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有话和你说
楚云笙顺着那边看去,果然看见哥哥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脸上看不清,但步伐略有几分匆忙。
她脑袋偏向顾伊棠那边看去,顾伊棠刚刚和她说,问清楚了她的意思,然后就去问哥哥的意思。
这下顾伊棠见到哥哥,她该不会问出口吧!
不管有没有可能,她都要提防着一些。
看见哥哥往这边过来,楚云笙赶在顾伊棠之前往前走了一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行色还这么匆忙?”
很快,楚燕璃就在楚云笙面前停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听门口的人说你回来了,就找过来了。”说完,楚燕璃看向顾伊棠,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顾二小姐今天怎么来府上来?”
顾伊棠对着楚燕璃见礼,然后缓缓的说,“从皇宫出来,正好遇上哥哥要送郡主,我就顺路过来祭拜一下长公主。”
“原来是这样。”楚燕璃了然的点点脑袋,抬头望了眼天色,“想必是没有用过晚膳,要不然吃了晚膳再回去?”
既然是从皇宫出来,不必想肯定是在坤华宫跪孝,顾伊棠是太后的侄女,如今太后仙逝,理应去坤华宫。
楚云笙怎么就感觉,今天的哥哥格外灿烂呢?当然,这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哥哥走过来的时候是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看见她旁边这人才变得灿烂起来。
哥哥和顾伊棠见面次数少之又少,她是不忍打断这么好的机会,可这要是坐下来吃饭,饭桌上要是谈论了什么,那就不好了。顾伊棠还没有答复哥哥的邀请,楚云笙说,“刚刚二小姐还和我说今天有些累了。”
“可是在坤华宫累到了?”楚燕璃这才问停口,就拿责备的眼神看向楚云笙,“你也真是不会考虑,二小姐在坤华宫外跪了一天了,你不拉着她坐下,怎么领着她在院子里走动。”
???
楚云笙心中委屈,难道就只有顾伊棠一个人在坤华宫跪了一天?她也跪了一天好不好,怎么没听见哥哥半句关怀,反而是责问她为什么没有为顾伊棠考虑?
好吧,这是要心上人不要妹妹了。
女主魅力大,惹不起惹不起……
“没事,郡主也在坤华宫跪了一天,郡主想必也累了,还带着我在永宁府观赏,实在是难为郡主了。”顾伊棠往楚云笙那边投去感激的眼神,“既然郡王来找郡主有事情,那么伊棠就不叨扰了。”
“好,我送顾二小姐出去。”楚云笙拉上顾伊棠的手,不顾哥哥的目光,直直绕出花圃,走出院子,送她到永宁府门口。
她不想让顾伊棠和哥哥有交流,以免顾伊棠说起她和顾长陵的事情,这要是哥哥心一软,口一松,她就要凉凉了。
她是打算找借口把顾伊棠送出永宁府,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始下套,顾伊棠就自发地说要离开永宁府。
这大女主真的是太太太善解人意了!
她一开始是想要凑合哥哥和顾伊棠,这样永宁府和武烈侯府算是绑在一条绳上了,只是没想到懿亲王忽然生变动,改变了许多事情,如今永宁府算是真正的败落了,恐怕是高攀不去武烈侯府的嫡女。
楚云笙在心下感激顾伊棠的善解人意,同时又替哥哥感觉到惋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永宁府门口,楚云笙让人驾了一辆马车出来,又遣了两个士兵送顾伊棠回去。
懿小王爷秦璟对顾伊棠又别样的感情,如今懿亲王谋朝篡位,秦璟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对顾伊棠而言,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情路坎坷,兴许,这就是女主吧!
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在朱雀大街,楚云笙这才走回去。
她转过身往永宁府走进去,面前一个漆黑的人影吓得她一大跳,仓促往后退了两步。
视野扩大,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人,她诧异的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楚燕璃脸上的笑容已经沉淀下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自然是找你有话说。”
前后差距巨大,楚云笙心下咯噔,莫不是她拆散哥哥和顾伊棠相处的机会,如今哥哥要秋后算账了?
楚云笙急忙说道,“跪坤宁宫一整天,这是非常累人的事情,顾二小姐是真的累了。”顾伊棠是真的累了才回武烈侯府,不是因为她这三言两语啊!
楚燕璃颔首,“嗯,明天你别去了,留些精力留到后日。”
楚云笙诧异的眨巴着眼睛,哥哥这是在关心她?哥哥不应该去关心顾伊棠吗?也会关心她了?
她眼角往天边一撇,这太阳也没有往西边出来东边落下啊!
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魔怔了,反正没有责怪她,那就最好了,她岔开话题,“哥哥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楚燕璃这才想起要事,“对了,我确实找你有事请。”
“什么?”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楚燕璃看了眼他站着的永宁府大门口,然后往里面走去。
楚云笙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绕过影壁,穿过甬道,拐过前院,走过曲廊,楚燕璃在一处僻静的抱厦坐下,他开门见山的说,“我收到漠九的消息,去了一趟福来客栈。”
楚云笙也在抱厦里坐下,闻言怔了怔,漠九不是哥哥身边的人吗,难道说和燕王有联系?她只知道漠九不是寻常人,其余的没有过多去注意。
楚云笙敛下这份神思,问道,“哥哥去了那边,肯定看到了母亲,母亲现在如何了?”
“我没见着母亲,听说是醒来了,就是闷在房间里不肯见任何人。”说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愿意见人?”想到上次见到面具下面那张爬满疤痕,触目惊心的脸庞,楚云笙叹了一声,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太后的仙逝是打击,另一反面又毁了容,这打击双管齐下,很容易将一个人压垮。
楚云笙心下神伤了一番,心想明天肯定要去看一看,很快就回归了正题,“那么哥哥找我,又是为什么事?”
哥哥没有见到母亲,那么哥哥知道的情况还没她多,不是因为母亲的事,那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爱屋及乌
还记得刚刚在海棠花圃,哥哥最先时候那幅凝重的样子,那明显是有事情。
揣着一颗不解的内心,楚云笙静静等着哥哥说下去。
楚燕璃靠在旁边朱红色的圆柱上,曲着膝盖,昂头望向漆黑的天际,目光多了几分悠远,“我虽然没有见到母亲,但是见到了北狄的燕王,燕王和我说母亲已经不能再呆在南秦,要把母亲带去北狄。”
这一点辰四和她说过,当时辰四说这事母亲已经答应,哥哥现在和她说起这事,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比她高了半个脑袋,楚云笙微昂着头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在清冷的月光照的哥哥轮廓多了几分冷峻,再看哥哥五官,多了几分深邃。
她不知哥哥如何想法,只能先说她的看法,“永宁长公主对于南秦而言,已经在五日前的那场大火中陨了,要是再度出现再大家的视野中,那么就是欺君重罪。而且今上要是知道母亲建在,那么肯定少不了一番对付。”
她尊重母亲的意见,同时她不知道母亲当年和燕王之间是怎样的情深意重,但时隔多年之后,在母亲性命垂危的时候,燕王还能够出现,并且搭救下母亲,就这一份情谊,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据说当年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战死沙场,她对这个父亲没有多少的感情,但也绝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十六岁,母亲也为父亲守了十六年的寡,这是六年的时间里青灯古佛,母亲真的没必要继续守寡下去。
“我当然知道母亲不能继续在南秦呆着,母亲肯定是随燕王去北狄。”楚燕璃深深看了眼漆黑天幕中高悬的皎月,随后收回目光,“今上既然不容我们永宁府,你要不然一起去北狄吧!”
“我?”楚云笙愕然。
燕王不是带着母亲去吗,怎么把她也带上?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楚燕璃回想起燕王许诺的那番话,郑重点头,“南秦肯定是不能待下去了,燕王让我来问你,你要不要一同去北狄,她许你燕王府郡主的身份。”
“我……”
楚云笙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压的反应不过来,燕王带她北狄,然后她还可以捡一个便宜的郡主?
那她还真是幸运,穿越过来后成了便宜郡主,永宁府算是走到了尽头,如今又来一个便宜郡主!
永宁府如今是真的不能待下去了,眼看目前还算安宁,但等今上稳坐至尊位后,那就是二话了。
一番思索后,楚云笙问,“哥哥你怎么办?”
燕王既然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带上了她,那么也会把哥哥带上吧!
楚燕璃沉默片刻,“你留,我陪;你去,我也陪。”
那就是说她猜对了,燕王也邀请了哥哥。听到哥哥那番话,楚云笙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她眨巴着眼望着哥哥,“我听你的吧!”
哥哥看的比她周全,哥哥肯定会做出最无害的选择。
不管去或是留,她都陪着哥哥。
楚燕璃深深望着楚云笙,四目相对,看出楚云笙眼底的真挚,楚燕璃脸部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去吧!”
他顿了顿,紧接着解释说,“今上现在想要名正言顺的坐稳那个位置,必然是不会滥杀无辜,可等坐稳那个位置之后,那才是真真的噩梦的开始。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被逐去封地,这都是今上砧板上的鱼肉,只有走到一个今上触及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安全。”
而北狄,就是今上鞭长莫及的地方。
这个道理楚云笙自然是知晓,“哥哥,我不想要燕王许下的郡主之位,只希望燕王能够让母亲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人前,而不是像外室一样长着掖着。”
楚燕璃露出抹欣慰的笑容,很浅但笑意直达眼底,“这个,这个燕王想必已有安排了,要相信燕王不会让母亲为难。”
“嗯。”楚云笙点点头,燕王所做的事情,她看在眼里。燕王能爱屋及乌把她们两兄妹带去北狄,想必早已经为母亲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她问,“那我们何时去北狄?”
“燕王说等母亲的身体好些再说,不过一直留在那个地方,行踪容易暴露,到时候惹的仇人找上门,没给母亲安稳,反而给母亲带来惊吓,那就不好了。”楚燕璃猜测说,“应该回先在京城旁边的州郡歇脚,等母亲伤势好了再去北狄。”
燕王的仇人有这么多吗?楚云笙在心底不禁猜测。当初她是亲耳听燕王说到说,这一路上都有人刺杀燕王,所以燕王没有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周围鬼鬼祟祟的人绞杀了。
一开始她不疑,后来看到秦祁无事,她不禁觉得燕王这说法夸大了。如今听到哥哥这番话,她忍不住又开始猜想,这燕王……
楚云笙黝黑的眸子的写着疑惑,楚燕璃解释说,“燕王手中掌管拱卫司,二品以下官员可先斩而后奏,北狄皇帝陛下忌惮燕王,也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说燕王离了北狄。你说北狄皇帝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吗?”
