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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寒寒     我崇祯绝不上吊txt下载     我崇祯绝不上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章 收服

    杨嗣昌这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意有所指,表面上看与其说杀死郑芝虎的是刘香,倒不如说是暗中支持刘香的弗朗机人。

    倘若没有弗朗机人提供的战船武器、甚至水手,刘香不可能敢在老万山与郑家分庭抗礼,冤有头债有主,刘香虽然死了,但你郑家的仇可并没有报呢!

    “弗朗机国!”郑芝龙表情冷冽的吓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杨嗣昌给芝豹、芝鹏两兄弟使了个眼色,二人赶紧搀扶着郑芝龙重又登上了船,夜色弥漫,整个郑家船队沉闷的吓人。

    郑芝虎在郑家水师中的地位仅次于郑芝龙,这几年郑芝龙一直呆在安平,对于海贸、小规模的海战几乎完全交给郑芝虎打理,所以对于郑芝虎的突然遇害,整个郑家水师的人都颇为悲痛。

    在杨嗣昌的授意之下,施大瑄走上前去。

    “家主,此次海战共击毁刘香战船一百二十二艘,其中福船十六艘,弗朗机战船两艘,其余皆是开浪船、鸟船等小型船只,另有俘获的各式大小战船三百余艘,近半受伤需要及时修理。”

    不论如何悲痛,战报以及战后的安排还需要郑芝龙来下命令,施大瑄说了一半,见郑芝龙沉默不语,便又接着说道:

    “此战共计毙敌一千六百余,俘虏两千两百余,我方损失一号福船两艘,二号福船五艘,另有十二艘福船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伤亡上,共计战死水师将士八百余,伤者两千余,损耗鸟船九十六艘。”

    战损比并不算大,这得益于郑芝虎的火攻战术,以及他本人悍不畏死率先登上刘香的战船,这才给了郑家水师极大的士气鼓舞赢得了胜利。

    至于鸟船损耗,鸟船的造价并不高,在郑家水师中扮演的就是飞蛾扑火的角色。

    “家主,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命令舰队进攻老万山,刘香的残部驻守在那里,这几年来应该也积累了不少财富,现在出发的话,当能在明日早上抵达。

    家主,请下令吧,倘若被弗朗机人抢了先……”洪旭也有些焦急的劝道。

    郑芝龙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家臣的话,只是低着头坐在旗舰的甲板上,十多年来郑芝龙经历不知多少次生死,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拥有钢铁般的心。

    可郑芝虎的突然死去,还是以那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彻彻底底的击中了郑芝龙的软肋,每每想到回去后面对郑芝虎妻小的场面,郑芝龙都感觉一种无力感。

    为郑芝虎报仇当然是一种宣泄悲痛的方式,可杀死郑芝虎的是弗朗机国,弗朗机国在壕镜、在南洋、在莫卧儿都拥有很大的势力,并不是郑家能轻易对付得了的。

    郑家再富有,也只不过是家,一次的海战失利就能断送他的全部力量,可国却不同,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郑芝龙想来想去,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奈。

    这世上哪有什么铁石心肠,即便是钢铁般的汉子,也有其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杨嗣昌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去。

    “郑芝虎将军是为了抗击海盗战死的,是为朝廷、为陛下战死的,陛下定然不会放郑芝虎将军白白死去,本官容后便写奏疏一封,将郑芝虎将军的英勇战斗事迹报于陛下知晓。

    本官欲向陛下进言,追封郑芝虎将军为忠勇伯,赠兵部侍郎。

    郑大人莫要如此悲伤,陛下向来惜才,倘若郑大人肯诚心效忠陛下,有陛下在,区区弗朗机国岂敢逆大明国威?”杨嗣昌站在郑芝虎面前沉声道。

    杨嗣昌的一席话使得施大瑄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追封忠勇伯,赠兵部侍郎,这几乎是大明精锐部队首领战死时才有的殊荣,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如今郑家最高的职位才是个小小的游击将军。

    杨嗣昌这一下子又是爵位、又是兵部侍郎的,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就连一直垂头丧气的郑芝龙都抬起了头,他似乎是在确认杨嗣昌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追赠他不在乎,他在乎却是杨嗣昌的后半句。

    “杨大人此话当真?陛下真的会支持下官攻打弗朗机?”郑芝龙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地盯着杨嗣昌道。

    此刻所有的伪装都没有任何意义,郑家与朝廷虽然互相依附,但却从来没有互相信任,这一点不止杨嗣昌知道,郑芝龙也知道,郑家家臣也知道。

    “当然,包括本官刚才许下的追赠,那是郑芝虎将军应得的,陛下去岁便当着万千将士的面说过,他绝不会令战死的将士家属寒心。

    至于弗朗机之事,郑大人的说法不对,不是陛下支持你攻打弗朗机,你为大明之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可混为一谈,弗朗机在壕镜的所作所为,已经侵犯了大明的利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陛下绝不会容忍弗朗机国如此作为的。

    只是如今陛下有更紧要的事需要处理,一旦此事解决,郑大人还记得本官前些天对你说的了吗?陛下于海贸的了解,可并不比你低。

    你认为陛下会放任那些利益被弗朗机、尼德兰人抢走吗?”杨嗣昌沉声道。

    杨嗣昌的言辞字字珠玑,有些像是对郑芝龙说,有些像是对郑家其他家臣说,什么叫大势所趋,什么叫人心所望,他这是让郑芝龙做抉择,同时也是让郑家家臣做抉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倘若你郑芝龙真心效忠陛下,这句话自然说的就是弗朗机国,但倘若你仍旧离心离德,这句话何尝又不是对你郑芝龙说。

    至于杨嗣昌之所以敢大包大揽的给郑芝虎追封,其实也是因为崇祯皇帝的默许,按照锦衣卫的意思,杨嗣昌可以用爵位来笼络郑芝龙,但此刻杨嗣昌觉得,把这爵位给郑芝虎,比给郑芝龙作用更大,尤其是对于郑家家臣来说。

    跟着郑芝龙战死了也就战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但跟着陛下可不一样,即便是战死,那也是为国战死,是大明的栋梁、万民的榜样,赏赐的金银、追封的爵位、官职一个都不会少。

    最关键的一点,杨嗣昌几乎是明着说了,只要你郑芝龙真心效忠朝廷,陛下不论是出于刚才所说的哪种原因,早晚绝对会对弗朗机国动兵。

    杨嗣昌的一番话让郑芝龙沉默不语,郑芝龙心里清楚,杨嗣昌这是让他做决定,而且相当于最后通牒。

    但同时,郑芝龙也感受到了杨嗣昌的诚意,虽然从未见过那位年轻的天子,但从这两年的种种迹象以及这位年轻天下的作为,郑芝龙也能看出当今天子胸怀大志。

    尤其是前阵子杨嗣昌所说的,当今陛下对于海贸的重视,最重要的还是陛下对弗朗机的态度,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他是汉人,他的父母生在这片土地,也不愿跟着他四处漂泊,倘若真跟朝廷决裂,以当今陛下的魄力,他将失去所有的生意,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到这里,郑芝龙再不迟疑,从甲板上站起身来,十分郑重的跪倒在杨嗣昌脚下。

    “郑芝龙愿意效忠陛下,以后陛下但有差遣,郑芝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嗣昌听了郑芝龙的话嘴角略微上扬,几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完成陛下的托付,如今却阴错阳差的办到了,杨嗣昌内心怎么能不高兴。

    “郑大人,你也知道如今的态势,倘若你诚心归附,这郑家水师就再不能叫郑家水师了,陛下虽然并不会做卸磨杀驴之事,但空口无凭,你也总得拿出让陛下放心的理由来。”杨嗣昌沉声道。

    按照杨嗣昌对崇祯皇帝想法的理解,崇祯皇帝虽然想收服这郑芝龙,但其实短时间内并没打算将郑家拆分,一来如今国内动荡,崇祯皇帝抽不出精力,二来郑家本来就因为各种姻亲关系维系。

    也正是因为这种姻亲关系、结拜关系,使得郑家水师上下将士不论遇到何种苦战,都能坚持不退,倘若拆散了,战力必定下降严重,且容易让郑家人不稳。

    杨嗣昌的的忧虑也是有道理的,陛下信任你,你总得拿出让陛下放心的理由不是?

    “臣愿郑家嫡系族谱、郑家家臣名单交由陛下,另外,臣愿将嫡子郑森送到京城就学。”郑芝龙几乎没有迟疑的道。

    郑芝龙就是这样,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必然是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

    一旁的郑彩、郑芝豹、郑芝鹏,还有一应的家将家臣闻言皆是心中震惊,花名册固然重要,但他们却知道,对于郑芝龙来说,最重要的却是郑森这个嫡长子。

    郑芝龙对郑森的关切郑家人都知道,不仅花费巨资给郑森请名师教导,甚至还亲自教郑森习武、了解海事,将郑森送入京城就学,明面上是就学,其实就是送去京城做人质。

    郑芝龙敢将自己最疼爱、最给予厚望的嫡长子送去京城,显然是带着足够的决心和诚意。

    “如此,陛下得知消息定然龙心大悦,郑大人请起吧。”杨嗣昌弯腰将郑芝龙扶起来。

    他是真的高兴,来福建近半年,终于算是完成了陛下的嘱托,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郑芝龙刚刚失去最得力的兄弟。

    “待战事结束,郑家海贸的账目下官也会着人交与杨大人,但郑家家大业大,平日花销甚巨,还请杨大人顾及些郑家,在陛下面前说明情况。”郑芝龙起身又道。

    既然郑家水师以后要归朝廷,即便他们仍在郑家水师任职,但海贸的收入、水师战船的维护、将士的饷银这些都是要交给朝廷管理的,郑芝龙知道,自己就算不说,以后杨嗣昌也会提,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反倒更让朝廷信任。

    想为死去的二弟报仇,想永保郑家的安宁富贵,这就是代价。

    “此事不急,郑大人既信任本官,也应该信任陛下,陛下并非迂腐刻薄之人,不瞒郑大人,本官除了每月的俸禄之外,年底陛下一次性赏赐的珠宝细软都是论箱子算的,所以,只要你诚心效忠陛下,陛下赏赐从来不手软。”杨嗣昌安抚道。

    这话他说的倒是真的,大明官员俸禄低,即便崇祯皇帝给官员加了薪俸,但按照郑家的如今的花销,肯定还是不够的,毕竟就郑芝龙那栋庞大的豪宅,每日的花销肯定就不小。

    不过虽然郑家以后的收入会减少,但这是几年来郑家积攒的巨额财富肯定更多,短时间内根本无虞,郑芝龙如此说,其实是为了以后考虑的。

    赏赐财宝按箱算?据郑芝龙所知朝廷赏赐官员都很抠门的,经常就是赏个百两意思意思,最重要的是那份荣耀,但杨嗣昌肯定不屑拿这个来骗他,不管怎么说,郑芝龙闻听杨嗣昌的话,心里也安生了许多。

    “此事可回去后再详说,郑大人,刚才施将军言之有理,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收拢战船,直取刘香老巢老万山,此事拖不得。”杨嗣昌道。

    虽然现在杨嗣昌可以直接命令郑芝龙,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郑芝龙闻言看向郑彩、施大瑄、洪旭等人,施大瑄和洪旭都低下了头。

    很明显刚才杨嗣昌的一番话,让这些家臣心中都有了想法,毕竟当海盗并非长久之计,谁不想着洗白白给朝廷当官光宗耀祖的。

    说实话,刚才郑芝龙答应效忠后,施大瑄等人心里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个原因,当郑芝龙再看向他们时,都不觉有些惭愧,唉,忠义不两全呐!

    郑芝龙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兄弟以及郑彩。

    “你们三个带两艘船留在这儿,继续搜寻……”郑芝龙没说出口那三个字,但所有人都明白,三人自然领命。

    “其余人,施大瑄、甘辉、洪旭立即命令船队转舵,直取老万山!”

    ……

第166章 惊变

    郑芝龙对这次海战的战损其实并不满意,但这也怪不得人,毕竟本来计划的便是登陆战,为了登陆战郑芝龙还专门几个月前就从南洋调集来了陆师,谁知道这刘香竟然铤而走险主动出击。

    郑芝龙下令后,郑家水师连夜航行,终于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抵达老万山海域。

    然而杨嗣昌所预料的作战场面并没有出现,郑芝龙将刘香的时候挂在旗舰的桅杆上,刘香的残部见状直接投降。

    在杨嗣昌的命令下,海战俘虏以及刘香在老万山的残部皆被收编,这些海盗残部大多原本都是沿海的百姓,活不下去才干的这差事。

    按照杨嗣昌原来的想法,朝廷目前在清田分地,杨嗣昌本打算将这些人遣回原籍去重地,左文忠却并不这么想,这人话是多了点,但这些天在海船上却将水手们的日常生活摸了个透。

    左文忠的意思是,这些海盗已经多年没有耕种过田地,全部遣返多半也难以为继,反倒是这些人全部精通水性,且熟悉海事,不如直接收编听用来的实在。

    毕竟熟练的水手可一点不比骑兵精锐好培养,杨嗣昌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同意了此事,不过他却又留了个心眼。

    首先是那刘香既然是靠着弗朗机人支撑,说不得其中就有弗朗机人的奸细,需要一一核实身份,其次是杨嗣昌并没打算将这批人直接交给郑芝龙。

    而是选了一位他认为相对可靠的人做将领,直接统管这数千水手,这首领直接从海盗身份成了朝廷官军首领,自然是喜不自禁,在郑家水师中杨嗣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支力量。

    “二位大人,刘香囤积在老万山的财富清点出来了。”施大瑄过来奏报。

    郑家的家将也都很聪明,自昨晚郑芝龙正式效忠朝廷后,也不再喊郑芝龙为家主,至少在杨嗣昌面前是这样。

    郑芝龙由于丧亲之痛,一直有些沉默寡言,他双眼充满血丝,很显然一夜都没睡着,杨嗣昌示意施大瑄继续说。

    “经核查,老万山共计搜出白银三百四十四万两千余两,黄金十六万两,粮草十六万石,另有两广地区房契数十、地契数千、商铺八十二间,珠宝字画由于太过庞杂还在清点中。

    大人,属下还在刘香住处的暗门中搜出这个。”施大瑄说完,从亲卫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略带些神秘的将木匣子呈给杨嗣昌。

    杨嗣昌不明所以,木匣为金丝楠雕刻,看起来极为精致,杨嗣昌打开一看表情略微有些惊讶。

    原来木匣里头存放的是刘香这些年与弗朗机人过往信件,其中包括生意往来以及南洋的不少重要信息,但杨嗣昌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木匣的最底部,杨嗣昌搜出了几张弗朗机人战船的图纸。

    杨嗣昌知道崇祯皇帝很重视海事,崇祯皇帝也曾对他说过,在造船技术上大明已经有些落后于欧罗巴人,杨嗣昌不知道这刘香是怎么搞到弗朗机人战船图纸的,但很明显现在这些东西都成了嫁妆。

    “此图纸并非弗朗机人最大战船的图纸,但也算是仅次于他们旗舰的战船了,与我大明的一号福船相比,大小差不多,装备的火炮比一号福船多九门。”郑芝龙接过图纸只大致一看就道。

    他与弗朗机人、尼德兰人打交道最多,自然了解这些外番人战船的优缺点。

    “这些外藩人生活的海域,风季混乱复杂,没有我大明周边海域简单明了,所以他们战船上的帆特别多,优点是在风向复杂的海域可以通过改变风帆的方向使战船在逆风的情况下也可以有不错的航速,缺点是倘若在单一风向的海域,这些外番人的船没有咱大明的船跑得快。”

    郑芝龙说完就将图纸交还给了杨嗣昌,郑芝龙有自己的船匠班底,但他的生意几乎全在南洋、东瀛这块区域,就连莫卧儿跑的也不多,压根用不上这些船,所以也没心思去仿制。

    但杨嗣昌却不这么想,他比郑芝龙看的要远,因为他知道崇祯皇帝的抱负,南洋的香料群岛虽然蕴藏着财富,但更遥远的海域里却有比香料群岛更值钱的东西。

    这些东西倘若交到崇祯皇帝手里,必然也是一件功劳。

    杨嗣昌将图纸小心翼翼的叠好,又重新放回木匣内,并交由左文忠两人保护好。

    本来按照郑芝龙的打算,是要把老万山上的建筑群落一把火烧了的,只不过这个想法被杨嗣昌一口否决,杨嗣昌不仅没有破坏这里,反倒是将刘香残部中的老弱留在这里。

    “郑大人你记住,以后凡是见了无人的海岛,只要上头能耕地,块头够大,都要派一部分人去垦田,大明龙旗所立之地,皆是大明的疆土。”杨嗣昌望着京城的方向十分郑重的道。

    其实杨嗣昌也不十分理解,不过这些都是崇祯皇帝的言传身教,后世多少国家为了弹丸之地争的头破血流,为了边境线寸土必争,如今国与国之间的疆界十分粗犷。

    不仅没有界碑和边防军,在无人的荒野就算多占个几百里,也没有什么联合国过问,说白了,那些无人的小岛,谁先占了就是谁的,至于在大陆上,谁的拳头硬谁就占理。

    即使杨嗣昌心中不解,但这就是崇祯皇帝的命令。

    “是,下官得令,只是……杨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大明海域还好点,南洋那边……岛屿实在太多。”郑芝龙略微皱了下眉头。

    郑芝龙在南洋混了十几年,自然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说其他地方,单单吕宋岛周边,大大小小的岛屿不下数千,但大多都是没有太高贸易价值的小岛,就连吕宋的土著都不稀罕去。

    “这是陛下的意思,只要是无人的岛屿,都得派人占领,哪怕只派几个人驻守。”杨嗣昌坚持道。

    用不了多久,待藩王之事了却,杨嗣昌几乎可以料定,当今陛下肯定会开始着手做海贸,你郑家做海贸,能跟陛下做海贸相提并论吗?

    郑芝龙听了杨嗣昌的话不再多言,将刘香的财宝细软之类的东西运上船后,郑家水师向泉州返航。

    不论郑家人如何想,这些钱粮自然是要归入国库的,郑芝龙对此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大人,按照下官的估计,派往南洋的购粮船队当在这个月月底抵达西港。”郑芝龙如实道。

    “那便太好了,陛下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很高兴,正好,这批钱粮便在搁在这儿,待南洋的粮食运过来,便一并运抵京城吧,本官要亲自回去,为郑大人请赏。”杨嗣昌面带微笑道。

    小半年没回京了,杨嗣昌如今真有点春风得意,崇祯皇帝交代他的事总算圆满完成了,他甚至都有点归心似箭。

    “都是杨大人提携,不过下官还想送陛下一份大礼。”郑芝龙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十分高兴的表情,但却很郑重的道。

    “哦?”杨嗣昌略带诧异。

    “不瞒大人,那蜀王先前却有派人来与下官商议,意图借下官之船队往京城运兵,不过此时被下官拒绝了,如今藩王之乱已经起了端倪,此事陛下肯定知晓。”郑芝龙道。

    杨嗣昌似乎知道郑芝龙想做什么,不禁十分欣赏的看着郑芝龙,心说真是好事连连。

    “下官以为,既然蜀王想借船调兵,卑职可写书信一封佯装答应蜀王,只待蜀王的兵上了船,这些内地的旱鸭子到了海上全无防备,可兵不血刃将他们降服。”郑芝龙沉声道。

    先前不论是献上郑家水师花名册、还是将嫡子送去京城做人质,都算是郑芝龙表忠心的价码,但坑蜀王却是郑芝龙送给朝廷的见面礼。

    “嗯,本官也觉此事可行,不过据本官所知,那蜀王生性多疑,先前郑大人曾拒绝了他,即便写信那蜀王难免不相信,不如这样……”杨嗣昌说到此示意郑芝龙附耳过来,嘀嘀咕咕好一阵郑芝龙才大致明白了杨嗣昌的计划。

    几天后,郑家水师在泉州西港靠岸,杨嗣昌一靠岸便立即怒气冲冲的回了巡抚衙门。

    第二天,泉州大街小巷就传出了新任巡抚杨嗣昌与郑家不和,甚至差点大打出手的消息,杨嗣昌扬言要写奏疏弹劾郑芝龙拥兵自重、居心叵测。

    这消息仿佛长了腿一般,只三两天时间就迅速传遍了福建各州府,到了九月下旬,就连湖广不少有心人都知晓了此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蜀王的曾文勉再次带着重礼登门造访郑府,且与上次不同,这次郑芝龙对曾文勉十分的礼遇。

    “这么说,郑游击是同意蜀王殿下的邀请了?”曾文勉眯着眼睛问道。

    “朝廷胡作非为,那杨嗣昌更是可恶,我郑家日后恐怕有大南了,只要殿下答应下官的事当真,郑家之兵便是殿下之兵。”郑芝龙认真的道。

    他对这曾文勉一口一个郑游击十分的不感冒,而且自从得知他要效忠蜀王,这曾文勉马上就变得趾高气扬,仿佛说话都要高他一等似的。

    “郑游击放心,蜀王殿下可不是京城那位,向来是一言九鼎,郑游击兄弟战死的事鄙人深表遗憾,但这杨嗣昌不仅不肯为贵弟加封官职,反倒无限贵弟贪功冒进要治罪,实在是有欠公允,蜀王殿下知晓了此事也未郑游击抱不平呢!

