小满拽着她的衣衫,苦苦的哀求。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恳求之意。
眼前的路,百转千回。感觉走了良久,却依然在无边的黑暗中。
齐文鸢迟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微微一笑,轻拍着小满的肩头:“小满,马上就要到了,我都见远处的亮光了。”
小满黯然的叹口气,沉默着不再言语。听小姐这样一说,心中的恐惧之情,渐渐的消失了几分。
再行得一盏茶的功夫,远处隐隐有亮光投射过来。齐文鸢一激动,蹦跳着加快了步伐。
天色阴沉,朔风呼呼。
宏伟的殿堂,矗立在一大片空地中心,红瓦绿墙,气势恢宏。
一面黄色的锦旗,在风中飒飒飘动。旗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站在远处并不能看清。
周边的枯草,细密而整齐,不知是刻意栽种还是天然形成。
四周高大的围墙,足足有三人那样高,视线之内,看不见围墙之外的建筑物。
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坐在墙边的枯树下,静静的打坐,脸上的表情安静而祥和。
眼前的事物,远远的出乎齐文鸢的意料,她“啊”的惊呼出声。
跟在小姐身后的小满,忐忑的探出一个脑袋,看见眼前的情形,不由得也吃了一惊。
果然,凤翔城中藏龙卧虎,处处藏着玄机。
误闯贵地,齐文鸢十分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她的心中迫切希望,豪宅的主人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谦谦君子。
正踌躇间,那几个人仿似听见了声响。齐齐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站起来,径直往她这边来。
她跟那几个人之间,只隔着短短的几十步路程,眼见人影越靠越近,齐文鸢没了主意,对自己的探险行为,不知该做如何解释。
那几个人长身玉立,年纪不等。个个衣袂飘飘,颇有种仙风仙骨的洒脱之感,让齐文鸢联想到自己的师父。
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她的鼻中一酸,泪便要掉下来。
与师父朝夕相处的那些年,她过的悠闲而自在,虽然山中岁月寂寂,但日后忆及却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本来离了师门,她抱着闯荡,日后再报师恩的打算。
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却穿越到莫名其妙的陈朝。与师父的相见,便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
“你们是谁,到这来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的饱含着十二分的不欢迎。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鹅蛋脸儿,眉目如画,唇不点而红,眼不点而黑。娇肤胜雪,吹弹可破。
身上一袭鹅黄色的衫子,越发衬得她的面容娇嫩无限。
眼见来人咄咄逼人,小满鼓起腮帮子,挺起胸膛,护在小姐的身前,正色道:“我家公子只是出来游玩,不想竟到此地,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
为掩人耳目,齐文鸢和小满二人今日出来,依然是男装扮相。
“哼,我看未必,坦白说,你们到此处,是不是有所图谋?”
那女子冷哼一声,凑过身子,拽着小满的胳膊,恶狠狠的问道。
这刁蛮劲跟齐文碧有的一拼,齐文鸢斜睨了那女子一眼,心中全无好感。
“师妹,不可无礼。”
突然传来一个厚重的男声,一名男子循声而出,轻拉着那女子的衣衫,脸上颇有责备之意。
那女子扭头看见男子,脸上一红,松开小满的胳膊,委屈的道:“师兄,你……”
一看就知,那女子对她师兄颇有情谊。
齐文鸢拉过受惊的小满,向那几个人福了福身子,朗声说道:“在下今日闯入贵地,实属无心之失,并不像这位姑娘说的,有所图谋。若是众位不欢迎,在下这就告辞便是。”
语毕,不等几个人回答,转身便欲离去。
身前一个黄色的身影,挡在齐文鸢身前。不用抬头便知,是那刁蛮的女子。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那女子抱拳而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齐文鸢紧皱着眉头,心中嘀咕,没想到今日碰上了这么个难缠的主,真是晦气。
十一月已经过去一半,故事还没有讲完。我承认自己是个不适合讲故事的人,但还是希望能圆满的结束这个故事。
求支持,求粉红,作者君一直在努力。r1152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绑架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过身来,据理力争:“我们今日来此,既没行偷盗之事,更无半分其他心思,姑娘若要强留,总该给个理由吧。”
这年头,收押犯人都需要通缉令,让她被迫留下,门都没有。
“你们如何到得此地,可否告知?”