“也是。”她了然点头,之前觉得燕王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竟然在北狄有这么大的职权,二品大员都可以先杀后奏,这也难怪她第一眼见到燕王时,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强大的威压,断人生死久了,自然有一股气势在,这东西不需要任何东西依托,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气势。
楚燕璃接着讲,“当然,也不止北狄皇帝,北狄以北的胡人也恨燕王牙痒痒,燕王五拒胡人,将胡人部落多次逼退。”
“这么厉害的?”楚云笙听得眼睛有些发直,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满嘴胡渣的燕王有这么厉害呢?
楚燕璃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接着又说,“除了胡人,今上恐怕也不容燕王,说起来那又是一桩风流趣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听到风流趣事,她忍不住在脑袋里YY,开口问道,“今上嗜妻如命,难道说是因为懿亲王妃?”
第一百八十三章:有人拦下我们马车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太后不许母亲远嫁,当年懿亲王妃差点和亲去北狄,成为燕王妃。不过后来懿亲王妃的三妹,也就是武烈侯府的三小姐挺身而出,前往北狄和亲。应差阳错成了北狄皇帝的皇妃。但懿亲王妃差点去北狄,这事情今上一直记在心上,若是知道燕王在南秦境内,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善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楚云笙感叹一声,原来武烈侯府三小姐和亲北狄,还有这般原委。
感叹完当年的事情,楚云笙又发出感叹,“燕王真的是四处树敌啊!”也难怪燕王处处被人追杀!
南秦、北狄和胡人,这三个国家的皇帝/可汗都看不惯燕王,燕王能够活到现在,可谓是奇迹了。
楚燕璃赞同的点点头,“若是寻常人,又怎么能入皇宫禁苑,将母亲搭救出来呢!”
楚云笙是见过皇宫禁苑的情况,禁军将宝月楼团团包围起来,一只飞鸟都飞不出去,能在那样严密的防守下把人就出来,确实是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燕王四处树敌,母亲随着燕王去北狄,燕王的那些仇人会不会把恨意泄在母亲的身上?”
燕王四处树敌,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楚燕璃眸光一瞬间深邃起来,但很快就摇头,“燕王在北狄的地位固若金汤,这次会有这么多仇人出现,完全是燕王秘密来南秦,回到北狄没人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楚云笙松了口气。
接着,楚云笙有和楚燕璃叙了几句,然后和楚燕璃说了明天不去皇宫,养足精神等后日太后出殡。
跪在坤华宫前,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楚燕璃巴不得楚云笙能少去一日。
回到芳华院,楚云笙歇坐在罗汉榻上,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悄无声息的掉落下来了。
心事解决了,这连睡觉都睡的安稳了。
第二天楚云笙乘坐马车去了千福寺。当然,这是障目法,她要去的地方是城外十里亭以北的来福客栈,马车出了京城之后,她换了一辆马车,朝着来福客栈那边去。
十里亭边,是稀稀疏疏的林子。
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中年男子道,“宋老哥,你听说过前边那个客栈的事情吗?听说那边最近死了不少人,旁边的花草都沾了血。”
“何止是听过,昨天我家富贵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往来福客栈哪边跑过去,当时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说着,那宋老哥买了个关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中年男子心思被勾过去了,顺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见着那杀人的怪物了?”
“可巧我家富贵四条腿跑得快,我这两条腿赛不过它,追过去的时候只在林子里听到一声哀嚎,当时我就止步了,只看见一个穿着黑料红边袍子的人走出来,提着我家富贵的尸体丢去那边山涧了。”说着,宋老哥往西北方向一指。
“不是说妖怪吃人吗?”中年男子说完,又攀上那宋老哥的手肘,“你给我讲讲,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命薄,哪里敢多留啊。”宋老哥的话透着几分后悸。
中年男子也没多问,“难怪前几天听人说过在那边山涧找到了黄铜刺,看来那黄铜刺就是凶器了。”
宋老哥看穿他的心思,“你这别不是去打黄铜的主意了?我劝你一句,我虽然没看清那穿黑料红边衣裳的人是和人等,但人家厉害着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要看你命够不够硬啊,别为了那几两黄铜,把自己赔进去了。”
“黄铜值几个钱,最多融了给我家那婆娘做几件首饰,我听说那边有人拾到了黑曜石还有别的宝贝。”中年男子声音里透着几分笑。
“你要是不怕啊,你就去吧!”宋老哥不赞同的摇着脑袋。
楚云笙马车在这林子里穿行着,神色愣了愣,他们说的那些黑料红边衣袍的人,那天见到的辰四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吧!
这一路上,楚云笙都把马车的侧帘拉开,眼尖一些去看,还真的就发现旁边的草木上面沾染了褐红色的东西,那是已经干涸的血液啊!
想起燕王树敌不少,而这片林子里可能存在着刺客,楚云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希望那些刺客前往不要盯上她这辆马车才好。
这辆马车是她让暗卫随意雇的一辆马车,马车真的非常非常寻常了,应该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马车上吧!
应该不会吧!
她问漠九咬了二十个暗卫,折了四个,那还有十六个暗卫呢,要是真的有麻烦,暗卫也会悄悄的解决,不会惊动她!
驾车的车夫忽然间勒住了缰绳,然后撩起帘子对马车内的人说,“姑娘,有人拦下了我们的马车。”
马车本来平缓行驶着,这下忽然止步,楚云笙的身体随惯性往前面趔趄,不过还好扶住了,没有摔下去,只是额头磕到马车上而已。
她忍痛呲了一声,但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她大惊问,“何人拦路?”难道真的有不开眼的过来拦路?
那也不对啊,暗卫不是吃白饭的。
“是一个长的俊朗的小哥,那人递了东西过来。”说着,驾车的老伯将从拦路者手上接过的东西递给楚云笙。
楚云笙见那是一面令牌,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发现这还是秦祁的令牌。
这是谁拦路,可不就不言而喻了,这也难怪暗卫没有出手。
楚云笙走出马车,对驾车的老伯道,“老伯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好嘞,姑娘雇了我一天,我这一天都听姑娘的安排。”驾车老伯笑着点头,面前这姑娘虽然穿着素衣,但这衣服上绣着暗纹,这暗纹绣工可是高价钱啊,这姑娘肯定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楚云笙往马车前面一瞧,原来拦路的人不是秦祁,而是秦祁旁边的风凌啊,她目光不禁往风凌屁股那边瞧去,昨天秦祁罚了风凌二十板子,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看来这二十板子这是说说而已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欲言又止
风凌见到楚云笙,拱手行了一个虚礼,“郡主,我家主子在旁边的十里亭等。”
楚云笙没有回应,风凌又说了一遍,楚云笙还是没有回应,风凌忍不住抬眼往楚云笙那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看见郡主这眼睛正盯着他看,确切的说是盯着他的屁股看。
风凌想起今天挨的那二十板子,现在还是隐隐作痛,被郡主这么一看,风凌脖子红了一圈,提醒说,“郡主,您注意一下仪态。”
就算是随意一个女子,也没有盯着男人屁股看的道理啊,何况这还是当朝郡主,从小就被礼义廉耻所教化,怎么还这么不避讳的盯着人家的屁股看呢!
楚云笙在想东西,直到风凌那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楚云笙这才抽回神思,不解的问,“你刚刚在讲什么!”
楚云笙回过神时,风凌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涨红如猪肝色,“我家主子在旁边十里亭,希望郡主能够过去一趟。”
风凌可是听见郡主对那驾车的车夫说了什么,显然是想去见他家主子了,这话说完,风凌就往前走一步,给楚云笙带路。
楚云笙喊住风凌,把刚刚那面令牌交到风凌手中,随后跟着风凌往十里亭走去。
十里亭立在一处萧萧的空地上,旁边落叶飘荡,阴风吹拂,偶尔还有几声鸟鸣刺破这林子的幽静,苏红色亭子在这萧萧的荒地,显得有几分渗人,亭子上方的小匾额上写着志远二字。
楚云笙见到一个黑色声影半倚在亭前的苏红色柱子上,她神色微动,往前走了过去。
楚云笙走到秦祁旁边停了一下,他就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站着,楚云笙也不干站着,迈步走上了台阶,往亭子里走去,“听说王爷喊我过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这声音落下许久,楚云笙甚至以为秦祁要晾着她的时候,只听见秦祁冰冷的语气说,“本王为你出生入死,还险些丢了性命。可你这女人呢?要不是本王料定你今日会路过此处,你这是不打算来见本王了是吧!”
楚云笙也不知是不是她出现了错觉,竟然在秦祁的语气中听出了控诉这一情绪。
她眼角一展,往秦祁那边瞧去,只看见秦祁负手倚在苏红柱子上,半瞌着凤眸,俨然一副生者勿近的模样。这样的秦祁,说话有怎么可能带着控诉呢?
楚云笙觉得是她听错了,她好脾气解释说,“王爷这话就错怪了,两天前平阳就在坤华宫见到了王爷,看到王爷无事,平阳也才放下心来。”
“看到本王无事就没了,你就不问问本王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祁蓦然睁开眼,凤眸往楚云笙那边横去。
楚云笙心想秦祁肯定没在燕王手上讨到好处,忽然间觉得熬那三天的夜都不值得一提,她顺着秦祁的话问,“那王爷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云笙铮亮的目光投去,秦祁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堆话,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漫不在意的语气说,“其实也还好,没什么大事。燕王再厉害,这里也是他乡异客,翻不了天。”
楚云笙:……
是么?
那刚刚秦祁还说出生入死,险些丢了性命,那又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眼里含了一抹笑,看破不说破,“原来王爷这般厉害,那不知道王爷打探到了什么?”
“你今天能去那客栈,想必我打探到的消息,你也已经知道了。”说到这,秦祁话锋一转,“燕王可有和你说,你母亲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楚云笙一愣,摇头,“未曾。”
她见到燕王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母亲活着的消息呢!那时燕王好像也就是调侃了她一番,没有和她说什么有实质性用处的消息,倒是辰四和她说过,母亲要弃南秦大长公主的身份,随着燕王去往北狄。
秦祁没有继续说下去,楚云笙明白,她是想让自己问先问,楚云笙不禁失笑,问道,“母亲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她只当母亲是被燕王救出来的,事实确实也是如此,但回想一下,当时禁苑禁军身披战甲,手持弓弩蓄势待发,即便燕王有通天的本事,在皇宫大内,又是禁军严密防守的禁苑,燕王想要带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燕王真的成功了,成功的把母亲从宝月楼带出去了。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一番热血沸腾的故事。
秦祁蠕了蠕薄唇,几次要说出,却又给咽了回去。
看到这,楚云笙心里就好像有一只猫儿在饶,没好脸色的横了秦祁一眼,这丫的倒是说啊,这欲言又止这算什么?
