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面楚歌
周皇后为自己的失言吓了一跳。
然而朝廷高级官员十去七八,常人的第一感受肯定是国家将亡,这消息任谁听到都会吓一跳。
她偷偷的瞄了一下崇祯,发现崇祯并未有动怒的迹象,这才心里略显安稳。
“大明不会亡,有朕在呢,该死的是他们。”崇祯说完夹了一块萝卜放到嘴里,狠狠的嚼了几下。
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穿遍顺天府、传遍整个北方,但大明大部兵力都在北方崇祯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江南,也就是东林党人的老巢。
江南之地自吴王孙权大力开发以后,逐渐成为了历朝历代的经济、农业、商业中心,纸醉金迷、西湖歌姬、扬州瘦马、风花雪月,几乎都是江南地区如今的代名词。
这些官僚士绅靠着盘根错节的政治网,将土地和商铺全部纳为己有,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又财力雄厚,一旦消息真传过去,读书人的口诛笔伐都是轻的。
但崇祯皇帝也是没办法,不拼一把只能慢性死亡,还是那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大不了也就是被人搞死,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到后世呢!
“对了,慈烺呢,朕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可有好好学功课?”崇祯给周皇后夹了一块豆腐道。
按照前任的记忆,如今的他有两子一女,嫡长子朱慈烺为太子年仅六岁,次女朱淑婥为坤兴公主,今年五岁,皆为周皇后所生。
皇三子朱慈炯才两岁,如今还在田贵妃宫里蹒跚学步,长女和次子早夭。
“慈烺做功课很用功呢,陛下不用担心。”周皇后吃下崇祯夹给他的豆腐,感觉甜甜的。
正说着,偏殿突然跑出来个小不点,才五岁的坤兴公主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后边还跟着两三个女官。
“父皇、母后,有好吃的怎么不喊坤兴?”坤兴公主噘着嘴来到崇祯旁边道。
太子朱慈烺如今已经在端本宫独自居住了,按照礼制坤兴公主也差不多到了离开坤宁宫的时候,但周皇后一直不舍得。
“来,让父皇抱抱,又长高了呀!”崇祯难得的露出身为人父的微笑,把瓷娃娃般的小坤兴抱在怀里道。
从后世单身狗到如今为人夫、为人父,真真的如同一场梦一样,看到这天籁般的小公主,崇祯一时间对后世的些许留恋全部消失殆尽了。
这是他的时代,这天下也是他的天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小,那些国家的蛀虫也不可原谅。
他也没打算原谅这些孔圣人的徒子徒孙,原谅他们是阎王的事,而崇祯的目标是送他们去见阎王。
又过了一会儿,朱慈烺从端本宫过来,一家人总算是吃了个团圆饭,尽管菜肴很简单,但不论是周皇后还是坤兴公主都吃津津有味儿,唯独朱慈烺闷闷不乐。
“父皇,李师傅说明日起他就不能再当儿臣的师傅了。”在崇祯的询问下,朱慈烺低着头满脸的不开心。
崇祯闻言立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肯定也是辞职了呗。
朱慈烺才六岁,刚开始学习萌学,也就是后世的学前班,主要以识字、练字为主,授课的老师则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而翰林院正是东林党人的摇篮和候选人。
“无妨,明日朕再给你找个新师傅,快吃饭吧,多吃点。”崇祯一边喂女儿吃饭,一边对朱慈烺道。
他并没打算让儒生来教育朱慈烺,萌学阶段还没所谓,待以后朱慈烺长大了,他定然是要亲自教的。
即便再给他找师傅肯定不会是东林党,但儒生总归是有局限性,哪有后世的思想来得先进。
晚饭结束后,先后有下人把朱慈烺和坤兴接走,崇祯当晚自然在坤宁宫留宿。
当天晚上,崇祯成长了很多,以至于第二天差点没起来。
然而同样是在当天晚上,对于刚被去职的东林官员来说,却是个十足的不眠之夜。
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府宅中,早已聚满了人,坐在左右正位的正是内阁大学士吴宗达与文震孟,除了此二人外,还有各部的尚书、侍郎足足有十几人。
酒菜早已摆满了桌子,山珍海味、鱼翅熊掌、燕窝鲍鱼,与崇祯一家子的萝卜白菜炖豆腐相比,丰盛了不知几何,然而却没人动筷子。
“吴大人,难道我等就这般离去吗?”酒桌上,前左都御史唐世济叹了口气道。
今日之事着实出乎了在座之人的预料,谁也没曾想到当今陛下竟然如此有胆气,竟然敢直面如此多朝臣的请辞。
不当官不知权力的美妙,说句实话,他们又何尝想离开呢?
寒窗苦读十几年,多少个日夜苦读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考中了进士,而后又经历多少年的官场沉浮,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他们只是想不通,陛下为什么非要与他们过不去呢?
这些年来他们同样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没有他们朝廷可早就跨了,陛下不念他们的辛劳,反而却要把他们全部赶走,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去,让他们心间更加愤懑,甚至对崇祯起了恨意。
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们自然看不穿,即便看穿了也不会去割自己的肉,但倘若崇祯在此定然嗤之以鼻,然后对他们说一句,寒窗十年怎么没把你冻死?
“哼!自然不能如此坐以待毙,陛下不准我等即刻离去,想来就是想让我等看看他的能耐,好嘲笑我等不自量力。
此番回去,老夫便给那些贪恋官位的家伙传话,敦促他们请辞。”吴宗达抿了一口酒道。
“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些人简直是鼠目寸光,如今正是需要我等团结一心的时候,这些人却掉链子!”前刑部尚书冯英义愤填膺道。
崇祯同意他们去职顾然让他们吃惊,但更令他们难堪的是,一起请辞的同僚至少有三四百位,然而真正如他们一样当天就请辞的,却只有不到一半。
文震孟一直坐在吴宗达旁边没吭气,闻听冯英之言,凝重的开口道:
“依老夫之见,只联络京中官员还不够,老夫回去便去夜访国子监祭酒孙大人,让他申明大义,号召举子们一起反对陛下所为。
除此之外,吴大人,我等还需写一封联明信,让复社之张溥代我等向江南士子表明决心,并知会南京城六部官员,让他们与我等并肩作战。
老夫就不信,陛下难道敢与天下所有读书人为敌吗?”
……
第16章 长亭送别
“文大人此计甚妙,若有娄东二张的加入,我等定然可让陛下服软。”吴宗达赞赏道。
娄东二张自然是复社的张溥、张采二人,或许看官们对此二人不熟,
说起这复社,在明末南方也算是极为出名的组织,复社的主要成员大多是在读的举子,这些人以切磋学问为由,整日出入风月之地议论时政。
起初规模还不大,只是一群官二代、富二代的公子哥在游船、阁楼里附庸风雅,各地举子相继成立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等数十个组织。
而后在张溥、张采的领导下整合成了后来的复社,如今正是复社的巅峰时期,整个江浙地区复社成员竟然高达数千。
作为复社领导人,毫不夸张的说,张溥的能耐即便是京城内的高官们都不敢轻视。
要知道这些复社成员要么是高官子弟、要么是勋贵之后、要么是大富之家,这些人或许还只是学子,但谁又能忽视他们背后的力量呢。
张溥本来是前前前前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学生,然而周延儒后来在官员调动上却不得不听从张溥的建议,如此可见复社能力之大。
如果说东林党人是在职官员的话,那么复社基本上就相当于预备队。
倘若有南京城各级官员的助力,再加上复社举子们的摇旗呐喊,定然可使温体仁那**诈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有文震孟之建议,一群失意的去职官员终于重拾信心,且个个士气高涨起来,此时即便是崇祯让他们离开京城,估摸着也没人愿意离开。
三日后,京城德胜门外的一处凉亭内,崇祯与孙传庭相对而坐。
时值晌午,崇祯刚下了早朝便出了宫,来送孙传庭出京。
孙传庭身着一身被擦得明亮的山文甲,身材虽瘦削却显得极为干练勇武,第一次以武将的身份出征,就受到崇祯皇帝的亲自相送,这让孙传庭心间充满感激。
“此去山陕,孙爱卿责任重大,陕西乃流寇发迹之地,山西三镇又时常有鞑子侵扰,你打算如何应对?”崇祯看着远处的军队问道。
孙传庭虽然钻研过不少兵书,但领兵独自掌控一支军队还是第一次,为了给他竖立微信,崇祯特准允他在京营兵种挑选两千士兵作为亲兵,以帮助他在山陕展开局面。
“微臣打算先以防守为主,敦促各镇总兵严加训练,同时就地征兵练兵,以随时应对鞑子和流寇。”孙传庭如实道。
其实这也是崇祯先前定下的基调,如今大明军队既缺钱又缺粮,还要同时面对鞑子和流寇,两面作战时极为不利的情况。
大明军队多步兵,即使骑兵也仅能保证一人一马,而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其主力士兵一般都配备两匹战马,他们战斗力虽然还不强,但官军却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如今民心已失,虽然崇祯皇帝亡羊补牢免去了北方诸省的税赋,但短时间内还难以把民心真的调动起来,也就是说,流寇并不缺乏兵源。
只要不能将他们的首领杀死,他们随时可以再拉起一支队伍,十几年来无不如此。
所以崇祯的想法是,与其与流寇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如先固守,孙传庭总督山陕封住北面,秦良玉总督云贵川封住难免,曹文昭守湖广,贺人龙守河南,把流寇主力包围在山陕、河南一带。
这些流寇劫掠些小城镇倒还轻松,真让他们攻城略地,以目前来看李自成根本就做不到。
只要等朝廷财政好转、新军练成,就是李自成、张献忠覆灭之时,到那时脱离赋税之苦的百姓们定然不会再去从贼,剿灭流寇也就容易多了。
“嗯,朕既然任你为山陕总督,定然是相信你的能力,此去山陕就不给你派监军了,朕给你生杀大权,凡是查明有贪墨不法者,可先斩后奏,出了任何问题,朕在朝廷给你担着。”崇祯想了想又道。
在崇祯看来,大明的监军制度实在是失败,倒不是说监军本身有问题,皇帝想掌控天下军权无可厚非,但却不应该放任太监干预前线武将作战。
甚至都不该派太监,别说太监根本不懂兵法,事实上能识字的都不多,这些太监到了地方除了在军队指指点点外,就是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大明三百年不知多少能战之武将直接或间接死于监军太监的污蔑之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卢象升之于高起潜了。
按照崇祯的想法,真想监视某个武将,大可以让锦衣卫或者东厂专门训练一些人,然后把他们安插到各地武将身边,毕竟监军的真实目的只是皇帝想看看这些武将是否忠心,而非让这些监军来指挥军队。
至于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等人,压根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他们的衷心本就日月可鉴,崇祯也不吝啬,该给的权力、荣耀他全都给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陛下大恩,传庭铭记于心,此去若不能为陛下练成强军,传庭必以死谢罪!”孙传庭闻听崇祯之言,起身撩起盔甲郑重其事的给崇祯行了跪拜之礼。
士为知己者死,作为武将,能得到天子的全力支持以及全权信任,实在是三生有幸。
“爱卿快快请起,什么死不死的,对于朕而言,你的性命可宝贵多了。
那边条件艰苦,你又缺兵少粮,就连银子朕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崇祯起身将孙传庭扶了起来,这次孙传庭没有躲闪。
“臣打算就地征粮,不过陛下放心,臣不会去找本就穷苦的百姓要粮。”孙传庭如实道。
“如此朕就放心了,爱卿放手去做就是。”崇祯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喝退凉亭周边的武士对孙传庭小声道:
“山西三镇的出入口你需要着重注意一下,堤防有不法商贾私自买卖军需。