    总之,只要郑游击忠心于蜀王,以后前途自然一片光明。”曾文勉笑道。

    “是是是,望曾大人回去为下官多多美颜。”郑芝龙说完给管家递了个眼色。

    管家慢吞吞的走到曾文勉身前,从琵琶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曾文勉右手边的桌案上。

    曾文勉本来想拒绝,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贪污纳贿的人,可偷瞄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额,不禁又皱了下眉头。

    “郑游击,你这是什么意思?”曾文勉只是觉得这郑芝龙也太不会送礼了,哪有这么摆在明面上的,多不好看,但他又看了一下面额没忍住还咽了一口唾沫。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郑芝龙是谁,哪里还看不出这曾文勉的嘴脸,嘴上说着压脉带,心里想着我还要。

    “郑游击这就不够意思了。”曾文勉瞪了一眼郑芝龙,以掩饰内心的矛盾。

    “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前线下官多有怠慢,此算是给大人赔礼。”郑芝龙温言劝道。

    “如此,那鄙人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此事下不为例。”曾文勉说完右手不着痕迹的将银票塞进了琵琶袖。

    十万两啊!即便他是蜀王的亲信谋士,几年也存不下这么一大笔巨款,不,即便是对蜀王来说,十万两也算不小的数额了。

    都说这郑芝龙财大气粗,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不过这厮既然归附了蜀王,以后多半还要指望他这蜀王的身边人帮他说好话,他也有的是机会敲打,念及此曾文勉重又恢复了平静。

    又半个时辰后,曾文勉一脸酒意的从郑府出来,此刻他真想去感谢一番巡抚衙门的杨嗣昌,多亏了杨嗣昌的助攻,他才得以完成这般大的功劳,这次回去不仅蜀王殿下会更赏识他,郑芝龙也会很感激,真是两全其美。

    曾文勉离去后,为了防备蜀王府的人探听,杨嗣昌明面上仍旧不与郑家人往来,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大明各地反倒突然安生了下来。

    直到十月初五,惊变突起,山东曲阜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突然以崇祯皇帝八大罪为由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宗室团结起来、反对暴政。

    三日后,距离孔府最近的鲁王起兵。

    十月十一,洛阳府的福王以清君侧之名起事,周王、晋王从之。

    到了十月十六,唐王、楚王、荣王、桂王、秦王、韩王相继起兵。

    距离京城最远的蜀王也于十月二十,宣布响应衍圣公孔胤植的号召,起兵向京城进发。

    霎时间整个大明的百姓陷入慌乱,朝廷百官为之震颤,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这天下要大乱了。

    ……

第167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八大罪其一,肆意屠戮忠良,钱士升案、落水案不过是昏君所为,所屠戮忠臣者过万,使天下震惊。

    其二,重开东厂、锦衣卫,厂卫残害忠良、无恶不作,在民间早已臭名昭著、恶贯满盈,君视臣如仇寇,重开厂卫既是以天下人为敌。

    其三,拆除东林书院、肆意抹黑侮辱儒学。

    其四,以莫须有之罪名掠夺士族钱粮,使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

    其五,大肆征兵、穷兵黩武,不知国事维艰,肆意免除北方税赋,致使朝廷粮食陷入困顿。

    其六,征收商税,与民争利。

    其七,随意取消军户制度,有违祖制,致使万千卫所兵流离失所,民怨沸腾。

    其八,枉顾天下士族施行清田,致使无数士族数代之积蓄毁于一旦,由此引发的物价上涨,致使百姓饿殍满地。

    十月二十日早朝,曲阜衍圣公孔胤植的讨伐檄文,在崇祯皇帝的授意下分发到了每一个朝臣手里。

    文武大臣尤自看着这道檄文皱眉,每天都有各地的消息传来,先是鲁王、后世福王、周王、秦王、蜀王,自衍圣公讨伐檄文发布后,至少有二十多位亲王一级的藩王起兵讨伐朝廷。

    除了藩王之外,郡王就更多了,据不完全消息,至少有两百位以上的郡王参与了这次造反。

    大明自建国之日起,即便是成祖靖难时,也从没有这般大的阵仗,数十位亲王、数百位郡王一同谋反,朝廷的新政得是多么不得人心。

    不少朝臣与身边同僚或是面面相觑、或是窃窃私语,这两年朝廷是新征了不少兵,但除了秦兵之外,天雄军和白杆兵几乎从未参与过战争。

    而这些藩王造反肯定是有备而来,即便每个亲王集合一万兵马,每个郡王集合三千兵马,那也将士滚滚铁流一发不可收拾,朝廷真的能抗下这次大乱吗?

    如此多的藩王作乱,谁能成为最终的黑马?倘若朝廷败了,他们又将何去何从,新君能容下他们吗?陛下又将如何应对?

    无数的疑问在朝臣心中诞生,一时间皇极殿内变的乱糟糟的,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不知……诸位爱卿如何看这八大罪?”崇祯皇帝话刚一起头,皇极殿内的群臣自动禁声。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朝堂上站成四排的朝臣道。

    不管朝臣们怎么看,反正崇祯皇帝觉得这孔胤植是个人才,野猪皮努尔哈赤造反搞出来个七大恨,这孔胤植就搞出来个八大罪,比那野猪皮还棋高一着。

    “启禀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皆是反贼之借口矣!两年来,北方旱灾、瘟疫、流寇齐至,朝廷免除北方赋税,挽救北方百姓于水火,不知救下多少生灵,这些藩王不思为朝廷分忧,反倒敢起兵造反,当诛!”

    崇祯皇帝话刚说完,内阁首辅温体仁便出班奏道,温体仁虽然都六十大几的人了,但此刻却精神矍铄、字字铿锵,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是内阁首辅,是崇祯皇帝安插在朝廷里协助处理内政的一把手,此时不出来带头表忠心,更待何时?

    “臣附议,温大人言之有理,这两年来,自陛下施行新政以来,国库存银充足,军备重振,朝廷有了银子,才可造福天下万民,此皆是陛下的功劳,无知宵小胆敢触犯天威,当诛!”

    户部尚书陈奇瑜也不甘示弱,紧跟着温体仁出言声讨藩王。

    “臣也附议,请陛下下旨,出兵讨贼!”工部尚书毕懋康同样紧紧跟着前头两位老哥的步伐。

    崇祯皇帝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听着内阁成员的建议,每有一个人站出来发表看法,他就点点头。

    毕懋康说完后,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范景文也站了出来。

    “陛下,自古以来,名不正也言不顺,衍圣公所说的八大罪虽然牵强,但陛下身为天子,理应三省吾身,察纳雅言,新政施行过于急躁,致使没有考虑到某些人的利益,但臣以为,即便如此,藩王因此作乱也是大逆不道,是以……臣也附议。”

    崇祯一开始听范景文说话还有点皱眉头,可这范景文前半句是在数落崇祯皇帝的不是,结尾却又话锋一转,站在了温体仁的立场上,不由得莞尔。

    这是范景文典型的说法方式,范景文是今年才经过陈奇瑜等人推举入阁的,与温体仁相比,范景文议政总会从两方面看问题,这让崇祯皇帝极为欣赏。

    虽然崇祯皇帝有些乾纲独断,但他并不希望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即使是圣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有错时,有人敢站出来仗义执言,但前提是你说的必须有道理,别给他整之乎者也孔曰孟曰那一套。

    与温体仁、洪承畴、陈奇瑜等几人坚定的帝党不同,范景文算是中间派,只要是符合朝廷利益的,有助于改善国计民生的、有助于崇祯皇帝成为圣君的,他都没有意见。

    这位被儒学浸润一辈子的老忠臣,尤其看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认为不论朝廷新政多么令他们不满,这些藩王都不该以造反来作为抗议手段。

    “臣也赞同范大人的说法。”

    “臣附议。”

    刑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吴甘来、兵部右侍郎武英殿大学士熊文灿相继出班赞同范景文的观点。

    这二人是与范景文一同入阁的,这就跟同科中进士一般,隐隐的使他们三人互相支持。

    “其他爱卿们呢?都什么想法,朕想听听。”崇祯皇帝仍旧笑着对群臣道。

    内阁之中洪承畴在山陕治理鼠疫,杨嗣昌刚发来奏疏,目前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宋应星只是挂了个内阁的虚衔,一直在玉泉山研究高科技。

    有了内阁所有人的表态,其余朝臣哪里还敢不开眼胡乱发表意见,所以听了崇祯的话,当即都跪地请旨道:

    “臣附议!恳请陛下出兵讨贼!”

    温体仁等内阁成员见朝臣意见竟如此统一,便也跟着其余朝臣跪地请崇祯皇帝下旨,出兵讨贼。

    不过不少朝臣心里都疑问连连,半个月前衍圣公发布讨伐檄文时,朝臣们都忧心忡忡的,内阁并全部朝臣都写了奏疏希望崇祯皇帝从军营回来主持朝政。

    但崇祯皇帝竟然对此置之不理,直到昨日才从军营回到京城,这让朝臣们十分想不通,毕竟都火烧眉毛了,你这当皇帝的难道就不着急吗?

    尤其是现在的崇祯皇帝,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一直都笑眯眯的,仿佛藩王造反跟他没关系的样子,尤其是说话的语气都如沐春风,笑意中甚至透着一丝兴奋,这就很离谱。

    “嗯,诸位爱卿平身,你们的意见朕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为何朕只听到你们要朕讨伐藩王,此番动乱是孔胤植发起的,何以不听你们说让朕讨伐衍圣公?”崇祯皇帝笑道。

    他当然兴奋,事实上在得知孔胤植发布讨伐檄文的那天,崇祯皇帝兴奋的拉着黄得功和周遇吉在军营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当然,只有崇祯皇帝自己醉了。

    布局好几个月,这些他想铲除、却又不好下手的家伙们终于都坐不住了,不论是宗室、还是衍圣公,犯些小错崇祯皇帝还真不好下狠手,否则就会遭人诟病。

    但你们敢造反,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管他三七二十四、三八妇女节,不论是谁、不论你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只要你敢造反,崇祯皇帝就能名正言顺的灭了你。

    “这……”

    众朝臣闻言皆是不知如何作答,就连温体仁也没敢直接站出来回话。

    原因很简单,儒学是天下文人的精神支柱,而衍圣公一脉又是儒学的支柱,历朝历代,衍圣公皆是儒学的代表,衍圣公倘若倒下了,谁知道以后儒学将何去何从呢?

    这还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时候倘若谁站出来声讨衍圣公,倘若以后儒学没落,那这人肯定就是罪人,要受天下读书人唾弃的。

    温体仁也好、陈奇瑜也罢,他们或许不逐利,但却都十分惜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利,名利,绝大部分人想全都要,只为名不为利的凤毛麟角,不追名不求利的,几乎相当于圣人了。

    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圣人?

    “依朕看,这衍圣公拿着朝廷的俸禄,世代享受着荣光,不思为朝廷效力,胆敢带头拟定檄文造反,罪名当比藩王更甚,谁赞成?谁反对?”崇祯皇帝见朝臣们都不说话,自己道。

    不说话是吧?不想当出头鸟是吧?不想被天下文人唾弃是吧?

    好,朕不为难你们,这坏人朕来当。

    在崇祯看来,衍圣公比藩王更可恶,藩王顶多算是大明的吸血鬼,可衍圣公却是历朝历代的吸血鬼,并且已经吸血吸了一千年了。

    不论怎么改朝换代,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朝代换了一次又一次,也不论多少百姓陷入战火、饿殍满地,孔府总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还旱涝保收。

    不论是新帝登基,还是新政权建立,都要先讨好孔家,赏银子、分土地、加爵位。

    据厂卫调查,孔府的建筑群之广,仅次于崇祯皇帝所居住的紫禁城,孔府直系、支系总人数早已破万,所拥有的良田、府宅、店铺遍布整个山东,曲阜更是成了孔家的。

    这是崇祯皇帝绝不允许的,以前你不犯错还不好搞你,现在不趁你病要你命,更待何时?

    崇祯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朝臣,等着他们的意见,他不认为有人敢站出来反对,毕竟人家都造反了,你还去给他说好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谨遵陛下旨意!”犹豫了良久,内阁首辅温体仁才站了出来。

    因为他觉得崇祯皇帝一直在盯着他看,仿佛他不发表意见就不打算放过他似的。

    想着这事儿是陛下他自己提出的,自己作为朝臣,当然要听皇帝的了?那么陛下处置孔家,仿佛应该跟他没关系才对。

    念及此,温体仁心中大定。

    “谨遵陛下旨意。”

    到了这档口,还能说什么?有温体仁带头,陈奇瑜以及所有中低级官员皆是随声附和。

    崇祯皇帝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心里却猜透这朝臣们的想法。

    “陛下,如今各地藩王四起,民心动乱,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平定叛乱,恳请陛下立即调边军剿贼!”吏部尚书李邦华出班奏道。

    说起这李邦华也是个聪明人,自任了吏部尚书以来,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几乎不与其他朝臣来往,再加上他那喜欢得罪人的性子,在朝廷也算是鹤立鸡群。

    不过李邦华的号召力还是有的,毕竟吏部尚书掌控着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李邦华一开口,皇极殿外的中低级官员不少出言附和的。

    毕竟出兵剿灭造反的藩王,已经成了大势所趋、官心所向。

    倒是温体仁、陈奇瑜等内阁成员沉默不语,尤其是温体仁,此人身为内阁首辅,崇祯皇帝去军营的时间里,一直都是他在处置大部分内政,与崇祯皇帝交流也最多,相比于其他朝臣,也是最了解崇祯皇帝的真实想法。

    “藩王作乱当然要剿,不过当下建虏屡屡犯边,调集边军不是上上之策。”崇祯皇帝看了一眼朝臣道。

    “朕本来打算调集京营兵,十万京营兵虽然已成规模,不过考虑到大多是还没参与过战争的新兵,尤其是骑兵初训时间短,还需一些日子加强训练,是以,朕决定再等等。”崇祯皇帝又道。

    什么民心动乱,崇祯皇帝手里掌握着东厂、锦衣卫、外务府三个消息渠道,民心乱不乱他会不清楚?

    他之所以命令造反藩王所属的当地官员不要反抗,不就是为了百姓考虑吗?只要不影响到百姓,民心又怎么会乱?

    崇祯皇帝所施行的所有新政,何曾对百姓再加过任何负担?

    这两年来,他又是免除赋税,又是开渠赈灾、治理鼠疫,山陕之地也再无流寇,不知多少百姓为朝廷、为他崇祯歌功颂德呢!

    他废了那么多的物力、财力、钱粮,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民心?

    只要民心不乱,他的基本盘就不会乱,至于崇祯皇帝为什么不急于出兵。

    很简单,他想让百姓们知道,谁才是真心赈济他们的恩人,谁才是他们的真命天子,谁才最值得信任。

    且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

第168章 朱常洵

    按照崇祯皇帝的计划,镇压造反藩王肯定是不能随意动用边军的,大明内乱,他并不认为建虏那群人会放弃这个机会,必须堤防。

    不过陕西的秦王倒是可以交给孙传庭,毕竟离得近,本来崇祯皇帝是打算御驾亲征的,但想了想好像不好搞。

    藩王分散在大明各地,他就算是充当救火队员,也不能挨个去打呀,倒不如在北京城等着,以逸待劳,枪打出头草,谁先来了他就干谁。

    只是崇祯皇帝这么想,群臣们可不这么想,大明三百年来京城总共被围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且每一次都把城内的官员和百姓吓的够呛。

    “陛下,此事万急,边军如今有孙传庭的秦兵和卢象升的天雄军,兵力、军备都充沛,即便考虑道建虏,也可至少抽调出五万人来,请陛下三思呀!”兵部右侍郎、武英殿大学士熊文灿出班奏道。

    熊文灿当过巡抚,又在兵部任职,对大明目前的兵力分布非常了解,他只是想不通,天下群王造反,这都火烧眉毛了,陛下怎么还不当回事?

    熊文灿言毕,大殿内多数官员都随声附议,唯有温体仁、陈奇瑜等先头进内阁的几个阁臣没有动。

    共事一年多,温体仁也好,陈奇瑜也罢,早就大概估摸出了崇祯皇帝的处事风格,就看陛下那老神在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温体仁就知道,这陛下肯定是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而崇祯皇帝定下的调子,除非是朝臣能确切的提出中肯的理由,否则一般都是很难改变主意的,温体仁深知这一点,陈奇瑜虽然不爱多管闲事,但他这人很聪明,他就是个户部尚书,战时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准备好粮草和补给,以及与工部协调运送一应的武器弹药。

    至于朝政,除非是崇祯皇帝主动问到他,否则陈奇瑜基本就是看温体仁,因为他觉得温体仁更能明白崇祯皇帝的想法,基本只要温体仁开了腔,陈奇瑜略作考虑就会来个附议三连。

    那是你说豆腐能垒墙,我说比砖墙,你说巴掌能切菜,我说比刀快。

    “万急的事儿多着呢?山陕的瘟病急不急?诸位爱卿可知道那边一天因为瘟病死多少百姓么?清田急不急?你们知道多少百姓没有地种还在饿肚子吗?

    商税急不急?国库收不来钱,就是坐吃山空,国库的银子怎么来的?你们心里没个数吗?花完了怎么办?你们有想过吗?

    朕知道你们怎么想,大明三百年兵围北京城的敌人里,有哪个是真正破了城进来的?再说了,朕都不怕死呢,你们怕什么?”崇祯皇帝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一般砸在大殿内要求立即出兵的官员头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的那么急,其实还不是担心北京城被围,虽然这些朝臣早就经过厂卫的筛查,家里银子多的都被吵了家,但并不代表这些人不怕死呀。

    更有甚者,一旦京城真的被攻破了,这些官员可都要面对良心上的谴责。

    投降吧,难免让人背后戳脊梁骨,不投降吧,方孝孺前车之鉴,不仅奋斗半辈子的官职没了,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崇祯皇帝十分了解这些官员们的想法,他之所以如此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些官员们怕死,而是这些官员竟然不相信崇祯皇帝弹压不住这群藩王。

    开玩笑!山海关的城墙够雄伟吧?即便是黄台吉的老爹野猪皮看了,都望洋生叹。

    可北京城的城墙比山海关更高也更厚,黄台吉奋斗了一辈子也没能正面打下山海关,李自成二十万大军围困北京城数月,倘若没有内奸开门,也得看着干着急。

    一群藩王草草起事,且不说兵员战力如何,没有重炮加持,只凭洛阳等内地州府的弗朗机小炮,想把京城城墙轰塌,没有个把月想都别想。

    可京城仅仅外城的红夷大炮就有上百门,藩王拿什么跟老子斗?