秦祁深深吸了口气,很不情愿的说,“固守禁苑的禁军首领是顾长陵,当时禁苑的严固程度,即便是燕王也插手不进,这里面自然就少不了顾长陵了。”
“顾长陵?”楚云笙满脸意外,这件事怎么会和顾长陵有关系?
今上对顾长陵诸多防备,甚至顾长陵空有禁军首领的称号,却连调遣禁军的令牌都拿不出来,这是何等的屈辱。
而听秦祁这话,顾长陵显然也插足在这里面,那么顾长陵又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秦祁见她眼底闪着灼灼火光,眉宇冰寒了几分,语气也透着不悦,简单地说,“顾长陵和燕王里应外合,顾长陵将永宁姑姑带出宝月楼,然后燕王把永宁姑姑带出皇宫。”
“原来是这样。”楚云笙心下恍然。她得知母亲还活着的消息时,第一感觉是燕王救下了母亲,但是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很多不对。即便燕王再厉害,就如秦祁说的那样,这里是南秦的地界,何况那还是重兵固守的皇宫大内,燕王根本做不到只手遮天。
原来燕王是和顾长陵里应外合,才把母亲从宝月楼里面救出来了,这样一来这也就不难解释了。
秦祁瞅着楚云笙,见她清丽的脸上很平淡,秦祁语气不好的说,“看你这样子,好像这件事在意料之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送别
楚云笙刚想要摇头,被秦祁深邃的目光一看,什么事都藏不住,讪讪的说,“顾世子是禁军首领,又藏锋于世人,大家都把顾长陵看作是高门子弟,没太多去主意顾世子,这样顾世子行事也就安全了不少。”
古往今来,藏锋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形形色色的社会之下,大家都为自身的利益而奔波,即便是身边人见到你好,也见不得就会发自内心的替你感觉到开心,反而会遭人嫉妒。
顾长陵出生侯府,又是侯府的长子,将来继承爵位的不二人选,这已经是令人羡慕不来的了,要是顾长陵再表现得突出,那么必然会引得大家的妒恨,毒辣辣的眼睛都盯着顾长陵身上,等着顾长陵做出不应当的事情,然后狠狠的给他一记。
不得不说,顾长陵看的很透彻,尽管说顾长陵做事情滴水不漏,但是从没在世人面前表露出来,即便是在诸多的世家子弟中,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便是在那些眼红的人看来,大概也就觉得是个高门纨绔子弟罢了。
顾长陵又是凭着懿亲王妃在游说,才得到了今上的重用,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加不把顾长陵当作一回事,只认为是凭借他人之力的来的官衔,马马虎虎应付即可。
正是这样,顾长陵做起这件事情来,才愈加的容易起来。
秦祁不咸不淡的说,“你对顾长陵的评价——很高啊!”
楚云笙感觉秦祁这话味道不对,却没有去细品,直言说,“顾世子担得起这个评价。”
“本王花这么大的力气去那边客栈帮你试探虚实,没听你念本王的半句好,倒是说起了别人。”秦祁不悦的冷哼了几声,下把微昂,往亭子外面瞅去。
楚云笙一脸无语,但不可否认秦祁去试探燕王虚实,肯定花了很大一番力气,她认真的说,“平阳被事情困扰,王爷不问事情艰与险就答应平阳,这份恩情平阳感激不尽。”
秦祁面朝着亭子外面,冷声说,“感激不尽就没了?”
这秦祁是邀功、邀夸呢!楚云笙往他那边瞥去,只见他傲然的扬起下巴,正逢阴风掠过,黑色衣袂飘荡而起,仿佛要乘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秦祁是个要面子的人,楚云笙自然要给他留面子,她强行憋住没有笑,她清了清嗓音,颇为严肃的说,“上次答应王爷的那座金矿,便在邕州和临川交界的腾云山上,至于具体是何处,平阳就不清楚了。”
估计不用多久,就要随着母亲去往北狄了,虽说秦祁答应她的没有做到,但秦祁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也在几次救她于危难,那座金矿就当做她给秦祁的阔别的礼物吧。
秦祁望着那些被阴风吹动的树木,眼眸不自主的深了起来,“永宁府如今还是今上的眼中钉,当初约定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你就这么轻易的把金矿的位置交给我?就不怕我拿了金矿之后就不搭理你的要求了?”
秦祁这话,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回应,但总不能和秦祁和盘托出吧,她念头一转,“王爷替平阳出生入死,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吧,既然如此,平阳如何不信王爷呢!”
“原来是这样。”秦祁薄唇扬起,拉出一抹笑容。
两人许久未语,楚云笙心绪已经飘去福来客栈,秦祁见她心神不在,问道,“郡主这是要去见永宁姑姑?”
楚云笙点头,“算起来有两天没见了,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
“那便去吧。”秦祁走下台阶,转过身望着楚云笙,“我送你走到马车那边去。”
换做是以前,楚云笙肯定会拒绝,想到日后一别,她大概是不会再回来南秦了,也见不到南秦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中蓦然有种沧桑和不舍,她点头答应了。
两人并行走在城外的林子里,楚云笙一路上都在想这几个月在发生的各种事情,心中仿佛苍老了不少。
走了一段路,路边的马车映入她眼中,她不再追想那些过去的了,侧过头问旁边的秦祁,“王爷什么时候去邕州。”
秦祁也是要离开京城的人,也不知道秦祁先离开,还是她先离开。
秦祁答道,“皇宫已经把行文发下来了,后日。”
楚云笙心中一惊,没想到秦祁这么快就离开京城,她感叹一声,“今上还真是心虚,太后出殡后,就迫不及待把太上皇的那些子嗣都赶走。”
秦祁冷冷一笑,“赶走这还只是第一步,往后那些才是真正的残忍。”
她自然知道秦祁说的往后指的是什么,话堵在心口,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祁顶着男主光环,尽管她知道秦祁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替秦祁感觉到担忧。说不上为何,也许是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主线吧。
想到楚云笙及时送上的那座金矿,秦祁脸上有了温度,“分明你更可怜一些,怎么不见你忧心忡忡的样子!”
楚云笙一愣,想到昨晚哥哥的那番话,她眼波不自然的颤了颤,大概是想到快要离开脚下这片土地,看秦祁都觉得有些不舍。
她脸上强拉出一抹笑容,“担心有什么用,反而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是。”秦祁失笑点头,“念在你送我一座金矿,以后每月我让人打造一套纯金首饰送来京城。”
楚云笙矢口拒绝,“不用不用,永宁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每逢时令年节,太后都会往永宁府赏赐东西,帝后也会赏赐不少,各州郡上贡,又会分一泼送来永宁府,永宁府可以说是最不缺金银玉饰一类东西。
不过这次,她还真有几分期待秦祁送的东西,只不过等秦祁回到邕州,那时候她大概也离开这里了吧!想到这,她眼底黯淡了许多。
送别还真是一个沉闷的话题,楚云笙念头一转,笑着问,“当初我和王爷说,我知道一座金矿,王爷就不曾怀疑我这话的真假么,这要是空头支票的话,王爷可没出去哭?”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见人
她打小就在京城长大,秦祁应当知道这一点才对,不应当知晓外面的世界,秦祁难道就不曾怀疑过那封书信的真假么!
楚云笙眨巴着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秦祁看。
秦祁迟疑了一下,“你有这么大胆子骗本王?”
“额……到了,我就先上马车了,肃王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说完,楚云笙头也不回的往马车走去。她还以为秦祁会说出一番令她触动的话呢,不说也就算了,还这么不给她面子……
风凌见楚云笙走远,从旁边的林子里走出来,“主子就这么让郡主离开了?”
没听到主子说话,风凌只感觉主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风凌低下脑袋,不忿的努了努嘴,主子来这里的时候可积极了,怎么就这样让郡主离开了?
“你去传个消息给末炫。”说话间,秦祁走到风凌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风凌脸上惊愕,“主子,这……”
主子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这是为了郡主么?
秦祁冷冷一睇,“我这么做自然有把握,还不去。”
“是。”风凌点头,眼底还是掩不住的担忧,主子前段时间才在燕王手上吃了亏,如今竟然还把主意打在燕王的身上!
马车一路往福来客栈那边驭去,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面,楚云笙还是闻到了这片林子里蔓延的血腥味道。
燕王啊,你这是有多少仇家啊!
楚云笙在福来客栈旁边下了,塞了一些银稞到车夫的手上,让车夫在旁边等候。
走到福来客栈旁边,每一步楚云笙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没看清楚地上,不小心踩上陷阱,或是触动机关,那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
她想岔了,她才走下马车,就看见客栈里走出一个人,仔细看去,是上次带她去见母亲的辰四,“郡主这是来见我们主子的吗?”
楚云笙点头,客气的说,“昨天哥哥和我说了,我过来感谢一下燕王殿下,顺便来看一下母亲。”
辰四领着楚云笙往里面走去,“郡主这话说反了吧,看人是主要,感谢我家主子是次。”
楚云笙见被说破,脸上掠过一抹尴色。
昨天晚上听哥哥说到过母亲的情况,哥哥说母亲已经醒了,可就是不肯见人。今天既然的了空闲,还是要过来看看才放心。
辰四一直守在这边,所有的消息都是最新的,楚云笙问,“母亲她现在怎样了?”
“长公主已经醒了,小七在长公主昏睡前看了一眼,说这个伤疤可以除去,但是长公主醒后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说道后面,辰四无奈的摊摊手。
听见伤疤可以除去,楚云笙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谁都不见?”
辰四点头,“是啊,谁都不见!”
楚云笙眉心拧起,深沉的美眸闪过一抹灵光,“你领我去母亲屋子那边,我想试试。”
辰四应下,带着楚云笙往长公主的居住走去,尽管说长公主不愿意见人,但也总要试一试吧,何况这还是她的女儿,不都说母女连心么!
两人走到母亲居住的房间门口停下,只见房间大门紧闭,窗户也是合着的,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两人在房间外面伫立了一会儿,楚云笙若有所思望着紧闭的门,辰四首先说道,“长公主是不会开门的,郡主你……”还是先去见燕王吧。
楚云笙却摇头,“母亲总是要吃饭的吧,我扮作送饭的人进去。”
“是有人送饭,但是长公主不开门。”辰四叹息了一声,“没用的,郡主你还是在外面含几声吧,没准长公主听出是你的声音,就让你进去了。”
楚云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送饭真的可行的话,这一招早就有人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楚云笙顺着辰四所说,站在外面喊了一段时间,可里面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她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母亲何时醒来的?”
“昨天上午醒的。”
听到这话,楚云笙更加确定和她的猜测,“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一个体弱的人什么都不吃,你说支撑的下去吗!”