说话的是刚才那名男子,他的语气平淡,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何必这般斤斤计较,齐文鸢低垂着头,无奈的心中叹口气,扬眉道:“想知道的话,就麻烦先请这位姑娘回去。”
齐文鸢向那女子作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师妹,你过来。”那男子招招手,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那女子冷哼一声,扁着嘴,不情愿的走过去。
齐文鸢打开手绢,扬扬手中的石块:“呐,你看。就是这个。”
在场的几个人见到那石块,忍不住咦了一声,心中尽皆讶然。
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在心中猜测着那石块,何以到了眼前的白嫩书生手中。
连那高冷的男子,此刻脸上也浮现出惊讶之色,仔细打量了几眼齐文鸢,冷冷的道:“这石块,公子又从何处得来?”
直到此时,齐文鸢才看到那男子的模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怪不得那小女子倾心于他,这外貌,实在太也惹眼。
就冲他是美男这一点,齐文鸢姑且原谅他的无理,淡淡的道:“这位公子,我已经回答过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要不要回答,就要看心情了。”
她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枯草。身处劣势,不输气势,是她一贯的作风。
“我师兄让你说,你就说。不然,不然……”
那女子狠狠的瞪着不识好歹的少年,小脸涨的通红,双拳紧攥,似乎要立即投入战斗状态。
她的师兄在入门的时候,师父就在私下里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拂逆师兄的意思。
是以,门下弟子众多,无论年长,年少,对师兄都是毕恭毕敬。
哪想到,今日蹦出来个混小子,竟然明目张胆的跟师兄顶嘴。
平白无故的被人威胁,齐文鸢心中不忿,扬了扬眉道:“不然,不然的话,你想怎么样?”
本来,她想心平气和的解决这场争吵,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
眼前这座来历不明的殿堂,显然深藏玄机。
那女子张口欲说什么,却碰上师兄的眼神,只好沉默的站在一旁,满脸的不情愿。
“公子,这件事事关本门的秘密,还请奉告。”那男子紧蹙着眉头,眼睛冷冷的盯着齐文鸢。
被人如此咄咄相逼,齐文鸢打小以来还是第一次,深种在骨子里的一股傲气,陡然间喷发而出。
她的双手抱拳在胸,嘿嘿冷笑了两声,颇为不屑的说道:“我今儿还就不说了。”
眼见小姐没有丝毫让步,小满诧异的望着小姐,眼神殷切而不解。
在这种时刻,比傲气,真不是明智的选择。
光是从眼前人的身形中便看出,个个身怀绝技。一旦矛盾激化,她和小姐如何逃得出去。
搭上她的小命也就算了,但小姐是金枝玉叶,万一落入歹人手中,那可凶多吉少。
她握紧双拳,虎视眈眈的望着那几个人,时刻准备以性命相搏。
天色阴阴沉沉,冷风清清。
围墙边的高树,随风轻轻的摆动着,发出呼呼的风声。
对方的几个人,除了那男子,脸上均现愤怒之色,对眼前无故闯入者显然没什么好感。
那男子却不急不恼,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起伏。
“公子,是你不配合,可别怪我们无礼。师弟,去。”
说着话,他向周围的几个男子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四个男子大跨步的走过来,在齐文鸢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被其中两人紧紧抓住。
她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却没什么效果,不由得垂头丧气。
再转头瞧小满,见她被另两名男子缚住,脸上的神情,十分害怕。
突然的变故,让齐文鸢在心中狠狠的呜呼哀哉了一番,她极度鄙视瞪了一下那发号施令的男子。
以多欺少,以男欺女,算什么英雄好汉。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用力的甩着双臂,大声呼喊着。试图激发着身上的灵力,努力了半晌,却哪有半分灵力的影子。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齐文鸢欲哭无泪,心中念念有词,若是今日保的小命,来日必将前来寻仇。
见她挣扎的厉害,那男子朝那几个人摆摆手,冷冷的道:“松开他们。”
暂时恢复了自由身,齐文鸢却丝毫没感觉到开心。后有追兵,两边有守卫,前方还跟着两名凶神恶煞的主。
她跟小满根本就是处在一个由人围成的监狱之内,可谓插翅难逃。
她无奈的叹口气,打消胸中的逃跑念头,抓紧了小满的手。
踩在枯草之上,直觉鞋底软绵绵的,说不出来的舒服。
走得几步,离那“豪宅”越来越近,齐文鸢屏息抬头凝望,希望从房子的构造之上,判断出几个人的身份。
旌旗飘飘,上面黑色的大字,忽隐忽现。
由于那几个字是繁体,再加上不断的晃动。齐文鸢伸直了脖子,也没看清那几个字是什么。