另外还有几个人也要多加注意,一是范永斗、二是王登库、三是黄云发。”
……
第17章 这就是东厂
崇祯实在记不清晋商八大家的都有谁了,只依稀记得有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人。
这八大晋商也就是建虏入主中原后的八大皇商,建虏之所以对这八大晋商又是封官、又是各种优待,实在是在建虏入关之前,八大皇商给建虏提供了太多的补给和军情。
自古以来,不论是游牧民族也好,还是游猎民族也罢,在生产力方面都要依附中原王朝。
上到优质的武器钢铁、下到粮食盐巴布帛,绝大多数的优质日用品都需要通过与中原王朝的交换。
而建虏方面可做贸易的基本上就是老三样——马匹、牛、羊以及其附属品,除此之外山参、野味儿等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巨大的贸易逆差迫使游牧民族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获取所需,那便是抢劫。
但凡游牧民族遇到白灾,为了生存下去便会组织起来犯边,但劫掠来的东西又不全是粮食,于是商团便出现了。
他们将中原地区的粮食、武器通过走私、买通守关将领的方式运到关外,换取游牧民族劫掠而来的黄金白银、珍珠玛瑙,以此获得巨额的利润,建虏也因此得以渡过最艰难的冬季。
毫不讳言,倘若没有八大晋商,在大明九边的封锁之下,建州女真即便撑过白灾,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生息,根本没有能力集结兵马进攻大明。
这些为了个人利益出卖国家的商团,说白了就是实打实的汉奸。
历史上,这些商团不仅勾结建虏,对内还与流寇有贸易,不论是高迎祥也好,李自成张献忠也罢,他们的主力几乎都是一人双马,他们想把手里劫掠来的财产变成粮食、变成马匹,也只有靠近关外的晋商能做得到。
有金钱开道,晋商财团们自然无往不利,他们的商铺遍布大江南北,他们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
而山西三镇又首当其冲,崇祯猜测边关的部分将领有可能已被这些商团腐蚀,所以才提醒孙传庭。
送走了孙传庭,崇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自己现在好像也成了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人了,还说人家朱重八。
这两天东厂那边估计就要开始有所动作了,但愿能缓解一下目前的窘境吧,崇祯想道。
……
这两天东厂确实很忙,东厂与锦衣卫不同,锦衣卫只是被闲置,而东厂是被直接裁撤,虽然从锦衣卫借调来两个千户所听用,但三天来衙门上下仍旧手忙脚乱。
东厂衙门正中央竖着一尊巨大的青石雕像,那是岳飞的雕像,是当年朝廷首开东厂时,由第一任东厂厂督命人雕刻的,意在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
此时的王承恩便坐镇在东厂衙门里,不时有东厂番子跑进跑出,汇报着各路前去征收商税人手的消息。
王承恩眉头紧锁,越听脸上越是愤怒。
从番子传过来的消息来看,京城里的那些商铺不仅连账目都不肯拿出来,还扬言没有东家点头,一个子儿都别想从店铺拿出去。
这些番子只好去找各自店铺的东家,也就是京城的皇室宗亲勋贵,然而这些人要么说自家老爷不在家,要么连通传都不通传,有队番子竟然被周家家奴给打了。
这让王承恩心中恼怒至极,这是皇爷交给他的第一件差事,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办好,否则哪里还有脸去见皇爷,王承恩想到此当即领了一队人马出了衙门。
到了周家开的店铺,四周早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三个东厂番子被酒楼的活计拿着粗棍指着,周围也是指指点点的。
“是谁打了我东厂的人?”王承恩穿过人群冲酒楼里怒道,一应百姓见来了个太监,还带着一大帮子人,吓的赶紧让开道。
“厂督,就是他们,不仅不肯将账本交出来,还胡搅蛮缠!”一个番子捂着胳膊怒道。
王承恩还没待发火,酒楼中走出个身着绸缎的胖老头儿,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应该是这店铺的掌柜。
“王公公,不是鄙人不肯交银子,实在是我家老爷没发话,鄙人要是把这银子交了,如何应对我家老爷的怒火?”店铺掌柜看似真诚,嘴角却流露出一丝不屑。
“陈富贵,征收商税乃是当今陛下定下的国策,你胆敢忤逆陛下吗?”王承恩冷着脸道。
京城规模稍大点的店铺王承恩都仔细摸过底细,这家酒楼之所以如此嚣张,全是因为酒楼的真正老板乃是当今国丈周奎。
周奎乃皇室宗亲之首,其他宗室勋贵不肯交钱,大半原因就是因为周家,只要身为宗亲之首的周家肯交钱,其他店铺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这可是块硬骨头,国丈周奎的吝啬在京城是出了名儿的。
“鄙人自然不敢忤逆陛下,但我家老爷鄙人同样得罪不起呀,官爷还是别为难鄙人了,我家老爷的府宅就在西边不远。
劳驾王公公还是去寻我家老爷吧,倘若我家老爷点头,鄙人自会交出账本,该交多少银子鄙人一分一毫都不会差。”陈富贵微微一笑,仍旧气定神闲的道。
“哼!咱家是来收税的,不论你家老爷是谁,立即将账本交出来,否则莫怪咱家不客气。”王承恩说完,背后的一众东厂番子随即拔出了刀。
“大胆!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吗?就算是刑部、户部的人来了都得掂量掂量,你们东厂算什么东西,当朝国丈家的酒楼你也敢查!”陈富贵也被明晃晃的刀子吓了一跳,但他仗着背后有周奎,仍旧不把刚被启用的东厂放在眼里。
若是在十年前,东厂正威风的时候他还忌惮一二,如今陛下胡来,重开东厂根本就没得到朝臣们的同意。
草台班子一般,安感在国丈家门口撒野。
王承恩闻言简直气炸了,他忽然想起那天崇祯对他说的话,神色一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周家家奴道:
“你问咱家东厂算什么东西,咱家现在就告诉你,刑部不敢管的事咱家管,户部不敢收的税咱家收,还有,你听好,六部衙门管得了的咱家要管,六部衙门管不了的咱家更要管,先斩后奏,皇家特许,这,就是东厂!
来人,把这些刁民给咱家抓起来!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
第18章 步子太大,扯着了
这段台词自然是崇祯告诉王承恩的,事实上也只不过是崇祯的恶趣味。
东厂成立之初本没有监狱,东厂办案抓到的犯人一般都是压入锦衣卫的诏狱,由锦衣卫提审,东厂派人旁听。
到了明中后期,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名曰大狱。
“你们岂敢!快!快去禀报老爷!”陈富贵这时才真的慌神了。
东厂番子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不一会儿就将七八个周家家奴五花大绑,先前被打了一棍子的番子还骂骂咧咧的踹了几脚。
王承恩终于拿到了酒楼的账本,这家酒楼的规格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出入的也多是达官显贵,王承恩一看账本发现酒楼一天的流水竟有八千多两。
但比较倒霉的是,前两日周家人才来收过账,酒楼内存银并不多,王承恩一怒之下将酒楼直接查封。
接下来的两天,东厂四处出击,除了关乎百姓生活的米面粮油店铺外,其余店铺凡是不肯交税者,掌柜直接压入东厂大狱,店铺则被帖上封条。
然而王承恩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只是把店铺掌柜抓了没有用,能拿到银子才行。
折腾了三天,阵仗闹的也很大,但最终肯交税的却只有几家官员开的铺子,勋贵们全部一毛不拔,算上强行从店铺中扣下的,也只有两万多两。
王承恩本想着把店铺掌柜抓了,这些勋贵为了店铺正常营业会老实的来交税,然而勋贵们似乎早就串通一气。
东厂衙门外时常有朝廷的勋贵在叫嚣,威胁王承恩倘若不把人放了,就入宫弹劾他云云,若不是有番子拦着,这些勋贵恨不得把东厂衙门给拆了。
王承恩虽然不怕这些勋贵,但也不敢真的将勋贵们也抓起来。
太祖高皇帝朱重八虽然对官员们很吝啬,但对自家的子孙和勋戚们却很大方,成祖以后,朱家对那些祖上有功的勋贵们更是优待。
世袭的勋贵与国同休,虽然崇祯给了他很大的特权,但王承恩还是决定先去请示一下。
到了乾清宫,崇祯皇帝正跟京营提督周遇吉谈话。
“王大伴儿,可是商税有眉目了?”崇祯皇帝询问道。
王承恩闻言心中更是愧疚,当即跪倒在地道:“皇爷,京城内的店铺掌柜拒绝缴纳商税,奴婢将这些掌柜的抓进了大狱,可那些勋贵不仅仍旧不肯交钱,反而辱骂奴婢,奴婢不敢贸然对当朝勋戚动手,是以前来请示,奴婢……让皇爷失望了。”
王承恩把头压的很低,他是真的感觉愧对了崇祯的信任。
“唉!先起来吧,此事也怪不得你。”崇祯叹了口气道。
周遇吉前来也是因为勋贵之事,原来周遇吉提督京营后,遵循崇祯的旨意,清查京营空额、冒领、贪腐等问题,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将一些低级将领革职查办。
可这些低级将领也不过是某些人在京营内的代理人,周遇吉顺藤摸瓜,查着查着案子就查到了五军都督府高层头上。
名义上五军都督府统领天下卫所兵马,与兵部职权分庭抗礼,平日里不打仗,京营、卫所兵由五军都督府负责统领,是为统兵权,大军出征时,兵部携皇帝印信调动兵马,是为掉兵权,也是老朱家提防领军将领拥兵自重的一种制衡手段。
能在五军都督府担任要职的,基本就是当朝世袭罔替的勋贵,周遇吉也是不敢随便动勋贵前来请示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本来还挺生气的,这两天他一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但他又想不明白压力来自哪里。
现在周遇吉、王承恩都提起了勋贵,崇祯才突然意识到,似乎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以他目前手里能动的资源,对抗东林党人就已经算是铤而走险,现在再加上宗室勋贵……
崇祯皇帝突然想起以前上学时看过一本叫《扛着AK闯大明》垃圾小说,他现在真恨不得手里能有一把AK47,将那些贪的盆满钵满肥的流油的家伙们全都突突了。
真是难办呀!唉!
“京营的贪腐问题还要继续查,涉案的勋贵先暂时不要动,把证据保存好。
另外,给朕全力整顿京营,凡是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的全部放归原籍,让其家中年轻一辈来顶兵额,朕只要能战之兵!”崇祯道。
目前京营和勇卫营的士气还不错,虽然他手里没银子,但相比银子,这些苦哈哈的军户其实更喜欢良田。
崇祯将皇庄的土地分配给他们,还暂时免除了这些土地的赋税,足以暂时赢得士兵们的忠心。
但这些士兵们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武器装备也折损严重,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
“至于商税之事,且派人先守着那些店铺,不交税者,不允许他们做生意,倘若他们用强,给朕全部抓了!”崇祯心里恼怒道。
什么狗日的与国同休,国家都危难到这种地步了,你们这群蛀虫不仅不肯帮忙,还敢公然违抗他的政令。
那就耗着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打发走了周遇吉、王承恩二人,崇祯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当下的局势。
这几日早朝他分明感到某些官员阳奉阴违,吏部的李邦华来报,近两日又有二十几个朝臣递交辞呈,其余的中低级官员也都对他的政令十分不满。
甚至一些官员已经开始消极怠工,但倘若把这些中低级官员也全都处置了,短时间内就是李邦华也无法补齐官员的空缺。
这让崇祯骑虎难下,似乎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可他有他的难处呀,到处都需要银子,没银子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想着想着,崇祯心里愈加烦闷,这时门口值守的太监来报,内阁首辅温体仁请见。
崇祯顿时心中一喜,心道怎么把这位给忘了,内阁大学士的本职工作就是皇帝的顾问。
温体仁沉浮官场数十年,与东林党也斗了几十年,应当知道如何破解如今的局面。
“传温爱卿进来!”