    除非有内鬼!崇祯皇帝突然想到,自古以来,最坚固的城池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念及此,崇祯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崇祯皇帝一连串的质问,让熊文灿额头都冒了汗,他微微撇了一眼老神在在站在他前头的温体仁,甚至有些后悔干嘛起这个头儿。

    “此事朕心中自有定意,诸位爱卿倘若真是想为朝廷分忧,还是将心思都放在新政上吧,还有两个多月过年了,到了年底朕要看到新政初见成效。”崇祯皇帝瞅着熊文灿等人道。

    意思很明白,军事上的事儿你们都别管了,朕自己来应付,但新政的事儿倘若年底还是一团乱麻,不好意思,朕就要杀鸡儆猴了。

    ……

    话分两头,且说福王朱常洵自应衍圣公檄文起事,已经过了十天,可他的大军仍旧还没走出河南,这让朱常洵十分的不满。

    “左爱卿,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抵达京城至少需要一个月,迟则生变,必须加快行军速度了。”朱常洵掀开马车的窗帘,对外头骑马跟在马车边的左良玉道。

    经过两个多月时间的表现,左良玉现在不仅仅是自己带来的那五千人的将官,还是福王侍卫队扩招的那部分人的将官,对外官职是大统领,兵力总数多达一万六千人。

    这其实一点也不出乎左良玉的预料,左良玉是谁?当过总兵的兵油子,糊弄个连洛阳府都没出去过的藩王还不好糊弄,倒不是说左良玉有多厉害,实在都是同行衬托。

    福王府原来的侍卫首领本是朱常洵一个宠妾的弟弟,不过一个纨绔公子哥罢了,平日里除了吃喝嫖赌,哪里懂半分兵家之事。

    朱常洵为了大局,果断的选择了大义灭亲,将前正牌总兵左良玉扶上了高位,并十分信任。

    “殿下,咱们只有三千多骑兵,其他大部皆为步军,步军行军速度本来就慢,再加上辎重太多,又要防备周边兵备道的袭击,倘若走的太快,队伍散乱,很容易扎营的,所以为稳妥起见,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不过殿下不用担心,按照卑职的估算,顶多到十一月中旬,大军一定能抵达京城。”左良玉解释道。

    左良玉的解释半真半假,步军行军速度是慢,但也有快的,即便是一般行军速度,一天也至少能行六十里。

    不过莫看才一万六千人的兵力,辎重属实是不少,只雇佣的民壮都有四千多,朱常洵此番起事踌躇满志,几乎将王府内他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毕竟造反这事儿不成功则成仁,一旦成了事儿,他带的东西可就有了大用,不过结果是,只朱常洵自己的行李就装了三十大车。

    ……

第169章 朱恭枵

    左良玉之所以走这么慢,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考虑。

    再怎么着,他毕竟也是从边军底层摸爬滚打走出来的,自然清楚大明京城的城墙有多么厚,城墙上的火炮有多么恐怖。

    左良玉知道朱常洵着急,因为按照朱常洵跟其他藩王的约定,谁先打下京城,那个位子就是谁的。

    可是殿下呀,您当真以为京城的城墙是纸糊的吗?还是您觉得自己众望所归,到了京城直接就众正盈朝了?

    凭什么?就凭您的这一万六千军队吗?

    当然,左良玉只是心里头想想,断然不敢将这些说给朱常洵听。

    他原本的想法是,既然福王殿下联络了边军的尤世威和曹文昭,这些边军既能打跑的又快,让边军去与京城的城墙死磕去,自己只要伺候好朱常洵,成了事儿后功劳自然也少不了。

    可左良玉没想到的是,起兵已经十天了,尤世威也好,曹文昭也罢,都说还没准备好,还得过几日才能发兵。

    一开始左良玉还想等等,可这都十天了,边军仍旧没有动静,左良玉甚至都有点怀疑朱常洵是不是被骗了。

    不论如何,左良玉才不想第一个到达京城,开玩笑,谁先去谁送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即便边军有诈,也得等鲁王、代王先走到前头。

    “殿下,预计明日周王的人马便可与咱们汇合,到时候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些。”郭顺昌见朱常洵听了左良玉的话皱着眉头,便附和道。

    左良玉升任大统领后,原部下自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郭顺昌现在福王手下任参将。

    “嗯,有恭枵相助,本王心里也安心不少。”朱常洵捋着胡须道。

    倘若不是老周王几个月前才过世,世子朱恭枵还没坐稳王位,朱常洵还真不好拉拢周王,毕竟即便他的顺位更靠前,但谁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登上那个位子呢?

    不过即便如此,朱常洵为了拉拢朱恭枵,仍旧许下了重礼,倘若他朱常洵能登上大位,作为从龙之王,朱恭枵的封地将超越蜀王,成为全大明封地最大的藩王。

    可别小看这些,在这年月,土地就代表着一切,在封地内,藩王就是土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朱恭枵共征集了五千多人马,倘若一切顺利,到了明日他的直属人马就将突破两万人,两万人的军队放到哪儿可都不容小觑。

    只是朱常洵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因为按照约定,延绥镇总兵尤世威、宣府镇总兵曹文昭早该出兵了,这事儿就像一块石头般压在朱常洵的心头。

    “室辅,边军那边有信儿没?尤世威、曹文昭到底何时能发兵?”朱常洵询问王府谋士陈德荣道,陈德荣,字室辅,先前一直是陈德荣负责联络的这两人。

    “回殿下,尤世威所在的延绥镇据此比较远,不过曹总兵的意思是,必须将宣府的布防处理好,否则倘若建虏真的攻进来,对谁都是麻烦事儿。

    还有一应的攻城器械,曹总兵知道咱们缺乏攻城器械,现在正加班加点的给咱们大军造攻城器械呢,不过曹总兵说了,这几日肯定能发兵。”陈德荣笑着对朱常洵道。

    陈德荣自己心里其实也对尤世威、曹文昭颇为不满,因为再这么拖着不出兵,他都找不到理由帮着两人说好话了。

    毕竟对于谋士而言,想争取功劳,陈德荣还得靠尤世威和曹文昭,一旦这二人立下大功,作为推举人,陈德荣的好处自然少不了,所以即便目前这二人有些拉胯,陈德荣仍旧得想着法子去说好话。

    “嗯,此事可拖不得了,你再写封信催催,月底前务必让他们发兵。”朱常洵皱着眉头道。

    为了笼络这两人,朱常洵只银子就花出去二三十万两,这还不算事成之后的封赏,二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朱常洵十分不满,要知道鲁王距离京城可与他差不多,他可不愿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是是是,微臣容后便去写信催促。”陈德荣急忙应承道。

    正说话间,队伍前头突然传来阵阵辱骂声,朱常洵不明所以,郭顺昌见状赶紧拍马过去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谁人喧哗?”郭顺昌追上去质问道。

    “郭头儿,都走了俩时辰了,兄弟们腿脚都有些受不了了,停下来歇歇吧!”百总张文明苦着脸道。

    能喊郭头儿的,基本就是左良玉的原班人马,这些老兵油子哪里受过这罪,就是左良玉带着他们来洛阳时,也基本都是走一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的,更别提现在还穿着盔甲拿着兵器。

    “张文明,现在可是行军途中,莫给老子找事儿!”郭顺昌皱眉道。

    也就是自己的原手下,否则郭顺昌早就拉出去打军棍了。

    “郭头儿,倘若属下也有您这么一匹精壮的马儿,咱保准不会抱怨脚疼。”张文明狡辩道。

    在从京城出发之前,郭顺昌与张文明本来都是百总,但张文明很明显不如郭顺昌会来事儿,不过这并不代表张文明怕了郭顺昌,以前都是一个棚子里睡觉的,几根萝卜几根葱谁不知道。

    “你……”郭顺昌被张文明呛了一下不知所言。

    “就是,郭头儿你又不是没试过一口气走两个时辰是啥感觉,咱不说有匹马,就是有头骡子、驴子也不至于给您掉链子不是?”又有个人起哄道。

    “郭头儿啊,你瞅瞅俺的脚,你瞅瞅?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只这一只脚都磨出五个大泡。”又有一个兵士干脆将鞋子都脱了下来,将黑乎乎的脚丫伸到郭顺昌的身前。

    “放肆!”郭顺昌怒了,自从来了福王府生了参将后,郭顺昌再不用闻军帐里那股子臭脚丫子味儿。

    他觉得自己早已出人头地,哪里受得了原来弟兄如此行径,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般。

    “郭头儿,你得讲讲良心呐,当了参将,现在嫌弃咱们弟兄了?”张文明起哄道。

    由于张文明一群人的闹事,导致队伍短暂停了下来,后来的士兵见状也都掺和进来,毕竟谁不想休息会儿,只不大会儿功夫,郭顺昌就被包围了。

    ……

第170章 鲁王

    一开始是卫所兵闹事,到了后来朱常洵新募集的士兵也加入了这个行列,甚至福王府的侍卫们也叫苦连天。

    郭顺昌见事儿越闹越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兵油子中挤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朱常洵看着郭顺昌不满的道。

    “殿下,队伍都走了两个时辰了,将士们身体受不了,请求停下修整。”郭顺昌心里忐忑的道。

    毕竟刚才福王还嫌弃走的慢,这现在又要求休息,郭顺昌也担心福王发火儿。

    不过郭顺昌最了解这些兵,倘若真的不给他们不满足他们要求的话,这些兵可是真的会坐地上不走的。

    这在大明其实并不少见,前几年建虏入关包围京城时,当时的崇祯皇帝下令各地兵马勤王,就有不少兵走到半路歇菜,甚至杀了领兵将领跑路回去的。

    朱常洵闻言皱了皱眉头看向左良玉,左良玉很明显有些生气,他瞪了一眼郭顺昌算是责备,而后又对朱常洵道:

    “殿下,按照行伍惯例,一般行军两个时辰确实是需要修整一下的,咱们的兵大部分都是新募集的,也不能太过强压,恐生变故。”左良玉解释道。

    走两个时辰修整这话确实没错,不过左良玉没说的是,走两个时辰也是有要求的,至少得走三十里才行

    “那便修整一下吧,本王正好也想下去走走。”朱常洵见左良玉也如此说,并未太过生气。

    说白了,也就是朱常洵不懂军规,否则定然要雷霆大怒。

    左良玉得了命令,赶紧吩咐郭顺昌去传令,因为那些兵的吵嚷声更大了,左良玉也担心弹压不住。

    朱常洵在一个内侍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朱常洵个子不高,还是个胖子,看体格至少得有两百斤往上。

    一群内侍赶着几架马车过来,将马车上的一应东西卸下来,只用了半刻钟功夫,一座明黄色的豪华军帐便布置完毕,朱常洵在外头溜达了一圈,感觉有些疲累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内摆放着古色古香的金丝楠木桌椅,还有个个头不小的条案,朱常洵刚坐下没多久,几个内侍便端着几盘酒菜进来。

    盖子打开,香味儿扑鼻,有烤鸭也有鱼,还有两盘素菜和一道靓汤,在大军行军途中还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的,也就朱常洵一人。

    之所以内侍的效率如此之高,得益于朱常洵三百多人的内侍队伍,这三百多人一路上什么都不用干,只负责伺候朱常洵的吃喝拉撒,只要朱常洵下令,御厨必须在两刻钟之内做好要求的菜品。

    酒足饭饱之后,朱常洵回到马车睡觉,队伍继续前行,可谁知到了晚上大部队再次闹出了幺蛾子。

    还是那群老兵油子打的头,一群人吵吵着吃不饱,将饭碗都给摔了个稀碎,老兵油子闹,那些新兵自然也都跟着起哄,毕竟谁不想吃饱饭。

    “左爱卿,军粮供应可是出了问题?”朱常洵了解了情况后问道。

    朱常洵筹谋良久,囤积的军粮按说应该是足够供应两万大军用三个月的,征兵时他是知道粮草的消耗的,所以就觉得奇怪,何以士兵们会因为这个事儿闹腾。

    “殿下有所不知,驻扎时的军粮配给,与行军途中是不一样的。”左良玉解释道。

    “这个本王理解,多给些粮食不就行了?本王倘若连他们都养不了,和谈成就大业?”朱常洵不满道。

    左良玉听了满脸黑线,他真想对朱常洵来一句何不食肉糜,您是不知道这些兵有多能吃啊,还想着让他们吃饱?信不信由着他们吃的话,您囤积的那些粮食都不够支撑到京城的?

    但左良玉必须强迫自己冷静,跟着这么个不知兵的主,还真是让左良玉对未来堪忧。

    “殿下,军粮配给就是按照行军要求配给的,驻扎时每人配额约八两,行军途中每人配额一斤二两,倘若由着他们,殿下,有的士兵一顿能吃三斤以上。”左良玉解释道。

    “竟比本王吃的还多,不可思议。”朱常洵听了他的话才算是明白左良玉的难言之隐。

    朱常洵两百多斤挺着个大肚子,自然是很能吃,他也知道自己吃的多,但他没想到那些个个瘦的的皮包骨的士兵也这么能吃。

    朱常洵本来想开恩多赏赐士兵一些饭食,但却被左良玉给拒绝了,左良玉太了解这些兵油子了,就算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这些兵也不会感激,反而会蹬鼻子上脸,过几天甚至都敢跟他要酒喝。

    这些兵啊,不能惯着,左良玉命人将带头的十几个人打了一顿军棍,才将这股子怨气平息。

    到了第二日,周孝王朱恭枵果然带着五千人马与朱常洵汇合,朱常洵为此高兴的宴请了朱恭枵,并命令大部队修整一天,这让所有将士都欢呼雀跃。

    只不过当朱常洵去检阅朱恭枵的部队时,眉头差点皱成麻花。

    这算什么兵?至少一半人连盔甲都没有,站的队形也歪歪扭扭的,比之他的直属军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朱常洵看左良玉的眼神可就越来越顺眼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还是左良玉靠谱啊。

    对此左良玉也极为谦逊,心里暗道,全靠同行衬托呀。

    在这支超过两万人的大部队里,左良玉算是为数不多的明白人,他十分清楚想靠这些兵是绝对打不下京城的,所以这两个月来,左良玉只训练这支部队的军姿和行军要求。

    但凡有朱常洵在场时,所有的士兵都站得笔直,一个个鼓着腮帮子一副看起来勇武非凡的样子,其实说白了都是表面文章。

    左良玉的赌注压根也不再这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身上,而是在尤世威身上、曹文昭身上,或者是鲁王、唐王、蜀王身上,但凡有任何一位藩王最终拿下了京城,左良玉完全可以凭借手里的这些兵力,再度进入朝廷。

    毕竟不论谁最终坐上高位,是绝对不允许其他藩王手里有兵权的,这些兵自然要归入朝廷,左良玉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朱常洵最终将朱恭枵的五千兵马归入左良玉指挥,同时朱恭枵也乘上了朱常洵的御用马车。

    大军一路行过怀庆府、彰德府,于六日之后进入真定府,真定府隶属于北直隶,倘若过了保定府,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距离京城越近,朱常洵就越是兴奋,然而左良玉的眉头却皱的越深。

    尤世威和曹文昭仍旧没有赶上大部队,按照陈德荣的说法,两位总兵不日便可率骑兵火速驰援,定会在大军抵达京城前赶上。

    左良玉已经不太相信陈德荣的鬼话,同时另一方面,行军途中各地官府的反应也越来越让左良玉疑惑。

    “左爱卿因何事烦忧,不如说给本王听听?”朱常洵掀开马车的窗帘,见左良玉眉头紧皱的样子便问道。

    “殿下,微臣只是好奇,何以大军所过之处,当地官员竟全部开城投降,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左良玉道。

    “大统领,这不正说明那崇祯不得人心,天下官员苦朝廷久矣。”一旁同样骑在马上的谋士陈德荣道。

    “殿下爱民如子天命所归,这些官员早就盼着殿下登上高位,以结束崇祯之暴政了。”陈德荣拱手给朱常洵施礼,半恭维半认真道。

    朱常洵听了这话明显很受用的样子,不论是怀庆府还是彰德府,当地的知府得知他的大军前来,竟然都主动开城门迎接,这在三百年来都是少有的事。

    再加上这些官员言辞之恳切,一副这天下非他福王不可的态度,以至于朱常洵每每赏赐这些官员不少钱财。

    “可是殿下,这些州府虽然投降,不仅一分粮食不肯捐,竟然还开口找咱们要粮食,事出反常必有妖呀!”左良玉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大统领,这还不是因为当今天子太过残暴吗,将各地州府的粮食搜刮一空,所以才招致官民离心,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陈德荣不满的道。

    虽然左良玉的权力比他大,但陈德荣并不惧怕左良玉,因为他跟着朱常洵日子最久,论资历以及在朱常洵心中的分量,左良玉还是差点。

    “左爱卿不必担忧,不论这些官员真实目的如何,只要本王入了京城,他们必然服服帖帖,这天下肯定是需要一个天子的,不是吗?”朱常洵深深的看了一眼左良玉,意味深长的道。

    倘若不是还指望左良玉指挥军队,朱常洵其实都想训斥了,心说没有人反抗还不好,真若是每个城池都反抗你才满意?那样的话他何时能入主京城?

    左良玉闻言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将自己的疑虑放在了心底。

    也就是手里的兵力不够,否则这些投降的州府,他必然是要驻军的,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可是局势不允许呀。

    别的不说,即便一个城留下一千人,等部队开到京城,他们也将无兵可用。

    但倘若不留驻军,很可能部队一旦遭受重创,这些投降了的州府就会立即反水,唉,愁人!

    这时,一个哨骑突然从东北方向疾驰而来,朱常洵和左良玉看到后对视一眼,皆是凝重起来。

    “启禀殿下,经探查,鲁王的军队已经到了涿州,不日即可抵达京城!”

    ……

第171章 殿下终于想通了

    “什么?朱寿鋐到涿州了……”福王朱常洵听了这消息,立马就不淡定了。

    鲁王的兵马虽然没他多,但却笼络住了曲阜的孔家,孔胤植一脉千年来都是衍圣公,在天下举子官员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如果说他们认为崇祯的不得人心是天时,那福王拥有的就是地利,原因是其他几个交往的藩王距离他都很近,而鲁王凭借孔家所拥有的便是人和。

    以孔家在朝中、民间的声望地位,朱常洵觉得鲁王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定然是在朝中有了内应,说不定到了京城直接就能入城。

    朱常洵是越想心里越烦躁,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左爱卿,必须得加快速度了。”朱常洵十分凝重的对左良玉道。

    “可是殿下,将士们……”

    “本王加钱!倘若能在十五日内抵达京城,本王每人赏银十两,从今日起,军粮你要敞开供应,本王要让士兵们吃饱,你们常说士气对军队很重要,本王既加钱,又加军粮,不知左爱卿,可否做到?”

    还没待左良玉辩解,福王朱常洵便打断了他的话,朱常洵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了,他不想听左良玉跟他讲什么军中要求、行伍规定,他现在只想加快速度。

    “是,微臣遵命!”左良玉见朱常洵真的有些动气,只得拱手领命。

    左良玉很想说,这赏赐对于边军或者其他任何纪律严明的军队,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对于目前他手下这支拼凑起来超过两万人的杂牌兵?

    呵呵,兴许前几天会有用吧,三分钟热度是所有兵油子的原罪,而蹬鼻子上脸可能是兵油子最大的特点,殿下呀,没吃饱时他们想着你,知道要靠你才能活着。

    可是饱暖思**,吃饱了饭谁还会想起你呀,信不信吃饱了饭他们又想喝酒了?

