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入汉摘桃
果然不出马谡所料,甘宁没等到马超向他求取援军,就派了一支兵马逾山北上。那还是张飞尚且活着的时候,他写信给甘宁,要其发军去与刘封会合,攻打成都,被甘兴霸一口回绝了。但是甘宁就此也了解到,汉中主力南下,守备空虚,于是便与部属商议:“天子初薨,国家动乱,若魏人趁隙来攻,奈何?”
王平建议道:“魏人若来,一取巴中,二取汉中也。巴中有将军监护,料可无虞,然今汉中空虚,不可不往救——汉中若失,门户皆开,恐巴中亦不可久守矣。”
甘宁说好吧,那我就派子均你前去增援汉中,但是——我这里兵力也不是很充足啊,顶多给你三千兵马。王平一拍胸脯:“兵在勇而不在多,平必不负将军之所托也。”
于是王平就领着这三千步卒,经宣汉县北上,来救汉中。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来迟一步,魏军已经杀入汉中盆地,若然堵塞了南乡县,那自己就只能黯然打道回府啦。可是怕什么偏偏就会撞见什么,远远的撒出哨探去,回来禀报:“南乡城头,尽皆曹家旗帜!”
王平不禁顿足捶胸:“吾来迟矣!”可是实在不甘心,于是当日夜间便换穿平民衣服,经小道逼近南乡,亲眼觑看——要瞧瞧守军究竟多少人马,有没有机会可以善加利用。
途中却撞见从城内逃出的难民,说魏军也就数千人,而且——前日取城,今日忽然大搜城内民居,杀猪宰羊,似有去意。
要知道这时代因为物质条件所限,士兵们的日常伙食都是非常单调的,而且经常只能吃个半饱,一旦加了肉食,估计就是要提振士气。拉他们上阵去啦。王平就奇怪啊:“魏人初至,不守南乡,待往何处去?”筹思半晌,突然脑海中精光一现——“得无欲袭城固乎?!”
王平猜得没有错。想当日马谡马幼常轻轻松松夺取了南乡县,本该牢牢守备,以防巴军的,可是马谡虽然对曹真说巴军可能提前北上,那只是为了找个由头。给自己统率一军建功立业找的借口而已,内心深处,其实也觉得巴人北上,怎么着也得再有个三五天吧。
他派人前往城固附近探看,正巧马超召回杜路,魏军探子远远地就瞧见蜀军正在拆卸谷口营寨呢。回报马谡,马谡大喜:“吾若能趁机以薄城固,则马超必退,赤阪易得,此首功也!”于是搜集城内的肉食。给士兵们吃了一顿好的,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城前去攻打城固——不一定能打得下来,只是要摆一个攻击的姿态,迫使马超回援,完了我再回来守南乡不迟啊。
谁想到马谡前脚才走,王平后脚便直抵南乡城下,城内蜀人偷开城门,放蜀军进入,将留守的数百魏军尽皆杀尽。马谡途中闻讯,大惊失色。急忙反身来夺——他回来得倒也快,城门尚未来得及关闭,当即便与王平在南乡城内厮杀做一团。
王子均用兵虽无花巧,却颇严密。而马幼常还是初次率军上阵,真到厮杀起来,才发现兵书战策中所写,都只指引一个大方向而已,缺乏具体实施的细则——比方说敌军登高远射,封锁街道。你该怎么办?一座城池应该先控制哪一部分,才能使战局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导?
本来双方兵数相差不多,蜀军还要略少于魏军,而且蜀军远来,又刚夺城厮杀过一场,略显疲惫,魏军可是昨晚才吃了顿好的,又安睡一宿,体力尚在巅峰。然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仅仅半个多时辰,魏军便即大败,马谡好不容易才率残部退出城去,随即绕城而走,一口气逃回了石泉。
此时房陵太守申仪正在石泉城内,所部也不过两千多人罢了。其实若这两千人,并马谡残部凭坚而守,王平肯定拿不下来,但一来马谡军士气已沮,申仪又慌了手脚,于是急遣快马通知前线——“南乡失矣,巴军近万,前来攻我后路!”
曹真得报,气得一脚就把面前的几案给踹翻了,随即瞥一眼牛金,心说你推荐的好人才啊!牛金也自觉面上无光,可是他想不明白啊,就算巴军真有万人,那也没有毫无警讯,南乡县就瞬间而落的道理啊?马幼常究竟是怎么打的这一仗?!“可惜功败垂成,如今只得退矣。”
咱们只好暂且后退到石泉,同时催促荆州方面拨运粮草,另谋入汉的时机。
当此危急关头,徐公明倒是非常冷静,他分析说:“巴郡广大,据密探所得,驻军不足二万,分守各县,甘宁所能用者,亦不过万人耳。彼岂敢全师以出,来援汉中?若彼实来,则荆州军可直入鱼复也。故吾所料,敌多不过三千耳……”
牛金说不会吧,马谡手底下有四千军,又是提前拿下了南乡城,对方要是只有三千兵,怎么可能瞬间便将其击败呢?徐晃一翻白眼:“吾不知也。”谁知道你家那宝贝儿是怎么打的仗啊?