第19章 忧心忡忡
温体仁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他和吏部尚书李邦华忙上忙下,总算是将官员的空缺给补齐了,但中下级官员却又闹起了幺蛾子。
一开始温体仁还没太在意,以为是这些官员因为之前的事闹情绪,但这两天温体仁发现,这些中下级官员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指使他们的人是谁温体仁心知肚明,但也正是因此温体仁才觉得事态严重。
“温爱卿何故如此急匆匆的,不过朕有事也正想找你呢,坐吧。”崇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的道。
温体仁见了礼后,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陛下,可是征收商税遇到问题了?”温体仁询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温爱卿。”说着崇祯就将今日周遇吉、王承恩遇到的麻烦事给温体仁说了一遍。
温体仁听后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思虑了片刻,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陛下,依臣之见,收税之事有些操之过急了,最好再等等。”
事情正在往温体仁的意料之外发展,前些天崇祯盛怒之下罢免群臣时,温体仁就觉得十分不妥,但当时崇祯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旁人建议,再加上他本人对东林党人也十分看不惯,最终也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臣昨日得到消息,朝廷中的中低级官员大多都是受吴宗达、文震孟等人指使,意图反抗陛下先前的政令,臣认为,绝对不能低估了东林党人的实力。”
温体仁少有的凝重,他之前一般都是指名道姓,而这次却主动提出了东林党这个利益集团。
温体仁本想着崇祯皇帝闹上一闹也正好杀一杀东林党人的威风,只是没想到东林党人竟如此不识大体,竟然胆敢为了一个钱士升鼓动百官。
“温爱卿这是何意?让朕向勋贵和东林党人低头吗?哼,朕为大明天子,又岂能朝令夕改!”崇祯一听温体仁的说辞,再加上近两日勋贵的事儿,一下子怒从中来。
一些朝臣不服崇祯心里自然有数,自古以来改革都是困难重重,但总不能一遇到阻挠就停下来吧。
“陛下息怒,臣知道陛下力图革新,但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
党人根基深厚,早已是尾大不掉,倘若陛下强行征收商税,势必使勋戚与东林当人沆瀣一气,若真到了那等地步,陛下当如何应对?”温体仁忧虑的道。
陛下还是太年轻,又怎知道东林党人的手段,想他与东林党人斗了半辈子,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各个击破而已,陛下却想一次性将东林党人全部剔除,如今又把勋贵给逼急了,这些人祖上皆是因军功封爵,文武全被您得罪,他其实很想质问一句,陛下,您拿什么去斗?
“朕近有京营、勇卫营,远有边军二十万将士,怎么,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崇祯皇帝瞪着眼睛道。
“此非有兵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目前而言,百官与陛下虚与委蛇,臣猜测,若继续僵持,东林党人肯定还会有更厉害的招数。
陛下总以兵峰为要,但据臣所知,勇卫营还好些,京营一直被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把持,就算是一一清算也需要时间,至于边军,陛下难道忘了祖大寿吗?”温体仁不敢多说点到为止。
驻守宁锦防线的祖大寿一直听调不听宣,此事早已是朝廷的心病,奈何袁崇焕、祖大寿把持辽东军已久,祖大寿早已成了当年李成梁般军阀的存在。
即便如此,朝廷仍旧每年都需要拿出国库的一大部分收入供给这支部队。
倘若勋贵和东林党人联合起来勾结此人,再加上九边其他边镇中谁又能保证没有他们的人?
真到了那时,全天下读书人再加上勋贵九边,一齐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陛下你拿什么抵挡?
温体仁现在是完全的站在了崇祯这边,是名副其实的帝党,也是东林党人最欲除之而后快之人,所以他不得不站在崇祯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并给予忠告。
崇祯皇帝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温体仁所说的不无道理,可让他就这么放弃,又岂能甘心。
他的一切计划都得先有了钱才能进行,事实上这笔银子怎么花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没钱?没钱谁认你是皇帝?
“哼!商税之事或可缓和,但东林党的贪腐问题必须继续查下去,朕倒想看看,东林党人究竟有什么手段。”崇祯皇帝怒道。
打发走了温体仁,崇祯皇帝忧心忡忡的在大殿内坐了很久,决定让锦衣卫加紧处置钱士升案。
“曹大伴儿,你去锦衣卫帮朕看看那钱士升审的如何了?”崇祯对一直守在殿门口的新任司礼监秉笔曹化淳道。
说起这曹化淳,也算是与前任有段渊源,曹化淳与王承恩一样,都是前任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跟着的老人。
史料记载,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是曹化淳开的内城城门才让李自成攻入内城,然而这却十足是当时已经另投新主的东林党人的污蔑。
曹化淳在崇祯十二年便告老还乡,在老家天津卫已经呆了五六年了,怎么可能还去开京城的城门。
前任自挂歪脖子树后,还是这位老太监从天津赶赴京城,给建虏皇帝上奏疏,恳请妥善处理前任帝后陵寝。
能在那个局势下还为前任身后之事忙碌的,这人崇祯肯定要用啊,于是乎崇祯皇帝便把史书上素有恶名的高起潜、王之心等人免了职,提了曹化淳入司礼监、方正化入御马监。
钱士升的家底早已被锦衣卫摸清了,同时崇祯也相信吴宗达等人手里肯定也不干净,他更不相信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那些所谓的东林党人还能为其翻案。
当曹化淳带着几个跟班来到锦衣卫诏狱时,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正在审案,曹化淳看了一眼被审的犯人,不解的问道:
“咱家奉皇爷之命,前来查看案子的进展,韩大人,如今最要紧的案子不是钱士升吗,韩大人怎么还有心情审问其他犯人?”
“曹公公,您面前之人,就是罪犯钱士升。”韩山河正在查看文书,抬头对曹化淳道。
……
第20章 锦衣卫酷刑之弹琵琶
“什么?”曹化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士升作为前内阁大学士曹化淳是见过的,可面前之人哪里还有半分钱士升的样子。
此人蓬头垢面,脸上被刑具划的一道道的,鼻子少了半拉,耳朵也没了,浑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块囫囵的,若不是腹部还微微在起伏,曹化淳都以为这人死了。
素闻锦衣卫诏狱刑罚手段颇多,如此看来真是名副其实,甚至外界都传轻了。
“韩大人就不怕此人自尽吗?”诏狱内血腥味儿十足,曹化淳微微掩着鼻子道。
“死?笑话!在我锦衣卫,事情没交代清楚,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韩山河还没搭腔,一旁坐着的虬髯大汉搭腔道。
此人生得人高马大,面黑,锦衣卫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头上的乌纱帽估摸着也是定制的,一般的帽子也根本带不上。
“这位是我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韩山河给曹化淳介绍道。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是其下辖的两大重要部门,各设镇抚使一人,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军匠管理,是锦衣卫内部的自检系统。
北镇抚司负责皇帝钦定的案件,掌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后世影视剧里描写锦衣卫办案的那种拉风场面,基本都出自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外部任务较多,经常出差全国,而且待遇不错,到哪儿都是钦差。
曹化淳点了点头,示意要先看看卷宗。
韩山河将已经审问出来的文书递给曹化淳,并将其引到了狱卒坐班的门房。
“目前经过拷打,钱士升已经将他自己这些年贪污受贿的事情全部交代,他家的府宅已经被锦衣卫查封,亲眷也都暂时扣押,其家产中仅白银就有四十六万两,黄金两万多两,珠宝字画无算,其老家更是有良田三千多顷。”
说起钱士升的罪行,韩山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只单单四十六万两白银,就足够这贪官死个十回八回了。
曹化淳边翻看卷宗边听韩山河讲述,脸色却逐渐好了起来。
“韩大人辛苦,咱家总算是能给陛下报一个喜了。”曹化淳将卷宗收入袖带中道。
这些天他一直跟在崇祯皇帝身边,自然知道不论是商税、还是惩治东林党人都十分不顺利,这也使得崇祯皇帝每每对着大殿内的大明地图长吁短叹。
他身为皇帝家奴,心里自然也十分不忍。
如今只一个钱士升就敲出来这许多银子,想来皇爷知道消息后也定然会喜笑颜开,他甚至都等不及想立即回去汇报这喜讯了。
“不过这钱士升也嘴硬的很,只是说了自己的罪行,就是不肯说出其他东林党人所犯之事。
曹公公来得正好,本官正打算对他用刑呢,曹公公也来一起来看看吧。”韩山河说完,带着曹化淳又来到了审讯房。
“老解,开始吧!”韩山河对坐在一边喝酒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道。
“咱看着这厮有气无力的,还是先喂些吃食再用刑吧,咱怕他待会儿撑不住,误了陛下的大事。”解雨臣挠了挠两颊的卷曲胡子道。
韩山河自然没意见,不大会儿一个狱卒拎着只木桶走过来,左手还拿着个喇叭状的木筒子。
“给咱撬开他的嘴。”解雨臣对那狱卒道。
狱卒双手夹着钱士升的下颌把他的嘴巴撬开,解雨臣则左手拿着喇叭筒子,一头插在钱士升嘴里,另一只手舀了一勺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糊糊就往钱士升肚子里灌。
曹化淳总算知道刚才这虬髯大汗说的话不假了,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里,自尽都是一种奢望。
给钱士升灌完饭后,狱卒拎着桶除了审讯房,屋子里只剩下韩山河、曹化淳和那虬髯大汗。
钱士升是锦衣卫重启后办的第一个大案,指挥使韩山河出于谨慎起见,不仅案子由自己亲自审理,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旁听。
“钱士升,本官劝你还是直接招了吧,何苦受这大罪,你还真指望你那些同僚来救你走不成?”韩山河冲钱士升道。
钱士升被迫吃了饭,精神状态总算是好了点,略微抬起头看了看韩山河以及坐在一旁的曹化淳。
“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说了,老夫没什么可交代的。”钱士升似乎也被诏狱的刑罚给整怕了,但仍旧不肯对吴宗达、文震孟等人的事做交代。
他说话口齿十分不清,曹化淳仔细看了才发现这钱士升嘴里竟然没有牙。
“嘴硬!韩大人,咱开始整活儿了!”
解雨臣说完,将一张长脚凳放在钱士升的身下,撩起钱士升的双腿绑在了凳子上,然后嗤啦一声撕开了钱士升两腿的裤子,露出其沾满血污的腿来。
解雨臣又从门房取来一壶滚烫的热水,先给韩山河、曹化淳各自倒上一杯茶,而后提着开水壶走到钱士升身前。
钱士升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但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解雨臣。
解雨臣露出一丝冷笑,而后毫不客气的直接将开水浇在了钱士升的左腿上。
“啊——”钱士升大叫一声,瞬间便疼的晕了过去。
他的左腿被开水烫的直接起泡,解雨臣也是狠人,晕了也不放过,直接将一壶开水全倒在了钱士升的左腿上,肉泡经不住持续的烫伤破裂后露出渗血的白肉。
而后解雨臣一点也不慌的从旁边冷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泼在了钱士升的脸上,钱士升醒转之后又开始大叫,边叫还边骂着韩山河、骂着解雨臣,甚至连带曹化淳都骂上了。
“说不说?”解雨臣手里拎着个铁刷子,又走到了钱士升身前。
钱士升额头冷汗直流,但嘴绷着就是不肯开口。
解雨臣见钱士升还是不肯说,手执铁刷子用力在其烫的渗血的左腿上刷了一下,烫得半熟的肉一下子被带下来不少。
“啊——”钱士升的惨叫声顿时又传遍了整个诏狱。
解雨臣明显是用刑高手,还知道避开小腿上的动脉,不大会儿功夫钱士升左腿上的肉就被刮下来一层,前半拉甚至都露出了骨头。
这时狱卒又送来一壶开水,钱士升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
“我……招。”
……
第2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刑名曰弹琵琶,又叫涮洗,是锦衣卫十八种酷刑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还有油煎、灌药、剥皮、钩肠等等。
入了诏狱的基本都是朝廷要员,这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员或许能顶得住其中一两种刑罚,但绝对撑不了多久。
据说自打锦衣卫诏狱设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撑到所有刑罚用完仍旧嘴硬的。
北镇抚司的高超之处在于,让犯官吃尽苦头,却又能保证在其交代罪行前不让其死掉。
钱士升说完招供这两个字,整个人好似精气神儿被抽走了似的无精打采,他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交代自己的那些事还好说,毕竟是自己的事儿,可出卖同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只是说了自己的事,东林党人还会尽全力保他,同时他的名声也能保住,但出卖了同僚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被同僚们口诛笔伐声名狼藉,可谓杀人诛心。
但钱士升最终还是选择了招供,现在的他只求一死,可如今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曹化淳最终满意的离开了锦衣卫诏狱,他觉得这次总算是给皇爷带回去一个好消息,以至于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曹化淳看着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都是美的。
走着走着,街道前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群身着长衫的读书人站在十字路口好像在争论着什么,曹化淳一时好奇便让轿夫停下打算去听听。
“温体仁先是蛊惑陛下征收商税,又仗着陛下的信任陷害忠良,还建议陛下重开厂卫,大伙儿知道厂卫当年的罪行吧?”一个青年人站在一处石墩上激动的控诉着。
“岂能不知?我父亲就是被锦衣卫的人抓进诏狱,从此再也没能出来!”另外一个青年附和道。
“厂卫就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用其极的魔头,他们的罪行可谓恶贯满盈,多少忠心耿耿的大臣被他们陷害至死,诸位想想吧,倘若真开了厂卫,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陛下竟然听信温体仁的谄媚之言,实在令我等失望!”