    这事儿左良玉最了解了,但他并不愿意再去忤逆朱常洵,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陈爱卿,你告诉尤世威和曹文昭,本王可再追加二十万两银子,让他们务必在二十日之内抵达京城,否则他们的勾当,莫怪本王泄露了出去。”朱常洵又扭头对陈德荣道。

    两万士兵一人十两,倘若算上将官的话,至少得二三十万两,尤世威和曹文昭再追加二十万两,福王府又不是铁金库,殿下这是打算拼了呀!

    陈德荣虽然不知道福王具体的家底,但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足可见其决心,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压力,倘若这次尤世威和曹文昭再不发兵,恐怕就会殃及到他这条池鱼了。

    很显然福王现在也对尤世威和曹文昭起了疑心,至于朱常洵的所言的泄露,在场的诸位心里也明白,不论如何,只要朱常洵将与尤世威、曹文昭之间交往的书信交给朝廷,这两人绝对都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至少朱常洵是这么想的。

    有了朱常洵的激励,大部队第二日果然速度快了不少。

    三日后,朱常洵的部队在保定府与顺天府交界处,与沈王、郑王,以及不少郡王的部队胜利会师,兵力达到了恐怖的三万五,朱常洵气势如虹,觉得胜券在握。

    ……

    同一时间,鲁宪王朱寿鋐的部队此时已经抵达房山,距离京城也只有两天路程。

    朱寿鋐与孔胤植对坐在马车内,朱寿鋐今年四十四岁,但他从来没有像这段日子般容光焕发。

    他的部队并不算多,即便一路上收拢了不少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的人马,兵力也才刚刚达到两万人。

    不过朱寿鋐认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下宗室数十万,只全部朱家宗室加起来,就够朝廷喝一壶,更别提每个藩王手底下的私兵了。

    更何况有衍圣公的影响力在,一路走来朱寿鋐都是顺风顺水,各地官府无不望风归降,让朱寿鋐和孔胤植颇有一种众正盈朝的感觉。

    不过越离京城近,朱寿鋐反倒是心里越有些忐忑,与福王朱常洵的想法相似,朱寿鋐也觉得是不是有些过于顺利了?

    难道他的声望在民间真的有这么高吗?尤其是这都到了京畿了,到目前为止朱寿鋐并没有碰到一丝抵抗。

    “懋甲,本王这两日心里总觉不踏实,朝里的那两个人这几日可有信儿传来?”朱寿鋐沉声对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的孔胤植道,孔胤植字懋甲。

    “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厂卫的手段,京城乃是朝廷的心脏,京城内的厂卫更是多如牛毛,既然已经约好了时间,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我们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以免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至于这两个人,孔府当年有恩于他们,他们既然已经答应效劳,就肯定不会反悔,再说了,即便他们反悔,凭借老夫的威望,朝中三公九卿,谁会不给老夫个面子?”孔胤植睁开眼睛不屑的道。

    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一开始,孔胤植和朱寿鋐就没打算强攻。

    “唉,殿下呀,老夫知道你在担忧什么,那暴君将卫所撤除,使各地兵备道限于瘫痪,朝廷为何不调边军入京?殿下可曾想过这个问题?”孔胤植瞄了一眼朱寿鋐道。

    孔胤植觉得这朱寿鋐其人太过优柔寡断,其实一开始鲁王并不是孔胤植的首选,他其实想选蜀王,因为不论是在兵力上、还是物力、财力上,蜀王在整个大明都首屈一指。

    可没办法,蜀王离曲阜实在太远,而曲阜距离鲁王府又实在太近,孔胤植担心就算他不妥协,鲁王也会霸王硬上弓,绑着他进京。

    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一个十分精明的帝王并不是他想要的,只要鲁王破了京城坐上那个位子,孔家的势力肯定会更加壮大。

    孔胤植可以说是起事的队伍里最轻松的了,因为不论哪个藩王坐上那个位子,孔家都能高枕无忧。

    “这……兴许是朝廷担心建虏突然犯边吧,听福王叔说,建虏好像知道了大明的这场祸乱。”朱寿鋐沉吟了一下道。

    朱寿鋐虽然与福王朱常洵差不多年纪,但从辈分上来算,朱常洵却是朱寿鋐的叔叔辈。

    即便现在他们叔侄俩是竞争关系,但买卖不成仁义在,辈分还是不能乱的。

    “非也非也!殿下难道忘了前两年的流寇之乱吗?当时建虏也曾屡次犯边,朝廷哪次不是召边军在内地剿寇?”孔胤植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这又是为何?本王也想不明白,大明各地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朝廷竟然还不肯调边军来,说实在,这些天本王连朝廷的兵都没见着,总觉得太过诡异。”朱寿鋐忧心忡忡的道。

    “哈哈哈!”孔胤植闻言后大笑。

    “殿下无须担忧,殿下难道以为京中百官真的如铁桶一般吗?”

    “哦?难道这是朝中百官在刻意阻挠?”朱寿鋐闻言眼前一亮道。

    “哼,不论如何,这对我们是件好事。”孔胤植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善!待本王入了京城,定然对官员秋毫无犯。”朱寿鋐信誓旦旦的道。

    “再有两日大军便可抵达京城了,不过福王那边追的也很紧呀,殿下不得不防。”孔胤植换了个话题道。

    本来福王的部队距离他们至少相差七日的距离,可这段时间哨骑来报,这个距离在逐渐缩短,按照目前的情势,很可能他们前脚刚到,福王的部队也就到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好事。

    虽然他们的敌人都是崇祯皇帝,一起到了京城兵力就更多,但问题是那位子可只有一个,万一福王在京城也有内应,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殿下,此事无虞,我有个内侄在福王的部队里,只需要略施小计,拖延福王个两日问题不大。”二人正说话间,马车外头突然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鲁王自然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山东境内虽然亲王不多,但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还是很多的,能跟在朱寿鋐马车边的,自然都是深得朱寿鋐信赖的。

    “哦?汶冼这内痔靠得住不?既然你们关系密切,何以他去了福王那边?”朱寿鋐掀开窗帘对朱汶冼道。

    朱汶冼本是兖州府的一个镇国将军,孔胤植和朱寿鋐起事时,带着自己招募来的千把人来投奔鲁王。

    “不瞒殿下,前几日他还给我来信呢,说福王蠢笨迂腐难成大事,不过他的府宅距离福王过近,是不得已才屈从于福王的。”朱汶冼解释道。

    大明的宗室从亲王到郡王,再到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几乎每一级都成指数级增长。

    大明现有在袭的亲王共计三十二位,到了郡王一级则有九百二十四位,再往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则就更多了,而宗室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复杂,朱汶冼有这么个亲族在河南一点也不新鲜。

    “好,倘若你这内侄能拖住福王两日,待本王入了京城,你们二人皆可升爵至郡王!”朱寿鋐当机立断道。

    “谢殿下,我这就给那内侄写信,让他想想法子无论如何都要拖住福王的部队。”朱汶冼闻言自然喜出望外。

    “华将军,再派人去知会衡王和德王,就说本王答应他们的条件,让他们将部队汇合于京郊,告诉他们,务必在三日内抵达。”朱寿鋐对马车外的侍卫统领道。

    “卑职遵命!”说完这姓华的将军当即拍马而去。

    朱寿鋐并非没有盟友,只是一直没有谈妥而已,德王和衡王自然也想从这场大乱中分一杯羹,他们虽然实力不济,但却想以此作为条件,换取更大的利益。

    德王想将目前的封地扩大三倍,衡王就更离谱,想将青州、莱州两府全部纳入自己的封地,倘若朱寿鋐同意,诺大的山东除了自己的封地外,将全部落入德王和衡王之手。

    原本朱寿鋐是想拖一拖这两人,毕竟两人的全部兵马也不过八千来人,这点兵力在诸多藩王的势力中根本拿不出手,两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与鲁王合兵一处。

    但朱寿鋐现在也顾不上与这二人打马虎眼了,大战在即,现在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至于封地,呵呵,只要他能坐上那个位子,以后便有的是法子让这二人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殿下终于想通了。”孔胤植躺在床榻上懒洋洋的道。

    朱寿鋐的马车豪华程度一点不比福王的差,整个马车比寻常的马车大了足足三倍,由六匹骏马拉动,马车内不仅设了两个软塌,甚至还设有恭桶。

    两个美貌婢女一个给孔胤植敲腿,一个给朱寿鋐捏肩,倘若不是车轱辘有点颠,颠的孔胤植来回晃悠,孔胤植一直觉得这趟旅程还是很舒服的。

    先前朱寿鋐一直不肯答应德王和衡王的条件,那时候孔胤植就曾劝说过朱寿鋐,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但朱寿鋐一直不听,这使得朱寿鋐与德王、衡王之间一直互相较劲。

    倘若德王、衡王与他们合兵一处,他们的兵力将达到三万,对外完全可以号称八万,只这一数字就足可以令京城那些人坐卧难安了。

    至于封地,呵呵,只要他能坐上那个位子,以后便有的是法子让这二人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殿下终于想通了。”孔胤植躺在床榻上懒洋洋的道。

    朱寿鋐的马车豪华程度一点不比福王的差,整个马车比寻常的马车大了足足三倍,由六匹骏马拉动,马车内不仅设了两个软塌,甚至还设有恭桶。

    两个美貌婢女一个给孔胤植敲腿,一个给朱寿鋐捏肩,倘若不是车轱辘有点颠,颠的孔胤植来回晃悠,孔胤植一直觉得这趟旅程还是很舒服的。

    先前朱寿鋐一直不肯答应德王和衡王的条件,那时候孔胤植就曾劝说过朱寿鋐,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但朱寿鋐一直不听,这使得朱寿鋐与德王、衡王之间一直互相较劲。

    倘若德王、衡王与他们合兵一处,他们的兵力将达到三万,对外完全可以号称八万,只这一数字就足可以令京城那些人坐卧难安了。

第172章 破敌

    月色如洗,月光如练,东方方向传来阵阵战马狂奔的声音。

    月黑风高杀人夜。

    “老周!给朕直取敌军大营,反抗者,杀无赦!”崇祯皇帝一身亮银盔甲,骑在战马上一边冲锋,一边沉声命令京营提督周遇吉道。

    崇祯皇帝在军营呆的日子可不少,以至于多半时间崇祯皇帝更喜欢喊周遇吉为老周。

    周遇吉今年三十六岁,正是当打之年,他个子虽然没有崇祯皇帝高,但一身肌肉练的格外敦实,手里两柄板斧在飞奔之中摇摇晃晃闪着寒光,这武器在大明用的人并不多。

    “卑职得令,魏兴,本提督命你直取敌军大营,反抗者,杀无赦!”周遇吉领命后,扭头对自己的副手京营参将魏兴道。

    周遇吉虽然是个粗人,但在崇祯皇帝面前却从来不打马虎眼,崇祯皇帝称呼他为老周虽然让他感觉亲昵,但一码归一码,周遇吉即便喝醉了也从来不敢喊老朱。

    崇祯皇帝本来冲在前头,可听了周遇吉的话后,崇祯皇帝眉头都皱了起来。

    “嗯?老周,你怎么不冲?”

    一起共事这么久,崇祯皇帝是最了解京营的几个将官的,尤其是这周遇吉,打起仗来两柄板斧就是夺命阎罗,最喜欢的便是冲锋陷阵。

    如今大好的时机,这周遇吉竟然冷静如斯,将首功送给了魏兴?

    “陛下,让魏兴趣就成,卑职跟着陛下,心里安生。”周遇吉是个实诚人,崇祯皇帝问话也从来不敢说谎。

    “朕都不怕,你怕个鸟?朕身边有老解他们无虞,你赶紧的!”崇祯皇帝催促道,他哪里看不出来,周遇吉这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解阎王也骑着一匹马跟在崇祯皇帝身后,仅仅差了半个身子,解阎王的身手众人可都是知道的,而且解阎王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能耐,只是听到崇祯皇帝此言,却也扯着嗓子道:

    “陛下,咱心里头也没底儿啊,有周大人在,咱心里才安生。”

    “我……”崇祯皇帝一时间气结,差点爆了粗口。

    原来他也有指挥不动下头将官的一天,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提督大人,要不要活口?”跟在后头的魏兴觉得上头的命令太过简洁,毕竟敌军的主帅乃是大明皇族,辈分甚至比崇祯还大。

    即便是造反,一般情况下,带头的藩王也并不会被杀死,只会除爵和软禁,魏兴是担心如果没有说明白,黑灯瞎火儿的,真哪个不开眼的将鲁王给杀了,又是麻烦事儿。

    周遇吉闻言不做声,心说魏兴不着道啊,这事儿肯定得陛下做主。

    “留个屁的活口,他们既然选择造反,那就是朕的敌人,对于敌人还客气什么?所有人,你们都给朕记住,你们的命比鲁王的命值钱,从他决定造反的那一刻起,大明就再没有鲁王。

    全军听令,给朕杀入敌营!”崇祯皇帝仓朗朗抽出天子剑并高举起来,细长的宝剑在月光下粼粼闪光。

    周围的将士当然听到了崇祯皇帝的命令,一个个激动的吆喝着号子,这是京营重组后的第一战,崇祯皇帝在出发前就对他们说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现在当今天子也在队伍里,并且将与他们并肩作战,对于一年多以前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大部分士兵来说,能与天子同吃同训、并肩作战,这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京营兵乃天子亲军,京营骑兵更是个个自诩天之骄子,苦训半年个个都等着、盼着建立军功。

    犹记得一个月前藩王造反的消息刚一传到西山大营里,这群骄兵悍将大多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可崇祯皇帝愣是压着一直没发兵,这可差点把西山大营的将士们给等疯了。

    杀敌!杀敌!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功,有崇祯皇帝在,新兵仿佛都忘却了什么是怯场。

    骑兵的速度很快,转瞬间鲁王的大营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依稀可见大营内慌乱的士兵从军帐内跑出来,有的在穿衣、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找不见,没头苍蝇般乱窜。

    鲁王并非没有安排哨骑,恰好相反,鲁王的哨骑甚至将巡逻范围都扩大到了北京城,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敌人最终会从西山大营冒出来,而且还是全骑兵阵容。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北京城应该是严阵以待,朝廷应该也是将主要兵力布防在京城的内外城墙,谁会想到崇祯皇帝在众多藩王的围攻之下,还会选择主动出击呢?

    至于那些游骑,他们的战马哪里比得了京营骑兵,京营的战马清一色全部来自蒙古,是纯种的蒙古战马,游骑根本来不及将消息传回去,就被京营骑兵悉数斩落马下。

    以至于对于大营里的士兵们来说,这支骑兵仿若从天而降。

    “呼呼——”前排的京营骑兵呐喊着跨越大营外围的拒马桩,呼啸着冲入了大营。

    “张家兄弟、沐家兄弟,咱们直取鲁王中军大帐,敢不敢?”新乐伯刘文炳兴奋的冲在最前头,一刀结果了一个刚从军帐内窜出来的敌军。

    鲜血瞬间喷出来好远,刘文炳被呲的眯了一下眼睛,他还是第一次杀人,心中不禁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些兴奋。

    这次行动,二十几个勋贵子弟主动请缨,要为大军前锋。

    “有何不敢?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英国公家老二张世明一刀刺死一名敌军,而后以刀背拍打战马道。

    “咱听刘大哥的!”沐家兄弟年纪最小,但他们的脸上也是毫无惧色。

    唯有英国公世子张世泽有些紧张,尽管他们在西山大营里都经历过崇祯皇帝的魔鬼训练,尽管张世泽的成绩也都合格,但不知怎的,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兴奋,甚至肚子内翻涌的想吐。

    “大哥,等会儿你跟俺后面。”老三张世武似乎看出了自己大哥的异样,小声道。

    在刘文炳的率领下,二十几个勋贵子弟,外加上几十个京营老兵排成了楔形阵列,犹如一把尖刀般直直的向大营中央突破。

    另一方,魏兴一边指挥着骑兵四处突击砍杀,一边审视着整个战场。

    骑兵在十几个千总的率领下,将鲁王大营分割成了数个小块,在野外三万步军无论如何也不是京营两万骑兵的对手,更何况还是突袭。

    对于鲁王这支新晋征集的军队来说,京营骑兵的猛烈进攻无异于一场屠杀。

    “魏将军,刘文炳带着那群公子哥朝敌军中军大营冲过去了!”一个亲兵大声喊道。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里交给你了,老子过去看看!”魏兴骂骂咧咧的道。

    即便大部分的敌军战力低下,也不等于鲁王以及孔胤植的亲兵战力不行,这群年轻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倘若只是普通士兵还好说,死了也是贪功冒进咎由自取,但那些人可都是京城的权贵,尤其是英国公家的三位公子,一旦有了闪失,以后说不得就得被人穿小鞋。

    鲁王朱寿鋐在亲兵的搀扶下,满头大汗的从中军大帐内走出,迎面正好看到同样慌乱的衍圣公孔胤植。

    “懋甲,不是说朝廷里已经安排好了吗,何以竟多出这许多骑兵?”朱寿鋐一边用锦帕擦拭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一边半询问半质问孔胤植。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朱寿鋐都给打蒙了,但见中军大帐周围全是喊杀声、哀嚎声,间或有火铳的的巨响,不少帐篷因为慌乱之间着了火,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此定是那年轻天子的主意,两个时辰前哨骑还传来消息,北京城大门紧闭,完全没有出城作战的苗头,依老夫看,这些兵可能根本就不是从京城出来的。”孔胤植略微冷静了下道。

    “本王不管这些兵是从哪儿来的,本王只想知道为今之计,如之奈何?”朱寿鋐眼见着敌军离自己越来越近,顿时有些害怕起来,对孔胤植的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本王分析这支骑兵的来头,有个蛋用!

    孔胤植闻言眼睛微眯了起来,这鲁王果然不是个菜,临阵之际慌张成这副模样又怎能成就大事?

    从自己的大帐一路走来,孔胤植只看到这支骑兵势如破竹,鲁王的士兵在这支骑兵面前犹如纸糊一般,根本没有一合之众。

    “殿下,依末将来看,为今之计当尽快突围,否则一旦让敌军形成合围,就不妙了!”鲁王侍卫统领樊平着急道。

    他们对这支骑兵的来路、具体兵力全然不知,更不知道后方还有没有其他步军,这实在太不利了。

    “好,但本王不能丢下将士们不管,樊平听令,本王命你迅速收拢周围将士,与本王一起突围!”朱寿鋐不知怎的突然却英明起来,一番话让周围的亲兵卫队略微有些感动。

    可这话听在孔胤植耳中就不一个味儿了,孔胤植知道朱寿鋐在想些什么,这些兵是鲁王废了九牛二虎才征集到的,倘若丢下士兵不管,所谓的大业也会一同灰飞烟灭,朱寿鋐是不甘心。

    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根据孔胤植的判断,这支骑兵很可能是崇祯皇帝下的令,这位天子可是个狠人,做事从来不留余地,如今你朱寿鋐不想着逃跑,竟然还想着大业。

    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兄,敌军杀过来了,我们快跑吧!”