当下不理牛金,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军亦可退,然不必远。今赤阪旦夕可下,而我急退,马超必然来追,诱其骑兵入于山道,破之易也。”
曹真说这倒是一条好计策,但万一马超不肯追过来怎么办?徐晃笑道:“则吾全力以破南乡之敌,暂于山中歇息。今张俊乂在西,必急攻阳平,马超安有久待而不走之理?候其去也,吾乃更前。”
你马超不是想堵我吗?但你堵得了一头,堵不了两头,趁着咱们粮草还没有吃光,暂且后退示弱,等马超走了,咱们再去打赤阪不迟。
曹真颔首,于是连夜拔寨而退,却使徐晃埋伏在山道两侧,寻机狙击马超的追击队伍。再说马超第二天起来一瞧,魏军竟然连夜退去,不禁疑惑:“吾以为彼三日内必破赤阪也,如何遽退?”马岱说:“此必粮尽故也。”他们也没有想到,巴中的增援那么快就到了,而且还能瞬间突破南乡。
马超说既然如此,那就尝试追击一下吧。马岱急忙拦阻:“不可也。”敌人退回山道之中。咱们骑兵在山道上行进不易,也容易遇伏,还是任其自去便了。马超摇头:“今张郃急攻阳平,陈式一日三告急。吾势不能在此久淹。而若不追,趁机摧破敌胆,曹真候我去而再来,奈何?”对咱们最有利的态势,就是追击成功。杀得魏军胆落,再加上他们粮草不继,将短时间内龟缩在石泉、西城一带,不敢再大举来攻赤阪,那我就有机会西救阳平关,寻机把张郃杀退。所以说,总得尝试着追一下吧。
当即下令,命陈曶率四千步卒前去追击,他自己领着余部,尤其是骑兵。就在赤阪砦下好好歇息一日,倘若情况没有太大变化,便可西救阳平。
陈曶去后半日,突然前后脚两骑驰入马超营中。第一骑是王平派来联络的使者,其实王子均没敢真去攻打石泉,只是虚张声势,以迷惑魏军而已,主力还在南乡呢,使者是从城固兜个圈子赶过来的。马超闻报大惊:“原来敌非粮尽!”赶紧下令:“速召陈曶归来!”可是随即就传来了陈曶在黄金镇遇袭,中箭而死。部属星散的消息……
那边徐晃既设伏已败陈曶,又得到了巴军未向石泉的消息,也不待禀明曹真,主动挥师杀回。马超无奈之下。只得接应刘宁出了赤阪,狼狈退守城固。就这样,魏军终于夺取了赤阪,大踏步入平,随即曹真下令,把附近民家全都给我抢掠一遍。一粒粮食都不可放过!
再说王平得闻赤阪已失,也被迫放弃南乡,来城固与马超会合。各路残兵聚集起来,也有近万之众。马超说我没有退路了,咱们就在城固跟敌人决战一场吧,若能侥幸将其杀退,则汉中还有救,若是战败,只能放弃汉中,先退到梓橦去,守备要冲剑阁。
怎么南边儿还没有打完啊?不管是刘禅赢还是刘封赢,你们赶紧派人过来增援哪!
正在仓惶之际,坏消息又一条接一条传过来。首先是在阳平关下见到了凉州军的旗号,估计下辨已然失守;其次,陈式遣使来报,说我最多再守阳平五日,若无增援,则关必破;第三条消息,又一路魏军从箕谷而来,直取褒中。
要说这第三路魏军,自然便是大都督是勋是宏辅所率了。是勋在汉中,行文周边人马应援,很快就凑够了一万多人,然而他还并不打算动身——总得前线有捷报传来,知道汉中之战稳赢了,我才能摘果子去啊。可是吕子明一日三催,说您身为主将,始终呆在长安可不成啊,也得到汉中去亮一亮相哪!
吕蒙挺郁闷,本打算跟从曹真,伐蜀立功的,谁料半道儿被是勋给召了回来,从此身寄幕府,开始统筹兵马、粮运事。他心说从东吴到曹魏,我这功名都是厮杀出来的,你是太尉不要瞧我做过一段时间文吏,就只把我当参谋甚至僚属用啊。瞧你这样子,是想等汉中之战尘埃落定了再前进,那我跟在你身边,还能够立着什么功劳哪?