“我等苦读圣人之书,行的是仁义礼智信,目睹奸臣弄权,即便身为举子也要为大明尽一份力!”
“对!佞臣温体仁,弄权乱政,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应该团结起来,使陛下知晓亲小人远贤臣,自古灭国之道也!”
……
这群书生越说越激动,周围的百姓也越聚越多,曹化淳越听越离谱,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们是哪里的学生,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当真把大明律法当摆设了吗?”几个小黄门拨开人群,曹化淳怒不可遏的道。
曹化淳刚一开口,周围的百姓和那群读书人都看向了他。
“这位可是宫里来的公公?我等写了一篇文章正苦无门路,可否请公公代为呈给陛下,此是我等拳拳报国之心,还请公公勿要拒绝。”
领头的书生对曹化淳的愤怒浑然不觉,一看就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纯读书人。
他们整日里沉浸在之乎者也的圣人之言中,两手不沾阳春水,却最容易听风就是雨,最容易受有心人的蛊惑。
“尔等不思好生向学,谁人指使你们在此颠倒黑白?赶紧给咱家散了,否则咱家就去通知五城兵马司!”
曹化淳哪里会帮这群无知的学生传信,怒气冲冲的指责道。
也就是现在这年月,朝廷对言辞、穿着等方面还算宽容,若是放在大明初年,有钱的商人连丝绸都不能穿,这等大放厥词之人肯定是要进五城兵马司的巡捕房喝茶的。
曹化淳的话果然有用,众多书生一听要进巡捕房,埋怨了几句后便作鸟兽散。
待曹化淳来到宫里,便把锦衣卫的好消息说给崇祯听,但对一路上的见闻只字未提,在他看来都是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根本没有必要让皇爷挂怀。
崇祯一听只钱士升就贪腐了那么多的银两,不仅没生气反而心中一喜,并立即下令锦衣卫抄家,同时抓捕吴宗达、文震孟等人。
四十六万两白银,外加两万两黄金,按照当下一比十的兑换比例,总数就是六十多万两白银。
六十多万两白银啊,可以办很多事了,至少能靠着这笔银子把京营兵、勇卫营彻底抓到手。
一时间崇祯又觉得是温体仁多虑了,一群文臣还能翻了天吗?
但接下来的几天,局势急转直下,吴宗达、文震孟等人被抓进诏狱之后,京城随处可见国子监的学生走上街头,他们慷慨陈词、申明大义,把温体仁等帝党说成无恶不作、蛊惑君心的奸佞之臣。
同时大街上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便贴满了各种大字报,他们当然不敢直接骂当朝皇帝,但温体仁、洪承畴、王承恩、韩山河等人却惨遭横祸。
温体仁的府宅大门上被人泼了粪水,两边的院墙上也被画的花里胡哨,全是骂人的脏话,把已经年过六十又十分重视名声的温体仁直接气的晕倒在地卧床不起。
韩山河也遭了秧,但这厮第二天晚上便布置了人手,当即抓捕了几个闹事凶手,直接抓紧了诏狱吃板子。
这还只是京城里,皇宫里的气氛更是诡异,近半官员集体称病在家,即便是上班的官员也多是消极怠工,即便是李邦华在崇祯的授意下罢免了好几个官员都不顶事。
三月初八,顺天府内所有店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集体歇业,不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酒楼、茶馆、青楼、妓院,全部挂上了歇业的招牌。
一时间老百姓连柴米油盐都买不到,就连顺天府的老百姓都意识到朝廷可能出事了,但买不到粮食他们就得挨饿,于是百姓们也开始闹事。
整个京城乱作一团。
这还只是顺天府,有消息灵通的人从南方传来消息,南京、扬州、苏州等地在复社的领导下更是厉害,各地学生齐聚走上街头,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南京六部官员也上奏疏为钱士升等人辩解……
三月十五,又是一个朔望朝,内阁并吏部、通政司提前给所有称病在家的官员传信,早朝必须到场。
似乎崇祯皇帝终于要对近日之事做个了结了……
……
第22章 圣人说的话还能错吗
皇极殿内文武大臣皆身着朝服,按照品级左右各站了两排,由于崇祯皇帝还没到,这些朝臣们都在左右跟同僚们聊着话。
新组成的内阁仿佛被孤立,温体仁脸上病恹恹的,旁边站着刚从陕西回来的新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洪承畴,后头则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以及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陈奇瑜,还有同样从前线被崇祯召回来的兵部左侍郎卢象升。
聊天的分成了两派,东林党人最近与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走的很近,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朱纯臣甚至都站在了文官班列,与大理寺卿梁阳谈笑风生。
杨嗣昌和温体仁也时不时的跟刚从前线回来的洪承畴、陈奇瑜、卢象升三人讲起近日发生的事,以及崇祯皇帝的态度,让三人听得直皱眉头。
少倾,崇祯皇帝头戴紫金翼善冠、身着五爪金龙袍面无表情的从偏殿走来,一应大臣各自禁声,朱纯臣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班列。
“诸臣奏事!”朝臣们行完礼后,王承恩手执拂尘站在御阶之下唱道。
然而足足过了三息时间,群臣却没有一个官员出来奏事,朝会一开始的气氛就显得十分紧张,或者说是诡异,朱纯臣甚至低着头嘴角略微上扬。
“诸位爱卿既然不肯说,那便朕来说。”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炯炯、面带着奇异的微笑道。
“举子临街,议论时政,商铺歇业,市政瘫痪,青皮恶棍,肆意侮辱当朝内阁学士,这,便是诸位爱卿反对朕之国策的手段吗?这些卑劣行径,难道就是孔圣人教导你们的吗?”崇祯皇帝质问道。
这段日子崇祯皇帝想了很多事,也见识了很多事,甚至对王承恩、韩山河传过来的消息感到震惊。
谁能想到在大明、在十七世纪,能有一伙人强大到可以组织起全国举子上街游行?谁能想到这些人强大到可以京城、乃至顺天府、应天府所有店铺直接歇业?
说白了就是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再加上官员罢官、玩忽职守、虚与委蛇,这简直是比三百年后的五四运动更加强大、更加彻底。
虽然他们的意愿是那么的卑劣,他们的行径是那么的可耻,甚至不惜拉无辜的百姓下水,崇祯不止一次在乾清宫内发火,甚至对这些人破口大骂。
但他不得不承认,依靠现在手里握着的那点资源,即便他身为皇帝,也无法撬动这些利益集团。
他有想过快刀斩乱麻,有想过将这些贪腐无能之辈全部罢免,以钱士升案为起点,株连东林以获得银两,他也坚信一但办成此事,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然而他被东林党人实打实的上了一课。
大明有京官加地方官十二万人,皇室宗亲、勋贵者有将近四十万人,这些人有权势、有地位,甚至随便拉出来个甚至比他这个皇帝都有钱。
有钱就有兵,这个道理崇祯懂,那些人又如何不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么的讽刺。
即便拥有着后世庞杂的知识,以及后世旁观者清的眼光,但真的沉入这个世界、这个局面,想凭借一己之力拯救这个腐烂到极点的帝国,三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他是真的既想断人财路,还想直接把他们剥皮食草。
他,还是太年轻、想的太简单了呀。
可是崇祯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蔡爱卿,你能给朕解释一下吗?”崇祯冲站在后排的国子监祭酒蔡淑链问道。
蔡淑链被吓了一跳,国子监祭酒只是个从四品的中级官员,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第一个被拎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道陛下要微臣解释什么,但国子监的学生学的是圣人之道,见到不平之事,仗义执言乃是出于本分,臣也无法堵住所有学子的悠悠众口,那是他们的自由。”蔡淑链出班回道。
“这天下,百官可以议论朝政,商贾可以议论朝政,甚至田地里的农人也可以议论朝政,但唯独学生不可议论朝政,你可知为何?”崇祯又问道。
“微臣不知。”蔡淑链答复的很干脆。
“哼!因为无知!看过几本圣贤书就敢自称博学了?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两手不沾阳春水,不知农人之艰辛,不知流民之困苦。
只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又岂知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之读书人,安敢论天下大事?”崇祯冷笑道。
此时的学生可不比后世,后世正处于信息大爆炸时期,再加上所学知识庞杂和老师正确的引导,很多中学生对时事都能有独到的见解。
这时的学生当真是除了之乎者也,连简单的面条都不会做。
崇祯一番话说的可谓振聋发聩,国子监蔡淑链竟不知如何反驳。
只是朝臣们仍旧议论纷纷,话虽有理,但圣贤都说过,君子远庖厨,圣贤说的话能是错的吗?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崇祯肚子里可是憋着一股子火,最重要的事还没谈到,些许小事也犯不着触犯龙颜,所以也就没人再去反驳。
“自今日起,凡举子胆敢在街上聚众议论时政者,杖责十棍,当年不许参加科举!此事由礼部、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三方联合监察。”
“微臣遵旨。”崇祯刚说完,新任礼部尚书范景文、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当即出班一步道。
惩罚不可谓不重,杖责还好说,顶多算是皮肉之苦,但取消当年科考资格,那些读书人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
“成国公,嘉定伯,你们二位作为勋戚之首,可否给朕解释一下京城店铺歇业的问题?”说完书生的事,崇祯又盯着朱纯臣和自己的抠门老丈人道。
作为开国功勋之后,如今的成国公朱纯臣哪里还有半分英烈之后的模样,吃的油光满面五大三粗的,倘若换上一身员外服,活脱脱一胖商人。
前任双眼昏聩,自挂歪脖子树前将当朝太子朱慈烺交于其手,让其保住太子性命以图大业,然而这厮为了活命转身就将太子送到了李自成的军中,然后被李自成处死,可谓鼠目寸光、为人耻笑。
而嘉定伯周奎则更市侩了,周奎本身是泥水匠出身,穷苦了大半辈子,女儿嫁入皇家为皇后,周奎就具有了所有暴富土鳖的绝大部分特点,贪财如命,守财如奴。
当年前任为了募集军饷,让老丈人做个表率多出点银子,抠门的周奎说家里穷,只有两千两银子。
这让周皇后都看不过去了,自己变卖首饰换了五千两银子交给老爹,让他补上五千两凑个整数,谁知这厮最后只捐了三千两,还特么赚了两千两,也算是牛逼。
只可惜最后都便宜了李自成,京城破城后,刘宗敏把这些官员、勋戚一一拷打,周奎自然也逃不过。
而周奎也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守财奴,他其实一开始忽悠李自成说自己没钱来着,还表示朝廷已经半年没发工资,奈何李自成根本不信。
命刘宗敏杀了他的老婆,周奎还是一两银子不交,又杀了他的儿子、儿媳,仍旧要钱是真没有,穷。
直到刘宗敏将这厮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周奎才说出了藏银地点,只周奎一家就敲出来白银七十万两之多,这还不算周家的产业、田亩等其他家产。
“回禀陛下,其他店铺咱不知道,但咱家店铺利润低,本来就是勉强支撑,陛下开征商税,咱家铺子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咱身为国丈又不能涨价害百姓,只好暂时歇业了。”
周奎说的胡子乱翘,以说服自己女婿收商税真的是在与民争利。
……
第23章 指鹿为马
“哦?竟有这样的事?”