    正在这时,中军大帐后方,衡王和德王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二人本来就是打酱油的,想着绝大多数藩王都起事了,自己倘若无动于衷,倘若真有藩王能成事,事后他们必然要遭到新君的清算。

    所以这才各自拼凑了一支偏军加入鲁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一路上那么顺畅原来全都是假象,本想着明日就可兵不厌诈的进入京城,却没想到只敌军的一次突袭就令整个大营几近崩溃。

    两人很明显被吓坏了,年轻些的衡王脸上还淌着泪水。

    “慌什么?樊平,还不快去!”朱寿鋐扭头对樊平沉声道。

    此刻,朱寿鋐突然意识到,他是这支部队的主心骨,别人都能慌,但是唯独他不行,他必须表现的更加镇定,至少表面应该是这样。

    “殿下,咱们哪儿也去不了了。”樊平盯着正前方突然冲过来的一波人道。

    朱寿鋐顺着樊平的目光看去,但见百十个骑兵已经快要冲到眼前。

    “哈哈哈!想跑?问问老子的战刀同意不同意!”刘文耀挥舞着战刀冲在最前头,冲朱寿鋐吼了一嗓子。

    朱寿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但身为鲁王侍卫统领的樊平却并不慌张,能不靠任何关系坐上这个位子,樊平并非浪得虚名。

    鲁王的亲卫队由樊平一手训练,足足有三百人,这些士兵虽然也有些慌乱,但却比大营里的其他士兵好了太多。

    “亲卫队听令!举铳!”樊平对周围的亲卫下令道。

    “哗啦啦——”霎时间三百个亲卫迅速将背后的火绳枪端到胸前。

    随着亲卫队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火绳燃烧造成的黑烟瞬间弥漫起来。

    “老二,小心!”刘文炳看到前方的火光,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赶紧对跑在最前头的兄弟吼了一嗓子。

    “砰砰——砰砰砰——”

    霎时间火光飞奔、一阵阵巨响传来,朱寿鋐所在的位置全部被黑烟弥漫。

    如此近的距离,三百杆鸟铳的威力可不容小觑,就连一直在大营外高地上观战的崇祯皇帝都皱起了眉头。

    随着亲卫队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火绳燃烧造成的黑烟瞬间弥漫起来。

    “老二,小心!”刘文炳看到前方的火光,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赶紧对跑在最前头的兄弟吼了一嗓子。

    “砰砰——砰砰砰——”

    霎时间火光飞奔、一阵阵巨响传来,朱寿鋐所在的位置全部被黑烟弥漫。

    如此近的距离,三百杆鸟铳的威力可不容小觑,就连一直在大营外高地上观战的崇祯皇帝都皱起了眉头。

第173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老二!”刘文炳见状肝胆欲裂,拼命的用刀背击打马背向前冲去。

    其父死后,刘文炳、刘文耀两兄弟相依为命,刘文耀虽然大大咧咧不少惹事,但长兄如父,刘文炳从来没认为他兄弟是浪荡子,即便犯了错,不论刘文炳如何打骂,刘文耀也很少去反驳,刘文炳很难接受如果老二没了,他将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大哥,咱么事!”浓烟中传来刘文耀的声音。

    刘文耀虽然莽撞但也不傻,早在看到对方的火绳枪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定意,如此近的距离,跑肯定是来不及了。

    于是在火铳轰击的一瞬间,刘文耀伏身将自己的身体则斜着挂在马背的一侧,而后用尽全力向一边拉动缰绳,同时左手抓着战马的鬃毛让迫使其转向。

    战马控制不住平衡直接倒地,并横着向前足足滑行了四五步,刘文耀则躲在马腹后方,火铳轰击之后,战马背部、头部中了好几枪,躲在马腹后方的刘文耀除了坠落时胳膊腿儿擦伤感觉火辣辣的之外,并没有中弹。

    刘文炳见老二没事,当即带着张家兄弟、沐家兄弟,以及其他勋贵、亲卫数十人跟上。

    刘文耀提着战刀站了起来,中弹的战马仍旧在地上抽搐,喷出的鲜血将刘文耀染成了血人。

    他笑呵呵的望着距离他不到十步的敌人,刘文耀的憨厚的笑容在京营里是出了名儿的,但对于鲁王的亲卫队来说,这笑容看起来却那么的恐怖。

    如此近的距离,被三百火铳齐射,还能安然无恙,使包括樊平在内的所有人都一时陷入震惊。

    “杀了此人,本王赏千金!”鲁王朱寿鋐也被刘文耀阎罗般的造型给吓坏了,当即指着刘文耀道。

    “挡我者死!”不待敌军做出反应,刘文耀提着战刀就迎了上去。

    他决不能给这些火铳手换弹的机会,如此近的距离,倘若再来一次齐射,他说不得就真的要去下头见老爹了。

    这三百火铳手本来是朱寿鋐手里的王牌,但这时候的火铳手与弓箭手一个毛病,倘若一番齐射后能把敌人干掉固然万事大吉,如果干不掉,还被敌人贴脸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刘文耀战刀飞舞瞬间就砍翻了两三人,亲卫队顿时慌乱起来。

    “还请殿下速速撤离,末将来殿后!”樊平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只得抽出战刀对鲁王朱寿鋐道。

    朱寿鋐也看出这群冲上来的官军不是一般人,恐怕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是以勉强鼓励了樊平和剩下的亲卫几句,赶紧跟着孔胤植向后方撤去。

    此时朱寿鋐身边已经没什么亲卫,只有四五个内侍跟着,德王、衡王也差不离,这两位跑的太过匆忙,连自己的卫队都跑没影了。

    只有孔胤植身边还聚拢着三四十个体格高大的侍卫,据朱寿鋐所知,这些人都是孔家人,人数不多,但却从小便习武,乃是孔家的杀手锏。

    孔胤植也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马,并命令侍卫让出了三匹马给朱寿鋐三人。

    朱寿鋐三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三位殿下,难不成还指望坐马车吗?逃命要紧,速速上马!”孔胤植焦急的对朱寿鋐三人道。

    都什么时候了,优柔寡断终不能成事,孔胤植对鲁王失望至极。

    朱寿鋐也知道如今是危急关头,在孔胤植的催促下只好屈从,不过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老好,爬了三次才爬上马背。

    见众人都已准备好,孔胤植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战场,此时樊平带着鲁王的亲卫已经与刘文炳的勋贵团厮杀了起来,樊平很明显占了下风。

    孔胤植当即命令紧急向南撤退,刚跑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不少官军围堵,不过相继被孔家亲卫杀死,德王和衡王都对这几十个亲卫赞不绝口,觉得此番能逃出生天,全靠这些亲卫了,不由得边跑边夸着孔胤植。

    孔胤植哪有功夫管这两人的奉承,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如今如此谄媚,还不是因为身家性命寄托在他身上。

    至于朱寿鋐,他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被战马颠簸的够呛,这才跑了不到一刻钟功夫,朱寿鋐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颠的都错位了。

    孔胤植当然也看到了朱寿鋐的情况,只是他实在没工夫搭理,鲁王的大军肯定是没了,大军都没了,谁还管你是谁?

    为今之计,孔胤植必须尽快找到福王,凭着他衍圣公的名号,不论是他去找哪一方,那些藩王必定都将视他为座上宾,而距离他们最近的便是福王了。

    又跑了约莫一刻钟功夫,鲁王朱寿鋐终于坚持不住了。

    “懋甲,慢些……本王……身体……受不住了。”朱寿鋐喘着粗气道。

    此时,东方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天慢慢的放亮了。

    “殿下,坚持一下,这些官军都是骑兵,此时休息,实在危险。”孔胤植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随口敷衍道。

    此时后方不断有逃出来的溃兵向孔胤植等人汇合,但孔胤植仍旧不敢怠慢。

    似乎是印证了孔胤植的话,好巧不巧的,此时远处真的追过来一拨人,孔胤植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再不顾朱寿鋐的抱怨,向南逃窜。

    “贼将休走!”崇祯皇帝骑着战马,将天子剑扬的老高,冲孔胤植逃窜的方向兴奋的喊叫。

    其身后一群亲卫见当朝皇帝如此兴奋,一个个的也都嗷嗷直叫唤。

    唯独周遇吉皱着眉头紧紧跟在崇祯皇帝的身边,他们的战马都是从上万战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良种,不论从体格上还是耐力、速度上,都比孔胤植的好上不少,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追上孔胤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遇吉皱眉是因为,这陛下怎的与平日里不大一样,追个敌军就激动的不行,还有刚才的言辞,总让周遇吉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似乎在京城听人说书三国演义里似乎经常有这一出。

    唉,这也太儿戏了,以后断不能任着陛下胡来,就这次他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

    反倒是跟在崇祯皇帝另一边的解阎王十分的放松,这厮跟在崇祯皇帝身边最久,自然早就了解这位思维跳脱的年轻天子。

    说他雄才伟略一点不过分,两年时间解决了最重要的财政问题、军队问题,当然这是韩山河与解阎王私下的夸耀。

    但在解阎王看来,在很多事儿上,这位天子也经常不着道,任性起来哪里有半分天子模样,跳脱的像个大孩子。

    崇祯皇帝当然不知道身边这俩大号保镖会这么想他,不过即便知道了崇祯皇帝也不会在乎,多半还会笑着嘲弄他们不知性情。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两年,当皇帝也才只有这段日子,从最初的懵懂胡来,到后来被东林党人上了一课,而后学会隐忍、韬光养晦,这两年来崇祯皇帝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

    但他的心里却一直有股难以克制的理想,他不想当一个一辈子只呆在宫里头的国宝,每天面对的都是垂垂老矣的朝臣、唯唯诺诺的太监,这对于一个后世的灵魂来说,及其枯燥且乏味。

    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崇祯皇帝就下定决心,他终将率领千军万马驱除鞑虏、荡平不臣,他要让黄台吉跪在他身前唱征服,他要让弗朗机人、尼德兰人滚出亚细亚,他要将宝岛东番多回来,他还要远赴美洲,将后世的灯塔国扼杀于摇篮之内……

    总之,长风破浪会有时,杀敌就从今日时。

    练兵一年还多,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崇祯皇帝又怎能不激动,身边又都是自己人,何必去掩饰这份激动?

    爱谁谁吧,他是皇帝,谁还敢嘲笑他不成?反正他要过把瘾。

    三四十个孔府亲卫紧紧的将孔胤植等人围在中间,鲁王的溃兵虽然跟着孔胤植逃窜,但这些兵早已吓破了胆,只想着逃跑根本不听指挥。

    没多久,崇祯皇帝就追到了孔胤植队伍的屁股后头,但前方稀稀拉拉都是溃兵,崇祯皇帝为了方便辨认孔胤植,便兴奋的指着前头的孔胤植等人道:

    “穿黄衣服的是贼首,追杀贼首!”

    “杀敌——杀敌——”皇帝老子如此卖力,一群亲卫自然也跟疯子一样嗷嗷叫着要立功。

    孔胤植听了这话眼睛都直了,他虽为衍圣公,但并没有穿黄色衣服的权力,能穿明黄色衣服的只有宗室人员。

    “三位殿下穿着太过显眼,还是将袍子脱了吧。”孔胤植冷着脸对三个拖油瓶道。

    德王和衡王闻言自然不敢反对,生怕孔胤植丢下他们不管似的,当即一边狂奔一边脱袍子。

    鲁王朱寿鋐哼唧一声,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身体也左摇右晃的有些支撑不住,刚想丢开缰绳去脱袍子,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径直的栽倒在地。

    孔胤植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作声,德王和衡王也对视一眼,老实的没有答话。

    “陛下,那鲁王坠马了!”周遇吉赶紧禀报道。

    作为京营提督,周遇吉自然认得朱寿鋐。

    “派几个人去捉,其他人随朕继续追敌!”崇祯皇帝想都没想便道,如此快的速度下坠马,多半是废了。

    “长胡子的是贼首,随朕追杀贼首!”崇祯皇帝继续高喊道。

    此时崇祯皇帝真有种后世动物世界里,追逐猎物的那种快感,他很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但孔胤植就不这么享受了,四周的溃兵虽然不少,但没有一个听他的指挥,倘若不能趁着周围溃兵多摆脱追击,最终的后果可想而知。

    念及此,孔胤植也顾不得自己那留了十多年的胡须,当即夺过一名侍卫手里的短刃,噌的一声将胡须全部割断。

    德王和衡王相对年轻些,见到孔胤植如此决绝也都默不作声。

    “短胡子的是贼首,随朕追杀贼首!”崇祯皇帝又喊道。

    孔胤植差点气炸了,但打又打不过,只得从自己袍子上私下一大块布将脸给蒙上。

    “蒙脸者是贼首,追杀贼首!”

    ……

    不论孔胤植如何的玩儿命逃跑,但限于战马的速度,孔胤植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唯一让崇祯皇帝略感吃惊的是孔胤植身边的侍卫,这些侍卫在被他包围后仍旧一个个视死如归,竟然没有一个投降。

    且这些侍卫个个战力也都不俗,倘若不是解阎王等人也都是练家子,还真有点棘手。

    即便如此,斩杀这三四十个孔府亲卫,崇祯皇帝的亲卫仍旧折了好几个。

    “陛下饶命!我们也是受了鲁王的蛊惑呀!”德王和衡王都被吓尿了,两个人跪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儿。

    不过二人也不傻,鲁王坠马生死未卜,但朱寿鋐身体本就不好,那么快的速度想必应该凶多吉少,是以为今之计自然要将责任都推到朱寿鋐身上,这样他们二人才有可能脱罪。

    他们虽然有错,但毕竟都是朱家人,再者说他们二人顶多算个从犯,按照宗室惯例,最差也就是软禁。

    所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卖惨,把黑锅全部甩到鲁王身上,极强的求生欲让二人的演技炸裂,以至于他们二人自己都信了。

    但是崇祯皇帝只是冷笑,崇祯皇帝是谁,岂能不知道这些藩王的把戏,况且他所以忍耐这些藩王如此之久,还不是为了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不过既然二人已经成了俘虏,以后如何处置他自己就能做主,毕竟宗室的事儿说白了是他老朱家的家事。

    崇祯皇帝看向孔胤植,这货才是他的最终目标,天下举子的精神领袖、儒学儒教的嫡传子孙、工学理学的绊脚石、朝政改革的拦路虎……

    孔胤植似乎看出了崇祯皇帝眼中的杀意,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如德王、衡王一般痛哭流涕。

    他的身上流淌着孔圣人的血脉,虽然这血脉没有天子金贵,但在某种程度上,却让天下读书人更加敬仰,毕竟大明才多少年,孔家又多少年?

    崇祯倘若想笼络天下举子百官,就必须先笼络住他孔家,他可不认为这年轻天子敢杀他。

    但孔胤植也不傻,想活命最起码的态度必须得端正,费尽心血培养的亲卫死伤殆尽,孔胤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跪倒在地道。

    “陛下,起草檄文并非臣的意愿,全是那朱寿鋐,他派兵控制了孔府,逼迫臣写那檄文,但臣宁死不屈,那朱寿鋐便让人临摹臣的笔迹,又盗用臣的印玺……

    陛下,臣世代沐浴皇恩,又怎会做这等忤逆背叛之事,恳请陛下明鉴!”

    ……

第174章 不留活口

    孔胤植说到后来竟然潸然泪下,一副受人陷害、忍辱负重的模样,不顾自己的身份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崇祯皇帝听的直皱眉头,心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刚才他带着数百亲卫可是足足追了他们半个多时辰。

    那鲁王、德王、衡王很明显都成了孤家寡人,你孔胤植倘若心里没有鬼,你跑毛线?

    就连一向脸皮厚的解阎王都觉得臊得慌,他这次可算是见识到了,读书人倘若脸皮厚起来就没他们武人什么事儿了。

    同时解阎王对这孔胤植充满了鄙视,在他看来,输了就是输了,挺直腰杆子死也死得有骨气一点,你这算什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陛下,咱觉得这人在说谎,刚才这人的亲卫可是杀了咱们好些个弟兄,倘若他真的是受人胁迫,那鲁王兵败时,早该弃暗投明了!”解阎王瞥了一眼孔胤植,对崇祯皇帝道。

    解阎王是担心崇祯皇帝被这一肚子坏水还脸皮厚的孔胤植欺骗,可解阎王也不想想,崇祯皇帝倘若那么容易被骗,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不过崇祯皇帝也不生气,反而很接过解阎王的话茬道:

    “哦?那老解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们?”

    “咱觉得,造反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该如何处置咱大明律里写的清清楚楚咧。”解阎王就算神经再大条,也不敢替崇祯皇帝做主,不过他的言辞里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

    周遇吉闻言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这解阎王该不是忘了孔胤植是何人吧?

    倘若真杀了孔胤植,陛下如何向百官交代,天下举子又如何看待陛下?

    千百年来,衍圣公一脉历经数朝,虽有过错,但历代郡王却从来没有过分苛责过孔家,为的就是笼络读书人。

    周遇吉心中有些矛盾,他不懂读书人的那些弯弯绕,只是觉得这么做,对崇祯皇帝来说并不算好事。

    周遇吉看了看崇祯皇帝,却并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如此长时间的相处,周遇吉也大致摸出了当今陛下的脾性,诸如这等事当今陛下肯定心中早已有了定意,他说不说都没什么用。

    作为武将,周遇吉心里很清楚,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陛下的敌人,或者,比敌人杀死。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解阎王的一番话刚说完,德王和衡王对视一眼都有点傻了,他们二人并不了解崇祯皇帝,只知道这位比他们还年轻的皇帝,只去年一个案子就杀了上万的官员。

    念及此二人是真的害怕了,他们哭嚎着请求饶命,像狗一样想爬到崇祯皇帝身前,但却被几个亲卫拉扯着又拉了回去。

    “陛下,只要陛下肯饶恕臣,陛下以后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孔胤植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恨恨的瞪了一眼解阎王,而后跪在地上十分郑重的恳求道。

    孔胤植知道刚才的把戏对这位天子是没有用的,是以,这次他干脆放下了伪装,打算用真情实意来打动崇祯皇帝。

    在他看来,朝廷施行新政也好,或者以后的改革政策也罢,只要有他衍圣公的鼎力支持,阻力肯定会小不少,留下孔家,绝对是利大于弊。

    这次,孔胤植是认真的,因为他也想起了这两年崇祯皇帝的大手笔,孔胤植确实有点怕了。

    “你当真以为大明没了孔家,就不转了吗?”崇祯皇帝冷冷的看着孔胤植。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以天下文人精神领袖自居,真把自己当成根葱了?

    这天下倘若真有精神领袖,只能是他崇祯一人,他为大明皇帝,绝不允许在他之外,还冒出来个可以影响到国家的所谓领袖。

    孔胤植听了崇祯皇帝冷冽到极点的话,心中顿时大骇,他意识到自己那些所谓的筹码,在这位皇帝心中可能一文不值,当即跪倒在地又道:

    “陛下,求陛下开恩,即便陛下想让臣死,至少让臣再见一见家人,求陛下开恩!”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你倘若真要杀我,看在孔圣人的面子上,总得让他见见家人吧?孔胤植不认为这个要求很过分。

    事实上就连周遇吉和解阎王突然都有点同情起孔胤植,并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两人都以为崇祯皇帝会同意,不过却看到崇祯皇帝轻蔑的一笑。

    “你是想着只要能活过今天,待回了京城,自然会有朝中百官为你求情是吧?”崇祯皇帝摇了摇头,一下就戳穿了孔胤植的奸计。

    或许在崇祯皇帝看来,造他的反就是十恶不赦,可是朝臣却不见得也这么认为,这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要他们想救孔胤植,大可以说孔胤植是受鲁王蛊惑,然后再高谈阔论,讲孔圣人对国家的贡献。

    而后肯定也不会忘了给崇祯皇帝戴高帽子,说些只要崇祯皇帝饶恕孔家,定然就是仁义之君的大话,天下读书人定然也会为他歌功颂德,此事也定然可以传为美谈。

    当然,倘若崇祯皇帝执意要治孔家的罪,自然也会有一些老凡尔赛们站出来,说崇祯皇帝心胸狭隘、刻薄寡恩、不容于人。

    在大明呆了两年,这些事儿崇祯皇帝不用想就知道,天下文人一张嘴,就能把好事说成坏事,把坏事儿说成好事儿,举世独浊我独清,这天下又能有多少明白人呢?