玉石砌成的台阶,足足有五六十级,陡峭着往上,有种难以名状的气派。
台阶的最上面,是个长条形的回廊,蜿蜒到大殿的四周。
几个雕花的粗大柱子,直直的托起整栋建筑,正气凛然。
朱色的大门,厚厚的门槛,无一不透露着贵气。
这建筑不像是寻常的富贵人家,看起来到挺像庙宇的,齐文鸢好奇心大起,跟在后面,大跨步的迈过门槛。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只在最东侧的位置上,放了一张红木的桌子。
桌上置着几盏烛火,照的整个厅堂内亮堂堂的。桌前的地面上,整齐的铺着几个蒲团。
中间的蒲团上,一个白须长发的老者,正盘膝静坐,双目紧闭。
见那老者仙气飘飘,齐文鸢十分怀疑自己见到了传闻中的神仙。
“师父。”众人垂首而立,异口同声的喊道。
那老者闻声,缓缓的睁开双眼,微一沉吟,淡淡的说道:“原是有贵人来到,老身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前辈谬赞了,在下造访此地,实属无心,抱歉却是不必。”被说成贵人,齐文鸢顿感受宠若惊,连连摆摆手。
话刚说完,见那男子向地上的老者深深的鞠了一礼,语气满是疑问:“师父,他,他有我们门下的石块。”
“师父,他们显然是图谋不轨,我们应该细细询问才是。”
说话的正是那傲娇女郎,好不容易有打报告的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
那老者闻声脸上显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微微一笑,说道:“扶苏,修习这么长时间,你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那女子红了脸,悻悻的退后一步,藏在几个男子之后。
“前辈,我就跟您直接说吧,这石块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来的,个中情由实是简单的紧,不足细说。而误闯贵地,则是因为发现石块上所印的地图。”
齐文鸢将石块托在手心,伸长了手臂,以供那老者查看。
眼见老者公私分明,齐文鸢心中油然而生几分敬意,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个让人困惑的问题。
本来得到石块的缘由,并非什么大秘密。只不过,此前几人的态度,实在让齐文鸢心中气恼。
所以,心底的一股傲气,让她不愿坦诚相告。
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依她看,这些徒弟跟师父可差的紧了。
“多谢姑娘告知,不过,既然姑娘能到此处,也算得上本门的有缘之人。得到灵石是一缘,发现地图是一缘,找得到来路又是一缘。三种缘分,缺一不可。”
那老者眼神明亮,精神矍铄。他的说话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的传进齐文鸢的耳朵。
见自己女子的身份被拆穿,齐文鸢脸上一红,心中对老者的佩服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她向四周面露惊讶之色的众人,拱手行了一礼:“前辈慧眼,小女子心服口服。”
这臭小子,竟是女儿身么,那被叫做扶苏的女子,不敢置信的偷眼瞄了下齐文鸢。
随即,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她长相如此俊美,眉眼盈盈。
唉,也不知道师兄是不是早看出来了,转念之下,她怯怯的望了师兄一眼。
师兄的表情平静的如同一池春水,哪里有半分惊讶的神色。
她的心中一凛,一个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师兄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才手下留情的。
她深深的叹口气,眉目间的神色十分复杂,一时间愁肠百转。
那老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齐文鸢身前,对着那石块轻轻吹了一口气。
只见那石块浑身的光,瞬时暗淡下来,只几秒钟的时间,恢复成原本的青灰色。r1152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又见云雾宗
“前辈,这石块想必出自贵派,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齐文鸢双手捧着那石块,恭谨的递过去。
那老者呵呵一笑,接过石块,目光中全是嘉奖之意。他向齐文鸢拱手还了一礼,朗声道:“姑娘,这石块与本门有重大关系。今日相还,感激不尽。”
“前辈,感谢之情,自不必说。其实今日小女子前来是有一事相询。”
见无性命之忧,齐文鸢心中舒畅,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眼前的老者,似乎对这灵石十分了解。或许,其中情由,他想必知道。
老者淡然一笑,点点头道:“姑娘但说无妨。”
“前辈,这石块是我从一个落魄商人的手中买的,带在身边已有数月。几个月以来,这石块一直没什么变化。
只是几天前,也就是从天色变暗的那一天开始,石块却突然发起光来。不知这两者之间可有什么关系?”