因此反复催促,并且说蜀人兵力不足,退守南郑周边地区,各谷口所设堡砦防御力非常有限,太尉您有这一万兵马,足可南下应援曹君侯。终究曹真他们打的也是艰苦的攻坚仗,蜀人虽然以寡应众,咱们若不去增援,也实无必胜之策。总而言之,您跟长安干等着没用,得进了汉中,这仗才能稳赢。
是勋被他催得火大,正好沮授也赶到了长安,是勋把前线战报向他一摆,问道:“子辅以为吾当进否?”沮授沉吟半晌,回答说:“良机不可错失,若因都督顿兵不进而使功败垂成,恐陛下处无可交代。”是勋心说既然沮授和吕蒙都说该当前进,那好吧,我就听取专业人士的话,试着挪一娜窝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长驱直入
曹魏方面三路出兵,一雍州、二凉州、三荆州。荆州方面兵力最为雄厚,但是距离洛阳、长安都比较遥远,消息传递需要时间,司马懿上任也需要时间,发兵自然较迟;最早杀入汉中的当然是雍州方面曹真、张郃二部,随即凉州军也大举南下了。
凉州方面,曹操伐蜀的诏书还没有到,是勋的分派也还没有定,张既、苏则等人便有预感,做好了一应作战的准备,待得一声令下,便率汉羌兵二万余直取下辨。庞德守在下辨,先听说了张郃抄到自己与阳平关之间,断了后路,随即得报凉州大军来攻,不禁抚膺长叹。于是亲率兵马出城,逆袭凉州军,手挺长槊直薄张既,几乎取了张德容的性命。幸亏苏则指挥得当,应援及时,才堪堪救下张既,将庞德逼回城中。
经此一战,张既胆寒,即取印绶于苏则,说:“临阵决断,吾不如卿多矣,今攻城事,一委于卿。”于是苏文师即指挥大军,将下辨团团围住,新造霹雳车,轮番攻打,一连四日,城堞多毁。魏军因之攀城而上,庞德犹自死战不退,先以弓矢射敌,矢尽则短兵相接。部下多劝他降了吧,庞德立眉斥道:“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最终力尽,被小将毌丘俭所俘。
张既又劝庞德归降,姜叙亦道:“昔将军在凉州,马超多所杀戮,唯将军厚爱士民,凉州人每常念之。今刘备既亡,蜀当殄灭,若肯归降,叙必上奏天子,赦免旧罪。”庞德啐道:“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因虑其素有威信,恐为所劫。故此即日杀之。
凉州军就此夺取下辨,分兵以定武都各县,苏则、毌丘俭率军直取阳平关,来与张郃会师。要说阳平关虽然地势险要。终究防守兵马太少,陈式对付一个张郃就已经有点儿捉襟见肘了,骤然又见凉州军旗号,不禁肝胆俱裂,一日三封求援书信。请求马超回来相救。只可惜马孟起分身乏术,难以应援。
再说是勋命吕蒙为先锋,从褒斜道入汉,直抵斜谷口。蜀汉在谷口附近修建了一座大砦,十多座小砦,按规模当有两千人防守,但此时剩下了才不过三百多人而已。吕蒙见小砦多为木造,便即以火箭攻之,顷刻屠灭,随即将大砦团团围住。
吕子明既在是勋面前夸下海口。说只要大都督您进入汉中,则此战必胜也。于是亲自上阵,左手旁牌,右手长刀,援梯而上,身被数创而不退,终于一举将堡砦攻克。
等到是勋率后军进入汉中的时候,吕蒙已经彻底突破谷口,杀到褒中城下了。是勋见吕蒙身上裹着好几处创伤,不禁抚其肩道:“吾意子明大将也。非寻常斗将也,冲冒矢石,斗将所为,子明不当如此。”吕蒙笑道:“为使都督安然入平。故躁急耳。然为国家杀贼,蒙之愿也,何分大将、斗将?”
随即并骑来看敌城。要说是勋既入汉中,本打算也装装逼,搞个羽扇纶巾四轮车啥的,模仿原本历史上的诸葛丞相。可是再一琢磨,土路大多不够平坦,这年月又缺乏减震系统,驷马安车尚且可能把屁股颠破,更何况四轮小车呢?要说孔明最早的文学形象本是“乘素舆,葛巾,白羽扇,指挥三军”——素舆应该是指马车,就那还都是后世人语。抑且战事未息,要是一不小心做了“带汁诸葛亮”,那可就贻笑大方喽。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披甲戴盔,骑马而行,与吕蒙、沮授等参谋共来巡视。觑看良久,沮授皱眉道:“褒中、南郑,相距不过十里,互为依存,实不易取也。”建议是勋:“或西而应张将军入关,或东而与曹君侯相连,先破马超,再可攻城。”是勋笑道:“吾今既已至此,马儿焉有不走之理?”
