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用爱发电
“哦?难不成东林党人还能弄死朕?”崇祯皇帝开玩笑道。
经历了前阵子与东林党人的争斗,他其实现在已经逐渐摸清楚这群人的底细。
无非就是群起而攻之,教唆天下读书人共讨之,纠结天下百官威胁之,实在不行就搞搞联合。
这些招式看起来吓人,崇祯前阵子也着实吃了一惊,但现在细细想来,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针锋相对将近三百年了,从来都是互相拆台,即便因为商税的事儿短暂联合,可这种联盟是何其的脆弱。
有了这次的经验,再加上接下来要组建的军队,崇祯现在对东林党人不再是愤怒,而是蔑视,还是带着微笑的蔑视。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朝臣,咱们慢慢玩就是了。
“皇爷万万不可轻率呀!老奴……”王承恩一直守候在一旁,看到崇祯皇帝竟然不当回事,一时有些着急,但话却只说了半句,似乎是有不忍言。
“是呀陛下,东林党人可不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微臣看宫内最好还是多派些人手。”韩山河直言道。
锦衣卫才重开一个多月,他可不希望看到皇帝的个人安全出什么问题,锦衣卫本就担着侍卫的职责,倘若出了事,莫说让锦衣卫重振雄风了,估计会被直接裁撤掉、并永世不得翻身吧。
而王承恩的想法却跟韩山河不一样,他是皇帝的家奴,即便成为了东厂厂督,也基本上没想过要让东厂怎么怎么样,而是想着能把崇祯交代的任务完成就够了。
“王大伴儿何以话只说半截,朕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崇祯瞥了一眼吊友,不满的道。
“陛下,您难道……难道忘了二皇子吗?”王承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崇祯闻言似乎陷入了追忆,从前任的记忆中,崇祯很容易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事儿还要追溯崇祯二年,当时灵璧侯家的二公子突然请求前任召见,原来是老灵璧侯突然病死,侯府长子想独吞家产把老二排除在外,这老二也是个狠人,直接找了前任告状,说他家里仅存银就有五十万两,甚至还说了很多其他细节,让前任信以为真。
当时正值辽东在与建州女真人征战,国库缺钱缺得厉害,才十九岁的前任又是个急性子,得了消息后立即写了一道中旨,要求灵璧侯捐出家产为朝廷分担压力。
一开始侯府长子百般解释自己家穷,可奈何有老二指使,前任派去的太监很容易便找到了灵璧侯家藏银的地窖,于是侯府长子不得不捐出了整整肆拾万两银子给朝廷。
这事儿按理说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勋贵与国同休,国家太平时你勋贵跟着享乐,国家危难时自然要出力。
可仅仅半个月后,才出生三个月的二皇子朱慈烜离奇夭折了。
恰巧也是在此时,朝野上下都开始传前任压榨灵璧侯之事,甚至连钦天监的人都说这是天谴,前任迫于压力,只得又把那四十万两银子退给了灵璧侯府。
虽然不知道前任当初怎么想的,但看王承恩这表情,应该前任当初被气得不轻。
不过现任崇祯皇帝身为穿越者,深受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主义的真传,才不会信什么天谴。
这多半是被勋贵们编排了,想到此崇祯皇帝也终于变得慎重一点了。
自古以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面的招式来多少他都不怕,可就怕那些鸟人来阴招。
“这样,韩爱卿再挑些身手好的侍卫值守,后宫各宫门王大伴儿派人盯好,所有出入后宫的太监、宫女都要询问盘查。
另外,朕的膳食除了尚膳监的人检查外,王大伴儿你也着人复查。”崇祯想了想道。
“奴婢遵旨/微臣遵旨!”王承恩、韩山河二人齐齐领命。
后宫不允许除了皇帝本人外的其它男人进出,这差事自然要交给王承恩,其余宫殿的侍卫自然是锦衣卫最靠谱点,安防加膳食都安排好,三人心里都安心了点,韩山河随机就打算告退。
“韩爱卿莫急着走,近来多亏了厂卫,朝廷才得了那许多银两,朕说过事成之后必然让你们二人对手下有个交代。”崇祯皇帝坐在御案前边说边随手写了了两道中旨。
王承恩、韩山河对视一眼,都是眼睛一亮。
这些天东厂、锦衣卫确实忙坏了,又是查贪官、又是查勋贵的,同时还要满天下去帮崇祯找人,比如那个什么宋应星,还有个叫吴又可的,都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人物,可算是把厂卫折腾坏了。
关键是最近俩月厂卫可都是无底薪运作,说白了,崇祯压根就没给人发过一毛钱,他也没钱,满朝文武对厂卫本就持反对意见,更是不可能给钱。
王承恩、韩山河最近俩月基本上一直都是在用爱发电,王承恩是一直给手下洗脑,大抵上是国朝危难为国效死就在今日那套。
韩山河则给部下讲故事,讲当年锦衣卫最风光时代的故事,讲他重振锦衣卫的宏大计划。
总之为了让部下用心做事,二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俩月过去了,二人用爱发电发的水的干了,如今听陛下那意思,如何能不高兴。
“朕手里目前有十万两银子,王大伴儿拿四万两,韩爱卿拿六万两,各自去犒劳一下部下吧!以后厂卫普通士兵月俸按照边军供给,不会拖欠。
也别嫌少,王大伴儿今天应该也看到了,莫看前些天那笔银子不少,可中兴大明这点银子完全不够,甚至连一年都撑不到。”
厂卫以后还有大用,崇祯皇帝甚至还解释了一下。
“这样吧,待会儿去朕的内帑,每人再搬一箱珍珠玛瑙宝石什么的,回去凑活着赏赐给表现突出的部下,替朕给他们传话,就说朕知道他们辛苦,成了家的,这些宝石就送给老婆,没成家的也可留给以后送给中意的女子。”崇祯想了想又道。
这些东西崇祯还没来得及变卖,内帑的库房里塞的满满的,崇祯倒也不心疼。
这些银子、奢侈品王承恩、韩山河怎么分配全评他们自己安排,崇祯也不打算干预,怎么笼络二人让二人专心为他办事,是崇祯要做的事。
怎么笼络部下,让部下服从,则是韩山河二人要做的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就让王承恩、韩山河二人受宠若惊了。
东缉事厂如今有部下共计两千两百多人,四万两银子均分的话一人也能得十几两。
锦衣卫刨除派遣东厂听用的两个千户所外,算上大汉将军,总共还有四千多人,一人也能分个不少。
可别小看十几两银子,太平年月一两银子够一户平民生活一个月了,十几两银子对于下级番子、缇骑来说也算一笔巨款了,更何况以后每月还有月俸。
更令二人吃惊的是崇祯接下里的话,倘若他们的部下在此,恐怕只这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跪地效死了,毕竟有哪个皇帝会真心关切最底层的士兵呢?
这些宝石虽然价值不菲,但这可是御赐之物,在底层士兵的心目中,甚至比那些赏银贵重多了。
二人随即跪地谢恩,就连素来看不惯虚伪客套的韩山河也对崇祯生出了感激。
有如此体恤臣子的陛下,何愁大明不兴?王承恩心道。
看来锦衣卫重振当年雄风,指日可待,韩山河也心照不宣。
接下来崇祯又交代二人厂卫以后的任务,东厂主要负责清查朝廷以及各地勋贵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吃空额、贪腐、侵占良田、纳贿等问题的证据。
而锦衣卫则主要负责朝廷、各地东林党人、以及其他官员家产核实、罪证调查等工作,并交代若有重合部分,让他们联合调查。
总之,要摸清楚大明所有有钱人的具体情况,以待真到了危急关头,崇祯能随时通过手里掌握的证据发起攻击。
说白了,欲加之罪还何患无辞呢,崇祯可不信这些家伙们手里没干过缺德事儿。
还有就是流寇问题,崇祯皇帝打算让锦衣卫派些好手混入流寇内部,先搞清楚流寇内部情况,再作进一步的应对。
按照历史原来的走向,四个月后李自成、张献忠、曹操等流寇首领将被朝廷困在车厢峡,并且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又来了一出先投降、后复叛的大戏。
而后一路向西入陕、一路向南入湖广、一路向东刨了朱家祖坟。
可现在历史的原有轨迹已经被现任崇祯皇帝打破,现在崇祯皇帝也闹不清楚这些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跑的流寇接下来的动作。
交代完事情后,韩山河与王承恩直奔户部领钱,而后各自用马车拉着银子和一箱子宝石回了衙门。
两个时辰后,锦衣卫衙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当天晚上,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穿戴一新的进了东大街有名的烟花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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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陛下是不是很凶
已过辰时,锦衣卫衙门内仍旧亮着烛火,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长吁了一口气。
近些日子他心里的弦一直绷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身为指挥佥事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自从坐上这指挥使的位置后,他就很少能天亮前出衙门大门了。
每天都有锦衣卫各千户递交过来的情报,情报更是庞杂,有某某官员在哪里和谁喝酒,某某家的公子夜半与下人妻妾私通等等。
诸如此类者每天都有数百上千份,韩山河需要从这些情报中甄选出重要信息,以便及时禀报崇祯。
锦衣卫重新得到重用的机会来之不易,前些天审理钱士升案时韩山河操碎了心,一方面担心办事不利让锦衣卫永无出头之日,另一方面他也觉当今陛下对朝臣的处理太过草率,甚至可以说鲁莽。
倘若崇祯皇帝顶不住东林党人的逼迫,锦衣卫最好的结局仍然是被闲置。
因此他一边联络以前离职的锦衣卫旧部,一边发疯似的让锦衣卫缇骑日夜不停的搜寻钱士升、吴宗达等东林党人的罪证。
甚至有几个缇骑因为赶夜路摔下马来,尸首直到几天后才被发现……
可衙门却没钱给死去的几个缇骑抚恤,最后还是韩山河自掏腰包给其家属办理了丧事,即便如此锦衣卫内部还是生出了许多不满。
对上要及时向崇祯汇报案情进展,对下要弹压不满的部下,那段时间为了释放压力,韩山河甚至亲自动刑掰断了贪官文震孟的双手。
好在事成之后陛下果然没有忘记锦衣卫,六万两银子的及时发放,韩山河内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只是韩山河还是想不明白为何陛下对宋应星、吴又可二人如此看重,今日发放赏银时还专门提醒他和王承恩加大力度搜寻此二人,以至于他不得不设了两百两银子的赏格。
“老爷,车马已经备好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框道。
每到辰时左右,府上的老管家便会赶着马车在锦衣卫衙门外等候,并适时的提醒一下。
少倾,韩山河走出衙门上了马车,刚过西江米巷,忽见礼部侍郎礼部右侍郎岑光耀的轿子从西边过来,不禁心中疑惑,不过二人素来没什么交情,相对而过竟连个招呼都没打。
西江米巷那边好像没住什么达官显贵,虽说有一些不错的院落,但基本上被宫里的一些大太监买下了,其他官员自然不屑与阉人为邻。
可都这个时候了,这岑光耀怎么突然从那边过来?韩山河还没来得及细想,街道边传来阵阵低沉的呻吟声。
一个老乞丐躺在街边蜷缩着身子,韩山河不看都知道这老汉是因为饿的。
饿到极点的人不仅会浑身无力、两眼发花,甚至还得忍受胃痉挛造成的腹部剧烈疼痛。
最近京城的乞丐真是越来越多了,韩山河微微叹了口气示意管家停下,并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子让管家扔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挣扎着艰难的爬起来对着马车磕头,但嘴里却饿的发不出声音来,他又可以多活几天了。
“爹爹回来了!”