    决不能让这孔胤植活着回京,崇祯皇帝盯着孔胤植的后脑勺再不迟疑,直接下令道。

    “孔胤植带头谋反,为藩王之乱主谋,按大明律,当斩!有哪位勇士来代劳?”崇祯皇帝环视了一圈自己的亲卫们道。

    嘶——不少人心中都倒吸一口冷气,陛下这是要斩立决呀!而且连会审都给免了,这是一点都不打算留孔胤植活命了。

    虽然亲卫们心里也都知道造反是什么罪名,但不知怎的,倘若这里是朝廷里任何一个官员或者武将,他们绝对都毫不犹豫的抽出刀子。

    不知为何,当这个人是衍圣公、是孔夫子后人时,一个个却都迟疑起来,即便他们不少人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但两千年的耳濡目染、代代相传,圣人早已刻在了他们的内心深处。

    谁杀衍圣公,日后定然会被那些读书人辱骂,甚至写进史书,这道理每个人都懂。

    “孔子是圣人,但他的后人不一定是,这孔胤植肯定也不是,怎么,让朕亲自动手吗?”崇祯皇帝知道孔府的影响力有多大,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抵得过任何人,现在看来他可太高估自个了。

    孔胤植趴在地上身体有些颤抖,周围全是崇祯皇帝的亲信,他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无济于事了,但他仍旧不想放弃。

    “求陛下开恩,念在祖上的功德,绕罪臣一命,即便陛下要臣死,且让罪臣回去见见家人……”孔胤植嘴里仍旧在低声恳求,与刚才的演戏不同,这次他是真的哭的稀里哗啦。

    面对死亡,又有几个人能淡定起来。

    崇祯皇帝懒得听孔胤植聒噪,见身边还是没人动手,一时恼怒的皱起了眉头,右手就要拔出战刀自己动手。

    正待这时,左右两边突然传来仓啷的拔刀声。

    原来是解阎王和周遇吉,二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陛下说的对呀,管他什么孔家后人,陛下说得对,孔夫子是圣人,但他的后人不是,如此,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尴尬的是,刚才没人站出来,这一下就站出来俩,一个是亲军侍卫首领、锦衣卫二把手老解,一个是十万京营提督。

    解阎王咧着嘴看了一眼周遇吉,意思是要不就你来动手吧。

    周遇吉也觉得有些尴尬,摆了摆手是以让解阎王来,毕竟杀衍圣公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也没啥可争的。

    但一旁的崇祯皇帝可就没那么好脸色了,直接皱起眉头大怒道:

    “放肆!”

    咔嚓——

    解阎王和周遇吉都被崇祯皇帝突然的震怒吓的一机灵,前者手起刀落,孔胤植当即人头落地,脖子上的血窟窿喷出来的鲜血足足有半丈远。

    解阎王的刀法纯熟犀利,人头滚出去好远,孔胤植的身体才逐渐失去控制倒趴在地上,同时四肢无规则的抽搐起来。

    距离如此之近,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崇祯皇帝以手指掩着鼻子又环视一眼周围的亲卫,而后冷冷的说了句:

    “孔胤植是在逃窜过程中,被乱军所杀的,明白了吗?”

    气氛有些压抑,不过还是解阎王反应最快。

    “是是是,孔胤植就是死在乱军手中的,我等到了这地方时,孔胤植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法子好,解阎王心道,他虽然忠于崇祯皇帝,但其实动手的时候也担心以后被那些文臣用笔杆子抹黑,但崇祯皇帝的话提醒了他。

    是啊,这里就他们这三百来人,而他们又都是同吃同住的袍泽,谁会跟那些文官尿到一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卑职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周遇吉也瞬间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思。

    其余亲卫也都跟着附和,而后崇祯皇帝便欲转身上马,他倒也不担心以后有人泄密,就算有那个嘴巴不严实的,到了那时候,孔胤植之死,也只会是个糊涂账。

    毕竟,谁会为一个死人冒杀头的风险去维护呢?

    “陛下,这俩人咋整?”周遇吉见崇祯皇帝上了马,迟疑了一下问道。

    德王和衡王人都傻了,崇祯皇帝竟毫不犹豫的就将孔圣人之后给杀了,两人呆呆的坐在地上竟然连求饶都忘了。

    “这还用朕下令?留着浪费粮食,杀了!”崇祯皇帝沉声道。

    解阎王和周遇吉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惊,还是陛下果断呀,狠起来连自家人都杀,同时二人心里也很庆幸,幸亏刚才杀孔胤植的时候二人最终站了出来,否则以后不知道陛下会怎么看他们呢。

    解阎王周遇吉二人得了令后,冷笑着走向德王和衡王,这两人立即从呆滞中清醒,他们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拼命的挣扎着,但抓着他们的亲卫也不是善茬,双手猛的一用力,竟直接将胳膊都给掰断。

    德王吃疼的往上一扬脖子,周遇吉手起刀落直接让德王去见了阎王,而后解阎王也是干净利落的一刀,结束了衡王在这个世界上的罪孽。

    在崇祯皇帝的默许下,解阎王、周遇吉命人在周围捡了些干柴,直接将孔胤植、德王、衡王,以及摔下马的鲁王都扔到了柴火堆里,不大会儿功夫柴火堆就被点燃。

    尘归尘,土归土。

    崇祯皇帝见鲁王之事了结,心满意足的带着三百多亲卫朝着后方的大部队汇合。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一轮红日已经爬上树梢,走了约莫一刻钟,不远处逐渐能看到一群群的骑兵,崇祯皇帝端着望远镜瞄了瞄,眉头却皱了起来,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周遇吉似乎也看到了大部队的前头那群人,他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拉了拉缰绳,躲在了崇祯皇帝的后头。

    唯有解阎王满不在乎的依旧跟在崇祯皇帝身边。

    没多久,京营骑兵的大部队就来到了崇祯皇帝的身前,温体仁、陈奇瑜、杨嗣昌、吴甘来、熊廷弼、毕懋康,整个内阁的人都来了,还都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脸色似乎也很是不善。

    崇祯皇帝也突然有点心虚似的,右手蹭了蹭鼻子,露出个自认为很慈祥的笑容道;

    “诸位爱卿怎的也都来了?难道今天的朝政已经处理完了吗?”

    内阁阁臣闻言都没有答话,走到崇祯皇帝跟前翻身下马,而后齐齐的跪倒在崇祯皇帝面前。

    “陛下怎能如此草率?兵家无常,刀剑无眼,陛下即便自己不担心,也该为朝廷、为天下百姓着想,怎能瞒着朝中大臣出城犯险?”温体仁简直气坏了,此刻他也顾不得面前之人是皇帝,言辞间充满了担忧和愤怒。

    ……

第175章 论罪

    “害!这不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听锦衣卫说鲁王的兵到了京畿,就顺便过来瞧瞧,几位老大人怎的也骑上了马?如今这天儿可是凉了,要当心身体呀!”崇祯皇帝笑道。

    来的官员清一色都是内阁的阁臣,文华殿大学士吴甘来还好点才刚刚四十岁,其余人等诸如温体仁六十大几,平日里都是坐轿子、马车的,熊文灿和毕懋康都快七十了。

    这年月可不必后世,大明百姓的平均寿命才不到四十岁,这些年近古稀的阁臣可都是崇祯皇帝的御用顾问、宝贝疙瘩。

    他当然知道这些老大爷为啥一个个气鼓鼓的,因为这次突然袭击压根就没有跟朝臣打招呼,即使是内阁的阁臣也都被蒙在了鼓里。

    一来是孔家名声在外,崇祯皇帝担心鲁王有内应,二来从半年前藩王乱象初显到现在,崇祯皇帝一直在等,十万京营兵急不可耐等待建功,他又何尝不想决胜千里,感受一番冷兵器作战的痛快。

    这三来嘛,崇祯皇帝当然不会告诉内阁,因为一旦说了,他指定没机会出宫,更别提带兵打仗了,说不定几个大爷商量好了,每天都蹲在宫门口守着他。

    “陛下,你不要转移话题!臣在跟您说正事儿!”温体仁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感动,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崇祯皇帝偷偷溜出去的,而且还是溜出去打仗。

    打仗那是闹着玩的吗?士兵们认得你是谁,火铳、火炮可不会认得,这两年来朝廷颇见起色,各方面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包括温体仁在内也都与有荣焉。

    尤其是入阁比较早的温体仁、杨嗣昌、陈奇瑜,他们都知道崇祯皇帝有些玩世不恭、思维跳脱,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崇祯皇帝以及大明的忠诚。

    不止如此,温体仁甚至觉得,当今陛下身上似乎有唐宗宋祖般的风采和魄力,毕竟大明三百年积弊已久,能用两年时间使朝廷逐渐回归正轨的,没有人比温体仁明白这有多难。

    而且当今陛下做事不拘小节,相比两年前也谨慎了不少,至于其他的那些小毛病,他们慢慢敦促规劝就是了。

    可是温体仁从来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当今陛下玩儿脱了,突然没了,他们该怎么办?

    太子年幼,新政还在缓慢推动、北方依旧连年大灾、建虏仍在虎视眈眈,那些刚被打压下去的官僚、豪绅也会卷土重来,两年来的努力将会付之一炬,而后重新回到那个民生凋敝、朝政黑暗的光景。

    温体仁不敢想,一路上他都在祈祷、都在担心,但不知怎么了,一看到崇祯皇帝没事,这份忧心忡忡突然就转化成了愤怒,尤其是崇祯皇帝还一脸不在乎的表情,更是让温体仁气不打一处来。

    在朝廷里,崇祯皇帝是君,他们是臣,但在私下里,崇祯皇帝尊敬、敬重他们,不仅从来没有给他们摆眼色看,甚至经常嘘寒问暖、摆酒席请吃饭。

    温体仁、陈奇瑜等人在私下里也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天子,某种程度上,温体仁甚至觉得当今陛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私下里但凡崇祯皇帝有任何困惑,他们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咳咳,朕这不是没事吗?解爱卿和周爱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朕呢!就他们俩的身手,十个八个都近不得身,让你们担心了,朕有愧!”崇祯皇帝被温体仁呛了好几句也不生气,反倒是认了个错。

    “陛下,再怎么说,如此危险之事,您也不应该瞒着臣等,陛下你可能不知道,得知您偷偷跑出去打仗,温大人惊骇之余晕倒在地,后脑勺磕碰出好大一个包。”陈奇瑜解释道。

    陈奇瑜一向不喜欢冒头,但这次崇祯皇帝实在是太出格了,是以也不满道。

    “竟有这事儿?老周,军中的医官呢,快喊过来给温爱卿看看。”崇祯皇帝闻言心里也有些愧疚,不过偷偷跑出来打仗确实爽,崇祯皇帝都有些佩服朱厚照同志了。

    “臣不碍事,陛下,鲁王是否已经捉到?”温体仁见崇祯皇帝认错态度认真,心里的火气早已没了大半,见崇祯皇帝要叫军医便摇了摇头道。

    “死了。”崇祯皇帝平静的道,仿佛死的是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死了?”温体仁等阁臣听了崇祯皇帝的话都是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不论如何,鲁王都是宗室成员,身上流淌着朱家的血脉,大明三百年不是没有过藩王作乱的事儿,但基本上都是革爵圈禁了事,很少有直接杀掉的。

    “对,掉下马摔死的。”崇祯皇帝解释道。

    “那衍圣……孔胤植呢?”温体仁一张口才发觉说错话了,顿了一下才说出孔胤植的名字。

    “也死了。”崇祯皇帝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什么?”温体仁还没从鲁王的死讯中反应过来,一听连衍圣公也死了,语气都变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有过杀死衍圣公的先例,即便孔家有错,但皇帝一般也都会念在孔圣人的面子上饶恕,再加上不论是哪一代的朝臣,基本上也都会帮孔家说话,毕竟他们的为人处世可都是孔夫子的学问。

    可阁臣们万万没想到,陛下就这么就将衍圣公给杀了,此消息倘若传到大明各地,必然会产生极大的反响,也会影响天下举子对当今天子的印象。

    “害,几位老大人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溃兵太多了,咱跟陛下也一直在找那孔胤植,找了好久才找到,孔胤植也是倒霉,撤退过程中被溃兵给洗劫了,人财两空不说,连衣服都被扒了。

    咱看着有些不忍直视,就与周大人商量了一下,直接将他就地火葬了,你说是不是,周大人?”

    解阎王似乎早知道这些朝臣有此一问,见崇祯皇帝不言语,立马站出来帮崇祯皇帝解释,完了还不忘把周遇吉也给拉上。

    “嗯,确有此事,那些溃兵实在太多了,那边冒烟的地方,烧的就是孔胤植。”周遇吉一下被解阎王拉到台面上,以至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好顺着解阎王的意思说。

    “即便他被溃兵所杀,你们也不该擅作主张将尸体烧掉,不论如何,衍圣公都不是你一个京营提督做得了主的!”温体仁还没发火,熊文灿率先发难道。

    崇祯皇帝所料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希望孔胤植死,而且他们也不会只听解阎王和周遇吉的一面之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被人杀害,也当有三法司来论断。

    “够了!”熊文灿刚说完,范景文还没待附和,哪知道崇祯皇帝直接怒了。

    “焚烧尸体的旨意是朕下的,一个造反之逆贼,十恶不赦的大罪,死了还算便宜他了,怎么,你们是要给孔家脱罪?”崇祯皇帝一改刚才的平静,当即冷着脸道。

    被崇祯皇帝呵斥了一句,熊文灿也不敢在说话,其实他刚才就应该能想到的,解阎王和周遇吉既然一直近身保护着陛下,自然不会擅作主张,也是他有些太急躁撞枪口上。

    毕竟刚才他骂周遇吉,其实就相当于再骂崇祯皇帝。

    只是在场的群臣有一点想不明白,孔胤植真的是被溃兵所杀吗?他们自然不肯相信两个武官的一面之词,陛下下旨焚烧尸体,会不会是故意毁尸灭迹?

    能入内阁的,心思肯定都不简单,陈奇瑜和杨嗣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忌惮,但即便有疑问,所有人也不敢当面问崇祯皇帝,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三百年来,朝廷何曾亏待过孔家?孔胤植带头造反,孔家就是这么报答朝廷的?自古罪名莫大于谋反,你们给朕说说,谋反之人当受什么罪行?”崇祯皇帝见众臣皆缄口不言,便冷冷的问道。

    “这……”包括熊文灿在内,所有阁臣都被噎住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这问题并不难回答,只要略微知道些大明律法的人都知道,最后还是亲卫中的一人见没人回答崇祯皇帝问话,扯着嗓子道:

    “陛下,谋反之罪当诛九族,黄口小儿都知道。”

    所谓的九族,包括父族四,也就是孔胤植自己的一族,包括出嫁的姑母及其儿子一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出嫁的女儿及外孙一家。

    母族三,包括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一家,妻族二,是指岳父的一家、岳母的娘家。

    孔胤植身为衍圣公,孔家有世代沐浴皇恩,其亲族家业之大,在大明仅次于宗室,这士兵一时口快,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随即缩了缩脖子躲在了人群后头。

    “是啊,黄口小儿都知道,既然如此,那朕……”

    “陛下!孔胤植虽然有罪,但孔家其他人却是无辜的,孔胤植既然已经死了,实在不该株连其他人,否则孔圣人在天之灵,何以告慰?”

    崇祯皇帝本来顺着那亲卫的意思就要下旨,温体仁情急之下打断了崇祯皇帝的话,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为孔家人求情。

    “是啊陛下,两千年来,历朝历代无不尊奉孔孟之道来教化万民,孔胤植有罪,但陛下不能断了孔圣人的根呀!”有内阁首辅温体仁在前,熊文灿当即也跪倒在地位孔家求情。

    一时间,六七个阁臣也不顾旷野上崎岖不平的石子,当即都跪倒在地上为孔家求情。

    不是他们胆子大,也不是他们觉得崇祯皇帝好商量,事实上崇祯皇帝一旦决定了的事儿,就很少改变。

    温体仁等人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但他们却必须来求情,与其说他们是为孔家人求情,不如说是为天下文人、为他们心中的信仰去求情。

    孔胤植没了,大不了再从孔家从新选出一个人来当衍圣公,可如果孔家绝嗣了,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所有阁臣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一声所学无处安放似的。

    “朕去岁也曾不止一次下旨株连九族、甚至十族,当时怎么不见诸位爱卿为那些人求情?难道孔家人就是比其他人特殊?”崇祯皇帝故作不解道。

    崇祯皇帝当然知道问题的根结所在,但他就是不明说,显而易见,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孔家难道竟然比天子还尊贵吗?

    崇祯皇帝的问话不可谓不犀利,跪在地上的温体仁额头都见了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或许孔家在他们的心中本来就比较特殊,但读书人毕竟还是少数。

    与读书人相比,天下更多的是不识字的百姓,他们所思所想,皆是一家之温饱,或许在这些百姓们的思想里,诛孔家九族也是理所应当吧。

    正是因为如此,温体仁才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那些话根本唬不住崇祯皇帝。

    只是坐视孔家全族被诛杀,包括温体仁在内,所有阁臣都于心不忍,尤其是范景文,他见内阁首辅温体仁不再说话,咬紧牙关似乎是狠下心似的,抱拳就要开口。

    但范景文还没开口,崇祯皇帝却率先说道:

    “罢了罢了,朕又怎能不知道诸位爱卿的意思,但孔胤植实在罪无可赦,朕若不论罪,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让天下百姓知道,原来有些人就是有特权的,即便犯了滔天大罪仍旧可以免除罪责,这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这样吧,折中一下,只株连孔胤植本族三族,家产充公,其余孔家人贬为庶民,一甲子之内不得为官。”崇祯皇帝叹了口气故作妥协道。

    他也不想与百官举子闹的太僵,事实上遇事相对还是能冷静对待的,倘若不是去岁崇祯皇帝差点被那些人害死,实在让他怒不可遏,他也不会下旨诛了主犯十族。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不想让孔子他老人家从此绝嗣,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逐渐削弱孔家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将儒学拉下神坛,仅此而已。

    “这世上,从此再无衍圣公!”崇祯皇帝见群臣面面相觑,盖棺定论道。

    ……

第176章 大器初成

    这其实是崇祯皇帝的欲擒故纵,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把孔府的人杀光,打压孔家与打压士族豪绅还不一样,士族豪绅是阶级,孔家充其量只是阶级的一员,崇祯针对的只是儒教,孔府只是那个出头鸟而已。

    之所以故意吓唬他的这群朝臣,首先是警告他们不要不知好歹,不斩尽杀绝已经是他对孔家人最大的温柔,至于衍圣公的承袭问题,想都不要想。

    一甲子是六十年,妥妥的两代人,崇祯皇帝相信只要他坚韧不拔的弱化儒学对政治的影响,两代人足够大部分人慢慢将劳什子衍圣公淡忘。

    自古君无戏言,崇祯皇帝的旨意一下达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温体仁也好,熊文灿、范景文也罢,都是皱着眉头互相对视一眼,最终温体仁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反驳。

    温体仁最是了解崇祯皇帝,倘若他的理由足够有道理,崇祯皇帝大概率是会听的,但倘若想以空泛、笼统的所谓理由去糊弄,崇祯皇帝可是没那么好忽悠的,否则这两年朝廷也绝不会做出那么大的阵仗。

    很明显对于孔胤植的事儿,即便是再巧舌如簧,板上钉钉的谋反也绝对说不出个花来。

    这时,京营参将魏兴带着一大波骑兵赶来,内阁的阁臣也都相继从地上爬了起来。

    “陛下,鲁王的军队皆是酒囊饭袋,此战大胜,共计毙敌三千四百多人,俘虏一万两千,由于追击面太广,具体的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魏兴兴奋的道。

    魏兴虽然也算久经战阵,但像昨晚那般的顺风仗还是头一次打,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鲁王大营后,压根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由于缺乏训练,慌乱之下,大军内的士兵找不到将领,将领找不到士兵,当即就炸了营,没人想着与来历不明、人数不明的官军拼命,都想着各自逃命。

    魏兴之所以折腾了两三个时辰才将大军收拢,实在是因为鲁王的兵太能跑了,四面八方跑的哪儿都是,俘虏的一万两千人里至少一半都是从大营外头捉回来的。

    即便如此,目前仍旧有至少一万敌军在四处逃窜,这倒不是因为魏兴没有尽力去追,实在是当时乌漆嘛黑的,风险大不说,抓捕难度也大。

    “骑兵伤亡如何?”崇祯皇帝对敌军的伤亡并不在乎,毕竟之前锦衣卫都已经将鲁王军队的状况摸了个清楚,结果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相比于此,崇祯皇帝更关心京营的伤亡,崇祯皇帝在这十万京营兵里倾注了大量精力,与边军以及孙传庭、卢象升等人的军队不同,京营兵是完全按照崇祯皇帝的想法来训练的。

    目前京营中的两万匹战马还是半年前才到手的,所以这两万骑兵基本上也都是新兵,即便如此,在火器没有跨时代的突破的情况下,骑兵仍旧是这个时代的主宰、崇祯皇帝的宝贝疙瘩。

    “回陛下,伤亡不过三百,其中有二十几个伤兵还是追击敌军的过程中,由于夜间太黑战马被扳倒摔伤的。”魏兴笑着拱手道,仿佛对这个伤亡比例十分满意。

    “嗯,继续去追击溃军吧,莫让这些人打搅了百姓的安宁。”崇祯皇帝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语气淡淡的道。

    魏兴有点想不明白,毙敌三千四,京营兵算上伤员也不到三百,这难道还不算大胜吗?为啥陛下还是不满意?