是勋现在所处的位置非常重要,也具备一定的危险性。褒中在南郑北偏西方约十里处,褒水流经褒中城东和南郑城北,河上有桥,方便勾通。此外,法正还在两城周边依山傍水,构筑了六个小砦,形成一整套完整的防御体系。也就是说,魏军不管攻打任何一点,其余各点都可及时应援,所有守军可以凝聚成一个拳头,给魏军造成沉重打击。
那么倘若分兵以取各砦呢?就是勋手下这一万多人,那还真不够用啊。
从重要的角度来说,魏军只要陈兵褒中附近,威胁南郑,则随时可以卡断东西两侧的应援之路;而从危险的角度来说,蜀军也随时可以绕至魏军侧后,切断谷口,断绝魏军的粮道——当然啦,那得是在汉中守备严密的前提下,估计目前两城、六砦守军不过三千余,是不大敢冒这种风险的。
所以是勋可以暂且不顾后路,挥师向西,以取黄沙、沔阳,配合张郃两面夹击阳平关,或者向东攻打城固,接应曹真。一旦东西两路的魏军中任何一路与之会合,数万之众,便有强攻褒中、南郑的可能性了。
当下是宏辅注目地图,皱眉问道:“二刘相争,结果如何?”不管哪一家打赢了,倘若聚集全力来救汉中,最终的胜负尚且未可知啊。就理论上而言,对方也不傻,应该会暂停兄弟阋墙,一致对外的——就如同原本历史上,袁氏兄弟之争河北一般。但问题袁氏兄弟不过争个大将军号而已,如今争的可是皇权,谁敢说正统问题暂且放下,咱先一致对外?就如同后来的南明君臣也未必皆昏聩之辈,但因为权力斗争而导致内纷不息,遂使清军顺利得渡长江,即望南北朝而不可得矣。
吕蒙说就前几天的传报而言,貌似是刘封占据了上风……
刘封所率汉中军团,本来就是蜀汉最强有力的一支野战部队,成都守军装备或许过之,论素质、训练,以及战斗经验,却多不能及。加上吴懿虽用李严计,囚关平、关兴而不杀,以二子为质,收编了关羽的旧部。但彼等终究心怀二意,不肯拼死而战——再说吴懿也不可能真的信任他们。因此连番恶战,其实双方折损数量并不太多,成都军往往遇敌即溃。即便有孟达、张任等宿将指挥,亦不能止。很快刘封便杀至成都城下。
然而成都城内此时尚有近万兵卒,足够年余支用的粮草,凭坚而守,刘封亦不能克。据说刘封已经许诺。只要肯拥戴他做皇帝,则赦免吴懿、李严等人之罪,仅贬其位而已,且当重封刘禅、刘永,绝不加害。但目前还并没有成都城对此作出回应的消息。
就沮授认为,吴懿很可能会做出一定让步,促使刘封北上以救汉中,与咱们先拼个两败俱伤,则他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但是刘封也不傻,而且据说黄权颇善权谋。究竟成都方面开出什么条件才肯满意,其间尚须折冲樽俎,反复权衡也——只是留给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是勋心说若我是吴懿,便赍皇帝玉玺以于刘封,表示愿意拥戴他做皇帝,但前提是——你在破魏之前,不能够进成都城。名分这种东西,时人可能看得很重,但在是勋所见,还应该把实力摆在第一位。如今既然实力不侔。那么硬把着玉玺也毫无意义,还不如用此玉玺诱引刘封北上,自己好趁机积聚力量,重整兵马呢。
南中地区估计是指望不上啦。那么从成都再向南,犍为,还有刘备新设的汉嘉等郡,涸泽而渔,尚可招募数千上万兵卒也。倘若刘封真跟咱们拼了个两败俱伤,吴懿就有机会靠着两三万人击败刘封。甚至复夺汉中……
不过再换个角度考虑问题,若然玉玺不在手中,缺乏了大义名分,军心士气恐怕就难以保障了……
自己跟这儿干想也没用,不管刘封是否能够北援,自家先积聚起实力来才是第一位的。若能将张郃、曹真全都放入汉中,则是有五六万大军也,怎么也能跟蜀中精锐一战了。蜀汉总兵力有十万没有?分守各处,再刨去成都一万人,估计刘封手下撑死了也就四万。我要是能在汉中站稳脚跟,很快就收秋粮了,包括荆州在内各地援军亦将陆续赶到,则汉中必可无虞也。就算这回灭不掉蜀汉,能够稳据汉中,则蜀贼如藩篱尽撤,随时都可以殄灭之。
那么该先往哪个方向去才好呢?如今汉中唯一的机动兵团在马超手中,正在东线与曹真交战——好,咱们就先往东去。
即在褒中以北背山立营,做牢固守势,然后命吕蒙率部先发,去援曹真。可是随即就有捷报传来——成固已下,马超已走!