齐文鸢说着话,眼睛看向窗外浓郁的天色。
那老者长叹了一声,将手负在背后,脸上显现出浓郁的忧愁之色。
桌上的烛光跳跃,一闪一闪的,照的他脸上一明一暗。
大殿内鸦雀无声,静的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几天来。师父一直长吁短叹,面上忧心忡忡,全然不似昔日的平静祥和。
几个做弟子的。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出言相询。只道是阴沉的天气,影响了师父的心情。
此刻,听见齐文鸢有此一问,都不自禁的竖起耳朵,想一听究竟。
等了良久,那老者用手捋了一下长须。黯然道:“姑娘,这原是本门的秘密。连我的徒弟中都少有人知道。”
顿了一顿,他转向一侧,接着说道:“君浩,你来说说这石块的来历。”
“是。师父。”
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那冷冰冰的美男子。
还君浩呢,在她看来,应该叫冰山才名副其实。她忍不住咂咂嘴,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石块名叫通灵石,是我们云雾宗世代以来的信物。”
云雾宗,齐文鸢喃喃自语,心中的震惊之情,难以形容。
莫非陈朝的云雾宗是现代的前身?
想到这一层。齐文鸢的一颗心儿砰砰直跳,激动的难以自抑。
穿越过漫长的时空,若能有机缘。重投师门,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强压下心头的好奇,她满脸疑问的盯着君浩,期待获知更多的讯息。
那老者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稍转平和,将手中的灵石举起来。端详了良久,缓缓说道:“其实。这通灵石本身还有个秘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殿中的几个弟子,争相瞪圆了双眼。
“通灵石有提前感知灾难的能力,是以,每次在有重大灾难发生之前,灵石就会变的通红。眼下,眼下……”
老者的嗓音忽然低沉下来,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
齐文鸢微一沉吟,直截了当的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您的意思是说,凤翔城将遭遇重大的变故?”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老者的答案。
小满更是心中害怕,紧紧攥着小姐的一角,目光怯怯的望着窗外。
那老者缓缓的点点头,侧过身,负手长叹了一声,脸上尽现忧愁之色。
老者的肯定,让在场人尽皆失色,不约而同的瞅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师父,那有什么办法可解么?”君浩凛然一问,眉目间藏着几分忧色。
老者摇摇头,闭上眼睛道:“若是有法子,这瘴气早除去了。就目前的情况,出不了几日,有人便要遭殃了。”
他轻捋了下长须,脸色黯然,似乎正在亲眼见证无辜的黎民遭受折磨。
读了些医书,齐文鸢对瘴气的了解也有几分。瘴气气味极淡,散在空气中,几乎闻不出来。
但瘴气本身有毒,若是长期吸入,难免会造成身体的损伤。
瘴气的治疗方法,却极是繁复。首先,得弄明白是哪种瘴气,才好对症下药。
而且,起效甚慢,足需几个月之久。
想起体质虚弱的娘亲,她的心中一阵后怕,恨不得飞奔回去替娘亲把脉,确认娘亲相安无事。
“我倒识得药王谷的皇甫神医,说不定,他能有办法。”
陡然间想起皇甫伯伯,她的精神一震。既然是名医,定然会对驱除瘴气这件事,手到擒来。
那老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显是不敢相信,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结识大名鼎鼎的名医。
他素闻皇甫神医深居简出,向来不轻易给人治病,除非以贵重的东西作为交换。
所以,皇甫神医虽然名头很盛,家喻户晓,却甚少有人见过他面。
他仿佛看到曙光似的,握紧了手中的通灵石,欣喜的连连点点头:“如此,那就烦劳姑娘走一趟了。”
“没什么。原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前辈……”齐文鸢走上前去,凑在老者耳边一阵低声细语。
“你们都先下去。”
那老者向几名弟子挥挥手。齐文鸢也向小满使个眼色,让她先行退出去。
扶苏嘟着嘴,狠狠的瞪了一下齐文鸢,蛮不情愿的走出去。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并非恨齐文鸢入骨。
只不过,在得知齐文鸢女子的身份之后。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戒备。
她从小无父无母,终日以乞讨为生。师父有次出外远游。见她可怜,将她养在膝下,教她武功,养育成人。