闻言,辰四愣了愣,“郡主的意思是说,长公主她饿晕过去了?”
“母亲的身体不好,别说一天一夜不进食,这三餐少了一餐都能饿的晕头转向,这三餐都少了,你说是什么情况!”她往辰四那边看去,“找个办法把这门开了。”
辰四露出犹豫模样,“这,主子恐怕会责怪。”
现在看来,母亲十有八九是饿晕过去了,这辰四还在顾虑瞻前顾后,楚云笙被气的深吸了口气,“把门弄开来,然后我进去看看情况,你还是在外面守着,有什么问题你就推到我的身上。”
“郡主稍等,容辰四先去问过主子。”
楚云笙被气的够呛,可偏偏要靠着辰四才能进这房间,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等辰四去问过燕王的意思。
辰四走出几步,转过头去问楚云笙,“郡主不是说要去谢过主子吗,不如一同去?”
“也好。”她想了想,然后点头。与其在这里干等着耗费时间,还不去去把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情完成。
穿过客栈的走廊,很快就到了燕王的房间,辰四带着楚云笙走进去,结果却被门口的人拦下了,原因是燕王不在。
楚云笙无奈,这能折返回去。
她问辰四,“那这个该怎么办?”按照辰四的说法,母亲应该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母亲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现在有被这样一折腾,只怕会更加的糟糕。
辰四显然也想到这一点,“那要不,就按照郡主说的那样去做。”
楚云笙……
这丫的是故意来气她的吗?
辰四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门栓拨开,然后守在外面,对楚云笙说了句拜托。
这大门都被撬开来了,里面还没有动静,看来是验证了楚云笙的猜测,她听到辰四这话,忽然感觉她身上责任重大。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往门口看去,辰四正逆光站在门口,看那样子,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她道,“你先去弄一点膳食过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醒来
和辰四说完,楚云笙往屋子里面走去。
这屋子里和当初来时一模一样,她穿过屏风,这才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况,目光在四处扫了眼,没有看见人,她最后把视线落在那边的床榻上。
床榻旁边的帷帐是夏布,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床榻边,将帷帐勾起来,果然看见母亲睡在榻上,母亲已经把那块青铜面具摘下来了,疤痕爬满了半张脸,虽说血痂已经掉下来了,可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清减的脸颊比上次看到还要白皙,白皙的有几分不正常。
她静静的坐在床榻边望着母亲,等着另一边辰四将膳食送过来,然后喂母亲吃下,相信用不了多久母亲就会好起来。
等下母亲醒来之后,肯定很不愿意看到她这张被火焚烧的脸,她将母亲握在手上的那块青铜面具给母亲带上,露出半张玉一样莹润的肌肤。
楚云笙喃喃自语说,“这张脸可以治好的,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燕王身边人才辈出,说可以治好,那就肯定可以治好。
门外,传来辰四的声音,“麻烦郡主过来取一下膳食。”
楚云笙从床榻上起身,走过去将辰四手上的托盘接过,是简单的一汤一粥,大病初愈不应食用那些重口味的菜食,这准备很妥当,而且这汤和粥都是母亲喜欢喝的,她眼眸闪了闪,走进去将母亲扶起,把这些喂给母亲。
辰四一直守在房建外面,一个穿着浅蓝色罗衫的女子从走廊走过,看见这边门打开了,停下脚步来,干净的脸上写着意外,“这门怎么开着?里面是谁?”
长公主不想见人,主子就不许人进去打扰,这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这是活腻了吧!
辰四看见来人,眼底荡着光芒,“郡主过来了,小七你也去看看吧。”
那位被唤作小七的人一愣,“长公主的女儿平阳郡主?”
“是啊,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让我去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送进去,这会儿估计快吃完了。你快去看看长公主的脸,再根据伤势捣鼓一些药膏出来。”辰四连推带赶把小七往里面送去,接着又道,“也就长公主昏睡的时候你才有这个机会,赶紧去吧!”
“好。”小七点头,往里面走去。
房间僻静,加之这里空间不大,楚云笙自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对话,正好手中的小米粥已经见底,她将手中的碗放下,望向往这边走来的人,“小七姑娘来了。”
小七眸光在楚云笙身上打量了一眼,绽露出笑容,“郡主不必客气,麻烦郡主将长公主平放在榻上,再把郡主脸上的面具摘了,我也好观察郡主伤势的变化。”
楚云笙点头,把母亲放会床榻上,将被褥拉上,伸手把罩在母亲脸上的青铜面具取下来,“姑娘你看,母亲脸上的伤势该如何办?”真的可以治好吗?
全身的肌肤,要数这张脸最为细嫩,母亲左半张脸上爬满了蜈蚣一样的疤痕,真的可以治好吗?
小七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办法,而是道,“山人自有妙计。”
知道了母亲脸上的伤势可以好,这就够了,楚云笙也不再多问,把位置让出来给小七,她站到床榻侧边。
小七审视着长公主那张爬满疤痕的脸,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变得深沉起来;楚云笙一会儿看向母亲,一会儿观察小七脸上的神色,见小七脸色愈加的沉重,她心头不妙的感觉蔓延开来,最终是忍不住打破屋内这份沉静,“我刚刚给母亲喂了一碗粥,母亲大概是有一点力气,姑娘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母亲快些醒来,我有些事情要和她说。”
小七点头,“自然是可以,我给长公主施针,长公主用不了多久就醒了,只是长公主醒来之后恐怕不愿意见人。”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楚云笙站在旁边望着小七给母亲施针。
楚云笙在想,等下母亲醒来之后,要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将她驱逐出去该怎么办?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一看母亲现在情况如何了,还有一点,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母亲身为人子,要是这个时候不能在旁边,这大概会成为母亲一辈子的遗憾吧!
真担心母亲还没等她把这话说出口,就把她赶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小七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扭过身整理边放银针的布袋,一边说道,“长公主不消片刻就会醒了,就麻烦郡主在这里守着长公主醒来了。”
楚云笙点点头,客气的说,“嗯,小七姑娘慢走。”
送走了小七后,楚云笙又让守在门口的辰四帮忙弄了一些养胃的汤啊粥啊一类的东西过来,母亲这已经三顿没有吃了,刚刚那点小粥根本填不了母亲的胃,醒来后母亲还是饿的。
楚云笙搬了个圆凳坐在床榻边上,等着母亲醒来。
大概过了这么两个时辰,床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楚云笙无聊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一边打着瞌睡,她还时不时把视线往床榻上投去,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动静,楚云笙不禁怀疑,小七说母亲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可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看见动静,这小七该不会是施错针了吧!
望着床榻上睡着的母亲,楚云笙心中更加坚定她的这个想法,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醒来的话,早就应该醒来了,也不会等了这么久还在昏睡着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待时候,一两刻钟也容易让人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暗暗告诉自己,她在心底从1默数到1000,要是母亲还是没有醒来,她就去问问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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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咳咳——”
楚云笙眼睛铮亮,往床榻上看去,小七离开时,给母亲戴上了青铜面具,那半张爬满伤疤的面颊已经被面具遮住,她只看见母亲那半张珺玉那样莹润无暇的脸,她眉心皱起,美眸半睁。
第一百八十八章:醒来(2)
楚云笙惊喜唤了一声,“母亲。”
说着,她把母亲扶着坐卧起来,眼底闪着欢喜。
长公主虚弱的睁开眼,见到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她微怔了一下,沙哑的嗓音问,“你怎么来了?”
楚云笙走到案几前,倒了杯茶水过去,“我担心母亲的安危,就过来了。”说完,坐在榻边喂水给母亲喝。
长公主虚弱的抬起手,推了一把,镇定无二望着楚云笙,“我是问,你怎么找到我。”
楚云笙手腕一弯,很巧妙的避开了母亲的手上的推辞,“母亲给我留了信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说完,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总不好说是被人掳来的吧!
“好像也是。”长公主点了点脑袋,浅啜了几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紧接着发问,“燕王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楚云笙不解,“何事?”
她迄今为止只见过燕王一面,那一面燕王还打趣她来着,实在没和她说什么事情。
见到楚云笙这幅模样,长公主脸色微滞,虚弱的脸上透着几分失落,低声呢喃,“燕王难道没有和你说?”
楚云笙心下痒痒,忍不住问,“燕王和我说什么?”
长公主欲言又止,半垂着眸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我要去北狄的事情。”
“这个说了。”楚云笙重重点头,这个她确实知道,但不是燕王和他说的,是辰四告知她。想到这里,楚云笙又记起一件事,“对了,还说要带我和哥哥一同去北狄。”
长公主要问的正是这个,“那你考虑的如何?”
楚云笙在母亲冷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今上已经把和太上皇亲近的一些宗亲送去了封地,唯独留下了永宁府,今上之心昭然若揭……”
长公主摇摇头,打断她的话,“你别和我说这些,我想知道,这件事你到底是如何考虑。”说完,一束审视的目光向她脸上投去。
尽管长公主病重,身体虚弱,但这双尖锐的眼睛依旧令人压抑。
楚云笙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说,“答应了。”
也不知道母亲是希望她去,还是不希望她去。
长公主眼中一闪,一瞬不瞬盯着她,苍白的脸上全然是正经之色,“那你这是心甘情愿去北狄,还是局势所迫,只能去北狄。”
“我……”楚云笙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去说。尤其在母亲那双尖锐的目光之下,她原本确定她是想去北狄陪着母亲,但被那双目光一扫,她又感觉自己这么做是有私心。
她”我……”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话,最后垂下脑袋,是避而不答,还是措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她廋弱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你尽管说,不管你得出这个结论是出于哪一点。我要听的是真话,不要应为我喜欢听而故意这么说。”
“都……都有吧。”许久后,楚云笙还是颤颤的憋出了这句话,“都有,一来是想陪着母亲;二来,南秦现在的局势也不能容我们。”
就如哥哥说的那样,今上不会放过,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到一个今上鞭长莫及的地方。即便是在北狄境内,这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只有有了一个令今上无法妄动的身份,这样才信。
当初为了这个事情发愁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想睡觉,刚好就有人把枕头递上!
看到她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长公主晃动脑袋,“那我问你,你离开这个地方,可曾想过想要回来。”
楚云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问,她想了一会儿,“既然走了,那肯定要走的彻彻底底,肯定就不再回来。”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她是想回来的,外祖母不能白死,母亲的委屈也不能白受。可懿亲王已经如日中天,她即便去了北狄又能怎样,即便燕王给她在南秦一样的待遇,那又能怎样,能够奈何今上?