原来当日马超被迫放弃赤阪,退守城固,徐晃也不在赤阪停留,便即衔尾而追。曹真遣人诫之道:“须兵马集至,乃可俱前。”徐晃不听,以“马超初至城固,立足未定,当急击之,或可破也”为辞,奋力而前。城固南依沔水,别有七砦相连,徐晃扬声攻其东砦,实取北砦,马超急遣马岱率骑兵应援,却被徐晃奋力击退。马岱退向城固,城外鹿角九重,乃移其活动者放入,但徐公明亲将麾下二百骑俱入阵中,直薄城下。蜀军无不惊骇,适马超又闻是勋入平,虑后路被断,于是弃城而走,南渡沔水,欲归南郑。
此时曹真恐徐晃战败,急遣部将朱盖、殷署等率数百骑兵来援,徐晃与之合,即击蜀军于沔水之上,杀伤甚众。马超无奈之下,也不敢再入南郑了,被迫收拾残兵,直接退出了汉中。
此时吕蒙也到了,与徐晃东西夹击成固,刘宁、杜路知不能守,被迫开城而降。徐晃就问刘宁:“前在赤阪,其砦将陷而将军不降,何今日乃降也?”刘宁道:“前不识将军天威故也。今悍破城围,守军尽皆胆丧,乃不敢不降耳。”
捷报传至是勋本营,是勋听了,就觉得这仗打得……怎么这么眼熟呢?啊呀,此非原本历史上徐公明于襄阳、樊城击破关羽之形状乎?!(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故人重逢
在原本的历史上,徐晃先得偃城,再逼敌围,督殷署、朱盖等十二营佯击围头,而密攻四冢。关羽见四冢屯将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被徐晃击退。随即徐晃就猛追关羽,俱入城围,关羽因此大败,遂解襄阳、樊城之围。
在历史上徐公明这场仗打得是非常经典的,首先声东击西,其后攻屯破援,最关键是在逼退敌军以后,毫不停歇地衔尾疾追,使残敌无法重新整束起来,导致一溃百里。不仅如此,原本关羽围襄、樊鹿角十重,为其入围,道上鹿角必撤,徐晃趁机紧紧咬着对方,一直冲杀至围城之下。所以后来曹操称赞他:“贼围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且樊、襄阳之在围,过于莒、即墨,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
不过在这条时间线上,关羽没攻打过襄、樊,当然更没有水淹于禁七军事,于文则倒是避免了出乖露丑,徐公明却再没打过这般漂亮仗。但是将领个人的素质和经验终究摆在这里,今天攻打城固,他就把马超象关羽一般给赶下了沔水。
待得是勋与徐晃相见,也甚为感佩,拉着徐晃的手,直接就照抄了历史上曹操的原文:“贼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破贼屯,多斩首虏。吾用……吾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如将军者也!”
嗯,就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名气有没有原本历史上的曹操响亮了,这“长驱直入”成语的来源,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城固既破,曹真、牛金等亦大步向前。赶来与是勋回师,兵力既雄,遂将南郑、褒中等处团团围困起来。随即是勋再遣吕蒙西进。攻取黄沙垒,阳平关因此人心散乱。最终为张郃、苏则等所破,陈式自刎而死。
本打算等张郃与凉州军赶到,就开始猛攻褒中和南郑的,只要拿下了这两座城池,那汉中基本上就全在掌握之中啦,即便刘封或者刘禅争位分出结果,率军来援,也很难把汉中再给拿回去了。
然而正当此时。南郑南门打开,突出来一哨人马,当先一将银甲长槊,跨着高头骏马,连踏数营,还刺伤了魏将徐商,竟然被他顺利突围南去。当日是勋闻报,便即骑马来看,远远地也瞧不分明。等到敌将去远,有人将俘虏的几名蜀兵押来。是勋就问:“适才领汝等突围者,谁人也?”对方答道:“常山赵将军。”
原来赵云被马超囚禁在南郑城中,与外界难通消息。但是等到马超南逃,魏军包围了褒中、南郑,消息传入城内,守军个个面无人色,都萌死志。有人就提议啦:“今赵将军尚在城中,既马将军去,乃可共举赵将军为军主也。”汉中军轮番鼓噪,马超留下来监护他们的武都军将也没了主意,只好把赵云宽放出来。
赵云这才大致了解了前后战局。不禁慨叹道:“此非马孟起之过也。”兵力对比太过悬殊,能象马超打成这样。已经算很不错啦。可是你要是一开始就不囚禁我,也不怀疑汉中军将。真能把武都、汉中二军拧成一股绳,说不定形势会比现在强多了呢——“人但有私,安可望胜?”