由于她的年纪小。理所当然的成为云雾宗的小师妹。
她十二岁那年,师父领着个满脸英气的少年回到师门,说是她的师兄,让她悉心的照料,不可怠慢。
从见到师兄的那一刻,她就没再移开过目光。
他的眉眼,他的发,他嘴角的那抹浅淡的忧伤,都让她难以忘怀。
孟君浩。她每日每夜的念叨师兄的名字,满心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师兄的新嫁娘。
师兄的性子冷淡,不喜与人交谈。似乎心中藏着许多难以言喻的忧愁。
可师兄明明只比自己大三岁,本该是无忧的年纪,却不苟言笑,待人冷漠。
她小心翼翼的陪伴在师兄身边,为他分忧解难。几年下来,不敢吐露自己丝毫的心意。
因为一旦开口。她害怕连最后的一抹温柔,也消失不见。
在其他人面前。仗着师父的宠爱,她完全是傲娇的小公主,意气风发,嚣张跋扈。
可面对师兄,她却是心思敏感细腻的小女子,跟在师兄的身后,静静的凝望他的背影。
是谁说过,爱情,让人卑微到骨子里。
小满满脸的不放心,紧紧的注视着小姐,一步步慢慢的向后退去。
齐文鸢暗觉好笑,这丫头,永远跟她不在同一个频道。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重重的合上。一时间,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齐文鸢跟那老者。
桌上的火苗,不知疲倦的跳跃着。影子落拓在身后的地面上,单薄却又厚重。
“姑娘,你有什么问题。老身若是知道,自当完全奉告。”
那老者眯着眼睛,盯着眼前无所畏惧的少女,觉得她非同寻常。
齐文鸢轻轻的福了福身子,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前辈,您能否告诉我云雾宗的来历?”
一想到马上得知师门的由来,她的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连自己师父都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定她可以一探究竟。
那老者负手,在桌前踱来踱去,面露犹豫之色。
云雾宗的秘密,事关重大,实在不可轻易示人。但眼前的少女,一脸的虔诚,却又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
“前辈,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您。我曾经有幸得遇高人,学过一些修真的法门。似乎本门的通灵石与我全身的灵力,十分有渊源,倒像是出自同一门下。”
她特意把师父说成不知名的高人,毕竟隔着遥遥的时空,若要解释起来,着实麻烦。
“这可是本门不外传的秘密,敢问姑娘遇到的那位高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说不定是本门云游的前辈。”
那老者满脸的惊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像是第一次见齐文鸢似的,仔细的打量起来。
他只道齐文鸢是好奇心重,不曾想,她与云雾宗似乎甚有渊源。
通灵石有通气,提升灵气之效。练功之时,带在身边,大有益处。
只是,这个秘密只有云雾宗的门人才知,向来不为外人道也。
就算外人知道这个秘密,若不加人指点,或是修习的法门不对,通灵石的灵力半点也释放不出来。
“那位高人,来去匆匆,并没留下姓名。那高人临走之时特地嘱咐,让晚辈保守秘密。
所以,晚辈不敢不遵守承诺,还望前辈见谅。”
齐文鸢满脸歉仄的向那老者鞠了一礼,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不过,那块通灵石却是从别处得来。当时,晚辈并不知道,这是云雾宗的信物。”
一想到有希望继续修真之路,齐文鸢的心头涌现处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真诚的向那老者解释。
本来穿越之后,灵气付之一炬,让她心灰意懒,扼腕叹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谁料到,暗潮涌动的陈朝,居然也有云雾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580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拜师
花圃中生长的几株月季,低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花瓣的边缘泛着黯淡的黄色,少了初时的那几分光彩动人,娇艳欲滴。
圃边的整齐的冬青树,顽强的焕发着蓬勃的绿色,丝毫没被恶劣的环境影响。
落叶铺地,一片一片,覆盖在枯黄的草上,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
环绕在假山四周的一池碧水,汩汩的流动着。水底淤泥堆积,埋藏着芙蓉沉睡的种子。