刚进内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便聘聘婷婷的迎了上来,脆生生的道。
“嗯,最近衙门里忙,看爹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说着韩山河笑着便从腰间取出一对满绿的帝王绿手镯。
也只有在家里,面对自己的妻小时,韩山河才算是真正的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而面前这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便是韩山河的独女韩桃桃。
“哇!好漂亮的手镯,爹爹从哪儿得来的?”女人不论大小,天生便对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韩桃桃一把抓在手里,对着烛光开心的看个不停。
“桃桃,快别缠着你爹爹了,让你爹爹过来吃饭。”这时主房传来一中年女子的催促声。
“知道了二娘,嘻嘻,爹爹快去吃饭吧!”韩桃桃只顾把玩手镯,压根就没看韩山河。
韩山河讪笑一声出门朝着主房过去,大夫人、二夫人还在摆着碗筷,饭菜也没什么特别,但比起崇祯皇帝的第一餐要丰盛上一些。
“桃桃也是大姑娘了,老爷也该给她找个人家了。”二娘宋氏体贴的给韩山河倒上了一杯酒。
晚饭喝上两杯小酒是韩山河的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但一听二房的话,脸色随即就有点不高兴。
这话也就宋氏敢提,大夫人虽然没说话,但很显然也对宋史的话表示认同,她知道自己老爷最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在大明,女子一般在十四到十六岁成家,倘若到了二十还未出嫁,官府便可强行给此女子分配一个男人,男人也一样,倘若二十上未娶妻,官府也会直接分配。
但这只是普通的平民,韩山河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当今陛下的亲信,他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嫁、嫁给谁,官府哪里敢置喙。
“桃桃才刚十六岁,急什么!总得让她自己中意才行。”韩山河说完端起酒杯郁闷的一饮而尽,而后呲着牙夹了一筷子菜。
每逢想到自己的女儿早晚要嫁人,老韩同志心里就满心的不高兴。
“娘,二娘,你们就这么想女儿嫁出去吗,我还想多陪陪你们呢!”
正说着,韩桃桃绷着小脸撇着嘴进来坐下,端起酒壶讨好似的给韩山河又倒上一杯酒,想着让最疼爱他的爹爹帮她说说好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由不得你。”韩山河脸色和缓了不少,但嘴里的话却丝毫不含糊。
很多时候,当父亲的不就是这样吗,旁人催不得,可自己心里也着急,矛盾的不行不行的。
韩桃桃闻言又撇了撇嘴。
“不说这事儿了,为夫也给你们带了些小玩意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说着韩山河取出来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放到了桌子上。
宋氏眼睛一亮的便把首饰盒打开,之间里头琳琅满目的摆放着满满一箱子名贵首饰,一看就是个个价值不菲。
“老爷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首饰,还都这么名贵,老爷岂能……”
大夫人陈氏以为自家老爷是收了别人银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心,韩山河对自己大夫人的言辞颇为不满,不屑的道:
“这些都是当今陛下赏赐的,为夫干的就是惩贪除恶的差事,又怎么自陷泥沼。”
崇祯皇帝赏赐的可是足足一大口铁皮箱子的首饰,虽然韩山河都按照功劳全数分发了下去,但这并不妨碍分发之前他自己先挑些最好的出来送给自己妻小。
“爹爹,我可听说咱们陛下可是很抠门的,何以竟舍得赏爹爹这许多首饰呢,嘻嘻,哪有赏男人首饰的。”韩桃桃明显不信。
“这些话在咱自己家里说说就成了,千万不可对外人乱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韩山河虽说是教训,但语气却很平和,足见他对女儿的宠溺。
这要是外人敢如此说当今陛下,韩山河就敢让这人尝尝锦衣卫的十八般酷刑。
“其实陛下也不扣,只是没钱而已。”韩山河似乎也觉得这么说崇祯不地道,完了还小声嘀咕了一下。
韩桃桃其实也就是无心之言,说罢就被首饰盒里的首饰给吸引住了。
“爹爹,当今陛下是不是很凶?”韩桃桃仰着俏脸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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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众生皆苦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女,对近日京城内发生的事多少知道一点,听说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好多官员,还都是剥皮,当时韩桃桃就觉得陛下肯定是个十分凶残的人。
“陛下所杀之人皆为恶贯满盈的贪官,陛下是很凶,但只是对朝廷里那些坏人而言,而对那些忠心为朝廷尽力的官员,陛下可是一点不凶呢!”韩山河随口道。
韩山河尤其鄙视朝廷里那些虚伪做作的官员,也极少替人辩解,但不知为何竟然给自己的女儿解释了几句。
说起来崇祯皇帝也是挺冤的,他一心一意的惩处贪腐,意欲让大明日月换新天,但京城当下舆论环境却并没有偏向他。
东林党人不仅想控制朝堂,甚至在舆论造势上也有颇高的造诣,在朝廷为官的或许不敢直接写文章开骂,但他们却会从背后掌控,掌控在野的同僚、掌控江南大批的举子。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普通百姓都回觉得读书人有理,又有几人能一眼看破真相。
不过此时的崇祯皇帝却没功夫去强行干预百姓的想法,公道自在人心,只是百姓们需要时间罢了。
时间已经快到了四月份,说起来孙传庭出师山陕也有段日子了,崇祯皇帝踌躇满志的盯着墙上的大明地图,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似的。
这时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太监王承恩焦急的在殿外禀报。
“皇爷,山陕总督孙传庭急报!”
崇祯皇帝拿过奏疏一看,顿时神色大怒。
……
山西河津县位于山陕交界,距离陕西澄城、白水不过一二百里,此地与澄城、白水二县一样,已经近三年没怎么下雨了。
这对生活在这里的十数万百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间有土匪流寇时常光顾此地,知县换了一茬又一茬儿,百姓们的生活不仅未见好转,反而愈加困窘。
地里不长庄稼,他们就吃树皮,吃草根,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年轻后生眼见活不下去,要么偷偷跑去外地谋生,要么干脆铤而走险加入了流寇土匪的队伍,各个村落除了剩下些老弱等死外,了无生气。
河津县石头村就是这么现状,村子从远处看一片破败,昏黄的土坯房不见炊烟,几个老汉躺在村口的黄土坡上不知死活。
一个身着破烂的后生背着半袋子东西兴冲冲的往村子里跑去,可能是由于太过饥饿,脚步发飘没跑多远便跌倒在地。
“大头,怎生得跑这么急,你爹还好吧?”村口躺着的老者吃力的喊了一句。
“俺也不知哩,俺今天运气不错哩,跑了好几里路,才扒到了半袋子榆树皮,还跟人打了一架哩,李老叔待会儿过来吃些。
俺先不说了,俺爹还等着俺哩。”说完这叫大头的后生焦急的朝着自家跑去。
绕过三条小胡同,大头终于来到了自己家,两侧的土坯墙倒下一边,陈旧的破门半掩着,大头一脚把门蹬开。
“爹,俺回来了,俺今天扒到了好东西。”大头进门便兴奋的朝屋子里喊道。
屋子里并未传来回话,大头脸色瞬间一变,丢下布袋便冲进了屋子。
内屋里摆着个木板搭的桌子和几个凳子,桌子上凌乱的摆着两只破了好几处边角的碗,碗里倒是很干净,并不见米粥生成的污渍。
除此之外,屋内便只剩一张铺着稻草的土炕,以及土炕上盖着破烂花被的老头。
说是老头其实只是看起来老,从进门的后生年纪来推断,炕上的人年龄肯定不过四十。
只不过长久的饥饿再加上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里还夹杂着稻草,古铜色的脏脸看起来老态龙钟。
“爹,你还活着吗?俺今天扒拉到不少好东西。”大头趴在床边眼里不禁含起了泪水。
老头儿似乎听到了呼唤,眼皮动了两下,吃力的挣开了浑浊的眼睛。
“儿啊,爹刚才梦见了恁娘,她在下头活的好着哩。”老头儿咧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爹没死!爹,俺给你瞅瞅俺弄来的好东西。”大头喜极而泣,小跑着把他的战利品取来让他爹看。
那是半袋子泛着绿的榆树皮,撕吧的大小不一,另有斧子削过的痕迹。
“好东西呀!”老头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是肚子却突然又疼了起来,那是因为极度饥饿造成的胃痉挛。
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知道,饿到极点的人不止会全身乏力,强烈的胃痛足以让人休克、产生幻觉,就连睡着都是一种奢望。
相比于槐树、松树、果树等常见树种,榆树皮确实是好东西,松树皮吃了会闹肚子,槐树皮味道又苦又涩,十分难以下咽。
唯有榆树皮脆、叶嫩、花甜,很是受百姓们待见,但狼多肉少,周围方圆十数里,莫说榆树皮,就连槐树皮也早就被扒干净了。
大头天不亮就出去寻摸,也是运气好才在一处山坳理,发现一棵儿臂粗的还未被剥皮的小榆树。
甚至还因此与两个后到的父子起了争执,若不是那两人饿的两眼发花,他可能今天就回不来了,但慌不择路之下,他把家里仅有的一把破斧头弄丢了。
“就是时候不对,若是再过一两月,榆树生了叶子,还有榆钱,那就更好了,只是俺怕到时候轮不到俺,只得给它把皮扒了。
爹,俺先去给你捯饬些。”说罢便起身提溜着树皮出了屋子。
他没敢把丢了斧头的事儿告诉他爹,没了斧头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大头把树皮放进院子里的石臼里,吃力的提起石锤往里砸,不大会儿树皮便被砸碎,变成绿色的纤维状木屑。
大头抓起一把放到嘴里嚼起来,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接着他又烧了一壶开水,端着一碗榆树皮和一碗开水放到土炕上。
“爹,你吃。”大头催促道。
老头儿爬起来盘坐在土炕上,也不用筷子一手抓着黑绿色的榆树碎屑便往嘴里塞,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也可能是吃的太过着急,竟噎着了。
大头上前拍着老头儿的背想让他爹吐出来,老头儿眉头皱成了川字状,也没舍得吐出来,端起碗来也不嫌烫直接一大口下去,才算通气。
“儿啊,爹怕是活不久了,就是活着也是拖累你,张家那小子不是说要去投闯王吗?你也跟着去谋个生路。”老头儿吃了一碗榆树皮,总算是恢复了点生气。
……
第33章 张二蛋和顾大头
“年年难过年年过,岁岁难熬岁岁熬,这可是爹说的,俺就爹一个亲人了,俺留下来照顾你。”大头拧着头倔强的道。
老头儿苦笑了一声,心里深感欣慰,但一想到当下这世道,又劝道:
“那也得有个盼头不是?过几天官府又该来收税了,那些家伙定是又要把咱们抓去拷打,爹死不足惜,咱顾家可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听爹话。”
“不会来了,俺听说那河津知县被新来的总督孙传庭给杀了,爹安心的养病就是了,俺不会让爹饿死的。”顾大头坚定的道。
“杀了?杀了又如何,再换一个知县来,还不照样欺负我们老百姓,你瞧瞧澄城和白水,整个县都没多少人了,跟着闯王兴许还有条活路。”老头儿继续劝道。
树皮这东西吃久了身体肯定受不了,可这年月竟连树皮都吃不着了,已经没活路了,左右都是个死,说不定跟着闯王还能混上几顿饱饭。
“俺不去,咱村里好几个跟着闯王走的,没多久都死了,俺也舍不得爹。”
“爹知道当反贼名声不好,实在不想去当反贼,那新任的三边总督不也在招兵吗?