崇祯听完这老匹夫的话,心中不怒反乐,他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厚度还可以,没曾想跟老丈人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明明自己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当着所有明白人的面在朝堂上哭穷,倘若不是自己知道这厮有钱,怕就是要被百官联合起来当猴儿耍了。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有点同情前任,被忽悠的那叫一个惨,临死都没弄明白大明为啥那么穷。
“可不是嘛陛下,陛下爱民如子,咱身为臣子的定然也要竭力为百姓做点事,咱们的铺子都是平价铺子,本身就不挣钱,陛下这一收税,可就真的是难以为继了。”成国公朱纯臣接过话茬儿道。
不得不说,这些老杂毛都还挺会说话,而且个个演技爆炸,这要是在后世指定都能拿小金人了。
“其他爱卿呢,也是此等看法吗?”崇祯突然笑盈盈的道。
“回禀陛下,臣也认为收商税不可取,请陛下三思。”大理寺卿梁阳出班奏道。
“请陛下三思!”
有国公、国丈出头,再加上大理寺卿也带头,其余勋贵、文臣也都相继请命,唯有温体仁、杨嗣昌等帝党仍旧保持沉默。
“这么说来,是朕草率了呀!”崇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右手食指还轻轻敲打着龙椅。
温体仁随即出班奏道:“陛下,您先前已经免了北方各省的税赋,倘若不收商税,国库空虚,何以弥补?”
“臣觉得温大人言之有理,陛下不应听取一家之言,京城内各店铺收入如何,又岂能听信成国公、嘉定伯的一面之词?
臣认为至少应当着户部、厂卫查勘一番再做定论!”杨嗣昌站出来附和道。
“陛下,臣刚从山陕回来,自知那边百姓的情况,百姓从贼,皆因活不下去了,陛下新政免除了他们的税赋,各地百姓都在赞颂陛下的隆恩,出尔反尔岂不是贻笑大方?
臣也认为温大人言之有理,商税事宜,可查勘后再作定夺。”新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洪承畴道。
帝党新晋的官员皆出班反对勋贵、东林党的意见,朱纯臣还没怎么着,出身于市井的周奎却不干了。
“温体仁!你这个搅屎棍,咱老老实实经商造福百姓,哪里惹到你了,何以偏跟咱周奎过不去?”周奎上前两步就要去打温体仁,朱纯臣赶紧拉住,以至于周奎只能指着温体仁大骂。
周奎贪财如命,朝廷征收商税让他就像杀了他父母般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现在好不容易跟那群酸儒达成了协议,偏偏又是这温体仁出来捣乱。
如今内阁、六部全是新晋的官员,他可不能让这群人压了风头。
只不过温体仁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就是朝堂上的群殴他都见识过好几次,仍旧十分有涵养的站在朝堂上,瞅了一眼周奎道:
“身为人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收取商税本就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何来你那许多由头,国丈家里用度如何、田亩几何,能瞒得住陛下,还能瞒得住所有人吗?
更何况……老夫起码还是个棍儿。”温体仁轻蔑的道。
温体仁说完,身后的东林党人直骂温体仁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周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随即跳脚又打算去打温体仁。
“够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此事既然有争议,那边容后再议。”崇祯当了一把和事佬。
并且虽然崇祯表面上很生气,但还是很乐意温体仁、洪承畴与东林党、勋贵干架的,干的越欢实,这些人就越是对他忠心。
拉一派、打一派,学会制衡,古人诚不我欺。
崇祯一怒,两派自然不敢再闹事,接下来又有东林党人陈述厂卫当年的罪行,劝谏崇祯不要重蹈覆辙。
依旧是温体仁打头阵,其余六部官员与东林党人互相攻讦,争的不相上下,崇祯只好又说容后再议。
只是东林党人明显感觉崇祯在拉偏架,厂卫的缇骑、番子都已经满地跑了,不议论就是纵容,东林党人心中自是不满。
“陛下,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无故抓捕吴宗达、文震孟等几位老大人,不知陛下可知晓此事?”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张旭道。
锦衣卫没有崇祯的命令怎么敢随便抓人,更何况这几位老大人前几日还都是内阁大学士,张旭这么说很明显带着情绪。
“哦,此事是朕下的令,吴宗达等人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朕分忧解难,却暗地里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简直是天怒人怨,令朕很失望。”崇祯故作生气道。
“不知几位老大人犯了何罪?还请陛下告知。”张旭回道。
“韩爱卿,将这几个罪臣罪证呈上来吧!”崇祯对后排的韩山河道。
韩山河早等这一刻了,他看着朝堂上文武吵作一团,无聊的甚至想回去继续看那解阎王用刑了。
韩山河以前虽然也在锦衣卫任职,但对于北镇抚司的酷刑还只是知道些传闻,这几日亲眼看着解阎王对钱士升、吴宗达等人用刑,算是大开眼界。
在他看来这些贪官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陛下既然已经知道这些官员的罪行,竟然还能与这些东林党人虚与委蛇、谈笑风生,实在令他想不通。
韩山河将整理好的罪状交给随堂的王承恩,王承恩上前两步准备将罪状递给崇祯。
“念!”崇祯不耐的道。
王承恩将厚厚的一摞文书平铺在一旁,拈起最上头的一张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查,天启六年,时任吏部尚书吴宗达收授都转运盐使司吴文龙贿银四万两,为其谋得都转运盐使司副使之职,有吴府前管家薛四可为人证。
崇祯二年八月,时任工部尚书吴宗达以权谋私,将九边过冬棉服下放给宗族吴昌化代为生产,吴昌化以次充好,致使九边将士冻毙者过百,冻伤者数千。
崇祯三年四月,时任户部侍郎吴宗达宗族吴明巧取豪夺宜兴县田亩三百八十顷,致使宜兴县张四举家自缢,吴宗达不仅不约束宗族,甚至以官威放任,致使族人为祸乡里、草菅人命,此有宜兴县诸多百姓可为人证。
崇祯三年六月,时任户部侍郎吴宗达收授山西范家贿银五万四千两,为范家谋求商路上的便利。
崇祯五年七月,吴宗达以五十六岁高龄,强纳顺天府秀才孙庆之女为妾,致使其女悬梁自尽,有其父孙庆可为人证,其女之遗书可为物证。
……”
王承恩读的嗓子眼都干了,才堪堪读完了吴宗达等人的罪证。
崇祯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林党人的表情,顿时舒坦了不少,心说人证、物证齐全,看你们还如何辩解。
可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崇祯直接气炸。
“启禀陛下,吴宗达、文震孟几位老大人想来两袖清风、一心为国,此皆是锦衣卫一家之言,多半是锦衣卫屈打成招。
臣以为应交由三法司重审,以还几位老大人清白!”张旭上前一步直言,仿佛没听到刚才的罪证似的。
“臣也认为吴大人是被锦衣卫屈打成招,恳请陛下下诏重审!”大理寺卿梁阳道。
崇祯一下子就火了。
“你们知道吴宗达府上查出来多少银两吗?足足白银三十二万两!只这一项,够这狗官死个一百回了。
人证、物证皆在,尔等还替此人开脱,是在指鹿为马吗?”
……
第24章 还有谁?
“昭昭日月,天地可鉴,你们的良心何在?”崇祯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知道东林党人不要脸,却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简直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吴大人、文大人身为当朝大学士,岂能如此草率便定下罪名,望陛下三思!”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张旭跪地死谏。
“望陛下三思!”大理寺卿梁阳附和。
随即,其他东林党人跪倒一地,又是熟悉的味道,集体死谏,逼迫崇祯收回成命。
崇祯简直都要被这群人气笑了。
三法司会审,审来审去还不是审不出个所以然,而后以查无此证、放归原籍来搪塞,能不能来点新花样?
“钱士升府查出脏银四十六万两,良田三千多顷,金两万多两,吴宗达府脏银三十二万两,文震孟府脏银五十二万两,你们还让朕三思?朕三思你娘的头!”崇祯指着殿下跪倒一地的东林党破口大骂。
就是不用脑子,用腚眼子去想,一个月入三千块的官儿,家里存款过亿,他能是好官儿吗?
国库总共才二十多万两银子,原来你们个个富可敌国呀!
“把脏话删掉。”王承恩冲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舍人道。
起居舍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王承恩又瞪了一眼才不情愿的用笔划了一下。
“陛下当注意言辞!”梁阳闷着脸道,任谁被骂了娘都不会开心。
一群朝臣也被崇祯吓了一跳,哪有皇帝当朝骂脏话的,还骂的那么难听,真是有辱斯文、有损威仪……
“哼!注意言辞,倘若注意言辞可解大明困境,朕叫你哥,你行吗?
刚才大部分爱卿不同意征收商税,好!朕答应你们,商税暂时不收了。
但是!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总之这些贪官朕杀定了,天王老子也留不住他们,朕说的!”崇祯站起身来瞪着群臣怒视道。
折腾了一百圈,崇祯终于摊牌了。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搞快钱,你东林党牛逼,朕现在搞不动你,那就以后再说,但这几个贪官朕杀定了,谁挡着朕抄家,朕就抄你的家。
商税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他不信勋贵还会跟着东林党一起闹。
朝臣被崇祯突如其来的怒吼震的顿时一滞,就连刚从前线回来的洪承畴、陈奇瑜也大吃一惊,事实上这二人从上朝开始就一直处于惊诧状态。
这还是他们曾经了解的那个陛下吗?
陛下什么时候敢跟东林党人直接叫板了?还如此的嚣张?竟然在朝堂上骂人?
陛下难道知道东林党人那些苟且之事,一直在隐忍吗?
怎么从战线回来仿佛一切都变了?
虽然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们都被东林党人划入了帝党一派,虽然他们本来就看东林党不顺眼,但崇祯性格的巨大改变还是令二人心惊胆战。
因为,他们已经有点看不透当今陛下了。
“陛下圣明!”朱纯臣一听崇祯终于不收税了,当头便是一跪,顺便还杵了杵旁边的国丈周奎。
“陛下圣明!咱就知道陛下不会与民争利。”说完,周奎脸上绽放开了笑容,就像一朵快谢了的老菊花。
有了当朝国公和国丈打头,五军都督府的爵爷们自然跪地谢恩,一时间大殿内都是溢美之词。
甚至刚才还跟东林党人套近乎的成国公朱纯臣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国库空虚发不下饷银,那些铺子可都是勋贵们的命根子,如今命根子保住了,谁还管你什么东林党。
大明武官本来就与文官不和,文官更是视武官为粗鄙之辈,若不是因为商税问题暂时与东林党人虚与委蛇,谁鸟你们这群酸儒。
只不过朱纯臣对这群酸儒的贪腐能力还是吃了一惊,心说莫看这些酸儒一个个老神在在、一副正人君子、两袖清风的模样,贪起钱来可一点不比自己差。
东林党人的脸色可就差多了,张旭、梁阳等人知道勋贵不靠谱,但却没想到倒戈的如此之快,商税,仅仅是一个商税你们就满足了吗?