飒爽的秋日,本该是明晃晃的金黄色。但因为长期的阴霾,到处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散不尽的阴沉,化不开的乌云。
气派的大殿,昂然的矗立在天地之间,周围萦绕着无穷尽的昏暗,遮挡了原本该有的光芒。
大殿之外,几个人束手而立,焦急的观望着殿内的动静,脸上呈现出不同的表情。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一片,灯火与黑暗并存。
“云雾宗创立于汉代,历经几百年,救危扶贫。只不过,由于云雾宗行动的隐秘,并不为人所知。”
老者的声音穿透屋内冷却的空气,直直的透进齐文鸢的耳中。
简单的几句话,他却说的十分费力,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隐秘而伟大,齐文鸢轻轻赞叹,庆幸自己慧眼识真。
或许,她与云雾宗本身,有着割舍不断的缘分。哪怕穿越时空,哪怕灵力消失。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她一步步走过来。
难道上天让她穿越过来,用意其实在此,探究师门的秘密,将师门发扬光大。
想到这里,她的胸口一热,眼睛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呵呵,原来宅斗只是铺垫的戏份,修真才是关键。她抓着衣角的手心中,生出些热汗,心中澎湃不已。
“前辈,小女子齐文鸢,求您收我为徒。”
齐文鸢盈盈跪倒,深垂着头,虔诚的表达着心中的期待。
突如其来的拜师行为,让那老者大吃了一惊,急忙俯下身去扶跪在地上的少女。
“齐姑娘,快快起来,你行此大礼,让老身如何担的起?”
齐文鸢却固执的不肯起身,像是一块磁铁,紧紧的吸附着地面。
她向那老者深深行了一礼,坚定的说道:“前辈,我心意已决。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在这长跪不起。”
好不容易得到重入师门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这,这……”
那老者心中犹豫,按理说眼前的少女,似乎已得到云雾宗前辈的真传。现在,拜在云雾宗门下,也说得过去。
只是,云雾宗一向有先例,不收女弟子。扶苏已经是个意外,作为掌门人,他显然不能明知规矩,一犯再犯。
“姑娘,恕老身直言。云雾宗素有门规,不收女弟子,所以……”
“那扶苏姑娘呢,她也是女子,怎的会在云雾宗门下?前辈,您是嫌我粗笨么?”
齐文鸢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辜询问道。
好吧,赤裸裸的重男轻女。作为天朝尊崇男女品等的良民,她坚决不能忍。
要是她有幸进的云雾宗门下,定要想方设法的改了这个规矩,造福后世的万千女子。
那老者眉头微蹙,嘴角现出一抹浅浅的纠结,解释道:“齐姑娘不必自谦,扶苏她自小跟着我长大,算是例外。”
“前辈,既然有云雾宗门人,传授我功力,我也算得半个云雾宗的门人。您收我,只当是收归门人,可不算违背门规。”
齐文鸢埋下头,语气中满是恳求。
那老者沉吟了良久,终于松了口:“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
“师父。”齐文鸢闻话,喜出望外,腾地站起身来,对那老者感激的拜了又拜。
那老者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神色如常,心中却十分欣慰。
眼前小姑娘的胆识,比之自己门下的个别男弟子,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原不是什么守旧顽固之人,多年的从世的经验,让他明白变通的重要性。所以,那时候才会破例将水扶苏收在门下。
师父向齐文鸢一一引荐了门下的弟子,她微笑着示意,其余人都纷纷的微笑着回应。
当然,除了水扶苏和孟君浩。
前者嗤之以鼻,一副她给师父下迷魂汤的疑惑表情。
后者惯性的扑克脸,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似这件事,与他丝毫不相关。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对奇葩师兄妹,让齐文鸢心中一阵无语,暂且忍下心头的气恼,满脸的不在意。
“扶苏,鸢儿比你大一岁,论年纪,她是你的师姐。”
“是。”
水扶苏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嘴角挂着不情愿。
简单的行了拜师礼,齐文鸢正式的拜在云雾宗门下。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萦绕在她心头的万般疑问,只能通过日后的探究,慢慢解开。
小满终于见准了机会,小跑过去,使劲拉着小姐的胳膊,凑在耳边低声的问道:“小姐,您这样,老爷和夫人知道会担心的。”