眼瞧着汉中已不可守,为今之计,也只有步马超的后尘,先逃到南面去再说——阳平关下的魏军应该还没有到,若等他们到来,恐怕就想突围都很困难啦。与其困守死城,不如为汉家多保留下来一些百战之卒。
于是赵云便即召聚南郑之兵,觑一个空档,亲自率领着他们突出重围。是勋闻讯,不禁抚掌:“常山赵云果一世良将也。”关张虽亡,蜀中尚有赵云,还有甘宁,马超也还活蹦乱跳的,这仗未见得就能好打了呀。
下令挺进南郑——褒中已成孤城,旋即亦降。
进入南郑城中,自有沮授等去安抚平民、清点府库,是勋召集曹真、牛金等将,计点功劳,待向洛阳报捷。马谡因前战败之过,暂褫禄位,素服来见。是勋仔细询问了南乡之战的经过,便指着马谡对众人说道:“吾离都时,马季常(马良)曾语:‘吾弟常思沙场建功,必预此战,然虽熟读战策,却言过其实,难堪大用。’请我多看顾之。”
马谡满面羞愧,垂着头不敢说话。
其实是勋还是挺看重这位马幼常的,并且觉得在原本历史上,他的被杀就多少有点儿冤枉。街亭之战虽然史料记载非常简略,难窥全豹,但张郃所部有五万大军,马谡所领只蜀汉前军而已——诸葛亮最多不过十万人出蜀,是不可能给马谡一半儿的——则马谡在街亭以寡敌众,所面对又是宿将张郃,其实打败仗也未见得可耻。从来胜败兵家常事,要是吃回败仗就杀一大将,那么从诸葛亮往下,蜀汉一个领兵的都活不了。
故此后人揣测,马谡之死,可能真正的原因有三:一,导致一次北伐全线崩盘,不戮之无以谢众,那就只好拿他的脑袋来安定人心了;二,马谡在街亭“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郃所破”,关键不在吃败仗,而在于不听指挥,这是诸葛亮所不能忍的;三,马谡战败后或有亡匿逃罪事,所以罪加一等。
但是不管怎么说,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诸葛亮用人失当,马谡此前从来也没有亲自领兵打赢过大仗的记录,骤然使其直面张郃,打输了很正常,能打赢才是奇迹。演义上还说诸葛亮见到王平送来马谡在街亭的立营图,不禁大惊,便欲以杨仪去替换马谡,那就更扯了。要知道杨威公和马幼常几乎是同一类人,天赋才能和性格特征非常相似:一,骄傲;二,没有实际打仗的经验;三,不怎么听话……
总之。曹真固然愤恨马谡几坏大局,但终究这仗因为徐晃的奋战而打赢了,所以也没想拿马幼常来泄愤。并无杀他之意——是勋当然更不会有了。略一沉吟,便道:“幼常帷幄之才。不当将兵也,可暂入我幕中,以期将功折罪。”作为参谋,马谡、杨仪辈还都是很合格的嘛,再说也可趁机拉拢宜城马氏之心。
嗯,正好有一件事,要尝试着让马谡去执行……
翌日,张郃等亦赶至南郑。拜见是勋,并且还押了一个人上来。是勋一见,恍惚识得:“此非简宪和乎?”
刘备到荆州并入川之后所收的部属,是勋大多没有见到过,也非常遗憾,未能得睹“凤雏”与法孝直之面也。刘备的元从党,是勋则大多都熟,其中除赵云和这位简雍外,亦大多故去。简宪和是被吴懿故意调出成都,使往武都监马超军的。政变之后,他就被马超给囚禁了起来,并且没有赵云这般好命。下辨城破,直接就落到了魏军手中。
就见简雍面色惨白,形容憔悴,是勋见了也不禁唏嘘,乃问:“宪和尚识得我否?”简雍苦笑道:“是君名满天下,为魏家重臣,雍如何不识?忆昔在徐州初会君时,尚弱冠少年也,今须亦如许长……吾发则早斑矣。”
是勋劝道:“宪和亦当世才骏。受刘备恩遇,君臣相结。合当为之效死。然备既殁,宪和盍降欤?”简雍摇头:“吾汉臣也。焉降魏狗?”
旁边儿孙汶听简雍说“魏狗”,直接就把眉毛给竖起来了,拔剑便欲杀之,被是勋厉声斥退。是勋笑一笑说:“卿刘备之臣也,安得而论汉臣?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年代久远,宗牒不录,即欲绍汉统,安可得乎?若果忠于汉室,昔则不当党附公孙,谋害刘伯安;既至荆州,当从刘景升命;后得入蜀,便当拥刘季玉为主……”
要说刘备这一支是不是真为中山靖王之后,其实非常值得商榷,因为从很早以前就丢了爵禄,被贬为庶民,所以皇家宗谱里几无所载。在原本历史上,要等与曹操同灭吕布以后,曹操援其入朝,献帝才现查宗谱,勉强承认了他——也说不定只想为老刘家再找一个靠山,所以假也做真罢了。
比之相比,刘虞、刘表、刘焉这三支,就要根红苗正得多。刘虞刘伯安是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真真正正跟东汉皇室是一家,他被公孙瓒所杀,刘备你要真的忠诚于汉室,当初就不该投靠公孙瓒。刘表和刘焉都是汉景帝刘启之子鲁恭王刘余之后,虽然隔得跟刘备自称的一般远,人好歹谱系分明,东汉朝廷历来都承认啊。结果刘备你投了荆州,不肯实心诚意帮忙刘表,却又入蜀,入蜀后夺取了刘璋的基业……你怎么不把刘璋推出来当汉天子呢?
“……汉其绝矣,魏得禅让,得国之正,超迈蜀中。宪和非腐儒也,岂有不明?”
简雍一撇嘴:“是君之舌,吾昔日即曾见识,自知无可辩也。”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你——“然良臣择主而仕,忠臣从一而终,雍虽顽劣,亦不愿二三其德。”
是勋说你可想清楚了啊,你要是愿意投降,我必可保你性命,要是不肯降呢,就只能把你押解去洛阳,交由天子发落了,很可能死路一条。简雍一挑眉毛:“吾主既崩,雍当从死,故苟活者,使中原知大汉亦有烈士也!”