长公主眸子深邃,“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楚云笙沉沉点了下脑袋,“母亲和外祖母受到的委屈都是拜今上所赐,我们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任由今上……”
她不甘啊!外祖母去了,要不是要燕王出手相助,母亲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冷笑,“这个委屈自然不会是白受的,这个交给燕王吧,我们离开前燕王会送懿亲王一个大大的礼物。”
这个笑容,就连楚云笙看到,心中也有几分惧意。
长公主很快就走出了刚刚情绪,看到楚云笙脸色,伸手拍了拍楚云笙的肩膀,“别多想了,燕王是好人,我们随着燕王去北狄,燕王定然不会让我们受到半点委屈。”
安抚的语气,仿佛哄小孩子那样,但听着感到莫名的心安。
自从那夜和哥哥的对话开始,她对燕王就有独特的看法,但也没有去置喙母亲的话。她转了个话题,“母亲,我来找你有意见很重要的事情。”
说完,楚云笙紧接着就说事了,“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母亲就算不能到场,也应该远远的看上一眼,算作是送太后的最后一程吧!”
“明天就是出殡了!”长公主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落寞。
楚云笙细声安慰,“母亲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些年你常常陪着太后,已经很好了。”
楚云笙正等着母亲点头答应,然后她在劝着母亲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却不想母亲接下来的话,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明日就不去了,离开前我再去定陵好好拜一拜。”
楚云笙惊讶地问出声,“为何?”
母亲难道不希望送太后最后一程吗?母亲没有去坤华宫,想必已经很遗憾了,但是母亲的身份根本无法去,这一点无可奈何。可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这最后一程怎么也应该送一送吧!
就算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行啊!
楚云笙巴巴着目光投去,只看见母亲神色冷清,“没有为何。”
第一百八十九章:委托
见此,楚云笙怔了怔,试探的问,“母亲你是不是和太后有什么心结?”
母亲和太后的母女感情若即若离,仿佛隔着一层层的迷雾那样,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时日久了才隐隐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母后对我恩重如山,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心结呢!”长公主安抚的轻拍了拍楚云笙的后背,又是那安抚的语气,“出殡我肯定是去不了,好了,你就别再多想了。”
楚云笙还想继续问下去,看母亲那清冷的样子,明显是有事情瞒着,可话及与此,母亲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见到母亲脸上那半块青铜面具,她最终还是把所有想劝的话咽了下去,兴许顶着这张脸,母亲不想走出去见人吧!
楚云笙小心的劝说,“逝者已逝,而且太后就算在,留在皇宫恐怕也落不得好处。”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懿亲王生变那一刻,母后就知道日子到了尽头,母后想给懿亲王致命的一击,才一直等待时机,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成功。”
听到这,楚云笙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听见母亲说,“太后肯定给你留了东西,此去北狄,估计是用不上了,但终归可以留作念想,你去取回来吧!”
她眼波涌动,“是!”
可恨外祖母给她留了东西,最后竟然也寻不到了。
敛起心中这份恨意,楚云笙端了碗小粥过来,“母亲,我喂你吃些东西吧,你饿了一天了。”
“原来是郡主来了,难怪长公主肯用膳了。”
燕王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云笙循声看过去,燕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出现在楚云笙视野,乍一看今日的燕王好像精神了许多,好像是把脸上的胡茬给刮掉了,露出干净深邃的五官。
燕王走进来,看见楚云笙手中端着小粥,进来之前,楚云笙大概是在投喂了,“你不习惯小七就早说,我让人把郡主带过来啊,你至于一天都不吃东西吗?”
长公主听到声音,就已经把帷帐放下来了,阻断了燕王的视线,随后听见帷帐内冷言传出,“你出去,不要进来。”
燕王脸上刚刚升起的笑容沉下,“你还是不能释怀,小七说你的脸伤可以治,你这又是何必呢!”
“笙儿,送燕王出去。”
楚云笙暗叹了一声,原本想喂母亲吃点东西,这次送燕王出去,估计她都进不来了。
母亲脾气倔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楚云笙对着帷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粥放下,走到燕王面前,“燕王殿下,我送你出去吧。”
燕王也很配合,往帷帐那边一望,然后转身走出去了,走过案几时候,燕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凤形的面具,上面画着精美的纹路,瞧面具的边缘,正好罩住了母亲脸上的疤痕。
竟然是量身定制。
楚云笙心中一触,见燕王往外走,她也一同走出去。走到走廊处,楚云笙正准备开口谢过燕王收留之恩,没想到燕王先一步开口,“她难得听你的话,肯吃点东西,以后你就常来这里陪陪她吧!”
楚云笙点头,“这个是自然。”
紧接着,楚云笙对着燕王福了福身,“听说燕王打算我们兄妹去北狄,平阳在这里谢过王爷。”
“不过小事一桩罢了。”燕王表示无碍事的摇了摇脑袋,“就怕北狄和南秦有所不同,到时候你们去北狄恐怕不适应,但本王已经让人根据永宁府的样子在修缮王府,但风土人情这些,恐怕不能一样了。”
按照永宁府的样子修缮,楚云笙心中莫名感动,“谢过燕王考虑周全。”
“这都是小事,七皇子回去北狄之后就和我提到过你,说是感念你的救命恩情,你此去北狄,也不算全然没有认得的人。”
楚云笙心念一动,暗叹燕王想的竟然这般周到,已经措辞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正想开口却被燕王掐断了话,“不必多说,你替我照顾好你母亲,这就是对本王最好的报答了。”
虽然就见过两次,但楚云笙敢肯定,燕王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母亲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只可惜晚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燕王想必也有了妻妾吧!
北狄是一个避难的地方,但不是一个安宁的地方。
燕王又说,“去北狄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告诉本王即可。”
楚云笙点了点头,目送燕王离开。
她念头一转,忽然朝着燕王的背影道,“燕王,平阳能不能恳求你一件事。”
燕王脚步顿住,“有事便说吧,只要本王能够办到。”
楚云笙走上前去,将上次太后留给她的一份大礼的事情和燕王说了,拜托燕王能够帮忙找一下人。
“一月前,千福寺,太后身边的瑜岚姑姑。本王记下了,本王会尽力帮你找回太后留给你的东西。”燕王语气肯定的说着。
不知为何,虽然瑜岚姑姑人没有着落,楚云笙心中却很踏实,“谢过燕王。”
“好了,你等消息吧,要是有时间多来这边看看你母亲。”燕王嘱咐完,就沿着长廊走了。
楚云笙眼里闪烁着感激。
辰四一直守在门口,笑着说,“长公主不吃东西,不见人,在你这里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只是我进去的时候母亲昏着,醒来后母亲有话要问我,一时间没有赶人,我就和母亲多说了几句。”说完,她指着门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不去了。”
辰四摇头,“长公主要是不让你进去,在醒了后就应该赶人了,怎么会留那么长的时间。”
楚云笙没有和他多做辩解,而是往里面走去,结果刚想要走进去,就看见这门已经被母亲关上了。
楚云笙碰了一鼻子灰,往辰四那边瞥去,摆明了在说:我说了你还不信,看到了吧!
屋子里传出声音来,“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你代我去看看吧,并且把佛堂的佛珠放在太后手中。”交代完,长公主又说,“你赶紧回去吧,辰四你送她。”
第一百九十章:出殡
楚云笙正想说不用了,她来的时候已经安排了车夫,辰四在她拒绝之前道,“郡主请吧。”
母亲屋子的门已经合上,楚云笙叹了口气,无奈点头,“我先和车夫说一声。”辰四眼波闪动,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跟着楚云笙一同走出了客栈。
走出客栈,楚云笙目光四处扫去,看了两三圈也没看见刚刚乘的马车,还有那驾车的车夫,她眉心一动,警惕望向旁边的人,“辰四。”
辰四对上楚云笙那双质问的明眸,他微不可见颔首,“郡主您别多问了,辰四送你离开这里。”
不必多问,这句话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楚云笙哑着嗓子应下,她受这些人的恩惠,所以把这些人想的太好了,燕王不想要暴露行踪,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多一个和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郡主你别神伤了,等下我送些银两安抚他的家人。”
这是好事,楚云笙却摇头,“这样只怕人家更难得安宁了。”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同样装扮的人,在两人身旁停下,那人问,“辰四这是要送郡主离开?还好我把刚刚那马车给留下了,我去驾过来。”
辰四神色一愣,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去吧。”
哪人走后,楚云笙眼里一片疑云,低声对辰四说,“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开始还念着车夫的事情,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好像真的在哪里见到过。
“他叫朱八。”
朱八——楚云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不但这模样眼熟,这名字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
只是,这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应当是见过。
朱八将马车驾过来,楚云笙把注意力投在朱八身上,等到朱八把马车停到她面前,还是辰四提醒,她这才恍惚过神,往马车上面走去。
辰四坐在马车外边赶马车,想到刚刚楚云笙失态,他问,“郡主是不是认得朱八?”
“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楚云笙也不隐瞒,如实的说,这名字这面孔都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辰四解释说,“朱八是武烈侯府顾世子身边的得力手下。”
马车内,楚云笙脸色大变。没错了,就是上次在宫门口见到过朱八,只不过,顾长陵身边的人怎么会和燕王有所牵连,南秦和北狄距离千里之遥啊!
但下一刻,楚云笙就想明白了。
辰四迟迟没听见马车内的动静,意识到刚刚说的那番话透露的巨大信息量,他继续说,“这是个秘密,郡主切莫和其他人提及。”
刚刚是看郡主满心不解,这才解答了郡主的疑惑,但细细想一下,这件事情确实是干系重大,要是一个不小心透露了,那么对武烈侯府而言这会是巨大的打击。
覆水难收,这话既然说出口,那就只能往楚云笙这边着手,盼着楚云笙不要往外说。
楚云笙心思沉重,“平阳知道轻重。”
这一路上,她心中都沉郁,快到京城城门时,楚云笙让辰四停下马车,在这里等永宁府的马车。必竟这一趟是偷溜出去,还是做到万无一失比较好。
回到永宁府时,日头西斜,楚云笙沐浴更衣之后就歇下了。
明日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所以今天楚云笙很早就躺下了,养足了精神以备明日的奔波劳累。
兴许是不习惯这么早睡,楚云笙在榻上辗转了一个时辰,总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很不舒坦。最终从榻上起来,披了件披风走到书房,铺张纸墨,把上次从顾长陵那边得来的消息都书写于纸上,让后放入信笺中,让人交到秦祁的手中。
信上内容大概是说今上把主意打到十一公主的身上,希望秦祁能够多留意。
原本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但想到朱八是顾长陵身边的人,继而进一步想到顾长陵曾和她说的这番话。这封书信交出去后,楚云笙这才安心的睡下。
眼一闭一睁,就是一日。
这日,楚云笙素服入宫,同一众宗亲还有京城的诰命夫人一样,听着司仪的指令,又是跪又是哭。
等到吉时出殡,楚云笙随着出殡仪仗队一路到了九茫山上的定陵,司仪又是一套繁琐的礼仪,楚云笙多少流露出疲惫之态。
等到太后凤棺送入定陵后,尾随凤棺的人有散去的趋势,楚云笙为今日就这么结束,却不面前一个影子拦住她的去路,定睛一看,正是满面春风得意的秦璟,“郡主这是要去哪里啊?”