虽说官军差了点,但总归也不至于让人饿死,你若不应,爹今晚就绝食。”老头儿说话语气虽轻,但却极为坚决。
老头让儿子第一选择去加入闯王,足见官军在百姓眼里竟然还不如匪军。
自古以来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百姓们除非是没了活路,都不会选择让孩子去当兵。
没法子,当官的太狠,当兵的不仅拿不到军饷,连饭都吃不饱不说,还得去卖命,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百姓对官军的看法如此可见一斑。
“爹……”顾大头还待反驳,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顾百顺顾老叔可还在不?里长让村里人到他家集合,每家都得去人哩!”这人带着颤音,顾大头冲门外一瞧,原来正是张二蛋,其伸手还跟着两个官兵,顾大头脸色也是一变。
难道是官府又来收税了?知县不是才被杀了吗?怎的这么快就来催收?
他们家里连地都没有,已经苦到吃树皮、草根了,竟然还来收税,官府还让不让人活?
实在不行就听了爹的,大不了就是个死,死前总能吃个饱饭!
顾大头让他爹躺床上休息,自己则跟着张二蛋出了门。
这张二蛋就是他爹刚才提的当过兵的张家小子,说来也怪,张二蛋自打前年起,每年都跑出去当兵,可总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回来,说是部队被打散了只能先回家,村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认为张二蛋命大。
“蛋哥,恁知道官府集合咱是因为啥事儿不?是收税的吗?”后头跟着俩兵,顾大头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招惹官兵发火。
“切,还收个啥子税!知道咱那程知县为啥子被砍头不?”张二蛋不仅没压低声音,反而有些炫耀似的道。
“为啥?”
“陛下上上个月就发了圣旨,咱山西全省不仅欠税全免,连今年的税也不收了,那狗官竟然还逼着咱们村儿交税,自然就被咱总督大人砍了头呗!”张二蛋瞄了两眼身后的官兵,发现对方并无恼怒之意,这才略有安心。
二人聊着了聊着就到了里长家,此时里长家早就被询问而来的百姓围了起来,石头村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几天跑的跑、死的死,仅剩两百来人,还大半是老幼。
“这位将军,人估摸都来齐了,您看……”里长田不易弯腰讪笑着,请示坐在一旁的把总道。
这把总年纪不大,看样子也是新提上来的,闻听里长之言也没摆架子,从胸前取出一封文书就开始念。
“查,河津县县令孔文贞枉顾朝廷旨意,强征田税,致使下辖百姓流离失所、饿殍连连、罪不容恕,全家老小尽数伏诛!”文书并不长,这把总也不知道是不识字还是怎么的,文书连看都没看,只是径自背了下来。
说完,周围百姓噤若寒蝉,一个个只是惧怕的盯着这位把总。
“诸位刚才估摸着也得了消息,你们没听错,陛下开恩,免除了北方数省之税赋,从今日起,但凡有谁还敢来收税者,可往山西镇总督府举报,一旦查实,赏银二两。
另外,传总督大人令,山西镇征兵,凡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八岁间且身体健康者,可入伍从军,安家费为每兵糙米三斗。”把总又道。
这把总说完石头村的百姓仍旧是不敢说话,唯有站在后边的顾大头眼睛一亮。
看来朝廷免除赋税的事儿是真的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回去了爹肯定会高兴的。
就是不知入伍从军的安家费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三斗糙米有三十多斤,眼下也开春了,爹如果省着点吃,再配点树皮、野菜应当能活很久。
想到此顾大头再也忍不住了,见身边的人都不敢开头,便壮着胆子道:
“这位将军老爷,安家费三斗米不会诓人吧?”
张二蛋一听此言脸色变了变,就把顾大头按低了身子,心说哪有这般问话的,不是讨打吗?
可谁知那把总竟然没生气,他也不知道是谁提的问题,便扬了扬嗓子道:
“总督孙大人所征之秦兵乃陛下亲自恩准,一应粮草充沛,怎会诓骗百姓?
今日若有报名者,一旦合格,本官今日就可将安家费发下,一路上也饿不着你,可让诸位安心?”把总好言鼓动道。
“将军,既为秦兵,为何来俺山西征兵?”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又问了一嗓子。
……
第34章 到了军营,你俩就是兄弟
这可算是难住这把总了,他只知道目下总督大人正为征兵所愁。
山陕两地近些年饱受官府、官军、匪军、旱灾折磨,对官府早已失去好感,宁愿选择入流寇也不去当官军,上头只得派把总一级的官军赴地方亲自征召,顺便将朝廷旨意传至地方。
至于为何名为秦兵,却在山西招兵,还不是因为征兵难吗?
陕西比之山西更不如,如今在陕西流窜的闯王、八大王、闯将、曹操、不沾泥等人皆出自陕西,这些人的嫡系也都出自陕西,他们将陕西犁地般犁了一遍又一遍。
匪军犁过官军犁,官军犁过官府犁,匪军虽说也祸害百姓,可更让百姓们失望的是,本来应该保护他们的官军却也来抢劫,以至于两地百姓恨官军甚于恨匪军。
“不论是陕西兵还是山西兵,都是咱大明之兵,秦兵之名,乃是当今圣上所赐,总督大人惩处贪腐、亲自练兵,新兵三个月训练期结束后,兵饷以边军规格发放,诸位乡亲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把总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征不到足够的兵才来山西征的,但这也难不倒他。
把总话一说完,这下石头村的百姓也都开始暗自嘀咕了。
虽说不知这当官的说的是真是假,但最起码这把总不是跟官府派来征税的吏目般凶神恶煞,但既然这人说了安家费那三斗米今天就能发下,应该也没法诓人。
顾大头和张二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苗头。
顾大头是为了自己家里的爹,张二蛋家里死绝了,完全是因为没东西吃活不下去了。
“大头,一起去?”张二蛋询问道。
“俺回去跟俺爹商量商量。”顾大头想了想还是没直接答应。
“本官走了,诸位若是有想从军的,今日下午还可去隔壁李家庄寻我,倘若过了今天再想入伍,只能自备盘缠去山西镇的大营了。”
这把总说完见仍然没人来报名,不觉有些失望,不耐烦的挥挥手就打算走人。
这时张二蛋却是忍不住的扒拉开人群道:
“兵爷,小的张连科愿入伍!”张二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走到那把总面前道。
“总算有个开眼的,跟着咱走吧,到那边登记去。”说完便朝着屋外走去。
石头村的百姓们也如顾大头般顾虑重重,那把总走后,顾大头赶紧小跑着回了家与爹商量。
“官军哪有如此好心,还给咱发三斗糙米?”顾百顺满脸的不相信,但仍旧想让自己孩子去参军。
三斗糙米给不给另说,眼下父子二人就要活不下去了,官军待遇再差,总不至于把人给饿死吧?
“俺也知不道,那把总说要是肯入伍,今天就能发三斗糙米,俺想着要是有那三斗米,再掺和点树皮、草根,总比天天连树皮都没得吃好些,俺就是舍不得爹。”
顾大头明显动心了,但又担心生了病的爹撑不下来,正待这时,张二蛋扛着半袋东西兴冲冲的跑过来,边跑还边吆喝着:
“大头,是真的哩!是真的哩,恁瞧,白花花的大米!”张二蛋将米袋放下抓了一把糙米给二人看。
“官军这是咋了?真有这般好心?”顾百顺盯着大米眼睛都直了,他都记不清上次喝到米粥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大头你就别犹豫了,机会难得,还能让顾老叔吃上几顿好的。”张二蛋劝道。
见到官军真的发了米,再加上张二蛋和自己爹的劝说,顾大头终于跟张二蛋小跑着去追那把总。
半个多时辰后,顾大头背着半袋米又回到家中。
“爹,俺走了,恁自个照顾好自个,俺到了军营里托人给你写信。”顾大头坐在床头对顾百顺道。
他不知道这一离开啥时候才能再回来,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但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回事。
“放心去把,二蛋啊,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到了军营你俩就是兄弟,大头比你小,帮老叔照拂一二,俺每天给你俩在神像前祈祷哩。”顾百顺坐在床头十分郑重的对张二蛋道。
“说啥咧顾老叔,俺跟大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恁就是不说,俺也会帮衬着。
老叔,俺家没人儿了,俺留着这半袋米也没得用,俺……俺就留给老叔吃吧。”张二蛋将自己的半袋米也扔到了屋子里。
“这哪儿行,二蛋,这可是你用命换回来的,老叔虽穷,但这米不能收!你且去现成换几钱银子也是好的。”顾百顺连连拒绝。
“粮食天天涨咧,换成银子过不了几个月连一斗米都买不到咧,咱不能便宜了那些奸商。
大头,咱们走吧,莫让外头的兵爷等着急了。”张二蛋又望了一眼自己的那半袋米,不舍的催促道。
“爹,俺走后咱家就剩你自个,你得把米藏起来,莫让人瞅见了。”顾大头眼里含泪道。
“爹比你活得长,这些还用你教?到了军营好好干,听你二蛋哥话,走吧走吧!”顾百顺别过头催促道。
顾大头与张二蛋随即出了村子,跟着两个官军向把总队伍汇合,一个时辰后,把总带着数百人朝着山西镇进发……
顾家父子只是秦兵的一个缩影,但凡是选择这时候从军的,谁还不是过不下去了呢?
他们或许没有读书人知书达理,但每个人却都是有血有肉,他们也有父母兄弟、也知晓生离死别,或许身份有尊卑,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流露却与天下百官同样高贵。
孙传庭一身甲胄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的新兵队伍,不禁慨然而叹。
来山陕已经一个多月了,征兵令也发出去了一个多月,然而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征召到兵额的一半。
征兵之难,难在缺粮、缺钱、缺武器,更重要的是缺人心,这里的百姓被官府欺压的太厉害,以至于恨官府甚于恨流寇。
钱粮问题孙传庭已经与当地豪绅会过面,但这些豪绅的表现让孙传庭极为愤怒,他们募捐的钱粮,竟还没私下里送给总督府的礼物贵重。
“总督大人,经历司已经清查完毕,这些地方豪绅作恶多端,用恶贯满盈来形容都不为过!”秦兵参将赵宝山拿着卷宗禀报道。
……
第35章 孙传庭之痛
孙传庭不动声色的接过卷宗看了看,额头的青筋凸起,下颌肌肉紧绷,但却并未发火。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部下面前无端发怒,他受陛下知遇之恩与万般信重,肩负着山陕两省的重任,倘若秦兵练不成则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虽未给予秦兵太多钱粮,但却给予了他特权,他尤其记得离京之时崇祯皇帝的话——放手去做。
目的只有一个,将秦兵练成勇武之师,为此,在不压榨百姓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个多月时间,孙传庭也并非只是忙着征兵,他不禁巡视了各边镇,还将那些抗旨不遵瞒着百姓继续收税的贪腐官员一并斩首。
总督之权盖过巡抚、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手握治下军政、民政、财政大权,可先斩后奏,并且直接向皇帝负责,在大明实在是位高权重。
实际上大明本来没有总督这个职位,从职权上来看,先前军政最高的官职是巡抚,可节制各镇总兵、都指挥使司。
但到了后来巡抚这官职不太够用了,皇帝才又设了总督,到了后来总督也不行了,就又设了督师。
只是总督和督师并非常设官职,一般有重要军事行动时才任命一名官员为总督或者督师,任务结束后即收回。
孙传庭亲自巡视了数个州县,山陕之糜烂触目惊心,他更觉自己责任之重大,但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以本总督的名义给那些有名望的士绅发请帖,就说三日后本总督在总督府宴请他们,让他们务必赏脸。”孙传庭眼睛盯着城下的新兵意味深长的道。
五万新兵,外加六万多边军,饷银且不说,每天的人吃马耗都是天文数字。
山陕这几年由于天灾人祸,本就不产多少粮食,以至于各州县的粮食都涨到了天价,最贵时甚至达到了四两银子一石。
这些乡绅地主囤货居奇垄断物价,肆意收割百姓、朝廷财富,实在是罪大恶极。
最可怜的还是当地的百姓,他们本来就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却还要替那些豪绅交税赋。
孙传庭所去之村落,人去屋空者十之二三,家中有因饥饿而死者十之七八,他还亲眼看到百姓在路边剥树皮吃。
孙传庭心痛,为山陕的百姓痛,为京城里身着打补丁皇袍的陛下痛。
同时他又恨,恨这些豪绅的肆无忌惮,恨这些蛀虫将大明搞的乌烟瘴气、国将不国!