是勋百般劝说,简雍只是不听,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将其押将下去。沮授凑近是勋,低声问道:“以太尉之口,昔日能使我不从袁本初死,何今日不能使简宪和不从刘玄德死耶?”是勋轻叹一声:“简雍纵横之士,安得与子辅相比。”那意思,我当初绞尽脑汁也要把你保下来,是因为你才能卓绝,死了可惜啊;至于简雍,他就比你差得太远啦,劝不服就劝不服吧……
其实他心里说,想当初曹操霸业未成,我劝他多保留下一些人才,他当然听得进去,如今就另说了。而且战事未毕,我也不可能在简雍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即将简雍等所俘武都、汉中二郡的蜀汉官吏,也包括庞德的首级,尽皆押送洛阳,交给曹操处置——只有降将刘宁、杜路暂留军中,以为向导。正巧族弟是峻押运粮草到来,是勋就说了,我便宜你这场功劳,你帮忙押送囚徒吧,是峻大喜而去。
是峻本为郑县令,三年任满,回京待选,因其考绩,本来有机会外放一郡太守的。可是他才到洛阳,就听说是勋被任命为大都督,率军伐蜀,当即去找是复商量,说你帮忙走走路子,让我也在令尊幕府里掺一脚吧,若能立下战功,将来的晋升之途必然更加坦荡。是复自无不允,于是通过公主老婆和师兄诸葛亮等人的关说,让是峻领下了押粮的重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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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两重要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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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中南向,共有东西两条道路。东路始于南郑南方,先翻米仓山,再循潜水谷道,可至巴西的汉昌。西路则出阳平关,经白水关、马鸣阁等险要,可抵葭萌、梓潼——梓潼以下,就可以算是正式进入了成都平原。
马超首先率领残兵退出汉中,因为阳平关已失,故此只有走东路,翻山越岭,千里迢迢,抵达汉昌,这才得以略加休憩,重整队伍。诸将齐聚,商议行止,王平建议说,不如东归鱼复,去与甘将军会合,汉中将陈曶则建议向西进入成都平原。
可是这时候马超也已经得着二刘相争的消息啦,吴懿困守孤城,周边郡县皆为刘封所得。他心说我若能带这数千败兵去与吴懿会合,他再任命我为前线总指挥,不信击不败孺子刘封……可问题我进不去成都城啊。若然西去,那就只能向刘封俯首称臣啦。
然而东行也未必靠谱,甘宁在鱼复是地头蛇,自己兵马又不充足,贸然前往,必为甘兴霸所并也。你说啥,甘宁未必会起这种心思?那除非自己心甘情愿接受他的领导啦,然而无论名位、品秩,还是出身、资历,自己都要比那**头子高太多啦,吾岂甘心下之?!
马岱最了解兄长的心思,当下微微使一眼色,马超会意。便命众将先去休息。明日再议——转过头来就跟马岱二人密商。马岱说啦。兄长你当日绝张飞而听吴懿,是不忿名位在关、张之下(其实还有垂涎骠骑将军位的意思在,马岱没好意思说),如今关羽、张飞都挂啦,赵云陷身南郑,估计也活不了,您这会儿若去投靠刘封,必被目为股肱之臣啊。要说谁还可能压在您头上。估计也就黄公衡了吧?但黄权原号镇北,比您差了好几级,将来咱们争取争取,别说骠骑了,说不定连大将军都有份儿哪。
马超皱眉道:“今吴子远困守成都,或难成事也,往投刘封,亦无不可。然吾昔斩张益德使而囚简宪和,复攻赵子龙于阳平,刘封心胸素狭。可能容否?”马岱说了:“昔日事,乃可托言为吴懿所欺。今刘封直当魏人大军,安能不捐弃前嫌,倚重兄长耶?况兄长前悍斗赤阪、城固,于国亦有大功也,刘封岂敢不纳?”不过你得先警告那些跟着咱们出来的汉中将,要他们别在刘封面前胡言乱语。
马超筹思半晌,无奈之下,只得依从马岱所言,于是翌日即召唤诸将前来,说我决定了,要西去归从于太子刘封。然后义正辞言地讲了一番国家大义,说如今魏人大举入汉,社稷危在旦夕,诸位就应当与我合同一心,共御外侮,以报先帝之恩遇也。我失武都,尚且在汉中拼死御敌,你们守备汉中有责,失土之罪,便当抵命!只有咱们拧成一股绳,太子才法不责众,不好怪罪咱们……
王平不愿西行,请求率部东归鱼复。马超虽有吞其兵马之心,但如今是在甘宁地头上,事也不敢做绝,只得放他去了。