    “回陛下,卑职担心陛下安危,是以才匆忙赶来,来之前卑职已经派了六个千总继续追捕溃兵,想必到了晚上,还能抓回来不少人。”魏兴解释道。

    其实这事儿周遇吉战前就有交代,此战的重点甚至都不是获胜,而是保护崇祯皇帝的周全,因此周遇吉命令魏兴,一旦击溃了敌军,立即率部与他汇合。

    毕竟福王距离京畿也不远了,周遇吉实在不敢冒险。

    “怎的不见刘文炳他们?朕先前在外围看到刘文耀被火铳手集火,伤亡的人中有没有他们?”崇祯皇帝又问道。

    那二十几个勋贵子弟,是崇祯皇帝认为进步最快的,这群跟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公子哥们训练起来十分的卖力,并且经过他几次三番的洗脑,不论是士气还是忠诚度都嗷嗷叫。

    只要崇祯皇帝一到军营,这些人就旁敲侧击的打听何时出兵,等着建功立业都快等疯了。

    至于那刘文耀,虽然有些莽撞,但到底还是自己的表弟,崇祯皇帝先前因为追击鲁王和孔胤植没顾得上询问,如今却有些担忧起来。

    “回陛下,刘文耀龙精虎猛的一点事儿都没有,陛下不问卑职也要说,卑职真是没想到他们打起仗来如此凶狠,竟然百十号人就敢直冲鲁王的中军大帐。

    尤其是这刘文耀,卑职当时听到阵阵火铳声也是吓了一跳,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躲过那些火铳的,不过听下头人说,那鲁王的秦军侍卫首领樊平正是被刘文耀亲手斩杀。

    还有英国公家的三公子,以及黔国公家的两位公子,作战也都十分勇猛,毙敌至少在三十人以上。”魏兴对勋贵子弟的赞不绝口。

    倒不是魏兴碍于勋贵势力故意给他们说好话,事实上一开始在崇祯皇帝同意勋贵入京营时,魏兴是极力反对的一个。

    京营就是被成国公那群勋贵搞垮的,鉴于前车之鉴,魏兴对那些所谓勋贵颇不信任,至于那些勋贵家的公子哥,吃喝嫖赌魏兴倒是望尘莫及,魏兴甚至跟人打赌,倘若这些他眼中的纨绔子弟真的如其他京营兵一般训练,不出一个月肯定都会全部吓跑。

    当然,他输的很惨。

    但饶是如此,魏兴也不认为这些家伙能在战场上站稳脚跟,毕竟训练和杀人是两码事。

    可昨晚的夜袭,魏兴是真真看到了这群纨绔子弟的真面目,莫看平时训练之余还经常谈笑风生甚至吟诗作画,但狠起来那叫一个不要命。

    且这些家伙多少都有些武学家传,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各方面的能力,比普通士兵都高了不止一点。

    尤其是刘文炳和英国公家二公子张世明,魏兴曾暗中考教过他们二人兵阵、火器等战术方面的知识,二人回答的竟然比不少游击一级的将领还要全面。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这时后方突然奔袭过来一拨人,当头正是浑身浴血的刘文耀,他的马屁股上还挂着一颗人头,奔跑起来那人头甩的飞起,刘文耀不仅浑不在意,边飞奔脸上还咧着嘴望着崇祯皇帝的方向笑。

    “表……陛下,咱斩了鲁王那亲军侍卫首领的头颅!”大老远的刘文耀就扯着嗓门高兴的喊道。

    这群人在距离崇祯皇帝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下马,片刻后便来到了崇祯皇帝跟前,二十一个年轻小伙儿大部分都仿佛被鲜血浇了一样,不少人的头发都因为鲜血的凝固粘成一团。

    刘文炳、张世明相对沉稳些,张世武和沐家兄弟脸上难掩兴奋,至于刘文耀,这小子的得意劲儿都显摆在脸上。

    众人在刘文炳的带领下,相继跪倒在崇祯皇帝的面前,刘文耀更是直接将鲁王亲军侍卫首领樊平的人头,丢在了崇祯皇帝面前,看的崇祯皇帝直皱眉头。

    大明本来没有那么多礼节,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即使见了皇帝也不用下跪,但一群年轻人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都各自撩起盔甲郑重的向崇祯皇帝行大礼。

    一群盔甲小将呼啦啦的集体下跪还是很壮观的,这使得一旁的温体仁、熊文灿等阁臣都为之侧目。

    在刘文炳看来,入京营半年多仿佛脱胎换骨,他虽为新乐伯,但也只是蒙祖上余荫,平日里除了打理家里的那两间商铺,几乎是无所事事。

    入京营之前,刘文炳根本不知道理想是个什么东西,蝇营狗苟、得过且过罢了,是崇祯皇帝让他们知晓了民间疾苦、朝政艰难以及海外那么多的奇闻异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刘文炳对大明疆域以外的世界充满了期许,他想去看看商船、战船满地跑的尼德兰国,想去看看一年只洗一次澡的太阳王路易十四长什么样。

    当然,他更想建功立业为朝廷、为崇祯皇帝分担忧愁,这一切都将建立在军功之上,他现在还只是崇祯皇帝亲卫中的普通一员,甚至连个低级将领都算不上。

    但那又如何,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早晚有一天,他会凭借自己的本事,率领千军万马驰骋万里,列土封疆。

    众小将这一跪,几乎都是抱着对崇祯皇帝的感激,感激崇祯皇帝让他们重获新生,让他们也有了理想。

    另外还有一点,死在他们二十一人手里的敌军至少有四五百人,第一次上战场就能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众人自然都想被崇祯皇帝夸奖。

    尤其是那刘文耀,跪在地上搓着手,就差对崇祯皇帝说声表哥,快夸我,快夸我了。

    可没曾想,预料的夸奖不仅一句没听到,崇祯皇帝反倒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杀了几个农民兵而已,这就得意忘形了?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志向吗?

    还是你们觉得,可以凭借蛮力硬拼关外的鞑子了?或者是有能耐出海去给朕抢地盘了?”

    崇祯皇帝一口气反问了好几个问题,每问一句,刘文耀得意的傻笑就少一分,到了最后成了个苦瓜脸。

    崇祯皇帝其实并没有对他们不满意,他只是不希望这些小将因此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而已,自古以来,骄兵必败。

    再者说,鲁王的这支杂牌军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两万骑兵对战两万多步军,还是夜间突然袭击,即便打赢了,又有什么好显摆的?

    “胜不骄,败不馁,咱们的敌人还很多,倘若小胜一次就这般骄傲,你们又能走出多远?

    你们记住,在这世上,弱小和无知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这不仅适用于你们,更适用于一支军队、一个国家。

    都起来吧!”崇祯皇帝叹了口气道。

    崇祯皇帝的一席话不仅使这群小将惭愧不已,就连一旁的阁臣都在脑子里细细回味。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陛下竟也开始教导人了吗?

    在先前,崇祯皇帝虽然也经常提出非常有建设性的改革方针,他指出来的路子必然都是没错的,但却在细节上把控十分不到位,为此温体仁也好、陈奇瑜也罢,诸多阁臣事无巨细,多半都是他们给崇祯皇帝讲道理,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私下里,温体仁也经常在国事上甚至家事上给崇祯皇帝提建议,说是提建议,其实跟教导差不多。

    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二十五岁的陛下都已经开始教导后辈了,且于情于理说的都很耐人寻味,温体仁心里如何不欣慰。

    “陛下……我……”刘文耀站起身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想认个错检讨一下,无奈脑袋里实在搜刮不出墨水儿,垂头丧气的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此战你们确实有功,众将听旨!”崇祯皇帝撇了一眼这傻表弟道。

    这话刚一说完,包括周遇吉在内,所有武将都眼前一亮,知道崇祯皇帝这是要论功行赏了,周边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武将。

    “周遇吉此战首功,晋武成伯,赐蟒袍。”

    “谢陛下恩典!卑职肝脑涂地为陛下荡平不臣!”周遇吉兴奋的脸都红了,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此时也拽起了文纠纠的词儿。

    身为武将,一生之所愿,斩将杀敌,一生之所求,万里觅封侯,大明的爵位金贵,周遇吉心里自然清楚,但物以稀为贵,也正是因此,周遇吉心中深感荣耀。

    “参将魏兴,指挥得当,进退有据,封轻车都尉,赐飞鱼服。”

    魏兴自然也是兴奋的叩头谢恩,接下来崇祯又根据统计上来的军功簿对一应中级将领做了赏赐,最后才瞥了一眼刘文炳、张世明等人。

    “从今天起,朕提任你们为京营千总,至于是入骑兵、步兵还是火器兵,由你们自己来选择,各赐斗牛服一件,朕对你们期许良多,但一口吃不成胖子,朕希望你们戒骄戒躁,再创战绩。”

    ……

    PS:这两年经历的事儿多,我一直觉得成熟了不少,犹记得当初写扛着AK闯大明时,每每遇到倒霉事儿都要给大伙儿分享一番,如今这本书却很少说题外话了,很多事儿压在心里,或许这就是中年人的成熟吧,但不说不代表就过的好,我现在好穷啊,各位读书老爷那么帅,求打赏啊!

简单科普下武勋和爵位

    爵位顾名思义公侯伯子男,明代封爵虽仍分为宗室和异姓两类,但具体爵称有较大变动,宗室爵位从上到下依次是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另外明代女性爵位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郡主禄八百石,余递减有差。

    文勋和武勋每朝都有变动,这里只列明代武勋,分别是正一品左、右柱国,从一品柱国;正二品上护军,从二品,护军;正三品上轻车都尉,从三品轻车都尉;正四品上骑都尉,从四品骑都尉;正五品骁骑尉,从五品飞骑尉;正六品云骑尉,从六品武骑尉。

    不论是勋还是爵,都是皇帝给有功之人的赏赐,此勋爵制度很早便出现在史料中,但历朝历代所设的勋各有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体现在名字上,也体现在权力上,早期的勋位是有实权的,中期的爵位也是有封地的,但到了大明不论是勋还是爵,除了那份俸禄外,基本就是个名誉。

    勋是为奖励功劳而赠予官员的一种荣誉称号。爵位用在皇家宗室身上是世袭特权,用在大臣身上是为了奖励功臣。一般来说,有大功者封爵,尤其多用于封赠开国功臣;有一般功劳需要奖赏时赠勋,如隋代初建勋制时所说的“以酬勤劳”,这是爵和勋的区别之一。

    区别之二在于,得王、公、侯之爵位可以“食邑”,并可承袭;而勋位只是一种荣誉和地位的象征,最多也只是在服装和俸禄上有所体现。勋与爵在待遇上的不同,可能正是勋位制度产生的原因。因为得爵者的食邑人户只对他们纳粮,而不向国家缴纳赋税,如果得爵者过多,又可世袭,势必造成国家财政赋税的大量流失。然而,有功者又不可不赏,于是赏赐一种地位象征意义的荣誉称号,自然就成了最高统治者的选择了。

    魏晋南北朝时,开始对一些有功之臣赠以“上柱国”、“柱国”、“骑都尉”等称号,但未形成制度,这可以说是勋位制度最早的雏形。勋位制度正式形成与隋代,健全于唐代,以后各朝沿袭并有所改革。

    隋代的勋位分十一等。史书记载:“高祖(隋文帝)沿后周之制度,置上柱国、柱国、上大将军、大将军、上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上仪同三司、仪同三司、大都督、帅都督、都督,总十一等,以酬勤劳”。

    唐代的勋位级别称“转”,共十二转,每个勋位名称对应一级官品,这种对应在《旧唐书》里称“比”,即“比照”之意。举例来说,最高的“十二转”,勋称“上柱国”,身份是“比正二品”。唐代从正二品到从七品的官员,只要有功劳都可以授勋。

    但唐代受勋,主要还是根据战功,文官授勋的较少。勋级功劳大小有一定的升级办法。升级到最高,即上柱国,朝廷还要赐一把戟放在家门口以示荣耀。如果有罪,还可以用勋级减罪。

    唐代的勋位和对应的官品为:上柱国(正二品)、柱国(从二品)、上护军(正三品)、护军(从三品)、上轻车都尉(正四品)、轻车都尉(从四品)、上骑都尉(正五品)、骑都尉(从五品)、骁骑尉(正六品)、飞骑尉(从六品)、云骑尉(正七品)、武骑尉(从七品)。

    宋代的勋位及所对应的官品,与唐代完全相同。但授予方法有所不同,唐代授勋主要出自战功,而宋代是根据授予的官职加赠。也就是说,当什么官,相应加赠勋位,与战功没有关系,这样,文武百官人人都有勋位。另外,宋代的勋位不再称“转”而直接称“级”,一般情况下官员三年升一级。

    辽、金时期,基本沿用宋代的勋位制度。到元代时又有些变动,将勋位改为十级。而且勋位根据军功授予,这与元代统治者以军事征服起家有着直接的关系。

    明代时,勋位制度又有了较大的改革。过去文武官员共用一套勋称,但是像“护军”、“都尉”、“骑尉”这些称号更适合用于武官,用于文官显得不伦不类。因此,明代便另外发展出一套勋称系列,将武官和文官分开。除了最高两级称号文武共用外,文官的其他称号采用“卿”、“尹”这类比较适合的称呼。

    明代文官共十个勋级:左右柱国、柱国、正治上卿、正治卿、资治尹、资治少尹、赞治尹、赞治少尹、修正庶尹、协正庶尹。它们分别对应正一品至从五品。武官共十二个勋级:左右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分别对应正一品至从六品。明代文武官员勋级分为两个系统后,管理体制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勋制归吏部管,现在文勋归吏部管,武勋归兵部管。

    清代对勋爵制度进行了较大的改革,将爵、勋合为一体,统称为“爵”。清代的爵位分宗室爵位和功臣爵位两种,宗室爵位实际是种特权,不具备文官管理中奖励作用,所以不做具体说明。

    以功臣爵位为例,清代的功臣爵位有九等,分别是公、侯、伯、子、男、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每个爵位又分若干等,如公爵分一、二、三等。如此算来,清代的爵(勋)共有九级二十七等。

    清代的爵位也和官品有对应关系,按《清史稿》的记载:公、侯、伯是“超品”,子是正一品,男是正二品,轻车都尉是正三品,骑都尉是正四品。云骑尉是正五品,恩骑尉是正七品。清代的爵位主要授予立功,为国殉职的官员。

    一句话概括:勋爵制度是皇帝为了赏赐有功之臣所设立,有大功者封爵,一般功劳者赠勋,当然只限于异姓,宗室则基本生下来就爵位。

第177章 张世泽

    一次简简单单的夜袭诞生了一位伯爵,不论在场的文武怎么想,反正熊文灿与范景文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酸溜溜的。

    大明三百年,除了洪武建国与成祖靖难时,曾大批的晋升过不少异姓爵爷外,中后期以来,能靠军功获得爵位的人凤毛麟角,就连周遇吉本人都十分的意想不到。

    不过崇祯皇帝才不在乎这些文官怎么想,在场的诸位阁臣,几乎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个文勋,温体仁甚至位列三公,崇祯皇帝自认没亏待任何人,总不能只许你文官风光,武将就活该卖命吧?

    到底是文官还没从历代先帝重文轻武的行径中恢复过来。

    不过仅凭一次夜袭,确实还没资格晋爵,崇祯皇帝虽然不止一次说过有大功劳者绝不吝啬爵位,但也不可能把爵位整成大白菜,毕竟物以稀为贵。

    之所以为周遇吉晋爵,昨晚的战功只是一方面,甚至是很小的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周遇吉对十万京营兵的付出,没有周遇吉,仅凭崇祯皇帝那三脚猫的练兵手段,京营根本不可能成为强军。

    十万京营兵是崇祯皇帝的天子亲军,也是崇祯皇帝在京城赖以‘作威作福’的依仗,没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在旁边守着,崇祯皇帝也担心哪一天再落水。

    然而,在场的还有比周遇吉更激动的,那便是刘家兄弟俩、张家兄弟仨、沐家兄弟俩为代表的勋贵小将,二十一个小将年龄最大的张世泽也不过二十六岁,最小的沐天润才十六岁。

    在此之前,他们在京营中隶属于崇祯亲卫军的外编人员,之所以是外编,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家伙不可能真的一直给崇祯皇帝当侍卫,只不过是为了一起训练方便罢了。

    而军中是个最讲究实力的地方,崇祯皇帝也一直没有给这群小将任何官职,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跟皇帝走的略近些的大头兵而已。

    他们来京营原本只是家里长辈的强制安排,历经了崇祯皇帝的魔鬼训练以及洗脑大法之后,他们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想着建功立业,只是想立大功,当个大头兵肯定是不行的。

    本来刚才崇祯皇帝的一番训斥,使得这群小将以为提任再无可能,所以包括刘文耀在内都垂头丧气的。

    没想到性福来的太突然,崇祯皇帝竟然不计前嫌,直接提任他们为千总,刘文耀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样的枣子最好吃嘴甜,答案是,先给一巴掌,然后再把枣子塞这人嘴里,最好吃,也嘴甜。

    千总对于这群勋贵的祖上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中低级将领,但对于这群小将,无疑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万丈高楼平地起,哪有一出生就当将军的。

    而且崇祯皇帝让他们自己选择兵种,其实也算是对他们额外的恩泽,众小将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感激。

    刘文耀咧着嘴乐的不行,他与其他人不同,刘家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他哥刘文炳承袭了新乐伯,且下一代也将失去这个爵位,刘文耀其实算是个白身。

    他也不像张世泽兄弟仨和沐家兄弟俩一样,要么有个当爹的国公,要么有个当哥的国公,想出人头地,就只能拼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毕竟,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嘛。

    “张世泽,你不在此列。”众小将欢舞雀跃时,崇祯皇帝突然又沉声道。

    人群中的兴奋仿佛戛然而止,张世泽是英国公世子,也是他们这群人中的老大哥,平日里训练时,不少人被罚没饭吃,只有张世泽会偷偷将自己的食物让出来。

    要知道在繁重的训练中,能将仅有的食物分出去都是难能可贵的,不少人即使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很敬重这位老大哥。

    崇祯皇帝还尤其注重军中战友情的培养,不止一次说过,上了战场都是要将后背交给袍泽,他们必须互相帮助、互相信任。

    所以当崇祯皇帝突然说出张世泽不在升官的队列中时,不少人都懵了。

    “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便离开大营吧,这里不适合你。”崇祯皇帝没有理会众小将,略微有些冷漠的道。

    刘文炳是除了张世泽外,年纪最大的,仅仅比崇祯皇帝小两岁,他想安慰张世泽,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只得拍了拍张世泽的肩膀。

    张世泽的两个兄弟,张世明和张世武都颇为不解,尤其是老三张世武,他与莽撞憨直的刘文耀臭味相投,脾性自然也差不离,这厮腮帮子气鼓鼓的,当即就想站出来为大哥鸣不平。

    只是张世泽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三弟,发脾气也不看看面对的是谁,张世泽觉得老三这脾气不改改,以后指定得出大问题。

    崇祯皇帝静静的看着这群小将的反应,对张世泽的处置并非毫无理由。

    这次突袭虽然瞒着朝臣,但崇祯皇帝的侦查工作却一点没少做,早在出征之前,厂卫的人就已经将大量人手安插好,使顺天府范围内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肯定是崇祯皇帝。

    除此之外,就是京营里也有厂卫的人在盯梢,尤其是在军功核对上,以及崇祯皇帝特殊指派的监视对象上,而这群小将就有专门负责盯梢的人。

    崇祯皇帝想了解这群小将的战场表现,就结果来看,大部分人表现的都不错,唯独这张世泽不行。

    其实也不是能力问题,张世泽在原来的各项训练中都达标,否则他也不可能现在还留在军营里。

    问题是在战场上,张世泽竟然一个人都没杀,他倒也不是不出力,只是被他干翻的人基本都是胳膊腿被砍伤,敌人失去战斗力后他一次都没有补刀。

    这就很离谱了。

    倘若这事儿被治军严厉的孙卢两人知晓,张世泽甚至要被论罪,慈不掌兵,自古常理。

    对于这个张世泽,崇祯皇帝也比较了解,论修养其实是这群小将里最高的,但军中可不是讲究修养的,上了战场谁跟你讲礼?都是玩儿命的。

    “卑职,遵旨。”对于崇祯皇帝的安排,张世泽本人似乎并没有多失望,他的表情平静里似乎还带着解脱。

    “怎么,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崇祯皇帝有些诧异。

    “卑职没有,卑职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所以心中并不任何怨言。”张世泽又道。

    自古以来文人掌兵的毕竟是少数,又有几个文人能做到嘴里喊着要仁慈,随后提刀便去战场砍人的,其实即便崇祯皇帝不说,张世泽也知道,军营里并不适合他。

    “嗯,很好,不过,等你离开军营后,朕还另有差事交给你来办。”崇祯皇帝欣慰的道。

    崇祯皇帝还是比较欣赏这个比他大了一岁的张世泽的,起码人家比他还稳重,大局观也不错,文采也还行,各方面能力都没毛病,关键是军营里一块待那么久,互相之间都产生了信任。

    “陛下请言。”张世泽不明所以有些疑惑。

    张世泽其实也在考虑离开军营后做什么,倘若没有这半年多的经历,张世泽必然会选择回到他爹的国公府,继承他老爹的爵位、五六间商铺、以及那几百亩地了,而后浑浑噩噩的聊此余生。

    可这半年多的时间经常听崇祯皇帝讲故事,让张世泽实在开了眼,原来在大明之外,还有那么辽阔的疆域,原来在大海之滨,同样有着诸多的文明、财宝以及战争。

    这一下让张世泽无所适从了,如今的他,已经不想平平淡淡的呆在国公府了,男儿志在四方,可是,他能干点什么呢?