小姐选择与那老者密谈,已经让她十分担心。虽然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却觉得漫长的如同一年。
外面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并没让她胆怯。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小姐的安危,有道是身在殿外,心在殿内。
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安然无恙的出来,却听说小姐已投了云雾宗门下。
她心中的震惊之情,无以复加,大户人家的小姐,自作主张作了别人的徒弟。
若是传言出去,齐府估计又该成为一方“美谈”。
果然小姐做事,永远这样的令人匪夷所思。
“不会的。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齐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
齐文鸢微微一笑,朝小满吐了吐舌头,厚脸皮的伸出小指。
打钩么,小姐的陡然而生的童心,让小满放弃了苦口婆心的劝阻,无奈的也伸出小指。
她重重的叹口气,嗔道:“小姐,您的秘密可真是不少。”
自从小姐恢复正常之后,就没一刻消停过。她跟着小姐深入赌坊,暗中拜访德云社,现在,又来到隐秘的云雾宗。
没有一次是顺利的,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人抓现行。
不过,对这坎坷的一切,她的心中没有半分的抱怨,满满的是感激。
至少,小姐是真心待她。这一点,对一个小小的婢子来说,实在难得。
齐文鸢向小满扮个鬼脸,转身双手抱拳,向师父虔诚一拜,道:“师父,那我们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其实云雾宗的门人,修习练功,衣食住行,全都在此地。
不过,师父体念她年幼,又是女子的份上,特意准许她自行选择住所。
这免除了她的后顾之忧,至少,不会轻易被柳若棠看出端倪,再行生事。
听说她要离开,师父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鸢儿,记着为师交代你的事情。还有,这个通灵石你带着,不然找不到路。”
齐文鸢快步走过去,坚定点点头,小心的接过那块通灵石。
此刻,她知道这其貌不扬的石块是通灵石,心中的珍视程度,难免多了几分。
“扶苏,去送送你师姐。”
水扶苏闻话,并不行动。她的双手抱拳在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嘟着小嘴,埋怨的看着师父,冷冷的道:“她又不是没长腿,从哪里来,从那里回去便是。”
“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师父摇头轻叹,他一向把扶苏当成女儿看,对她的小性子,完全没办法。
光明正大的被人拒绝,齐文鸢心中不满,正准备高冷的转头离去,却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师父,您跟各位师兄弟先回去休息,我去送师妹。”
依然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冰凉的让人全身的发颤。
齐文鸢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她拍了好几下耳朵,确认自己不是听错了。
“不用麻烦了,师兄。”
一想到要跟那冰块同行穿过漫长的通道,齐文鸢的手脚就是一阵冰凉,牙齿咯咯打颤。
她匆忙的挤出个自然的微笑,受宠若惊的连连的摆摆手。
“师妹,我们走吧。”
孟君浩不理会她的拒绝,大跨步的走过去,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烛火。
齐文鸢一怔,张口欲说什么,抬头瞥见孟君浩的冷峻的神色,硬生生的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抓紧了小满的胳膊,如坐针毡的跟在孟君浩身后缓缓的走着,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只感觉到背后一道热辣辣的目光,齐文鸢浑身的不自在。不用回头也知道,定然来自水扶苏。
齐文鸢微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无视这对可怕的师兄妹。
“怎么,你害怕了?”
正恍神间,耳畔一阵寒气传来,紧接着,耳中清晰的传进来五个字。
齐文鸢强压下心中恐惧,扬了扬眉,强作镇定的道:“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就好。”
孟君浩的嘴角浮上一抹玩味,像是猎人看见唾手可得的猎物。。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