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山西镇的总督府鲜少一次性接待这么多的宾客,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只不过与豪绅宴请孙传庭时不同,总督府的仆从皆是士兵,就连摆桌端菜的也是士兵。
孙传庭也不似第一次与豪绅吃饭时的文官服模样,而是身着甲胄,头戴铁盔,腰间甚至还挂着战刀,一副出城剿贼的模样。
不大会儿功夫酒菜就已上齐,并非总督府效率高,而是酒菜实在太过简单。
四菜一汤,四菜者萝卜、白菜、冬瓜、倭瓜,汤品则是海菜蛋花汤,清汤寡水的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豪绅们竟不知如何下口。
“这次宴请诸位乃孙某自掏腰包,孙某家贫,是以菜品简陋,望诸位莫要介意,来,孙某敬诸位一杯!”
孙传庭与范永斗、王登库等几个当地名望最重的老者坐在一桌,端起酒杯划了一圈道。
“总督大人客气了,能得总督大人盛情邀请,乃是我等之福分!”范永斗端起酒杯道。
“就是就是,待总督大人新兵练成,定能一举击溃闯贼流寇、收复失地,应当是我等敬总督大人才是,预祝总督大人旗开得胜!”
其他人也各自端起酒杯说着场面话,一时间气氛还挺热烈。
只不过菜不是山珍海味,酒又怎么可能是好酒,几个喝惯了佳酿的豪绅把持不住差点当场吐出来。
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人喝完酒便坐下沉默不语,得到孙传庭的宴请他们并不意外,甚至他们心里都清楚孙传庭为何宴请他们。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找他们要粮要钱?
其实当地豪绅心里都有数,朝廷哪次派官员来山西他们其实都有孝敬,以换得新来官员的庇护。
甚至孙传庭刚来时,这些豪绅也曾在范永斗的撮合下主动为其接风洗尘,并各自都准备了厚礼。
奈何这孙传庭胃口实在太大,张口就要白银八十万两,粮草四十万石,折合现在太原府的粮价,总数就是两百多万两白银!
是你孙传庭脸太白?还是觉得自己面子够大?真以为自家的粮食、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自打上次不欢而散后,范永斗等人便发动自己的关系网,联系在朝官员弹劾孙传庭。
这一晃也过去二十几日了,兴许应该是朝廷给这孙传庭施压了吧?
在场的豪绅不止一个人如此想,都认为孙传庭宴请他们是主动示好,而他们毕竟在其治下做生意,自然也不敢逼迫孙传庭太狠。
范永斗甚至主张大伙儿卖孙传庭一个好,他自己出白银五万两做个表率,其他人共计出银三十万两,也算是给这孙传庭一个台阶下。
并且他们也不会担心银子白花,这孙传庭拿了他们银子还不是要买军粮,山西这地界儿,买军粮又能找谁?还不是找他们?
就算再卖他个面子,一石粮食打折按三两银子算,不过十二万石军粮而已。
况且他们通过运河从江南运来粮食,成本不过一石粮食一两三钱,说白了,就算送三十五万两银子给他,转了一圈他们也亏不了,顶多是少赚点罢了。
倘若崇祯皇帝在这儿,都不得不对这些奸商竖起大拇指,妙啊!
孙传庭也一如他们所认为的那样,笑盈盈的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而后依然微笑着对范永斗等人道:
“呵呵呵,收复失地,我今天晚上就把你们侵占百姓的土地,都给收复了吧?”
……
第36章 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孙传庭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以至于身旁的范永斗、王登库等人开始还以为孙传庭真的是在向他们示好,以至于孙传庭话说完众人才反应过来。
孙传庭的表情也同时变的冷厉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我等大多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即便弃官从商,也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范永斗也收起了笑意,既然已经翻脸了,他自然也没打算客气。
孙传庭闻言也不怒,端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道:“问的好。”
话音刚落,一直在孙传庭身后站着的参将赵宝山绕到范永斗身后,抽刀对着范永斗的脖颈就是一刀。
范永斗脖颈的大动脉瞬间被割破,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孙传庭说动手就动手,他想怒斥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怒眼圆瞪着孙传庭,鲜血喷出去半丈远,孙传庭、王登库等人也是被喷了一身。
孙传庭自是不在乎,仍旧正襟危坐在酒桌旁,可王登库等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呆愣了片刻恐惧的大喊着“杀人了”,随即就想起身逃窜。
总督府外随即也传来军士的脚步声,一排排的军士呼啦啦的进入总督府,拔刀对准了在座的豪绅。
“念!”孙传庭对身后的经历司官员道。
这官员随即从衣服中取出卷宗,走到客厅门口对着诸多豪绅高声念道:
“查,乡绅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勾结大同镇参将沈隆,走私军火,出卖大明军情于建虏,斩!
查,乡绅李文远勾结清源县千户官全旭,私占军屯田亩三百六十五顷,斩!
查,乡绅许永昌巧取豪夺当地百姓田亩一百八十顷,致使石头村多户百姓悬梁自尽,斩!
查,乡绅姜国良勾结卫指挥佥事丘胜,私占军屯田亩两百四十顷,斩!
……”
经历司官员每喊出一人的罪行,总督府内的刀斧手便将此人拉出总督府外直接斩首,效率之高,崇祯皇帝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大院内的其他乡绅个个跪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有的乡绅似乎与某个官员相识,痛哭着爬到这官员身前想让其求情,可此时的孙传庭谁人敢惹,直接被一脚踢开。
孙传庭则从亲兵手里接过毛巾,在脸上随便擦了擦,旁若无人般坐在酒席边自斟自饮。
这些天他思虑了很多,也派人多番暗自查证,不止是乡绅,就连边军的部分将领也被金钱腐蚀,并且越是深查越是心惊。
山陕两地各边镇,在册兵员共计六万八千余人,然经过反复查证,实际在册人数却只有四万六千多人,这些边军将领不仅领着朝廷下发的俸禄,吃着边军的空饷,喝着在册士兵的兵血。
他们克扣军饷,给士兵们吃发霉的粮食,与乡绅勾结私自倒卖军中铁器、盔甲。
建虏缺粮,这些乡绅就通过贿赂边镇将领,运粮到关外,而建虏所支付的,便是他们用边军之军备劫掠大明百姓之所得。
除此之外,这些乡绅也通过宴请、贿赂边军将领以及各种其他渠道,探听大明内部军情以及朝廷动向,并将这些军情一并卖给建虏的黄台极。
正是这些晋商源源不断给建虏输血,才让建州女真得以渡过漫长的寒冬,并在严寒中积蓄力量,以大明之米面为粮草、以大明之军备为武器、以大明之汉人为先锋,所图者,大明也。
孙传庭虽然早就查出边军某些将领的罪状,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隐忍着没有动手,为的就是等这一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内压榨百姓、对外通敌卖国,此等奸商,一刀砍了都算仁慈,实在应该把他们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足足过了一刻钟功夫,经历司官员终于将在场乡绅的罪状一一宣读完毕。
孙传庭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人审视了一遍道:
“你们六十四家,都是害国之贼,斩首示众,补缴钱粮,家产充公。
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
这就是为什么他高迎祥、李自成输十回八回,依然可以东山再起,而我孙传庭,连一回都输不起!”
总督府血色弥漫,同时在山、陕边镇,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孙传庭将从京城带来的三千亲兵全数派遣,联合各边镇中的内应,将最近一个多月查出来的有罪证的将领,轻则去职,重则就地处决。
山陕两地已经彻底糜烂,唯有动用雷霆手段将一切推倒重来,方有可能让当地百姓重拾对朝廷对陛下的信心。
隐忍了一个多月,此刻的孙传庭仿若地狱的判官。
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今日之后山陕两地的其他士绅如何看他,甚至都能想到数日后有多少朝廷官员弹劾他。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那句话,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目的只有一个,练兵,练兵,还是练兵,为陛下练就一支所向披靡的强军。
为此,他甘愿背负骂名。
……
PS:本章致敬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一个片段,实在是印象很深刻,正好写到此情此景,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片段。
我不知道当时孙传庭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从监牢里走出,为大明最后一战,但我知道他战死前肯定心怀不甘,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次孙督师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或许也是我对先烈的一丝缅怀吧。
三更奉上,唉!到底有多少人在读?我该不会是在单机吧?在的人麻烦扣个1。
第37章 裕王朱审烜
接下来的几日,孙传庭以太原府为中心、以斩首的六十四家豪绅为目标,全面清查这些豪绅的家产,以及收回他们所占的良田。
这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只范永斗一家,在山西各府就拥有四十多间店铺,除山西外大明境内还有店铺六十多间,甚至连建虏所侵占的辽东都有他家的店铺。
通过拷问得知,开在建虏地界的店铺其实只是范家与建虏的中转站,在这里,建虏可以买到产自大明工部的优良军械,也可以买到大明百姓自己都吃不到的粮食,当然还包括大明朝廷的重要情报。
范家通过与建虏的贸易,攫取了巨量的财富,只藏银的地窖就搜出来多达六个。
孙传庭当时都傻眼了,以总督之职亲自监督对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家的查抄工作,并且心里更加佩服起崇祯皇帝来。
心说陛下虽从未出过京城,但却对这些通敌卖国的晋商了如指掌,实在是骇人听闻。
陛下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重开了厂卫,想来为的就是做这些事吧。
但锦衣卫才重开没多少日子,听说也是缺钱缺人,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就能将山陕这边的情况摸清楚?
倘若不是锦衣卫,那陛下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孙传庭是怎么也想不通,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终于不用为粮草、军饷发愁了。
这些豪绅不仅家产丰厚,在各边镇主要的生意还是粮食,账本显示,只黄云发一家在山西行省各地的粮铺就存粮二十四万石,足够山陕边镇外加他正在征召的士兵吃五个月。
孙传庭一面让部下将所查抄资产全部记录在册,一边对部下反复言明,私藏偷拿者轻则四十军棍,重则杖毙。
他本人也并未动那些查抄出的钱财,倒不是说孙传庭自命清高,锦衣卫既然已经渗透到了山陕,谁又能保证在他的军营里没有呢?