楚云笙见秦璟次数不多,每次都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对秦璟没有半点好感,见他拦住自己的路,她更是不喜,耐心询问,“太子殿下拦下平阳的路,不知所谓何事?”
懿亲王凭靠那封禅让诏书问鼎帝位后,就分封了一众追随者,秦璟作为懿亲王唯一的子嗣,自然是无争议的被封为了太子。
懿亲王的登基大典碍于有人质疑禅让诏书的真实性延迟了,又因为太后的死再次推后,但懿亲王已经入主皇宫,差的就是一个登基大典了。
楚燕璃和楚云笙一起,看见楚云笙被秦璟拦着,挡在楚云笙面前,不善的问,“殿下此举何意?”
“本殿拦下平阳当然是有事,楚燕璃你这是做什么?让大家觉得本殿欺负了平阳?”秦璟冷眼盯着护在楚云笙面前的楚燕璃,“出宫前本殿受父皇之命,领了旨意去永宁府宣读,如今既然看见郡主,倒是省了本殿去永宁府了。”
圣旨?
这段时间今上一直都把永宁府搁置一边,如今下了旨意,这又是为何?
楚云笙往哥哥那边望去,眼底疑惑不解,哥哥像是没有收到她的疑惑,被拉着跪下了,“恭请陛下旨意。”
定陵在九茫上的山腰上,山路崎岖,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楚云笙跪在地上磕着膝盖疼,咬了咬银牙,这点疼有算得上什么呢,真正的痛还在后头呢!
她垂下脑袋,等秦璟宣读圣旨。
第一百九十一章:惊变
秦璟就好像没有听到那样,迟迟没有看见动静,楚云笙咬了咬红唇,重复哥哥说的那句话,“平阳恭迎圣旨。”
楚云笙声音拨高几分,多了提醒意味。
秦璟眉心竖起,眼底不掩饰的厌恶,却是笑着说,“圣旨在我随从手中,我那随从也不知在何处,你们在这里先等会儿,我去把人找回来。”
秦璟这么一来,楚云笙和楚燕璃就只能跪在原地了。这边闹出了动静,很快就有宗室和诰命过来围观,楚云笙膝下的石子或大或小参差不齐,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只能要咬碎了牙和血吞。
定陵有这么多宗亲诰命,太子也不敢太过分,大概两刻钟后,将那个捧着圣旨的随从寻来,从随从手中接过圣旨,张开瞅望了一眼,然后宣读。
楚云笙在定陵跪两刻钟时间,要比在坤华宫跪一日还累,又是顶着烈日,等到太子宣读旨意时,她脑袋里一阵晕眩。
圣旨的内容她只听了个大概,出乎意料不是今上要如何对付永宁府,而是关于“母亲”丧仪的事情,说是要大办丧仪,父亲早年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母亲的凤棺最后送入定陵陪同先帝和太后。
听到秦璟念“钦矣”楚云笙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昏倒过去,膝盖处血渍已经染了衣裳。
圣旨出,一众宗亲也跪下来迎接旨意,这短短片刻的跪拜都觉得不适,想到楚云笙被太子殿下刁难那么长时间,大家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
太后的丧仪结束后,皇宫就赏赐了十几车的赏赐入永宁府,何种名贵的珠宝玉饰,让人眼红。
可惜终究是没有享受到这福分,赏赐拉到永宁府的这日晚上,永宁府上方烟雾缭绕。
那时已经是半夜,楚云笙被嘈杂的声音惊醒,慌忙的穿上外衣,又披了一件披风,这才走出院子。
豆蔻看楚云笙走出来,忙扑了过去,“郡主,灵堂着火了。”
灵堂?
楚云笙顶着膝盖的痛楚,往灵堂走去,尽管说灵堂里面的人不是她的母亲,但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赶往灵堂的路上,只看见暗处跳出两个黑影出来,借着微弱月光可以看清那些人服饰,黑色衣角滚着朱红色边纹,这种特征十有八九是燕王身边了人了。
豆蔻见有人拦路,正张开双臂挡在楚云笙面前。
同时,银光闪过楚云笙明眸,她瞳孔一缩,直呼不要,随着这声呼出,只听见豆蔻疼痛的呲了一声,应声倒地。
那两个面生的人冲着楚云笙作揖,道了句抱歉,“郡主该走了。”
楚云笙急忙蹲下身查看豆蔻的伤势,发丝粗细的银针刺入她的左肩,那并不是要害之处,又伸手去探鼻息,这下才稍微放心。她抱住豆蔻,眼眶红润,昂头望着那两人,“这把火是你们放的?”
两人对望一眼,具是摇头,“不是。主子的行踪被人流露出去,南秦皇帝穷追不舍,主子在南秦已经不安全了,下令立即启程,我们两个奉命将郡主带走。”
她心知燕王那边发生了变故,此处已经不能就留,她也不扭捏,看着怀中的豆蔻,“我这侍女要一同去。”
“好。”两人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正打算带楚云笙和豆蔻离开,旁边甬道忽然出来一群手持刀剑的士兵,这群士兵中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就是纵火盗物的贼人,抓住他。”
随着这声落下,大家涌入将那两人包围起来。
两人都愕然,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个鬼魅般拦截在楚云笙面前,将楚云笙带走,另一个则和那群人激斗。
两人配合的极好,很快就把楚云笙带离了永宁府。
刚刚的慌忙之下,那两人一个拒府兵,另一个带她离开,没有顾及豆蔻,豆蔻已经丧命刚才的动荡,楚云笙心中悲痛。
但很快,另外一场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离开永宁府后,途径一个漆黑的胡同,遇上了几个拦路的人。
她被放置在角落里,随后听见兵戎相见的声音,刀光剑影借着月光倒影在她眼眸里,寂静的夜多了几分寒意。
她身躯往角落挪了挪,耳边听着兵戈碰撞铿锵声响,后颈忽然剧痛,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云笙被人劫走后,胡同里的打斗戛然而止,“朱八,别追了。”
朱八将手中匕首重重刺入墙壁,匕首末端震震作响,“卑鄙。”
“主子当初就说要小心行事,担心这是一个计,没想到真的如燕王所言。”
当初燕王确实这样说过,也说要多派几人过来,是他劝阻了燕王,朱八咬牙恨恨的说,“燕王已经撤去,我等下书信一封,愿意留在南秦寻找郡主,将郡主带回。”
朱八是顾长陵身边的人,确实应该留在南秦,那人点头,“好,你多留意,切记不可暴露。”
*
永宁府时逢大火,京城中的百姓纷纷唏嘘,很自然将这件事情对准了哪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
拙政园内,皇帝正在大发雷霆,案上的周折全部散落在地,下方跪着的人正是前日为难楚云笙的秦璟。
“朕写下那封旨意就是平息流言,你明知道旨意上的内容,还刁难楚云笙,你这是要反了朕是吧!”皇帝砸的不过瘾,伸手抄起旁边的砚台,往秦祁身上砸去。
顾长陵站在旁边,看到皇帝这疯狂的举动,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拦住皇帝的砚台,“姑父息怒,太子当时只是为出一口气,万没想到今日永宁府竟会起火。”
皇帝脸上震怒,怒极大笑,“出一口气?出气什么时候不可以,如今已经稳坐钓鱼台,他还急在这么一时?”
说完,手边的砚台重重往地上扔去,砚台四分五裂,溅了一地墨汁。
秦璟眼眸闪烁,他不敢想象,顾长陵要是没有拦下,这块砚台要是砸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情况,“父皇恕罪,这场火起的诡异,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父皇。”
“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定会彻查出凶手?”皇帝的笑声逐渐增大,回荡在拙政园内,令人心颤。
秦璟咬咬牙,“父皇,这事定然是秦祁和秦澜所为。”
第一百九十二章:惊变(2)
这栽赃嫁祸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拙劣到一眼就可以看穿。
尽管如此,父皇还是揪着他不放,秦璟心中那个恨啊!
“你是想让朕将怒意转向那两个余孽,你好从中开脱是吧。”皇帝又怎不知秦璟心中的如意算盘,皇帝脸色更加难看,“要不是你在人前为难楚云笙在先,又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如今有永宁府一丁点风吹草动,不管是谁干的,大家首当其冲想到就是我们父子。”
要不是顾及旁边有顾长陵劝说,他真的想打死这个擅作主张的儿子,他怎么就有一个这样的无脑子的儿子呢!
秦璟紧紧握着拳头,眼底一片晦暗,“这件事情是儿臣错了,恳求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完,秦璟匍匐在黑曜石地板上。
皇帝心中的气并非他低个头认个错就好,他冷言,“将功赎罪?你觉得我们现在能干什么,每一个举动都被人诟病。”
本来就处在下风,被秦璟为难的楚云笙府邸一着火,现在完完全全是陷入了被动阶段,如今只要看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来气。
他认为他哪里都比得过太上皇,唯独这儿子,竟然比不得秦祁秦澜半分。
顾长陵很合事宜的安抚了几句,皇帝没有之前暴怒,他这才道,“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陛下可否听长陵一言。”
“你说。”皇帝冷言瞅着秦璟,哼了哼声,重重坐回了位置上。
秦璟眼里充满幽怨,连带着顾长陵也恨上了,只听见顾长陵分析说,“如今唯有先安抚永宁府,不管多大的殊荣,往永宁府砸就好了,先把那些流言平息下去。如今风调雨顺,陛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惠泽百姓,且先以仁孝之名轻摇赋税。”
皇帝点头,脸色稍缓,“这个可行,等到入冬,天灾人祸的时候,压他半月一月,再施以援手,百姓自然感激朕的大恩。”
对于皇帝这莫名的自信,顾长陵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说什么,继续分析,“于长远确实该如此,目下永宁府这场火,我们知晓的还不多,等明日晨起,看看上疏如何说,再行打算。”
他晚上值班,听到永宁府的消息就匆匆来了拙政园,他对这场火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过看这个手笔,不可能是燕王的安排,难道说真的是昭王肃王为了给皇帝泼脏水,而做出的疯狂举动?