厂卫呢?说好的一起搞垮帝党呢?
局势急转直下,没了勋贵的声讨,看来此番厂卫是已成定局了,但张旭必须带领东林党们继续争辩,至少要救出他们的前辈。
张旭与梁阳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决绝,吴宗达曾是张旭的座主,而文震孟则是梁阳的座主,知遇之恩必须报,即便是为了东林党人也必须迎男而上。
老师们即便救出来也难以再登朝堂,但如果顶住这次的压力,他们将很可能成为东林党人新的领袖!
“陛下怎能听锦衣卫一面之词,就给当朝内阁大臣定死罪,臣……”
“谁再敢为吴宗达等贪官求情,廷杖三十棍!”
还没待张旭开口,崇祯直接冷厉的道。
没了勋贵,任你们一群酸儒给朕闹,只要你们造不了反,朕就不怕你们玩阴谋!
来吧,让东林党人来得更猛烈些吧!崇祯心里怒吼道。
“陛下,臣恳请陛下将吴宗达案发回三法司重审,以正视听!臣死谏!”张旭咬了咬牙,坚持道。
大理寺卿梁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张旭死谏。
廷杖嘛,身为文官吃皇帝的廷杖,不算什么难堪的事,不仅如此,因为死谏而遭受廷杖还会赢得读书人的敬佩,甚至传为佳话。
“叉出去!”崇祯连看都没看这张旭二人一眼。
王承恩随即命令殿外的大汉将军将张旭、梁阳拖了出去,大殿外不大会儿就传来了二人的哀嚎声。
哀嚎声此起彼伏,从高亢到低沉,甚至二人边挨廷杖,还高喊着忠言逆耳利于行、高喊着重审吴宗达案等等。
到了后来干脆没音儿了,这让临朝的不少东林党人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谁?”崇祯睥睨群臣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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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剥皮实草
廷杖是有讲究的,而负责行刑的人更是将一手枣木大杖玩的炉火纯青。
他们会将一张宣纸放到一块猪肉上练习,倘若二十棍下去,宣纸不破就算合格。
同时这些行刑的人也会看上头的眼色,一般情况下,倘若奉旨的太监不希望某个人死,坐着的时候就会正常坐姿。
倘若希望某个人死,坐着的时候双腿会以内八字坐姿,行刑的人得了暗示,即便十杖也能将人活活打死。
而此番莫说崇祯皇帝,就是王承恩也被那些朝臣气的不行,他又岂能让这二人活命。
只不过王承恩没想到读书人的身子骨这么不经打,那张旭只挨了八棍就没了声音,再过一会儿张旭、梁阳二人都死翘翘了。
“陛下,张旭、梁阳二人受刑不过已被杖毙。”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道。
他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似乎刚才还叫嚷着要为吴宗达等人鸣冤的大臣们都没了声音,一个个跪倒一片默不作声。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王承恩拟旨!”崇祯皇帝轻蔑的扫视了一遍跪倒一地的东林党们道。
“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六人,身为国朝重臣,不思为朝廷效力,不思为百姓谋福,贪赃枉法,藏污纳垢,数额巨大,人神共愤,抄没家产,冲入国库,按祖制,钱士升等人行剥皮实草之刑,诛三族!昭告天下,以儆效尤!退朝!”
说完,崇祯毫不犹豫的从偏门离开了皇极殿,徒留下一脸悲愤无处发泄的东林党人。
接下来的几日,锦衣卫动用了足足三个千户所,分成六队抄没钱士升等六个东林党大佬的府宅,其声势之大令整个顺天府的百姓惊慌。
不过同时崇祯皇帝的旨意也以布告的方式贴满了街头,同时公布的还有六人累累的罪行,为了使百姓们都能知晓,锦衣卫还专门安排了人在街头当众宣读。
没过多久从京城开始到整个顺天府、乃至整个大明,田间地头的百姓都知道了当今陛下惩处贪官的事,在咒骂钱士升等人的同时,也都在夸赞崇祯皇帝的圣明。
……
三月十四日晌午,北京城西市。
以往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可今日却挤的人山人海,这里是朝廷要犯行刑的地方,而在这里行刑的基本上也都是死刑。
刑部尚书吴甘来有些焦躁的坐在主位,他本不想来的,可崇祯点名让其来当钱士升等人的监斩官。
他这刑部尚书才刚当上没几天,就要同时对好几个前内阁大学士动手,着实让他有些坐卧不安。
“吴大人,你要是害怕,待会儿扔下令牌可先行离去。”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翘着二郎腿,坐在副手位置上好心的对吴甘来提醒道。
“哼!本官既然身为监刑官,怎能先行离去!”吴甘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吊儿郎当的韩山河道。
虽然锦衣卫也属于帝党,但身为文臣,吴甘来对厂卫有着深深的忌惮和莫名的敌意。
韩山河也不生气,摆摆手示意解阎王可以放囚车过来了。
不大会儿从东边过来六辆囚车,车上载着的正是钱士升、吴宗达等六人,只不过不像后世影视剧里演的囚犯站在囚车里,而是都蜷缩在囚车里。
尤其是钱士升,躺在囚车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五城兵马司几乎是全员出动,为耻西市嘈乱百姓的秩序,锦衣卫也出动了两个千户所负责囚车的安全。
百姓们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一个个吵吵嚷嚷的叫嚷着杀死狗官,他们从来不会认为当今陛下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而都将自身遭受的苦难算在了这些该死的贪官手里。
当然,压根也没有后世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人往囚车里扔烂菜叶子、臭鸡蛋,这些百姓穷的都吃树皮草根了,哪里还会有菜叶子、鸡蛋往外扔。
少倾,六个曾经在朝堂叱咤风云的罪犯被分成两排押解到行刑场,早有六个上了年纪的行刑手各自站在犯人身边。
“吴大人,差不多了,行刑可要好长时间呢!”韩山河阴阴的笑道。
他是看这吴甘来心中就乐,明明心里犯怵的要死,却偏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向来看不上这些酸儒,就连对温体仁、杨嗣昌等人也是一般印象。
“嗯。”吴甘来嘟囔一声,随即抽出火签令牌,抛出去老高,大喊一声行刑。
六个老师傅都上了年纪了,慢吞吞的各自从背囊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弯角刀,在磨刀石上随便磨了两下,又喝了一口烈酒喷在刀刃上。
生活需要仪式感,动用此刑也需要仪式感。
事实上剥皮之刑在大明已经很少见了,本来行刑手也该是刑部人员,但刑部实在是没这方面人才,最后还是解阎王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六个老头。
听说是前前前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在任时,锦衣卫诏狱退下来的老手。
钱士升还好,估摸着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吴宗达等人看见明晃晃的小刀眼睛瞪得老大,想叫喊但嘴被堵住也叫不出来,还有俩人干脆直接吓晕了。
老师傅吩咐士兵将犯人的衣服脱掉,然后左右按着,刚才还颤巍巍的双手,在把刀放在犯人后背的那一刻,奇迹般的不抖了,浑浊的老眼也瞬间神采奕奕,仿佛又焕发了青春。
而后手执小刀从犯人后勃颈顺直往下一刀划到腰间盘,血水瞬间便从犯人后背流淌出来,老师傅左手拈起划开的一边,右手执刀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般的将皮与肉分离。
犯人痛苦的挣扎着,空气中除了弥漫着血腥气外,还有浑浊的尿骚味儿,甚至按压着的士兵两腿都在发抖。
但行刑的老师傅们反而像入定一般对这血腥的场面浑然未觉,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避开某个不为的血管,还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
一旦整张皮被划破,或者行刑结束之前犯人死去,行刑手不仅拿不到一文钱,还会被同行耻笑,砸了自家招牌。
剥皮实草之刑很多年没有过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几乎都是第一次见,没了刚才的吵吵嚷嚷,此时不少百姓都被吓得不轻,甚至不少人看了一会儿就跑路了。
唯独有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秀才笔挺的站在刑场最里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行刑的场面,他的身前还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似乎被吓坏了,抬起右手想挡住自己的眼睛。
“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把眼睛睁开,这就是逼死你姐的恶人!”
……
第26章 陛下变了
少年闻言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却听从了父亲的训斥,倔强的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剥皮之刑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吴甘来在用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离开了此地,被韩山河与解阎王嘲笑了好一会儿。
前建极殿大学士吴宗达也最先行刑结束的,原因是他比较瘦,结束用刑的老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十分满意的看着地上的完整的人皮笑了笑,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才是京城最快的刀。
吴宗达此时还没有断气,他瞪着黏连着血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皮,痛苦的在地上来回翻滚。
最慢的是钱士升和文震孟,前者是因为双腿上的皮被破坏过,剥起皮来极为麻烦,后者则是因为身体太过肥胖。
皮肤和肌肉之间夹着厚厚的一层白色脂肪,十分的难以分离,行刑的师傅因为专注后背都湿透了,才终于剥下了一张完整的皮。
钱士升在行刑到一半时人已经断气,其余五人则在剥皮完成后,由士兵一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算是对他们最后的人道。
接着几个士兵抱来几捆稻草,麻利的将稻草填充到剥好的人皮四肢和腹部,老师傅又取过缝衣针三下五除二把背部缝合起来,行刑才算真正完毕。
而后又有士兵扛过来几根一丈来高的竹子,将人皮楦草悬挂于竹竿顶部,竖立在了刑场之上。
按照崇祯皇帝的特殊要求,他们将要背着这人皮楦草游街。
“草民谢陛下隆恩,以报杀女之仇!”中年秀才孙庆看到仇人的人皮被悬挂在竹竿之上,尸体曝尸于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同时不少百姓都朝着皇宫跪拜,以谢崇祯铲除贪官,为百姓谋福。
……
当天晚上,京城一处酒楼的包间内,一群东林党人齐聚于此,个个满面阴霾。
今日钱士升等人受剥皮实草之行,而后又被游街示众,这对东林党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极大侮辱。
这些官员或许没有亲自到场去观刑,但总会派家里的家仆去代为探查,不少人对于家仆的描述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前有吴宗达等几位老大人罹难,后有张大人、梁大人因此殒命,陛下如此肆意妄为、败坏朝纲,公路兄,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一个年约四十蓄着长须的官员,问向坐在主位的礼部右侍郎岑光耀。
岑光耀字公路,本是礼部尚书范景文推举的官员,只不过不知道是疏漏还是为何,如今的岑光耀竟跟东林党人坐在了一起。
如今内阁、六部等要职皆是帝党,东林中唯有岑光耀身居要职,其余皆被排出在内阁六部之外,岑光耀便成了在京东林党人的主心骨。
“是啊公路兄,如今我东林几陷绝境,南京六部虽为同道,但毕竟远水治不了近渴。”又一官员附和道。
“都怪那些勋贵,一点蝇头小利便屈从,实在是鼠目寸光、不堪为伍!”又有人气愤的道。
说起今日勋贵的作风,真是让在座的东林党人咬牙切齿的。
岑光耀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想对策,迟疑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唉,不是老夫不肯出头,实在是……陛下变了呀!”
以前的陛下哪里有今日这般气魄,遇到他们难以解决之事,只要群臣一心,集体死谏,陛下最终都会选择妥协。
可从陛下辍朝三日之后,仿佛一切的都变了,内阁重组了,厂卫也重开了,就连商税都差点没保住,不论是气魄还是胆识,亦或是行事风格,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崇祯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他们却连崇祯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反败为胜?