而且相比于钱财,孙传庭更喜欢的是品种优良的战马,范永斗家养着的那十几匹优良的蒙古战马就被其据为己有。
孙传庭喜欢军马,与其交好的官员都知道,孙传庭也不认为陛下会因为几匹战马怪罪他。
又过了几日,部下突然来报,山西其他府县的乡绅主动补齐了孙传庭要求的募饷份额,后来连陕西未被流寇控制的府县也陆续送来粮草和饷银。
对山陕两省祖居多年的豪绅们来说,孙传庭在太原府的大肆杀伐就如同地震一般,让其他豪绅惊慌失措。
他们除了给在朝廷里为官的恩主诉苦求援外,为了堤防孙传庭对他们痛下杀手,只得先以钱粮稳住孙传庭。
他们以为孙传庭在第一层,缴纳了他所要求的募饷份额后便会息事宁人,然而孙传庭却在第五层,他并不满足于这些小恩小惠。
孙传庭的眼光深远,他身为山陕两省总督,总揽两省军政、民政,深知若不能把土地还给那些在饿死边缘苦苦挣扎的百姓,所有的一切都是枉然。
没有人心流寇就永远不会被消灭,即便杀了高迎祥,还会有李迎祥、王迎祥。
是故他笑纳了这些乡绅送来的钱粮,同时要求他们交出霸占的田亩,凡是主动交出所占田亩的,侵占田亩之罪可既往不咎,毕竟他还需要这些豪绅从江南运粮过来,既为商贾便做好互通有无的职责便可。
至于不主动交出所占田亩的,一经查明直接斩首,家产充公,乱世当用重典,孙传庭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些豪绅,募捐点钱粮不算什么,以后还能挣回来,交出那些田亩却不行,不止是百姓将土地看的很重,那些豪绅也同样如此。
一些豪绅便联合起来拜访了太原府的裕王朱审烜(xuan),裕王朱审烜为晋恭王朱棡(gang)一脉,比崇祯皇帝大一岁,但从辈分上来讲,却应该叫崇祯为皇叔。
朱审烜在山西虽然并不高调,但在山西境内确是实打实的藩王,若真是论声望权位,刚来山西一个多月的孙传庭自然拍马也赶不上。
本来朱审烜并不打算替这些素不相干的豪绅们出头,但他们开出的价码实在太高了,再加上他本人也对孙传庭最近的动作十分的不感冒。
心说陛下真是眼睛瞎,怎的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孙传庭来他的山西,这才来一个多月就把山西给搞的乌烟瘴气到处一团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笑纳了豪绅送来的重礼,随即以亲王身份召见山陕总督孙传庭,在他看来孙传庭不过他们朱家一臣子而已,训斥几句再给点甜头自然便可把此事化解掉。
可谁知这孙传庭竟然以外臣不得私自觐见藩王为由拒绝去见他,这可把裕王朱审烜气坏了。
孙传庭也对这裕王深感头痛,一个多月以来他清查边军、征召新兵、处置豪绅,都刻意的避开这裕王朱审烜。
但却发现无论是边军还是百姓亦或是豪绅,都与这裕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先是边军,与裕王交好的将领中仅游击将军一级的就有十数个,其次是百姓,山西良田若为十,晋王府独占其三,占的都是谁的土地,还不是当地百姓的?
晋裕王才是整个山西最大的豪绅,虽然这豪绅头上顶着藩王的称号。
孙传庭本不打算招惹这裕王,毕竟天大地大皇权最大,大明历代皇帝对这些藩王都不薄,他也担心因此触犯龙颜。
但现在他发现根本就绕不过,即便是他可以避开,这裕王还是主动找上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孙传庭只得给崇祯皇帝写了一封奏疏,奏疏中除了写明山陕如今的状况,以及他对豪绅的处置外,还附加了抄没六十四家豪绅的家产清单。
当然裕王朱审烜的事奏疏中也有提及,只不过孙传庭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说明他本人的看法,他首先得探探崇祯皇帝的口风,毕竟牵扯到藩王,事关重大。
而此时的大明京城,弹劾孙传庭的奏疏已经装满了三大口箱子。
……
第38章 口吐芬芳崇祯帝
崇祯皇帝最近很烦,首先是每天总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从早到晚,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烦死了。
其次是早朝时间,后世还讲究个朝九晚五,但是他身为大明帝国的皇帝,每天却要天不亮就得起来,去听一群糟老头子摇头晃脑的说天下大事。
他们知道个屁的天下大事,天下可都是被这群人给玩坏了.
崇祯皇帝觉得不合适,得改,于是前些日子在早朝上提出,将早朝时间改成巳时初刻,也就是早上九点。
这多合适啊?后世全世界七十亿人基本都是这么个工作节奏,可朝臣却没有一个买账的。
就连一直唯命是从的内阁首辅温体仁也提出反对意见,理由是卯时早朝乃是周朝时便定下来的规矩,历朝历代无不遵从,并且圣君自当勤勉。
啥意思?话里话外都再说崇祯皇帝想偷懒,这什么话!
难道你们是想累死朕,好继承朕内帑里那二十多箱宝贝吗?
还有他们的奏疏,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数百字,之乎者也一大堆,还讲究个骈四俪六读起来甚是烧脑,仿佛上个奏疏不来几句孔曰孟曰就显示不出他们有学问似的。
结果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前头大半篇都特么是废话,只有奏疏的最后几句才是真事儿。
崇祯皇帝实在是受够了,觉得也得改,改成白话文估计有点不靠谱,于是便勒令朝臣所上奏疏不准引经据典,开篇三十字内必须说到点子上。
这下朝臣们倒是没怎么反对,通过最近俩月的相处,朝臣们也算看出来了,当今陛下确实是变了,脾气变得比以前更臭了。
训斥一番后崇祯皇帝的工作效率显著提高,以前每天批阅奏疏都需要两三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看废话,现在却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搞定。
只是自从前天起,朝廷递过来的奏疏成指数级别急剧蹿升,而所奏之事竟全是弹劾孙传庭的。
总的来说,大体上都是孙传庭在山陕瞎搞,大肆残害当地有功名有声望的士族,弄得山陕两地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一开始崇祯还没当回事儿,毕竟身为穿越人士,还是专门研究明史的,他可是知道孙传庭的‘清屯充饷’之策的。
孙传庭的清屯充饷与卢象升的因粮之策都是可以救国的良策,奈何大明积重难返,外加上前任的不信任和朝臣的恶意阻挠弹劾,最终都以流产告终。
所以,崇祯皇帝派孙传庭去山陕除了让其尽快征兵练兵外,几乎什么都没对孙传庭说。
对崇祯皇帝而言,有此能臣,根本不需要去教他做什么,他甚至可以做的更好,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个可以放开手脚大展雄才的机会而已。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也不知道是自己放权太厉害,还是孙传庭自觉受了自己大恩,竟一下子就想将山陕臭名昭著的豪绅一网打尽。
要知道历史上孙传庭虽然干过杀豪绅募集钱粮的事儿,但压根不敢做的太过分,顶多是募集够军饷就停手。
现在倒好,一锅端!
搞的崇祯皇帝每天批阅的奏疏量比往日增加了三倍,并且还在持续增加。
为此,崇祯皇帝专门让王承恩搬到乾清宫一口大箱子,凡是看到弹劾孙传庭的,瞜一眼直接丢到箱子里,这叫留中不发。
说白了就是朕知道这事儿了,但朕就是不管。
可常年收受各地豪绅孝敬的官员们岂能罢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办事儿啊?
于是乎短短三天内,乾清宫盛放奏疏的箱子从一口变成了三口,崇祯皇帝甚至暗自诽谤这些朝臣浪费纸张。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没事尽量少与这些鸟大臣争辩,玩权谋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满肚子墨水,啊呸,满肚子坏水的东林党?
即便是有厂卫和内阁那几个老同志,他还是觉得没必要。
他在等,等孙传庭的消息,他知道孙传庭既然这么干了,肯定有这么干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肯定会十分充分。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白天,崇祯皇帝终于等到了来自山陕的加密奏报。
“皇爷!孙总督来信了!”王承恩边跑边笑着向崇祯皇帝禀报,高兴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崇祯皇帝也是十分惊喜,忍受了好几天朝臣的口水攻击,孙传庭再不来信他就打算罢朝了。
孙传庭总共写了两封奏疏,一封是专门写给崇祯皇帝的私信,而另一封则是通过布政使司、交由京城通政司的公文。
崇祯皇帝对此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不论是他任用的重臣、还是天下兵马,都只认当今皇帝一人,而非所谓的朝廷。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孙传庭信中写的查抄豪绅所得数额,崇祯皇帝还是吓了一大跳。
同时信中也详细描述了山陕两地百姓的惨状,什么个别村庄十室九空、大部地区饿殍满地,百姓吃光了粮食就吃树皮,吃光了树皮就吃草根,吃光了草根就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
崇祯皇帝一点也不觉得孙传庭说的夸张,他了解那段历史,事实上不止山陕两省,再过几年,整个北方大部地区都将陷入旱灾的阴影中。
后世所言穷的吃土也并非全是戏言,观音土确实是能吃的,口感甚至比某些树皮还好,只不过吃多了会肠胃坠胀而死罢了。
而当崇祯皇帝看到孙传庭所查明的山陕豪绅的罪行,再联想道近日朝臣对孙传庭的恶意弹劾,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口出芬芳道:
“我日特么的,王大伴儿,去敲景阳钟,召集群臣入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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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王承恩闻听崇祯口吐芬芳嘴角一阵抽搐,他除了处置东厂的事情外,几乎一直跟在崇祯身边,对崇祯性情的转变最是清楚。
但王承恩不仅不为此担忧,反而觉得现在的皇爷处理政务时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包括对宫中内侍宫女也从来不似以前那样刻薄。
尤其是前些日子,崇祯皇帝怒发冲冠直接惩处了朝中巨贪钱士升等人,不仅为民除害,国库也因此充盈,让王承恩也暗自高兴。
但唯独一点让王承恩一直耿耿于怀,变了性情的崇祯皇帝总是时不时的口吐粗鄙之言。
比如批阅奏疏时,崇祯皇帝总要来几句诸如‘玛德’、‘卧槽’、‘我日他仙人’等等粗鄙话语。
平时在乾清宫时还无所谓,毕竟宫殿里时常就没几个人,但那次在朝堂之上崇祯皇帝竟然也把持不住,若不是王承恩示意让那中书舍人删掉,皇爷的一世圣名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王承恩只是觉得不合适,但他也不敢劝,见崇祯虽然又口吐芬芳,但表情上却很是高兴的样子,随即也笑盈盈的出宫殿敲钟去了。
不大会儿,皇宫内外便想起了钟声。
此时正值半下午,各衙门里的官员都在忙活着手里的政务,当然也不乏摸鱼之辈,钟声一响,各自都露出惊讶神色。
宫里的景阳钟可不是随便敲的,除了早朝外,除非是出了紧要事,皇帝才会敲响景阳钟召集群臣议事。
一时间官员们都在左右询问宫内出了何事,以便待会儿上朝时好做应对,但似乎并没有人知道答案。
唯独内阁首辅温体仁心照不宣,内阁大学士在文渊阁办公,一同出来的杨嗣昌见温体仁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没忍住便问道:
“温太师可知陛下因何事召见我等?”