倒是不为皇帝担心,他担心的是这个忽然的变卦,会给燕王的筹划带来什么阻碍。
“昨天刚大批赏赐入了永宁府,如今着火十有八九烧的是灵堂,放置那些赏赐的地方,能有什么伤亡,苦了朕要替秦璟背这个锅了。”皇帝嘴里都是怨言,怨死了秦璟。
从前不知秦璟为何不得王妃的心,他时常还在王妃耳边游说,惹的王妃冷面对他,如今算是明白了,想到因为秦祁,王妃那不冷不淡的样子,不值啊不值!
秦璟匍匐地面请罪,“儿臣该死,受奸人挑拨,当众问难楚云笙。”
皇帝往秦璟那边一瞥,气的吹了吹胡子,扭头去看顾长陵,“听闻安乐公主去北狄后,差不多半年往侯府送一封家书!”
皇帝冷沉眸子往这边一觑,顾长陵气定神闲的脸色微动,“此去十九年,一共有四十三封家书,最初那些都道北狄辛苦之处,后来皆报在北狄安好无虞,勿念。”
顾长陵语气缓慢,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就像是在述说寻常的事情那样。
皇帝手指敲着桌案,重重叹息,“当初和亲,本来是永宁前去,听说燕王也钟爱永宁,原本是一对璧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是武烈侯府三小姐代替了永宁,成为北狄皇帝的后庭花。”
顾长陵陷入沉默,当年的事情,错错对对早已经无迹可寻,永宁姑姑和燕王分隔两地,本是懿亲王妃代替永宁姑姑和亲北狄,最后懿亲王出手解救下懿亲王妃,三姑姑封安乐公主和亲北狄……
这番话让他记起永宁姑姑的过分之处,但何尝没有懿亲王的手笔,否则封为安乐公主,和亲北狄就该是懿亲王妃了。
皇帝继而又问,“长陵,你可知北狄燕王?”
皇帝往这边瞅来,顾长陵脸色平淡如水,只是略略颔首,“燕王少年成名,出将入相,当初作为使臣前往南秦,心系大长公主而不得,自那以后变得杀伐果断,执掌北狄拱卫司,位极人臣。”
燕王就如当初懿亲王那般,只不过懿亲王一直在找机会伺机而动,推翻皇帝,而燕王即便有翻手乾坤覆手锦绣的才能,却从没有过不臣之心。这句话顾长陵在心中暗暗说着。
没在顾长陵脸色看到半点纰漏,皇帝不满皱起眉心,“那你可知燕王来南秦了。”
顾长陵面色沉如水,思衬了片刻,启声问道,“莫非是听说永宁大长公主之事?”
没有看到他预想的表情,皇帝沉声问,“你真不知?”
顾长陵对上皇帝的目光,跪下请罪,“臣这段时日都忙着宫中事宜,对外面的事情缺少洞察,陛下恕罪。”
这些天他身在皇宫,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多,加上朱八回到燕王身边,算起来已经有四五日不知燕王动向。
“看来你当上这禁卫军首领之后忙的不问世事了,这要是病了怎么办,你先回府邸歇上两日吧,这几日就让陈副将代替你。”
顾长陵不知错在哪一步,但还是依照规矩的谢恩,“臣谢过陛下体恤之情。”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弯下腰身去起扶顾长陵,“听说瑶儿时常往武烈侯府跑,显然是把侯府当做第二个家了,你也替朕好好管一管,别让她再闯下祸事。”
顾长陵颔首,“这几日臣一定好好规劝。”
送走了顾长陵,皇帝走到秦璟面前,没好语气说,“你给我跪着,跪倒明天天亮,永宁府消息传来这里时。”
*
楚云笙醒来时,发觉躺在她屋子里,屋子里一切如常,甚至几度让她认为昨晚的事情就是一场梦。
若非是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怎么还能安然的躺在榻上。
她坐起身,后肩的酸痛让她呼出了声音,她紧咬牙关,朝屋子外面喊了几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世事无常
永宁府随处可见人影,芳华院侍女更是不少,听见屋子里郡主的呼声,外面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最终有两个侍女走进了屋子,“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楚云笙揉着后颈,虚弱咳嗽两声,她问,“昨晚……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灵堂上方可见浓浓烟雾,芳华院出现刺客,随后士兵涌入,她还是被劫走,后来又出现一波人拦路……
一切都那样的真实,却又那样的不真实。要是真的遇上这样情况,她怎么可能一觉醒来还是在她居住的屋子里面,那屋子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她睡下之前的模样。
可她脖子的痛,这是真真切切的疼痛,不是没睡好落枕所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现在也分辨不清楚了!
那两个侍女忽然跪下来,支支吾吾的说,“昨晚灵堂走水,郡主前去灵堂,中途遇上歹人,豆蔻姐姐为保护郡主,身死。”
楚云笙呆呆坐在榻上,这两侍女的说法,就是说昨晚那种种事情都是真的了,永宁府真的遇上火灾了,而且豆蔻死了!
要是这样,那么燕王身边的人掳走她,这个怎么没有听她们提起?
她问,“就这样?”
那两侍女互相看了一眼,“还有郡王殿下,郡王殿下只身入火场。”
“然后呢?”她没多想就问出口,激动地情绪致使她忘记了脖颈的疼痛,从榻上起身,走在这两人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这两人。
两人含糊了良久,见郡主的凤头鞋映入她们眼中,心中突然一缩,“已经……郡王已经死了。”
楚云笙垂下眼,现在只要一闭眼,几乎就可以回忆当初灵堂是怎样的火势,哥哥又是怎样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
她眼里滑出两行泪水,失神落魄的说,“亲眼所见?”
两人想将这事瞒一瞒,到底是被郡主挖出来了,感受到郡主的悲伤,他们声音低了几分,“太后赐下的青龙珏在火场找到,还有郡王的尸身。”
楚云笙不敢相信哥哥就那样死于火海之中,脑中对昨天的事情还存有一些记忆,却又不知是与不是,她问,“昨晚,这芳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刺客往这边过来,豆蔻姑娘舍身救下郡主。”
楚云笙不想听那些事情,她冷然说,“昨日的事情我多少有些记忆,要是发现欺骗本郡主,杖毙!”
欺主要被杖毙,两个侍女跪在地上磕着头,哭腔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果然有事情瞒着。楚云笙脑中一阵疼痛,她重喝一声,“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你们有半句不实,按律处置。”
她补充一句,“从豆蔻那里说起。”
昨天她隐约记得燕王有两个手下赶来了,然后来了一群士兵,豆蔻就死在那样的混乱的情况之下。
后来她还是被燕王的人带走,眼看已经离开了永宁府,穿过一个胡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又出现了一泼暗卫,然后两边的人在僵持,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一睁开眼睛,发现身在她的屋子里面,衣服什么的都和她睡前没有什么两样。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分明已经出了永宁府,为什么醒来后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面?
楚云笙原本想从这两个侍女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然而却出乎意料,这两人只是讲了一些芳华院内士兵和燕王身边的侍卫对抗的消息,然后她被掳走,就没有了后话。
楚云笙心中思绪万千,越想越是离谱,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芳华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她眼中一闪,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们是怎样知道本郡主又回来了?”
两侍女异口同声的说,“发现青龙珏的时候,大家无法确认那个东西就是郡王的,所以就过来芳华院求证一下,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发现郡主竟然自己回来了,事关重大,我们大家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声张开来。”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楚云笙低叹了一声,“昨天有刺客放火盗物,刺客逃到了芳华院,正逢本郡主赶去灵堂看母亲,刺客劫持本郡主,豆蔻护主身亡,士兵过来时候刺客已经逃脱,本郡主被刺客所伤,失血过多,晕倒。”
两人迟疑了许久,这才明白过来郡主的意思,连连点头,将这番话告诉外面的那些人,好在郡主失踪这件事情没有过多的张扬,相信不多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会被楚云笙刚刚所说的那番话代替。
楚云笙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个时辰,最后披了件外裳走出去,吩咐将豆蔻后葬了,并且遣人送了不少银两给豆蔻的家人。
随后,楚云笙走到书房,写了一封陈情书,让人送入皇宫,直达天听。
讲述的无外乎这段时间永宁府发生的这些无常的事情罢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听说有不少人登门造访,楚云笙换了一件素净的便服,一一接见了那些人。
无外乎过来永宁府寒暄,楚云笙将永宁府发生的事情讲述给那些人,事无巨细。
等到下午时,永宁府收到了来自皇宫的旨意,这次宣旨的人不是秦璟,是一个面带笑容的公公,态度非常的恭敬。
圣旨的内容首先是悲天悯人的感叹了一番永宁府遭遇的事情,追封了哥哥为正一品穆王,丧仪一切都按照亲王的办,由肃王和昭王主持。
安抚了“死人”,她作为永宁府幸存的人,自然也得到了安抚,赏赐那些就不说了,怎么丰厚怎么来,她封了公主,封号延用平阳,担心睹物思人,皇帝已经着人朱雀大街建造平阳公主府。
永宁府日渐凋零,这圣宠确实前所未有的盛。
楚云笙磕头谢了皇帝恩赐,让人将公公送出府,她喃喃道,“肃王不是已经前往封地吗?怎么忽然又……”
她记得,秦祁曾今说过,等太后出殡后,就该去往封地邕州了。太后昨日出殡,按理说今天应该奉旨前往邕州。
这会儿怎么又操持起永宁府的丧仪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主持丧仪
孟婉儿赶来永宁府看望,随楚云笙接完圣旨,她猜测说,“太后昨日出殡,今上本来是打算今日让昭王和肃王赶往封地,发生这样的事情,兴许是今上为了不被人诟病,让昭王和肃王在京城多留些时日,美其名曰是主持穆王的丧仪,或许是觉得事情不该做的太明显吧!”
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孟太傅是太上皇的近臣,自然而然就被当今陛下所不喜,孟太傅美誉在外,加上人丁稀薄,朝堂尊养也就这么几年了,只是这唯一的孙女原本炙手可热,如今被大家冷落了。
楚云笙思绪翻转,最后叹息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圣旨交给旁边的侍女,收着供着。
两人在游廊走了许久,楚云笙注意到孟婉儿衣着头饰皆素净为主,“婉儿今天这身扮相,瞧着有些不适。”
孟婉儿肤质白皙,从前一身粉色穿着衬得肤若凝脂,如今这石青色襦裙怎么看都感觉奇怪,头上首饰也简单,流苏簪子固定发髻,缀了两朵冷色珠花,若非气质撑着,还真有几分像蓬门荜户家走出来的女儿。
孟婉儿瞧了眼襦裙,葱指拨弄几下流苏,伴着泠泠的脆响,她嘴角勾起惨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穿的那么招眼,反而让人指手画脚。”
想到孟婉儿从前的风光,和顾伊棠齐名被称为京城双姝,更是储妃的不二人选。她心中生出几分苍然,“是从前被婉儿比下去的那些人吧!”