就今日的朝会来看,对于商税,崇祯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只是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商税事宜肯定会被崇祯重新提上日程。
而且他们已经深深的感到崇祯对于他们这群东林党人的忌惮,说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为过,真要是坐以待毙的话,可能不久的将来他们都得步张旭、梁阳的后尘。
包间内随即变的沉默,只余诸多东林党人的叹息声。
“其实,老夫倒是还有个法子,若此事能成,改变我等不利的局面,但此招是步险棋……”沉吟了好一会儿,岑光耀眼神一凛,说到最后又似不忍言。
“哦?公路兄请言,只要我等能寻得出路,险棋又如何?”一群东林党人马上来了精神。
……
“阿嚏——阿嚏——阿嚏——”
身处紫禁城的崇祯皇帝没来由的连打三个喷嚏,嘴里嘟囔着也没感冒呀,怎么就喷嚏连连。
此时的崇祯心情着实不错,他的内帑在一个多月前被其卖空,如今有三个库房却又被填满了。
而且与先前内帑中的布帛、苏木、胡椒不同,如今那三个库房中全是珍珠、玛瑙、宝石、字画等奢侈品。
这玩意儿随便拿出来一箱,在后世都价值连城,即便是如今也算是难得一见。
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六人曾经都是内阁、六部的顶级官员,其家产之丰厚,令崇祯足足高兴了好几天。
经户部、锦衣卫、东厂三方反复核查三次,此六人在京府宅以及原籍府宅中,共计抄家所得白银二百七十六万两,黄金二十二万两,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等二十六车,宅院十一座,各地商铺二十四间,良田八千四百余顷……
新任户部尚书陈奇瑜一辈子也没见过国库如此充盈,以至于崇祯皇帝以内帑资金告罄为由,要走除金银外所有珠宝玉器归入内帑都没表示反对。
要知道明朝的户部尚书都是很抠门的,莫说皇帝要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合适的理由,也别想从户部要走一分钱。
新组建的内阁班子并六部官员在得知具体数字之后,再也没人埋怨崇祯皇帝胡来,甚至私下里开始夸赞起崇祯皇帝来。
也是在经历此事之后,帝党成员也终于从心底接受了自己帝党的身份。
毕竟朝廷有钱了,有钱了什么都好说。
崇祯皇帝也很兴奋,这是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战,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胜利,但总归是为自己搞来了第一桶金。
有了这笔巨款,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可是,钱该怎么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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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卢象升
崇祯皇帝当天晚上便给尚膳监下了令,全面改善了皇宫内的伙食。
他虽然不是奢侈浪费的人,但身为皇帝,每天吃萝卜白菜也太寒碜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还都在长身体,他这个做父皇的,总算是能给家小做点事了。
第二天下了朝会,崇祯皇帝召集内阁成员乾清宫议事,一同被召见的还有刚从湖广一带返回京城的湖广巡抚、天雄军将领卢象升。
杨嗣昌对崇祯的安排十分疑惑,心说这可是内阁会议,陛下怎能让非内阁成员参与,还是个刚从湖广而来、手握兵权的人。
陛下真是太不谨慎了!杨嗣昌与温体仁对视一眼心道。
崇祯皇帝倒是没想这么多,卢象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孙传庭,不仅能打仗、打胜仗,还尤其以练兵最为突出。
他手下的天雄军,前身不过是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内地兵,战斗力、士气极为低落,但卢象升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让这支军队脱胎换骨。
他虽是文人,但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和士兵同甘共苦,一起冲锋陷阵,他善于驭下,士兵愿意替他效死力。
后来天雄军连战连捷,活捉了高迎祥,把一大帮子流寇联军打的满地乱窜,甚至经常领着两三千人追着农民军十几万人砍杀,天雄军也是如今大明极少能与建州铁骑硬碰硬的部队。
但说起这卢象升的结局,崇祯皇帝心里就难受。
崇祯十年,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两路征明,且连战连捷破长城入关席卷蓟辽、直逼京郊通州,卢象升临危受命总督天下兵马,但当时前任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想与黄台极议和,以至于揣摩到前任心思的领兵将领根本不服从卢象升的用兵策略,监军高起潜甚至断发了天雄军的兵饷。
他虽名为总督天下兵马,但能调动却只有自己带来的不到两万人,最终被清军主力包围在巨鹿,而此时手握数万关宁军主力的高起潜距离巨鹿不过五十里,并对卢象升要求增援的命令置之不理,卢象升率领天雄军自辰时直战至未时,炮尽矢穷,卢象升下令以短兵奋战,清军以精骑夹攻,士卒多死,手下大将虎大威、杨国柱欲想带着卢象升突围,卢象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率亲兵跃马冲阵,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高起潜随即不战而溃。
由于杨嗣昌等人的阻挠,战后足足八十天,卢象升的遗体才得以收敛,他的盔甲之下还穿着麻衣白网(服父丧),同样由于朝廷某些官员的阻挠,卢象升及天雄军一万多战死沙场的士兵未曾得到一丝抚恤……
可悲!可叹!可耻!
与其说卢象升死于高起潜之手,不如说死于前任之手,正是前任的优柔寡断,在清军都打到家门口时,还幻想着与清军议和,致使各路领兵将领在是战是和间徘徊不进。
明末并非没有猛人,也不缺乏人才,但往往不尽其用,就算用了,也是对其处处掣肘,使其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是故明亡。
但现在,一切还有机会,崇祯皇帝踌躇满志,他还有十年时间,这对于手握忠臣名单的他来说,足够了。
“卢爱卿远道而来辛苦,不知如今闯贼实力如何?天雄军如今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崇祯微笑着问向坐在最后头的卢象升。
卢象升领兵五年,如今虽然身着文官服,但器宇轩昂的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满是武官的气质。
只不过此时的卢象升心里也一直在犯嘀咕,一来不知道崇祯为何突然召他回京,二来崇祯皇帝一直盯着他瞅个不停让他心里发毛。
“回禀陛下,闯军虽号称二十万,然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但其主力骑兵居多,想毕其功于一役,还需朝廷从长计议。
臣自接到陛下诏令后,不敢停留,所属宣大兵八千四百三十二人如今皆驻扎在城外,以听候陛下旨意。”卢象升谨慎的道。
武将领兵在外,最怕的便是朝臣说坏话,卢象升文官出身自然对此讳莫如深,崇祯在诏令里头又只说让他带天雄军入京,这让卢象升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他的印象里,当今陛下优柔寡断最容易听信朝臣谗言,以至于他都做好了被免职的准备。
尤其是在听到崇祯以天雄军之名称呼他的军队,天雄军只是他手下以及驻防之地的百姓自称的,若是被朝廷里有心人利用,难免被定下个狂妄骄纵的罪名。
“才八千多人,这怎么行?朕若给你粮草,让你征兵五万,需要多久能成可战之兵?”崇祯皱了下眉头道。
天雄军骁勇善战,虎大威、杨国柱皆是为国死战之勇将,再加上文武双全的卢象升,这样的兵若是有个十万二十万,何愁建虏不可平?
“回禀陛下,倘若粮草军饷充足,只需四个月可战流寇,倘若给臣一到两年时间,可战建虏!”卢象升心脏突突的跳着。
他心思转的很快,瞬间便知道崇祯召见他并非兴师问罪,是以略作思考后便回道。
同时他根据他对当今陛下的了解,也知道陛下性格里有些急功近利,所以并不敢把练兵时间说的很长。
流寇还好说,四个月时间与流寇对敌纵使不能取胜,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征战建虏不是说说的,那需要大量的战马,训练骑兵不仅消耗巨大,所需时间也更长。
“朕准你征兵五万,其中步军四万,骑兵一万,一应粮草军饷皆由户部支用,陈爱卿需全力配合。”崇祯看了一眼户部尚书陈奇瑜接着道:
“但朕给不了你那么多时间,半年,朕最多给你半年时间,真要敢战、能战之兵。”崇祯盯着卢象升的眼睛道。
不是崇祯急功近利,是他记得崇祯七年时,建虏曾有过一次大举入关的战争的,只不过记不太清具体时间了。
卢象升神色一凛,半年时间,看来陛下所图的并非流寇,倘若不是流寇,那他将来要面对的是……
“臣卢象升……领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卢象升只得硬着头皮接旨。
此刻他只希望户部能尽快凑齐四万多新征士兵的武器装备,此外就是战马,没有战马怎么跟建虏骑兵去打?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君命难违,他不得不领命,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卢爱卿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朕也知半年时间有些强人所难,尽全力去做就是了。”崇祯皇帝安抚道。
他只不过是想让卢象升全力练兵罢了,至于半年时间战建虏,痴人说梦,并且他才不舍得因此杀掉如此爱将呢!
“陛下,您可知征五万军队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吗?”
崇祯、卢象升二人一唱一和的聊着流寇、建虏的问题,被晾在一边的温体仁、杨嗣昌等人却再也坐不住了。
PS:卢象升之死,虽然杨嗣昌、高起潜等人难辞其咎,但归根结底还是崇祯的问题,先前与书友在评论区聊过这个问题,直接造成卢象升之死的,是太监高起潜的见死不救,间接造成其战死的,是崇祯的优柔寡断与疑心病,杨嗣昌对崇祯是忠心的,这点毋庸置疑,才能也是有的,笔者认为杨嗣昌与卢象升不合,并不能因此将杨嗣昌归为奸佞,实在有失公允。
第28章 陛下实在太败家了
温体仁是真的有些急了,难不成陛下真的要按照先前的计划,一口气征兵二十万?
开什么玩笑?国库好不容易才攒下点底子,按照陛下这等造法,不出一年国库就又得见底。
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这当家的,怎能还如此败家?
杨嗣昌心里也很不爽,但他只是看不惯崇祯突然对卢象升这般重视,或者说是嫉妒。
这卢象升虽然有些军功,但也不至于陛下对他如此关切吧?
一下子准其征兵五万,还令户部全力配合供应粮草军械,凭什么?九边还有二十万将士,难道他们就活该被欠饷吗?
新任户部尚书陈奇瑜也是一脸苦笑,心说陛下呀,可那是五万士兵的粮草军械啊,粮草还好说,大不了从江南通过漕运采购,可工部哪儿有那么多武器装备?
就算工部开足马力去锻造,战马呢?咱大明有多缺战马陛下难不成是忘了吧?
“朕岂能不知军队花钱,朕心里有数,诸位爱卿不必太过担心。”崇祯皇帝摆摆手道。
温体仁一看崇祯皇帝不当回事,当时就急了,于是开始给崇祯皇帝算账。
“陛下,倘若按照边军规格,骑兵算上军马、盔甲、战刀、安家费、军饷,再把军粮折算成银两,一万骑兵一年至少需要三十五万两,这还只是驻扎的消耗,倘若出征花费则更多,前提还是朝廷能买到军马。
四万步兵往少了说,也需要一百万两,五万兵加一起就是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啊陛下!”
温体仁几乎是苦口婆心,孙传庭赴山陕练秦兵,朝廷除了给了些粮草外并无额外消耗,他自然没话讲,可这可是实打实的一百叁拾万两啊!
“竟需要这么多吗?”崇祯也皱了下眉头。
“陛下,只是第一年购置战马、军械花费多些,以后每年军饷不过八十万两。”卢象升略作解释道。
“九边还欠着半年饷呢,另外今年宗室勋戚的年奉还未发,除此之外还有各地官员的薪俸支出……”户部尚书陈奇瑜弱弱的道。
“宗室勋戚年奉几何?官员薪俸又几何?”崇祯皇帝沉声道。
很明显一听到这宗室勋戚的年奉崇祯脸色就变得难看,要说养兵养官,那都是利国利民,他身为皇帝没啥说的。
可宗室勋戚这些年为朝廷可做出过半毛钱的贡献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些宗室勋戚仗着祖上的战功,免费拿了近三百年俸禄,除了做生意不交税外,还特别能生,生的崽子也还都有爵位,真是岂有此理。
“回禀陛下,今年经过统计,宗室勋戚年俸折算成银约为……两百六十四万两,官员俸禄按年计约需五十七万两,所欠九边军饷约为……”
“今年宗室勋戚的年俸停发!谁若想要俸禄让他们找朕来要!”