“呵呵,能是何事,定然是好事了,杨阁老待会儿自然知晓。”说完,温体仁笑着朝皇极殿走去。
杨嗣昌不爽的摇了摇头,与一脸漠然的洪承畴和满面愁容的陈奇瑜一起跟着朝皇极殿走。
内阁办公所在的文渊阁与皇极殿都在紫禁城内相距并不远,杨嗣昌等人比其他衙门的官员还先来到,待官员们都来齐了,一个小内侍才去通知崇祯皇帝。
不大会儿,崇祯皇帝便虎虎生风的来到了大殿内,王承恩则捧着一摞子卷宗站在一旁,官员们则都盯着王承恩手里的东西。
“这阵子诸位爱卿们可都辛苦了。”崇祯皇帝微笑着对着百官道。
又来……不少朝臣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朝臣算是看明白了,但凡皇帝如此和颜悦色的对他们说话,一准儿没好事。
“朕也很辛苦,每日里光是弹劾孙传庭的奏疏都有两百多道,你们写着不烦,朕都看烦了。”崇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就让朝臣们很难受了,虽然很多事大家都你知我知,但没必要这么摆在台面上是不是?
但在场的百官除了心中暗自摇头外,却也不敢多言。
“王承恩拟旨。”崇祯皇帝望着一言不发的朝臣,突然又觉得很是没意思,便对王承恩道。
王承恩将手中的卷宗放在一旁,赶紧从中书舍人那里取来纸笔准备草拟。
“山陕总督孙传庭治理有方,为国朝之榜样,朕心甚慰,特赐蟒袍一件,赏金两千两。”
蟒袍是大明特有的一种名贵服饰,其衣服上绣有四爪青蟒,是除了皇帝所穿的五爪团龙服外,规格最高的常服。
蟒袍之下则是飞鱼服、斗牛服等,其由宫廷专供,非是有大功劳或者受皇帝赏识之臣子而不可得。
不论是蟒袍还是赏金,虽然都只是象征性的恩赏,但表达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昨日还有数百朝臣集体弹劾孙传庭胡作非为,今日皇帝便又是赏赐蟒袍,又是赏金的,这不是打他们脸吗?还是当着他们面。
是可忍孰不可忍,礼部右侍郎岑光耀当即出班奏道:
“陛下,古之圣君者,无不察纳雅言,才可为后世表率,今孙传庭在山陕两地肆意屠戮,惹的怨声载道,朝廷上下无不以之为耻,陛下此举,非圣君所为!臣请陛下三思。”
“岑爱卿,朕前日才说过,有事儿就说事儿,何来那么多之乎者也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啰嗦之极。
朕赏赐孙爱卿自然有赏赐的理由,王承恩,念吧!”崇祯皇帝撇了一眼岑光耀道。
由于孙传庭是派快马传递的密信,而另一公文则是经由布政使司转交通政司,以布政使司的效率估摸着现在公文还没出山西,是以朝臣们并不知道崇祯让王承恩念的是什么东西。
但岑光耀等东林党人却逐渐明白过味儿来,他们之所以如此群情激奋的弹劾孙传庭,就是因为山陕幸存豪绅的求援。
甚至有聪明人已经知道王承恩要念的是什么了。
王承恩清了清嗓子开始照着卷宗念,从范永斗、王登库开始,六十四家豪绅的罪行,包括认证、物证足足了半刻钟,王承恩的嗓子都快冒烟了,才终于念到了最后。
“经数次查验,以上六十四家豪绅共计抄没家产如下,白银八百四十六万两,黄金五十四万两,大明各地店铺四百三十六间,房产院落两百零六座,珠宝字画等一百六十八车,米面杂粮者共计一百四十四万石。
山陕各路边镇皆有欠饷共计六十二万两,臣之新征秦兵半年所需者九十万两,臣斗胆又扣除粮草三十五石,以充边军和秦兵粮草。”
王承恩念完又将卷宗整理好,随即又侯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崇祯说话,因为就是他也被刚才所念的数字吓了一大跳。
区区六十四家豪绅,家产竟有如此之丰厚,还有那范永斗、王登库等数人,竟然勾结建虏,这可是十恶不赦诛九族的大罪呀!
怪不得皇爷前些天一看到弹劾孙总督的奏疏就骂骂咧咧,依他看这些该死的朝臣活该被骂,打板子都不过分。
岑光耀此时站在朝廷正中十分的难堪,他虽然知道那些经常给他送银子的乡绅可能有侵占田亩的行为,但这事儿天下士绅谁没做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罪。
他只是吃惊于范永斗几人竟然敢勾结建虏,这事儿范永斗可从来没跟他提过,此时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来当这出头鸟。
“如今还有人觉得孙爱卿有罪吗?”崇祯环视一圈道。
岑光耀脸色很难看,杨嗣昌恍然大悟,温体仁老神在在,洪承畴则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漠视模样,唯有陈奇瑜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或者是还有人觉得朕赏罚不公吗?”崇祯又道。
他现在典型的是在嘲讽那些疯狂写奏疏弹劾孙传庭的东林党人,或者是在泄愤,朝臣们自知这一点,虽觉当今陛下越来越喜欢装逼,但竟都无言以对。
“朕现在告诉你们,别整日就会给朕之乎者也引经据典,都给朕去办点实事儿!
都得向孙爱卿学习,谁能给朕搞来钱,谁就是朕的好爱卿!”
第40章 风中凌乱岑光耀
崇祯一番话可谓语惊四座,对于这些天一直弹劾孙传庭的朝臣们来说,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们在弹劾孙传庭,崇祯皇帝却要他们以孙传庭为表率,学习孙传庭。
这几乎是在掴他们的脸啊,还掴的啪啪啪直响,岑光耀闻听此言脸都憋红了。
崇祯皇帝一番话说完真是感觉浑身舒爽,这些个鸟大臣,平日里除了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外,就会伸手跟他要钱。
若是朝臣都如孙传庭似的,在不惊扰百姓的情况下,给朝廷弄来这么多小钱钱,他何必自己卖家底去养军队?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一无是处,无能!
“陈爱卿,你在笑什么?”崇祯皇帝瞅了一眼陈奇瑜道。
这厮从王承恩宣读完后一直在憋笑,就没停过,崇祯皇帝觉得他这人不严肃,自己刚才骂的那么爽,这厮竟然一点也不配合。
“啊?臣不是……臣没有,臣哪里笑了?”陈奇瑜吓了一跳,直接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过陈奇瑜心里可真是乐得不行,无他,实在是因为最近愁坏了。
秦兵要粮要钱要军械,天雄军也是要粮要钱要军械,还有同时在练兵的京营兵,这三个吃钱吃粮吃军械的大户,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般张着深渊巨口,没日没夜叫的陈奇瑜难以入眠。
国库里虽因为查抄钱士升等人时暂时充盈,但也禁不住二十万军队没命的折腾呀。
还有就是国库虽然有银子,但存粮一直不多,他不得不整日埋头在户部衙门里,翻阅各地府库存量,来回调集粮草。
虽然身为户部尚书,但崇祯皇帝由于一直没找到宋应星宋老爷子,干脆工部尚书也让他暂为代理。
崇祯皇帝倒是想的挺好,既然养这些兵需要钱粮军械,而这些都是户部工部统筹调配,干脆暂时都让陈奇瑜一人主管得了。
为了给陈奇瑜打气,崇祯皇帝甚至多次在朝堂上夸赞陈奇瑜,说什么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国朝栋梁,好听话说了不少,其实还不是因为能省下一份俸禄。
陈老头虽然听的暗自皱眉但其实心里也十分受用,这时的朝臣觉悟可都不低,能得天子器重自然都铆足了劲儿干活儿。
陈奇瑜这段日子除了上早朝外,上午在户部衙门办公,处理各省府州县的粮草调集问题,以及各衙门的资金批复问题。
下午则又跑到工部衙门办公,甚至亲自监督工部下辖的数个匠人工坊打制火铳、战刀、盔甲等,忙得不可开交。
这都是崇祯皇帝交代下来的大事,卢象升倒是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征集齐了四万多兵,但无奈粮草、军械都跟不上。
卢象升皇命在身,几乎每隔两天就要从军营跑一趟户部衙门,这厮脾气也不大好,每次催粮草催军械都跟吵架似的。
但陈奇瑜也是无可奈何,眼下北方闹旱灾,本来就缺粮食,二十万套军械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变出来,他都有点怕卢象升那催命鬼了。
如今好了,孙传庭竟在山陕搞来了那么多钱粮,一下子就解了陈奇瑜的燃眉之急,他岂能不高兴?
“哼,不就是些许钱粮吗?朝堂之上要严肃!”崇祯皇帝不满道。
这话说完就连老神在在的温体仁嘴角也抽了一下。
什么话?什么叫些许钱粮?黄金折算一下的话,那可是足足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一百多万石粮食呀!
省着点花的话,足够大明支用好几年的了。
但想到此温体仁心里又突然一紧,心说不久前查抄到的数百万两白银,区区俩月就被崇祯皇帝花的差不多了,如今国库好不容易又充盈了,只是不知这次能花多久呢?
头疼,头疼啊!温体仁摇了摇头。
果然,崇祯看朝臣们都不说话,便又开口道。
“孙爱卿信中还提及,山陕两地多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都穷的吃树皮草根了,朕闻之心间难受至极。
这可都是朕的子民呀,每每想到咱们在京城吃喝不愁,百姓们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朕就羞愧。
如今国库又多了这许多钱粮,朕意欲派钦差到山陕两地赈灾,不知哪位爱卿愿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体仁眼皮子跳了跳,但却并未多言。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当今陛下决定的事,其他人就很难改变,即便是前些日子在他的劝谏下崇祯皇帝暂时放弃了对东林党人的株连,但温体仁十分清楚,那只不过是陛下的缓兵之计。
岑光耀站在文武中间一直没动地方,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退回去,闻听崇祯想派人去赈灾,心中一喜就打算拱手请命。
可谁知刚把手抬起来,崇祯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杨爱卿,不如就你去吧!”崇祯皇帝笑盈盈的对一直不说话的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道。
他当然看到那岑光耀的动作,只是既然已经知道这厮是东林党人,崇祯皇帝又怎么可能给这厮监守自盗的机会。
赈灾可是个肥差,倘若交给东林党人,说不得就要被吃拿卡要层层盘剥,真正能发到百姓手里的能有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这事儿还得交给自己人来办,同时崇祯是越来越看这群东林党人不顺眼,自从他的征兵大计稳步推进以来,崇祯也越来越懒得去掩饰那份厌恶。
“臣领旨!”杨嗣昌胡子抖了抖,没想到这份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没什么事儿的话,就退朝吧,内阁几个阁老容后来乾清宫议事。”说完,崇祯背着手便自顾自的离开了皇极殿,唯独留下岑光耀风中凌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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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感恩崇祯帝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无论是流寇、旱灾还是建虏,最近几年大明的核心问题全在北方,至于东林党老巢所在的南方,崇祯皇帝则压根没太放在心上。
这些酸儒搞贪腐搞内斗是把好手,也仅止于此罢了,崇祯皇帝也承认论搞权谋不一定玩得过这些人,但他也没打算跟这些东林党人斗权术。
他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只待他大军练成,便教大明换新天。
不大会儿功夫,内阁的几个大叔大爷们相伴而来,崇祯皇帝也不客气,直接指了指座椅,五人先后落座。
王承恩则很和适宜的端来一壶茶水,先给崇祯倒上,继而给杨嗣昌等人也倒上,而后规规矩矩的侍立在崇祯身后。
“此番叫诸位前来,主要是因为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山陕灾民问题。
孙爱卿抄没之钱粮皆用马车运送,速度比较慢,想来应该还没走出山西多远,杨爱卿你回去便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去山陕。
朕允许你从此车队分取四十万石粮食、五十万两白银,用于赈济两省灾民。
但是你要记住了,咱大明朝廷如今还内忧外患,朕给你分出的这些钱粮,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要把郝刚用在刀刃上。
哪里灾情重,哪里的百姓更需要赈济,赈灾钱粮如何分配,你都要亲自去核查,勿要听信当地官员的一面之词,还要时刻提防他们的糖衣炮弹。
杨爱卿,朕对你期许很重,但中兴大明的担子也很重,你要时刻牢记。”崇祯皇帝对杨嗣昌道。
崇祯皇帝不喜欢说场面话,语气虽和缓,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崇祯对杨嗣昌的信重,而杨嗣昌本人也被崇祯的一席话感激的不行。
“陛下请放心,臣定遵循陛下旨意,即便当地官员说的天花乱坠,非亲自勘察之地臣不放一粒粮食。”杨嗣昌虽然不太明白糖衣炮弹是个啥东西,但仍旧十分坚定的回复道。
“四十万石粮食不见得够,到了那边可与孙传庭接洽,让其协助征集粮食,并尽快把抄没的田亩分给百姓们耕种。
但你的主要任务是赈灾,不得干预孙传庭的军民政策,另外到了那边要多动动脑子,不要一味的只是发钱发粮,要多为朕做宣传,让百姓们知道最困难的时候,是朕勒紧了裤腰带帮的他们,要懂得感恩。”
崇祯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杨嗣昌则认真的把崇祯的话都记在心里。
“陛下,若是时间允许,可让杨阁老召集些百姓挖沟渠引水,离河远的可多挖井,假以时日或可缓解灾情。”内阁首辅温体仁提议道。
“妙极!温爱卿所言极是。”崇祯皇帝不吝夸赞道。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现在这世道人都要饿死了,若是有人管饭,条件就是干活儿,这些人绝对会争着抢着去干,连工钱都不用付。
按照后世历史记载,从崇祯元年到崇祯十七年,北方年年闹灾,挖渠挖井绝对用的上,甚至崇祯皇帝连碑文都想好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感恩崇祯帝’,妙啊!