孟婉儿不堪回首摇着脑袋,“从前觉得是天命贵女,后来才知晓,不过都是小眼界。这朝堂只要稍微有一些变动,就足够让人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云笙动了动嘴角,正想问还惦记着成肃王妃这件事情吗?却看见有两个侍女追赶过来,“郡主,昭王殿下和肃王殿下来了。”
圣旨还没有捂热呢,秦祁和秦澜这么快就过来了吗?
“请他们去大厅,我这就过去。”说完,她偏过头去问孟婉儿,“一同去吗?”
孟婉儿一愣,面色挣扎片刻,摇头,“旨意上说让昭王和肃王主持兰陵……穆王殿下的丧仪,兹事体大,婉儿今日来不过就是来看看平阳姐姐,既然他们来了,婉儿就先回去,择日再登门吧!”
楚云笙不死心,继续说,“就是交代一些事情,也不用多久。”
孟婉儿好不容易出府一次,不想这么快回去,“听说芳华院植了昙花,我去那边瞧瞧,平阳姐姐快去吧,别让两位王爷久等了。”
楚云笙不再试探,往主厅走去。
熟门熟路走到这接见客人的主厅,绕过镂空雕花屏风,看见秦祁和秦澜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第一个椅子上。
楚云笙走过去,对两人一一见礼,“两位王爷此来,是为了哥哥丧仪之事吧!”
秦澜扫视楚云笙一圈,见她竟没被这接连的噩耗打垮,还有心思来见他们,心中始终怀着几分钦佩,“奉旨前来,平阳你节哀。”
楚云笙低低的声音道,“多谢昭王殿下。”
正想和他们说丧仪的事情,以及哥哥和母亲喜爱的那些器具,却听见秦祁说,“你这膝盖是怎么回事,走起路来瞧着有些奇怪。”
没想到秦祁还有时间问这个,出于礼仪,楚云笙还是回答了,“昨晚听说灵堂起火,匆忙走过去,摔伤了膝盖。”总不能说是在定陵时,被秦璟为难落下的伤吧,这要是被人传到秦璟耳朵里,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没记错的话,接下来秦祁或是秦澜,肯定会说注意身体云云,楚云笙先发制人,“府里的侍医已经看过了,不过就是擦破了皮,上了药就好了。”
说完,楚云笙开始讲永宁府目下可以给这两人分配的人力资源,又说了一些哥哥和母亲喜欢的用具,作为随葬品。
大概是知晓哥哥和母亲现在无恙,楚云笙即便是戏精,也很难讲假的演成真的那样,将大概的意思讲给两人听之后,她就借口悲痛难已,离开了主厅。
离开前,情深意切的感谢了两人一番。
走出主厅,楚云笙见有两人拉长了脖子在张望,她走过去问,“你们这是在干嘛?”拉长脖子张望,却又缩手缩脚,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感觉。
两人犹豫片刻,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刚刚武烈侯府的顾世子携妹妹登门造访,奴婢犹豫要不要进去通知公主一声?”
顾长陵竟然来了?这些天听说顾长陵一直在皇宫里面,想要联系都联系不上,“顾世子他们在哪?”
说着,楚云笙就往四处看去,一般来说有客人来,都会带去主厅,主厅有人的话多半是在外面等候,可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顾长陵啊!
侍女惶恐的说,“主厅有客人在,奴婢就擅作主张带去了秋意亭。”
闻言,楚云笙往秋意亭赶去。
燕王行迹暴露,已经匆忙离开了京城,如今想要和燕王取得联系,那么就只能靠着顾长陵了。
顾长陵现在是她和燕王联系的唯一桥梁。
永宁府很大,秋意亭又设在前院,一般是客人游走时候歇息的地方,楚云笙去秋意亭的次数不多,循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秋意亭。
远远就看见秋意亭上有一个紫色影子,很快就辨出那个是顾长陵,倒是没有看见顾伊棠,她对旁边的侍女说道,“这里是永宁府,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去协助两位王爷吧。”
侍女还想说什么,楚云笙生冷目光一瞥,乖觉合上嘴巴,朝着主厅走去。
楚云笙走过弯曲的石子路,登上秋意亭,“世子过来永宁府,首先去的地方不是灵堂,而是来找平阳,这是有话对平阳说吧!”
顾长陵和顾伊棠一起来永宁府,顾伊棠说想念花叶海棠,遣走了秋意亭伺候的侍女。四下无人,顾长陵开门见山说,“今晨皇帝准我回侯府休养生息,朱八已经和我说了这些天的事情,昨晚是怎么回事?”
这场火灾起的蹊跷,本来是打算借着这场火灾将人弄走,结果忽然出现黑衣人拦路,将楚云笙劫走了,事后楚云笙又安然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楚云笙被人劫走之后,怎么又出现在永宁府?
明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疑点重重
顾长陵满腔疑问,楚云笙更是一头雾水,如今她还要被顾长陵质问,更是纳闷,“有很多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你先和我讲讲燕王的打算吧!”
她连燕王的打算都不知道,忽然起了一场火,将皇帝的赏赐烧毁的一干二净,也把皇帝推向舆论的风尖浪口,出现一波黑衣人,后又杀出一泼人……她现在是剪不乱理还乱!
顾长陵对昨夜之事有些耳闻,简单讲述道,“燕王打算等”长公主”出殡之日,制造你和楚燕璃假死,将这件事情推到陛下身上,然后携家带口去北狄。”
敢情燕王是打算等”母亲”出殡之日,那么提前十为何?她问,“那场火呢?”
楚云笙问,“那场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顾长陵也想不明白,只能说一些他知道的,“那场火并不是燕王的意思,燕王的行踪不知道被谁暴露给了皇帝,皇帝出动了死士剿灭,那些打算燕王只能提前行动。”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她问,“那么燕王和母亲无事吧?”
燕王能耐大得很,楚云笙更想知道的是母亲如何,顺带问候一句燕王。
“那边一切安好,不过皇帝是铁了心想让燕王永远留在南秦这片土地,安排了不少死士谋杀燕王,燕王只能一路往北。”
知道那边一切安好,楚云笙稍稍放下心来,很快就想到另一件事,“所以说,燕王要回北狄了?”
顾长陵沉沉点了脑袋,郑重的说,“是,但我会让你金蝉脱壳。”
她眼眸闪动,忽然有种被遗落的感觉,沉默了片刻,她道出昨日的事情,“昨晚灵堂起火,我跑去看了,中途遇到燕王的手下,然后被劫走,后来又出现一泼人截胡,第二天醒来我就在我居处芳华院了。”
这番话,顾长陵已经从朱八口中得知,对这黑衣人他颇为不解,“是那泼人把你送回芳华院?”
对上顾长陵的疑惑,楚云笙摇了摇头,“不知,我当时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在芳华院。”
“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你要相信,过段时间我一定会把你送到永宁姑姑身边。”顾长陵语气出奇的坚毅,这里本来就不是楚云笙应该待的地方,若非失误……
若非失误,她们一家人早就在已经重逢了。
顾长陵心中满满的惭愧,连带着瞅楚云笙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歉意,“这段时间你且宽心,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会为难永宁府,别说京城了,皇宫你都可以横着走。”
楚云笙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展露一个笑容,“又是丧母又是丧兄,我要是横着走,就该别人诟病我没良心了。”
“也是,但惩戒几个平时看不舒服的人还是可以,你现在可是公主之尊,就是京城品阶最高的诰命看见都要行礼,和亲王平起平坐,何况那些个世家小姐。”顾长陵提醒说。
“这话我记住了。”楚云笙笑着点头,虽然这份恩典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但皇帝现在确实不能再动永宁府。
说完她的事情,楚云笙关心起顾长陵来,“你不是颇受皇帝重视,皇帝怎么给你放假了?”
皇帝对燕王的事情上心,这个时候给顾长陵放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长陵苦闷酌了两杯茶水,沉声说,“也不知陛下是察觉到了我和北狄之间的来往,还是忌惮着三姑姑远嫁北狄这层关系,这段时间准我在武烈侯府休息。”
顾长陵和北狄的关系只深不浅,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笑着说,“之前你忙于皇宫的守卫安全,我想联系你都要入宫,还要顾虑皇宫到处都是眼睛,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现在对她来说,顾长陵就是联系燕王的唯一桥梁,顾长陵回武烈侯府修养,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这个虚职早就不想要了,看似盛宠优渥,实则就是浪费时间。让我修养,我还多了时间查找昨日事情的蛛丝马迹,燕王对那个暴露他行踪的人可是恨的牙痒痒。”顾长陵恨恨地说着。
就这些了?楚云笙挑了挑眉。
顾长陵发觉漏了一个重点,补充说,“当然,更主要还是助你金蝉脱壳,早日去北狄,也好一家团聚。”
楚云笙犹疑望着他,见他脸上写满真诚,她才勉强点头,“这才是重点,要时时刻刻记着。”
虽然不知道北狄怎么样,但这乌烟瘴气的南秦,她可以说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不过这离开之前,可以用这公主的头衔做一些事情。
芳华院还有人等着她,正想告辞顾长陵,却见顾长陵对她挤眉弄眼,心下疑惑不解之时,听见身后响起秦祁的声音,“本王刚刚好像听你们说什么北狄,什么一家团聚?”
楚云笙骤然转身,还真就看见秦祁,就站在秋意亭台阶下面。
秋意亭设在前院,就是供客人走累了歇脚用的,也不怪秦祁会出现在这里,她心中腹诽,走路都不带声音,这丫的别不会是鬼吧!
她脸庞拉上刻意的笑容,“王爷肯定是听错了。”
秦祁途径游廊,远远就看见楚云笙和顾长陵在秋意亭里畅谈,他立在游廊瞧了许久,这两人还没有散的意思,他脸色阴沉,“本王曾蒙眼射鹰鹫,你和本王说本王的耳朵不好使?”
“王爷的耳朵自然是好使,但也有听错的时候吧!”说完,楚云笙忽然想起秦祁知道燕王下榻之处,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她脑袋。
这件事情她非要问明白不可,想到顾长陵对扰乱燕王计划的人恨的牙痒痒,楚云笙认为还是避开他比较好,“顾世子还没有去过灵堂吧,我让人带你去。”
顾长陵知道她要逐客,也不让楚云笙为难,恍然的说,“和平阳说了这么久的话,要不是平阳提醒,长陵还真就忘了来这里是为什么了。”
说完,他起身对楚云笙和秦祁两人施了一礼,便离开了秋意亭。
等到顾长陵的身影淹没在飞檐翘角之间,楚云笙这才转过头去看秦祁。
秦祁脸色黑沉可怕,和之前在主厅看到的判若两人。
她还觉得委屈呢,秦祁这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