陈奇瑜从身上摸出个账本,哗哗的翻着,边翻边道,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崇祯打断了。
什么玩意儿!朝廷都特么难到这步田地了,每年还要额外养三十多万宗室勋戚,更奇葩的是这些宗室各自都有朝廷分配的良田,一个个压根就不缺钱,还让朝廷养着,开什么国际玩笑。
明末财政困难,一大原因便是宗室勋戚,这都怪太祖朱重八,朱重八对自己子孙是真够意思,他的子孙皆为亲王。
亲王生的嫡长子为郡王,其余儿子又皆为镇国将军,这些儿子又生了许多儿子,嫡长子袭爵,其余儿子又皆自动降爵为辅国将军,而后是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
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到了此时,竟有数十万人,史料记载有位王爷一人就生了一百零二个子女,这特么再填上六个,就能极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好汉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扯宇宙之大淡!
“微臣遵旨!”户部尚书陈奇瑜哪里有不应的道理,瞬间也觉压力小了不少。
“陛下,那京营兵与石砫的秦良玉将军征兵之事,可否暂缓?”杨嗣昌问道。
他也是觉得国库好不容易宽松了些,若按这个花钱的速度,到了年底估摸着国库又该跑老鼠了。
而大明最近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多兵,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以突然就要一次性征这么多兵?
“洪爱卿以为呢?”崇祯问向一直坐在旁边不吭气的新任兵部尚书洪承畴道。
洪承畴寡言少语,即便内阁议事也很少主动开口,这一点倒是让崇祯挺意外的。
“陛下,如今大明内外交困,是多事之秋,兵自然要征,朝廷再养二十万兵虽然困难,但诸位同僚应该想想,何以高祖皇帝时,朝廷能养兵两百万,何以到了我们,连五十万兵都养不起了?”
洪承畴一边回答崇祯的问题,一边又引出了个新问题。
“哈哈哈!洪爱卿此言甚合朕意。”崇祯皇帝没等温体仁等人发言,自己先大笑了一声。
这洪承畴虽寡言少语,但却最是明白人,他的言下之意崇祯又岂能不明白。
“打流寇需要兵,打建虏更需要兵,需要强兵,需要敢死战之兵。
朕杀了六个贪官便得到这许多银子,难道诸位爱卿还觉得缺银子吗?”崇祯皇帝神色一凛道。
……
第29章 乾纲独断
洪承畴闻言立即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与崇祯不谋而合。
朝廷缺银子吗?自然是缺。
可大明缺银子吗?洪承畴敢拿自己的脑袋起誓,绝对不缺!
以前,这话他不敢说,说了就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身败名裂。
可不知为何,洪承畴今日竟一口气不吐不快,他觉得陛下变了,自己也变了。
崇祯一番话说完,温体仁、杨嗣昌又如何不明白崇祯的意思,钱花完了,继续杀贪官就是,何为大义,何为小节?
皇帝杀官员是小节,但若因此能拯救黎民于水火,就是大义。
要想真正的中兴大明,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原来的一切推倒重来,包括但不限于户籍制度、税赋制度、科举制度、以及重新丈量土地。
这事儿以前有个叫张居正的干过,可惜最后死了还被掘坟。
“陈爱卿,工部尚书的差使暂时也由你代职,征兵事项兵部洪爱卿尽力配合。
另外,户部尽快准备漕船通过漕运给四川秦良玉部送去白银一百万两,用于白杆兵重组、征兵、购置军粮装备,东厂派一人随行。”崇祯看了一眼陈奇瑜道。
宋应星宋大爷找了一个多月东厂还没找到人,以至于如今工部仍旧群龙无首。
“还有山陕的孙传庭,也送去五十万两,走陆路,着京营兵,哦还是用卢爱卿的天雄军吧,挑选一千好手负责运送。”崇祯略作思考后道。
秦良玉的白杆兵对崇祯皇帝也很重要,倒不是指望这支部队去打鞑子,毕竟距离实在太远了。
而是因为石柱处于四川与湖广交界,一旦江南发生战事或者内乱,白杆兵就能派上大用场。
他可不敢指望南方的卫所兵,那些卫所兵早就沦为南方勋贵集团的佃农,倘若真是起了内乱,这些农民兵选择帮谁崇祯自己心里都没底儿。
而三省总督秦良玉便是他在南方设的钉子,向西可威慑南京,向北可钳制流寇。
而且满门忠烈的秦家对他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他花这笔银子自然一点也不心疼。
至于孙传庭为何只给了五十万两,其实也不是崇祯抠门,一来是现在到处都需要花钱,就是秦良玉也没给够,二来则是相信孙传庭的能耐。
这位组建秦兵时本来就没跟朝廷要多少银子,基本上都是就地解决,既然这么有能耐,人嘛总要物尽其用不是?
崇祯皇帝对秦兵和天雄军寄予厚望,指望着不久的将来打建虏用。
虽然目前秦兵还没个影儿,虽然天雄军现在才八千来人,但一切都需要个过程,他也等得起。
除了这三支重要的军队外,大明如今还有京营兵六万余,大部在湖广、河南与流寇作战,目前西山大营剩余的京营兵经过周遇吉的筛选,还剩余一万六千人,也就是说还需再征三万多人,来作为京师的卫戍部队。
除此之外大明还有边军将近二十万,当然这个数字是书面上的数字,九边各镇总兵有没有吃空额、吃了多少空额,也需要时间去查。
即便九边军队按照满编来算,加上秦兵、天雄军、白杆兵,再加上扩充过的京营兵,军队数量也就四十来万。
听起来不少,但大明疆域实在太大了,长城外边有蒙古人、女真人虎视眈眈,长城里边有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曹操、老回回,除此之外朝廷里也是一地鸡毛,东林党、宗室勋贵、士绅集团、商贾集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倘若自己把他们逼急了,多半还会联合起来,绝对够自己吃一壶。
其实如今大明境内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那便是卫所兵,如果他们还算军队的话。
包括边军在内,秦兵、天雄军、白杆兵其实都属于募兵,与大明现有的卫所兵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军队。
卫所兵隶属于五军都督府,是一种兵农合一的义务兵役制度,卫所兵平时在家务农,有空闲就训练下,到了要打仗或者服役的时候就自备武器粮食赶到集合地点去参加战争。
募兵制则是一种职业军人制度,由官府公开招募平民入伍,以军人为职业,长期训练,并发给军饷、军械装备。
明太祖朱元璋一直为自己‘发明’的卫所制度感到自豪,号称不花百姓一份钱,养活了百万军队。
但说白了卫所制其实就是府兵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大明前期卫所兵的战斗力确实还可以,但到了中后期,卫所兵的土地逐渐被将领吞并,成了这些将领们的佃农。
而到了此时,卫所兵之糜烂已经严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听说不少地方的卫所兵驻地早就逃的空无一人。
饶是如此,明面上朝廷在册的卫所兵数量仍旧在百万以上,但包括朝廷文武百官在内,所有人都知道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
“但是朕要强调一点,而且只强调一次。”崇祯顿了一下接着道:
“运送的银子必须一分不少的交到孙传庭、秦良玉手中,胆敢有人动这些银子的心思,朕诛他九族。”
崇祯语气虽然很和缓,但即便是刚来京城的卢象升也听出了语气中的决绝。
但卢象升非但没露出惧怕,反而内心十分的欣慰,甚至兴奋。
他的天雄军两年才还有两万多,如今征战三年打的只剩下八千来人,他不是不想把兵额补齐,实在是既缺粮、又缺钱,还没装备,就是这八千来人,上上个月的军饷都还没发。
如今好了,有当今陛下亲自监察,军饷粮草肯定不是问题,剩下的便是在顺天府发布征兵令尽快征兵了,至于一应的装备,那便是陈奇瑜需要发愁的事了。
洪承畴虽然半晌不说话,但脸上也对崇祯的安排甚是满意,大乱之世,军队才是一切,没有军队其它一切都是奢望,大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唯独户部尚书陈奇瑜和内阁首辅温体仁一脸苦瓜相,前者则是因为一下子征这么多兵,一应粮草、军械都要他来筹集,那将是一笔巨量的物资,他甚至都开始翻起账本查看各行省能调配的物资了。
温体仁心里比陈奇瑜更愁,陈奇瑜的任务再重毕竟也只是户部的事儿,他可是内阁首辅,户部出了事儿他要负责,其它部门出了事儿崇祯还会找他。
同时温体仁也在心里算账,抄家得来的那二十二万两黄金,按照一比十来折算,国库共计有白银四百七十六万两白银,相当于如今大明朝廷一年的税收。
看起来是不少,凭空多了一整年的税收,但白杆兵要去一百万两,天雄军要去一百三十万两,秦兵又要去五十万两,剩下的京营兵如果军需都要户部负责的话,又至少要七十万两。
这就是三百五十万两,三百五十万两啊!哪有这么花钱的?太败家了!
接下来边军要补发欠饷,至少又需要四十万两,四百七十六减去三百五十,再减去四十,这就只剩下八十多万两了。
如果再算上今年天下百官的俸禄五十七万两,天呐!国库的银子这还没焐热呢,就又只剩二三十万两了?
温体仁眼前一黑差点趴桌子上。
好在是陛下做主停发了宗室勋贵的年俸,不然今年的税收收上来又要打水漂,不过陛下又免除了北方好几个大省的全部税收,也就是说今年的岁入估计也要打个大折扣。
唉!温体仁内心叹息了一下。
“温爱卿,温爱卿?”崇祯发现温体仁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跑神儿,脸色有点惊讶。
“啊?陛下有何吩咐?”温体仁擦了擦额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此番惩处钱士升等人,厂卫出了大力,朕先前便跟王大伴儿和韩爱卿承诺过,一旦事成不会亏待他们,但朕的内帑你是知道的……”崇祯嘴角上扬露出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温体仁顿时感觉脑门上一片黑线。
“陛下要多……多少。”温体仁试探的问道。
锦衣卫虽然直接向皇帝负责,但在官制上至少属于朝廷下辖部门,国库出钱自然没问题。
但东缉事厂却是皇帝的私有办事机构,在体制上根本不归朝廷,历来也都是皇帝自己负责养,也是这个原因崇祯才如此客气的要钱,否则他便直接下令了。
但温体仁不敢不应啊,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虽然重组了内阁、六部,但他们这些各部主官在话事权上并不大,顶多也就是提提建议,陛下这是乾纲独断呀!
“不多,十万两足矣,待朕把那些个珍珠项链玛瑙字画处理了,就不需温爱卿劳心了!”崇祯皇帝十分开心的道。
皇帝不差饿兵,厂卫以后还有大用,崇祯皇帝自然要笼络好,而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发钱了,别扯什么鞠躬尽瘁、为国尽忠,没有钱,都是虚的。
内帑那整整三库房的奢侈品肯定价值不菲,但他总不能给人家每人发一条项链、一块石头吧?
再说这些奢侈品在北方也不怎么值钱,除非整到江南去卖。
“臣……遵旨。”温体仁见崇祯对着自己笑,只好也努力挤出了个菊花脸应下。
内阁会议结束后,一群人除了崇祯皇帝外,皆是忧心忡忡的出了乾清宫,接下来的一年,可有得他们忙了。
时值中午,崇祯本来打算去内帑挑几件亮晶晶的东西,送给自己的几个老婆,顺便再去蹭碗饭吃。
可还没动身,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却火急火燎的请求召见。
“陛下,那群东林党人果然贼心不死。”
……
PS:三千多字大章奉上,明天我一铁哥们结婚,现在在老家,勉强用手机码的,多多担待,明天三十岁的我又要当伴郎了,说起来有种淡淡的忧伤。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