先是免除赋税,后又分发田地,继而开粮赈灾、兴修水利,人心都是肉长的,崇祯皇帝不信两地的百姓还肯跟着闯贼干。
但崇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的根源,以前朝廷将土地分给百姓,百姓困难时便将土地贱卖给士绅阶级,那么以后呢?这种事情还会不会重演?
“还有,这次去山陕,告诉孙传庭,抄没的土地可分配给百姓耕种,但土地的所有权归属朝廷,百姓只有使用权,此事对朕非常重要,杨爱卿你可听明白了?”崇祯皇帝十分慎重的道。
没有所有权,就无法交易,可暂时免去被士绅阶层吞并的风险,崇祯皇帝首先想到的便是后世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可太香了,九年义务教育诚不欺我。
“臣不是特别懂,陛下是说土地只是借给百姓耕种吗?那以后如何收税?”也不怪杨嗣昌整不明白,实在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太过超前,以前可没人这么弄过。
“税当然要收,但那是以后的事儿,朕预计北方的旱情还将持续,估计也没啥产量,先以争取民心为主。”
“还有,朕看了孙传庭抄没士绅的名单,你告诉他,山西还有三家豪绅也有通敌卖国之嫌,让他务必给朕找出来抄了。”
为满清立下汗马功劳的晋商应该有八家,这些家伙不仅坏事做绝,还个个肥的富可敌国,崇祯皇帝怎么允许有漏网之鱼。
“是,臣明白了,明明日就动身去山陕。”杨嗣昌凝重的道。
温体仁眉毛抖了抖,此刻的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出来,孙传庭在山陕所为肯定有陛下暗中支持,如今陛下仅凭一份名单就能知道哪些人通敌卖国,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看看陛下如今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模样,温体仁心中也深感欣慰,陛下能以百姓为重,以官为轻,大明何愁不兴?
“第二件事与洪爱卿有关,洪爱卿之前任三边总督,应该对蒙古诸部十分熟络吧!”崇祯皇帝道。
“北蛮而已,粗鄙不知礼,虽屡屡犯境,皆因无粮过冬,臣只去岁便与蒙古人交战五次。”洪承畴捋着胡须,略带不屑的道。
“那林丹汗如今在何处?实力如何?”
……
第42章 林丹小汗
山海关外虎视眈眈的建州女真,一直是崇祯皇帝的一块心病。
倒不是说崇祯皇帝怕这鞑子,只是以目前大明的军备状况,暂时还很难在野战上占据上风。
大明军队虽然不少,但能与建虏打硬仗的却不多,秦兵还未练成,天雄军只有几千人,白杆兵则在浑河战役中全军覆没,野战骑兵也就关宁军还能看。
但关宁军如今也只剩一万来人,所以崇祯皇帝不想冒险。
至于这林丹汗,崇祯皇帝当年研究明史的时候自然知道,这货在倒霉程度上几乎与前任比肩。
林丹汗姓孛儿只斤,所属的察哈尔部本是蒙古大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蒙古帝国的第三十五任大汗,学术上也将其称为蒙古帝国的最后一任可汗。
十三岁继任汗位以后,林丹汗与前任崇祯一样励精图治,试图恢复蒙古的统一,重建成吉思汗的霸业,奈何建州女真天降舔狗野猪皮,不断蚕食、分割、离间蒙古诸部,后来虽与大明结盟,奈何大明早已自顾不暇,最终如前任一样,含恨而亡。
但寿司的骆驼比马大,崇祯皇帝觉得这林丹小汗还不能死,至少在两年内不能死,他得替大明去与建州鞑子拼刀子。
“察哈尔部?回陛下,那林丹汗自七年前西迁至青海湖,又经历几次内乱,便一蹶不振了,去岁虽对我大明数次侵扰,但已不足为惧。”洪承畴不知崇祯皇帝为何对这穷途末路的蛮人如此感兴趣,但仍旧如实道。
“朕记得前些年大明还与察哈尔部联盟,林丹小汗也曾数次率兵与大明并肩作战。”
“林丹汗只不过想要赏银罢了,还想与我大明互市贸易,一群野蛮人安感提条件。”很显然,洪承畴对这些鞑子恨意中还带着蔑视。
也难怪,盟古鞑子,建州鞑子,对于大明来说皆是鞑子,皆是蛮夷,此是大明文人的共识。
“做生意就做生意呗,互通有无有何不好,杀一个建州鞑子给赏银十两,若是这林丹汗能杀光了,也不过区区四五百万两银子而已。”
杀几个贪官豪绅不就出来了?
但最后一句崇祯皇帝怕吓着几个大叔大爷,没敢说出来。
他十分不满洪承畴对蒙古人的傲慢,愚蠢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建州女真数次征伐察哈尔部,逼的林丹汗一路西迁直到山穷水尽,双方妥妥的死敌,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竟然也能被傲慢所蒙蔽。
“与虎谋皮尔!陛下能保证灭了建虏后,不养虎为患吗?”洪承畴反问道。
大明现在有钱了,洪承畴自然知道崇祯皇帝打的什么算盘。
“他可能是虎,但洪爱卿知道大象吗?”崇祯皇帝不屑的道。
对于鞑子,要在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但自己可不是前任,他可是英明神武并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皇帝。
林丹汗有多少人?大明有多少人?林丹汗有什么?除了牛羊战马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总之兵部速速着人赶赴青海湖,与那林丹汗联络,探明其部落具体情况,他们不是缺粮吗,拿战马来换,他有多少战马,朕就买多少,要挑选个脑子活道的人去。”崇祯皇帝下令道。
后世各国都想着法儿的搞贸易,崇祯皇帝真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怎么就对经济一无所知,大明地大物博,与只有牛羊战马的蒙古部落贸易,摆明的贸易顺差,蒙古部落被大明吃的死死的。
至于老朱家整出来的朝贡贸易,崇祯皇帝更是瞧不上,甚至觉得有点傻缺。
所谓的朝贡制度,说简单点就是只要别国派人来夸赞大明爸爸牛逼,大明就赏赐巨额钱粮,以此来彰显大明国威。
说白了就是为了装逼呗!
可那些所谓的藩属国也不傻,爸爸不能白叫,著名的白眼狼倭国就曾创下一年朝贡上百次的记录,死命的拉大明的东西。
北边的鞑子虽然一年只来一次,但一次派三千使节来拉,搞得大明朝廷苦不堪言。
最后眼见要装逼未遂了,只得规定一年只能朝贡一次,一次不能超过三十人,可谓装逼不成反噬一把米的典范了。
崇祯皇帝也喜欢装逼,但却不会这么傻缺,自己的子民都还没吃饱饭,为何要白送给别人东西,想让他们跪下叫爸爸,方式有很多,最简单且直接的,武力威慑便可。
“臣……遵旨。”洪承畴虽然话不多,但也不傻,他也是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变了,他定下的事几乎很难改变。
而那林丹汗估摸着手里顶多也就两万左右可战之兵,算来也不足为虑,所以干脆也没去触崇祯皇帝霉头。
“陛下,可否着人先请孙大人购置些军马,卢大人那边急着练骑兵,时常来衙门催促,臣的胡子赏赐都差点被扯掉。”
一直坐在末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后勤部部长、户部尚书陈奇瑜弱弱的道。
孙传庭所在的山陕各边镇,长城外头就是蒙古部落,这些部落虽然大多投靠了黄台极,但却都没彻底归心,只要大明肯与之贸易,这些部落肯定上赶着来交易。
以前大明没钱,导致边军一直缺战马,且朝廷素来羞与蛮夷贸易,现在朝廷有钱了,再加上刚才崇祯皇帝表露出的对贸易的兴趣,陈奇瑜觉得时机正好。
“买!只要那些部落肯卖,有多少要多少!但此事急不得,朕只要良种马,明日朕自去与卢爱卿说。
朕打算自明日起去西山大营住一段时间,是故早朝暂免了,机要之事,着人把奏疏送来西山大营吧!”崇祯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十分淡定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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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陛下身为大明天子,万金之躯,怎能去军营居住,此举实在有损皇家威仪,请陛下三思。”内阁首辅温体仁道。
温体仁实在理解不了崇祯皇帝现在的想法,这与摸透了前任脾性的胸有成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有时候温体仁觉得自己老了。
“是呀陛下,如今朝堂不稳,那群人蓄势待发,陛下怎能离开皇宫,太过冒险了。”就连寡言少语的洪承畴都劝道。
自土木堡之变后,历代大明皇帝便极少离开皇宫,此时君臣上下一致的想法,只有皇帝呆在皇宫里,才能让大明长治久安。
“朝堂上有诸位,朕放心,西山大营就在京郊,奏疏着人传递便可,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劝了。”崇祯皇帝摆摆手道。
去西山大营有好几个原因,最重要一点便是崇祯打算亲自参与练兵,他对京城脚下的这支新兵寄予厚望,既然想收买人心,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融入他们。
谁说皇帝就必须呆在皇宫里?连自己的疆土都未踏足,连自己的士兵都未见过,算什么皇帝?不就是后世被关在笼子里的珍惜动物吗?