    张世泽对崇祯皇帝要交代的事儿带着期待。

    “朕打算组建一支船队出海做贸易,需要一个信任的人来掌舵,你可有兴趣?”崇祯皇帝想了想道。

    大航海时代不出去分一杯羹,怎么想崇祯皇帝都觉得亏,虽然现在国内还一团乱麻没搞定,但他又不缺钱,这事儿还是得提早提上日程。

    没曾想,崇祯皇帝的话刚一说出口,张世泽的眼睛就亮了。

    “卑职当然愿意!卑职领旨!”张世泽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连着两次给出肯定的答复。

    实在是跟着崇祯皇帝耳濡目染的太多,张世泽只是听说要做海贸,一下就知道了崇祯皇帝想干嘛。

    按照崇祯皇帝的说话,商人赚自家百姓的钱有啥本事,出去挣外藩人的钱才算能耐。

    “那朕就将这差事交给你了,不过此事也不容易,不论是商船,还是水手,还是海外各地的贸易信息,你都需要从头来。

    朕会在资金上支持你,商船可与工部毕爱卿商讨,也可与杨爱卿商议,至于水手,便得你自己去沿海地区寻摸了,此事不急,你先准备准备。”

    其实朝廷的漕船改吧改吧也凑乎能出海,当然,最好的方式还是问郑芝龙要,这厮手里的船队可不小,商船在整个东亚细亚也是最多的,并且大部分都是自己制造。

    之所以要与杨嗣昌商议,是因为之前与郑芝龙接触最多的便是杨嗣昌,杨嗣昌是昨日才刚从福建回来,崇祯皇帝还没来得及召见,不过根据厂卫的消息来看,郑家的事儿应该是搞定了。

    “是,卑职遵命,卑职回去便开始着手去办。”张世泽脸上难掩兴奋,这让刘文耀和张世武都颇为不解,他们很少看到有什么事儿能让张世泽激动到略微有些失态的。

    “行了,就这么着,老……周爱卿,战场就交给你收拾了,朕回宫里去。”崇祯皇帝一句老周本来就要脱口而出,但见周围温体仁、范景文眼巴巴的盯着他,就又改了口。

    闻听崇祯皇帝终于要回宫了,温体仁等阁臣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他们是真怕崇祯皇帝再胡来,毕竟福王的兵马距离这里并不远。

    周遇吉欣然领命,崇祯皇帝则带着一大波亲卫回了宫里。

    然而在军营里呆的久了,习惯了军营里的吵吵嚷嚷,突然回到宫里除了总也批阅不完的奏疏外,崇祯皇帝总觉得有些躁。

    “王大伴儿,召杨嗣昌来见朕。”崇祯皇帝干脆将笔杆子往桌子上一撂,对王承恩道。

    说起来也小半年没见杨嗣昌了,虽然消息上来看,郑芝龙是效忠了他,但崇祯皇帝想知道一些细节,来判断是不是要信任郑芝龙。

    杨嗣昌办公所在的文渊阁就在宫里,没过多久,杨嗣昌就前来请见。

    “坐,朕这些天都在忙活诸王造反的事儿,以至于现在才有空召见你,给朕说说郑家投诚的详细情况吧。”崇祯皇帝指了指大殿内的椅子对杨嗣昌开门见山道。

    他不喜欢没有任何意义的客套,向来都是有事儿说事儿。

    于是杨嗣昌便将他在福建的所见所闻,以及郑家船队大战刘香,郑芝虎战死后郑芝龙痛定思痛,最终选择效忠朝廷的事说与崇祯皇帝听。

    “嗯,给郑芝虎追封的事儿你做的不错,郑家能效忠于朕,对朝廷算是件大事,此行你有大功,当赏!”崇祯皇帝十分肯定的道。

    杨嗣昌听了崇祯皇帝的话,脸上的胡子颤动了一下,自去岁将山陕的事儿办砸以后,杨嗣昌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崇祯皇帝的重用,是以心里头一直很愧疚。

    如今福建之行,总算是解决了崇祯皇帝心中的心病,杨嗣昌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陛下信任微臣,臣已经感激不尽,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实在不值得陛下夸赞。”杨嗣昌谦逊的道。

    “那不成,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否则不是乱了套,这样吧,从即日起你官复原职,朕加封你为柱国。”崇祯皇帝道。

    柱国为文勋,从一品,仅次于正一品的左、右柱国,已经算是文勋中比较高的了,崇祯皇帝不向前任那般抠门,诸如这种名誉性的封赏从来不吝啬。

    “微臣……谢陛下!”杨嗣昌十分郑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拱手谢恩。

    他自然知道崇祯皇帝的脾性,说那些假话空话都是徒劳,崇祯皇帝给的东西还从来没人敢拒绝,是以只得欣然接受。

    “哦对了,朕听厂卫的人说,你这次回来,将郑芝龙的嫡长子郑森也带了来,人呢?朕要见见。”

    ……

第178章 师夷长技

    史料记载,郑芝龙对自己的嫡子郑森颇为器重,不仅给郑森请了大儒教学,在武艺、军事等方面,更是郑芝龙以及他的几个兄弟手把手教。

    郑芝龙自己本人没什么文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跟着他一样出海去受那么多罪,然而郑芝龙却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便是儒学。

    儒学这东西虽然糟粕不少,但不得不说,在忠君爱国方面有着极其突出的作用,甚至当忠孝不两全时也明确了思想,那便是先国后家。

    这就导致了日后郑芝龙想投降建虏时,儿子郑森极力反对,后来郑芝龙一意孤行带着一帮子黑人卫队仍旧投降了建虏,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郑森为了反清复明连爹都不要了,带着郑家军继续抗清。

    多尔衮当时肯定也挺蛋疼,郑家家主郑芝龙是投降了,但他只获得了郑芝龙本人,以及三百乌漆嘛黑的怪人,郑家军仍旧牢牢控制在郑森手里。

    于是多尔衮便笔者郑芝龙写信让郑森投降,不过后来的事儿想必已经很明了,郑森先是带着郑家军效忠于南明小朝廷,国姓爷的称谓也是南明皇帝在那时候赏赐的。

    南明覆灭后,郑成功退居台湾继续坚持抗清,直至死去。

    当然这是后话,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崇祯皇帝对这位日后的民族大英雄,还是极为感兴趣的。

    “陛下,此子目前还在微臣府上,微臣本来已经写了奏疏,提请陛下来妥善安置。”杨嗣昌沉声道。

    不过杨嗣昌心里也有点纳闷,心说陛下怎的对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在意,一路上郑森的聪明好学虽然让杨嗣昌啧啧称奇,但也不至于让日理万机的大明皇帝专门召见,毕竟大明聪明好学的人可多了去了。

    一旁侍候的王承恩听了杨嗣昌的话,立即派了两个小黄门出宫去接,不大会儿功夫,郑森就被带到了大殿里。

    与其他孩童见了皇帝的紧张表现相比,郑森一身黑色锦缎看起来却极为平静,进了大殿也没有四处张望,反而拱着手向崇祯皇帝施礼。

    “草民郑森拜见陛下。”

    “嗯,免礼平身,几年你多大了?在京城还待的习惯不?”崇祯皇帝微微笑道。

    “回禀陛下,小子今年十二岁了,能吃能喝,倘若真说有不习惯的地方,那便是这边比安平要冷上不少。”郑森拖着稚嫩的声音道。

    此时已入初冬,北方温度骤降,自然不能跟福建沿海相比,郑森打小就一直生活在江南,不适应也很正常。

    “嗯,王大伴儿,赐郑森过冬棉服五件,就从慈烺的过冬衣服中挑些吧。”崇祯皇帝对王承恩道。

    朱慈烺虽然才七岁,但宫里给他准备的各式衣服已经预备到了成年,这时候的衣服可不像后世,动辄一两年样式会过时,且即便是太子也并非天天都穿皇袍,事实上即便是皇帝,穿杂色衣服的日子也比皇袍要多的多。

    “谢陛下恩赏。”郑森再次拱手弯腰施礼。

    “呵呵,你可知晓你父亲为何将你送来京城?”崇祯皇帝摆摆手又道。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空话?”郑森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没有直说。

    崇祯皇帝闻言却略感惊讶,从郑森的眼神里崇祯皇帝就看出了一丝精明,再观其言行举止哪里有半分十二岁孩子的怯懦无知。

    “小娃娃,皇爷可最烦听空话了。”王承恩侯在一旁笑着提醒道。

    他也很喜欢这个郑家的小娃娃,总觉得这小子的精气神儿不同常人。

    “真话小子不敢乱说,怕陛下怪罪。”

    “哈哈哈,你爹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说吧,朕恕你无罪。”崇祯皇帝闻言大笑道。

    “是,小子知道爹的意思,爹送我来京城,明面上是送来就学,但其实小子不过是朝廷的人质。”郑森深吸了一口气道。

    “不错,不错,你很聪明。”崇祯皇帝眯着眼睛道。

    历史已经改变了,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他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同时也将很多人的命运也都改变了。

    这就意味着,很多已经发生的事儿不会再发生,很多不会发生的事儿,很可能会发生。

    比如这郑森,在原有历史脉络上,郑森十二岁后,是跟着钱谦益学儒的,也正是经过对儒学的深造,郑森在大义上才会选择毁家纾难、坚持反清复明。

    但如今钱谦益的奋斗草都涨了三丈高了,郑森也来到了从未来过的北京城,一切都变了,与此同时郑森的心性还未可知,这就有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倘若郑森真的如后世般,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报效朝廷为民请命上,崇祯皇帝自然高兴,但倘若这小子走了歪路,以后必然将成为祸患。

    “谢陛下夸奖,陛下放心,爹爹只是一时糊涂,爹爹向来忠于朝廷的。”郑森一边谢恩一边还不忘为其父亲说好话。

    不过崇祯皇帝却不以为意,郑芝龙的性子早已定性,即便他将儿子送过来表忠心,崇祯皇帝仍旧不敢百分百的信任郑芝龙。

    在崇祯皇帝心中,郑芝龙与洪承畴、李自成的情况还不一样,郑芝龙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但他却一一的错过了。

    “你还小,此事暂且不提,以后你便与太子一块就学吧,如何?”崇祯皇帝询问道。

    朱慈烺虽然才七岁,但这时候所学的东西也没有后世分的那么细,翰林院的人也都会因材施教,毕竟能跟朱慈烺一块学习的也没几个人,师傅们也完全顾得过来。

    “谨遵陛下旨意。”郑森倒是很干脆,从出了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郑森就明白,到了京城一切都不一样了。

    包括临行前,他父亲郑芝龙也反复对他交代,京城不是安平,在这里犯了错可没人保他,尤其不能忤逆皇帝。

    不过与太子一同就读,还是吓了郑森一跳,原本郑森以为朝廷必然会安排他进北京的国子监的,毕竟他也到了年龄,倘若没有北京之行,按照他父亲原来的计划,他就是要被送到南京国子监就读。

    郑森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虽然这位皇帝看起来还挺和蔼的,但他的师傅钱谦益就是被这个皇帝所杀,年幼的郑森其实对皇族的人略微有些排斥。

    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犹豫,没法子,人在京城,身不由己。

    崇祯皇帝本来打算让郑森住到皇宫里的,但见这小子才十二岁就这么谨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也没太过在意,毕竟孩子在受教育之前如同一张白纸,师傅教什么他就学什么,头皮痒的水太凉都能把郑森教好,他身为皇帝自然自然也不差。

    不就是请名师吗?一道旨意而已,天下的大儒还不都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教书。

    崇祯皇帝之所以让他与朱慈烺一块就读,其实是打着其他主意,崇祯皇帝从来没打算让朱慈烺完全接受传统的儒学教育,他总会私下里给朱慈烺讲大明之外的故事。

    身为穿越者,他绝不可能让堂堂太子变成个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崇祯皇帝最终决定还是让郑森暂住在杨嗣昌府上,毕竟杨嗣昌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身为内阁大学士,文采什么的自然不比那钱谦益差,说不定耳濡目染之下,也会达到异曲同工的效果。

    “这小子似乎对朕很防备呀!”让郑森退下后,崇祯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对杨嗣昌道。

    “孩童而已,又是初到京城,想必心里头还是有些怕吧。”杨嗣昌不置可否道。

    “可不要小瞧了这个郑森,他日后的功勋可不见得比杨爱卿你低,他暂住在你府上,有空时可多多指点,尤其是在国家大义方面。”崇祯皇帝特意提醒道。

    “是,微臣遵旨。”杨嗣昌心中一凛,从崇祯皇帝刚见到郑森时,杨嗣昌其实就很奇怪,为什么陛下对这么一个娃娃如此上心。

    可杨嗣昌现在仍旧想不明白,陛下怎么会如此确信,郑森将来的造诣会在他之上?

    内阁大学士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不过杨嗣昌只敢想想,他也不敢问,更不敢说。

    “哦对了,对郑家的水师你有什么意见?”崇祯皇帝将郑森先放一边,问起了正事儿。

    郑芝龙虽然交出了水师,但郑家的水师从上到下清一色都是郑家的人在统管,倘若崇祯皇帝能百分百确信郑芝龙的忠心的话还没事,关键是崇祯皇帝并不敢如此冒险。

    “回陛下,臣以为,直接将高级将领全部替换并非上上之策,陛下短时间内也难以寻到如此多的水师将领,况且还必须知根知底。

    依臣之见,这郑芝龙目前是真心效忠陛下的,至少在弗朗机和尼德兰退出南洋之前,郑家都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占南洋,倘若陛下大举替换将领,反倒会令郑芝龙感到不信任。

    倒不如慢慢来,靠着郑芝龙手里的工匠,朝廷可出钱多建造海船甚至战船,也可募集些水手冲入这支水师,待这些水手充分学会了海战海事的技巧,陛下顷刻间就能另外组建一支新的水师。

    依陛下的雄才伟略,有了这支水师,那郑芝龙即便有其他心思,又岂敢忤逆陛下?”

    杨嗣昌对崇祯皇帝的心思大致了解,事实上一路上杨嗣昌都在想这支水师的处置方式,是以崇祯皇帝刚问起,杨嗣昌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杨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朕也不打算强行干预这支水师,只要朕能调得动就成,至于重新组建水师之事,何至于那么麻烦,你再去安平时,给朕物色一个忠心可靠的将领便可。”崇祯皇帝道。

    召集水手去学习,倘若日后成了郑芝龙的嫁衣岂不是亏大了。

    崇祯皇帝之所以不想这么麻烦,是因为工部尚书毕懋康的奏疏,一年多前工部秘密派往壕镜的匠人学成归来,不仅掌握到了弗朗机人的铸炮工艺,就连荷兰人的现役战船工艺也学到了手。

    崇祯皇帝因为这事儿还专门把毕懋康召进宫里吃了顿酒席,大明的福船虽然并不比西式战船小,但在航速上以及火力上终究是已经逐渐被欧罗巴人赶超。

    有了这批工匠,最起码大明的造船工艺与铸炮工艺,会再次与欧罗巴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足以令崇祯皇帝龙心大悦。

    况且,凭借崇祯皇帝对各类科技树的了解,虽然他不能具体的指导工部和宋应星的制造局怎么制造,但至少可以让大明的科技少走弯路。

    仅凭这一点,崇祯皇帝就有把握让大明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不过这都是后话,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从着手组建、到战船制造、水手召集、训练,资金、人才、技术一个都少不了,短时间内想都不用想,不过好在是毕懋康开了个好头。

    崇祯皇帝将这批学成归来的工匠全部冲入了宋应星的制造局,并给这些工匠丰厚的赏赐以获得他们的忠心。

    皇家制造总局是个半封闭的科研基地,这里研制的都是崇祯皇帝交代的,对国计民生、国防最重要的前沿科技,崇祯皇帝甚至命令京营的一个千总对制造总局进行安防轮值。

    在崇祯皇帝的计划里,工部只是一个代工厂,就好像后世的富士康一样,而皇家制造总局才是大明真正的技术命脉。

    崇祯皇帝深知科技的重要性,并且打算趁着如今各大帝国对技术的封锁没有那么严密,再派些人到欧罗巴区,将他们文艺复兴的技术成果都拿回来。

    师夷长技以制夷,后人诚不我欺呀!

    “微臣遵旨,对了陛下,此番微臣回京,郑芝龙除了送来了一大批粮食外,还给陛下准备另外一份厚礼呢!”杨嗣昌想到此后笑道。

    “哦?可是因为蜀王的事儿?”崇祯皇帝询问道。

    “原来陛下知道。”杨嗣昌略感诧异,但随即便想通了。

    崇祯皇帝尤其注重监察系统的管理,厂卫才重开一年多,总人手就已经破了十万大关,这也使得崇祯皇帝总能获得各地第一手的消息,蜀王的事儿自然也瞒不过崇祯皇帝。

    再加上新组建的外务府衙门,他在福建时就看到了外务府捣鼓出来的新式邸报,崇祯皇帝叫他报纸,而这报纸竟然也有名字,叫《万民月报》。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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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只在朕的火炮射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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