他不是前任,他是大明的皇帝,更是治下一万万百姓的皇帝,天下之大,没有他不能去的,谁想阻拦,先问问他的千军万马同不同意。
其次是皇宫实在太过无趣,每日里就是三点一线,除了那些大臣外,便是身边的宦官,一个个老态龙钟的,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皇爷倘若执意如此,请将老奴也带去吧。”守候在一旁的王承恩突然跪下请求道。
他与其他阁臣想法还不一样,他最担心的是崇祯皇帝的安危,身为东缉事厂厂督,他自然知道那些东林党人近来动作频频。
倘若皇爷在外头出了差池,他真是万死难以原谅自己。
“不用,朕多带些侍卫便可,朝廷里还需要你,你可要给朕好好查查那群东林党。”崇祯皇帝抬手将吊友扶起来。
老朱家历任皇帝信任宦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外头那群大臣动不动就跟皇帝对着干,还合起伙儿来蒙蔽皇帝,而宦官呢,每日里守在身边、百依百顺。
宦官的所有权力依附于皇帝,不论这宦官权力有多大,除掉他也只不过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有识人之明,宦官实在是比朝臣好用。
就比如身前这吊友,他只是平日里稍微对其好一点,就死心塌地的办事儿,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浸润于封建思想太久的一点好处,在给足了钱的情况下,皇帝想收买人心实在是不难。
“陛下,按照祖制,天子出城至少……至少得带两……一万人。”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不喜欢大搞排场,所以在人数上主动减了半。
“嗯,朕会将勇卫营带过去,仆从厨子等一个不带,劳烦洪爱卿给朕找副像样点的盔甲。”崇祯皇帝对兵部尚书洪承畴道。
勇卫营作为天子亲军,每个士兵的出身都有调查,在忠诚度上绝对没得说,但只有忠诚度可不够,崇祯皇帝就打算借着这机会拉出去练练。
王承恩一听崇祯皇帝一个仆从都不带,本来还想再劝,毕竟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都有人照料,他担心崇祯皇帝适应不了。
但看了看崇祯皇帝的脸色最终没开口,毕竟有一万两千勇卫营做护卫想来是万无一失的,倘若皇爷受不了那边的苦日子,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臣遵旨,臣容后便去帮陛下找寻。”洪承畴沉声道。
他虽然寡言少语,但其实心里还是挺支持的,洪承畴虽然是文官,但也是儒将,在外头带兵好几年,早已没将自己当做文官。
崇祯皇帝入驻军营虽然看起来唐突,但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这说明陛下要开始重用武将了。
如今是乱世,陛下尚武实在是一大幸事。
“那就这么定了吧,朕后天便出发,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崇祯皇帝下了逐臣令。
一帮阁臣各自带着心事离开乾清宫,崇祯皇帝一想到马上要去军营了,怎么也得跟皇后说一声,想着也没什么要事,便优哉游哉的朝坤宁宫而去。
……
周皇后最近心情很好,她早就听崇祯皇帝说以后大明不再会缺钱,而如今后宫的用度也恢复了旧制,自己的儿女也不再一脸菜色。
再加上崇祯皇帝几乎每晚都来寻她,虽然每晚都要被折腾好久,但周皇后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崇祯皇帝的到来她一点也没吃惊,再加上又到了饭点,便赶紧着人准备饭菜。
崇祯皇帝也不客气,坐在主座上便逗弄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坤兴公主,随口便将自己后日摆驾西山大营的事说与周皇后听。
“臣妾知道陛下是想收拢军心,但陛下怎受得了军营之苦?臣妾担心你……”周皇后冰雪聪明,自听说崇祯皇帝大举征兵,便知道自己男人所图之大。
虽然她不懂兵家之事,但崇祯皇帝每每在枕边谈论他的计划,她只是担心军营里太过劳苦。
“那又怎样?朕虽是天子,但也是男人,其他男人能吃的苦,朕为何就吃不得?”崇祯皇帝边说边夹了一块肉,喂给怀里的女儿吃。
“父皇能吃苦,坤兴也能吃,要不父皇带坤兴一起去吧,嘻嘻。”小小的坤兴公主边吃边认真的道。
“哈哈哈,你瞅瞅,咱们的女儿长大了定然也是巾帼英雄。”崇祯皇帝闻言哈哈大笑。
待一家人吃完了饭,崇祯皇帝又过问了一会儿太子朱慈烺近日所学,便着人将坤兴和太子带走。
对于自己这儿子,崇祯倒也挑不出大毛病,崇祯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看起来十分懂事,但崇祯依旧不十分满意。
若非要挑毛病的话,只能说太面了,没有一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好动,这大概也跟平日所学有关。
崇祯皇帝本想着等解决了内患后,自己亲自来教,毕竟自己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现在看来怕是得提前了。
又与周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崇祯皇帝便拉着周皇后坐到了床边。
“陛下,这才刚过戌时,此时就寝是不是太早了。”周皇后的脸瞬间就红了。
“早睡早起嘛,朕躺床上给你讲故事。”崇祯皇帝坏笑道。
崇祯皇帝脸皮多厚,他最喜欢的便是看自己老婆一脸羞赧的模样,虽说成婚好几年了,但他也不过二十四岁,还是虚的,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周皇后一听崇祯要讲故事,马上来了兴趣,每晚云雨过后,周皇后都会缠着崇祯皇帝给她讲红楼里的故事,但崇祯皇帝总是讲一半就睡着了。
正待二人打算驱散下人做羞羞事时,田贵妃不知为何突然来到坤宁宫请见,周皇后一脸诧异,但崇祯皇帝却似乎明白点什么。
这田贵妃乃是前任的宠妃,长的自然也是如花似玉,崇祯皇帝前些日子也曾去见过自己仅有的几个妃子,但却很少留宿。
田贵妃虽然已为人母,确实几个妃子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八岁,这妮子此时来坤宁宫见周皇后是假,恐怕来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倒是真。
要不都说一入皇家深似海,崇祯皇帝作为后世人,则能不知这些宫中女子在得不到宠幸时的凄苦。
“陛下也在呀,臣妾……也许臣妾来的不是时候。”
田贵妃见到崇祯皇帝有些吃惊,赶紧弯腰行礼,又见崇祯皇帝与周皇后坐在床边,不觉有些羞怯的道。
由于还在哺乳期,田贵妃弯腰时胸前一抹弯钩格外惹眼。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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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瞧不起谁呢
却说洪承畴出了宫时虽然天已经快黑了,但仍旧直奔兵部衙门内部的府库。
此时衙门内大多数官员已经下班,只余几个值房的兵士懒洋洋的坐在门房里吃东西,一见兵部尚书洪承畴急匆匆的过来,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前来见礼。
“府库内可还有上好的盔甲?”洪承畴开门见山道。
“禀报大人,工部刚交上来一批盔甲,游击以上盔甲也有十几副,尚书大人是现在要吗?”
兵部作为工部军械主要采购方,有自己专门的府库用来暂时存放购置于工部的军械,工部的军械虽然贵,但工部有大明最好的匠人,所产之军械质量也比寻常工匠精良很多。
“打开库房本官要亲自查验。”洪承畴板着脸道。
待进入放盔甲的库房,一套套崭新的盔甲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盔甲样式有好几种,值房军头弯腰开始给洪承畴介绍。
“尚书大人,此甲重五十六斤,四十步外可防普通角弓箭羽,甲片以精铁锻铸,不仅可减轻钝器打击,寻常刀剑若不是砍到间隙,也难以伤人。”军头指着一副铁叶甲十分推崇的道。
“太重了。”洪承畴不满的道。
陛下整日在宫里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军营之苦,若是穿着这身重甲,怕是一天都撑不下来。
“那大人再看这副,也可防大部分刀剑砍击,只重四十二斤。”军头又指着另外一副类似山文甲的变种盔甲道。
“还是太重了,有没有更轻便的。”洪承畴皱了皱眉头。
陛下只是在军营呆着,又不是上战场,应该用不到如此重的盔甲,洪承畴心道。
军头有些犯难,尚书大人亲自来找盔甲,他定然是紧着防护力最高的盔甲介绍,可防护力高的盔甲皆是精铁所铸,叶片都是将人一片一片反复铸造打磨而成,全身铁甲自然沉重。
再说四十二斤也不算重,再加上穿身上是全身受力,他都能穿着正常行军。
但洪承畴既然不满意,军头自然也不敢忤逆,只得指着一副轻甲道。
“这……大人看这副如何?”
“多重?”
“只二十八斤。”
“还有没有更轻便的?”
……
几乎是在同时,司礼监掌印、东缉事厂厂督王承恩皱着眉头出现在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的府上,三言两语之下,韩山河也大皱眉头。
“皇爷身系大局,他的安危实在不容小觑,咱家是想着韩大人找寻些身手好的校尉充入勇卫营中,以近身保护皇爷,此事咱家已经与勇卫营的黄大人说好了。”王承恩道。
“王公公怎么不劝劝陛下,这般草率不是胡闹吗?”韩山河也稍有的带着焦急。
军营虽说有卢象升、周遇吉等人,但毕竟大部分士兵都是新招募的,一下子招募那么多人,就是兵部也没法对这些士兵的身份一一查明,实在是太草率了。
“咱家怎么没劝,可韩大人你也知道陛下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儿就是温太师也改变不了,事已至此,咱家想只得在护卫上多做安排了。
咱家已经着人事先通知了卢大人,想来他也会有所安排。”王承恩忧心忡忡的道。
韩山河闻言仍旧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人选,沉默了半晌道:
“人手倒是不难,宫中入职的大汉将军中有十几个都是个中好手,以一敌十不说,五六个人都不得近身。
还有北镇抚司的解阎王,虽说人长得糙点,但一身武艺就是本官也不见得打得过。”
韩山河不紧不慢的开始调派人手,不大会儿功夫就寻摸到二十几人。
……
到了第二天,朝臣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朝堂上下声音不一。
帝党都觉得崇祯皇帝胡来,不务正业,内阁几个带头大哥没吭声,他们也很识时务的没有去触霉头。
东林党人为首的岑光耀等人出奇的没死谏,也不知道是前段时间被崇祯整怕了,还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虽然议论颇多,但崇祯皇帝的行程算是定下了。
只不过到了晚上,京城一处酒楼的包间里一群东林官员改头换面的又聚在了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三日一下早朝,崇祯就取来兵部尚书洪承畴给他精心挑选的盔甲,兴冲冲的直奔坤宁宫。
周皇后见崇祯皇帝一脸高兴的样子,也笑盈盈的为自己男人穿戴盔甲,盔甲虽然看起来很亮丽,但却并不重,周皇后一边服侍崇祯皇帝穿衣一边道:
“陛下到了军营若是不习惯就回来,臣妾和其他几个姐妹们在宫里等着你。”
“西山大营离你又没多远,朕若是想回来,快马加鞭两刻钟便至,如今春暖花开,你们几个也别老是闷着,多出去走走,待朕搞定军营,朕带你们几个出去游玩,看谁敢说个不字。”
崇祯皇帝还是第一次穿盔甲,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十分新奇,就是觉得这盔甲有点太轻了。
他后世研究史料时是知道盔甲的大致重量的,而自己身上所穿的摆明了是轻甲,脸上虽然和颜悦色,但心里却又开始诽谤洪承畴。
瞧不起谁呢!
待一切安排妥当,崇祯皇帝身着甲胄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从午门而出,二十三四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再配上亮丽的甲胄,腰佩天子剑,帅得简直一塌糊涂。
唯一不足的是,他还不太会骑马,一颠一颠的屁股有些难受。
出了午门过承天门,再过大明门,大明门外勇卫营全体一万两千甲士早已恭候多时。
崇祯皇帝行至军队前头,仓朗朗拔出宝剑高举过头呐喊一声:
“开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