即率残部两千余,仓促西行,最终在葭萌见着了刘封。
原来这个时候,刘封已经逼和了吴懿。原本他提出的条件,是要吴懿打开成都城门,放自己入驻,全盘接收,这当然是吴懿、李严所坚决不肯同意的。对方提出,可以使刘禅暂去天子号,承认刘封为太子,两下罢兵——但这成都城嘛,且等你退了魏军再回来吧。刘封说也行,那你们先把天子印玺送出来给我吧。吴、李自然一口回绝。
最终还是黄权与徐庶两边磨合,要大家伙儿都以国事为重,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才算勉强达成协议。成都城献出军粮万石,并关羽以及北属众将的家小——自然包括了关平、关兴,以及张飞之子张绍等——刘封则暂且撤围。
随即刘封便留关平守备雒县,监视成都,自引大军北上来救汉中。可是才行至葭萌,就听说怎么,阳平关已失,汉中眼瞧着要丢,咱们不赶趟啦。
即召黄权等将商议。黄权说了:“昔法孝直语之先主,云:‘鱼复、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今虽失汉中,若能保此二关,国事尚未可论也。”鱼复有甘宁守备,不说万无一失,安全系数也是挺大的,再说距离太过遥远,咱们也赶不过去。至于关头,乃是指的“白水关”,想当初刘璋之所以能够抵御住张鲁连番不断的北线侵扰,就是堵住了白水关——咱们应当派遣良将守备。
刘封就问了:“何将可用?”黄权请令道:“权愿往,为殿下守住此关,必不使魏人一兵一卒得入也。”刘封说不行,自从益德遇害、子龙北上后,你就是我的首席参谋啊,须臾离开不得。想了半天,说暂且让张绍去守吧,只要他有他爹三成的水准,关头保安可期。
此外,还使关兴守备马鸣阁,作为白水关后的第二条防线,刘封本人暂驻葭萌县北。根据黄权的盘算,即便魏人十万大军来攻,没有半年六个月的,也是很难攻破这两重要隘的。可若真有十万大军,即便吃尽今秋汉中盆地的新谷,估计也支撑不了大半年啊——“且逼其退,乃可挟功南定成都,进而徐徐再图汉中,或可使社稷危而复安也。”
随即数日后,马超率领残部赶来会合。果然不出马岱所料,刘封这会儿正愁麾下缺乏良将呢,一听说马孟起从汉中逃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就待出城相迎。还是黄权提醒他:“马超初绝张益德,心向刘禅,今战败来归,实无奈耳。太子当恩威并施,始能获其心也。”
刘封说我明白了,便命马超入城,报名觐见。马超兄弟心中忐忑,躬身而入,一开口就是:“罪臣昔受吴懿之欺,以为先帝属意刘禅也,乃为其弃武都而争汉中。今知殿下实真命主,特来请罪。”
刘封板着脸问他:“权奸弄势,使吾兄弟相争,孟起所在偏远,不明真相,本亦可原也。然先失武都,再丧汉中,其竟谁之过欤?”
马超赶紧摆各种客观条件,说武都本就是我的防区,如今失守,我无话可说。可是汉中并不归我负责啊,我能在汉中连番苦战,牵制魏军大半个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关键是众寡实在悬殊,士气又因内乱而靡沮,就算孙、吴再世,恐怕也很难拖更长时间了——“殿下明察。”
刘封乃问:“赵子龙何在?”
马超有点儿慌了,旁边马岱赶紧抢先开口:“未能逃出南郑,恐已不幸。”刘封正在感伤,忽听门外侍从报道:“翊军将军(赵云)踵卫将军(马超)之后,今亦率残部归至城下矣!”
马氏兄弟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刘封是没注意到,随口要他们先下去休息,他要亲自出城去接赵云;旁边儿黄权可是瞧得真真的,便即暗中吩咐属下:“仔细监护卫将军等,毋使随心走动。”
兄弟二人就此被软禁在城内,马超不禁埋怨马岱道:“今赵云得归,必于太子前谮吾等也,恐首身分离,就在明日!前日若不听汝言,东投甘兴霸,或不至此。”马岱苦着脸说,我怎么知道魏人那么没用,竟然还能让赵云给跑出来啊——“然兄长昔日亦未曾害赵子龙也,唯使军令一,故暂羁押耳,乃可以此为辞,必不致为害。”
再说赵云、廖淳等逃出汉中,走的道路跟马超相同,几乎前后脚就赶到了葭萌。刘封喜出望外,亲自出城迎接,赵云伏地痛哭道:“臣无能,汉中竟失矣!”刘封拉着他的手,抚慰道:“汉中虽失,但将军仍在,异日岂不可复?况孤闻汉中之守,主将为马孟起,当非将军之过也。”
要说刘封这份嘴脸,半出真心,半是黄权教他的,说之所以吴懿等人不肯支持您,就是因为您向来倨傲,不屑与彼等来往(其实是刘备得了亲儿子以后,吴懿等人主动地疏远了刘封)——“今为大汉储君,当效法先帝,宽仁待下,恩结诸将,若人人皆肯效死,国家焉有倾覆之理?”
所以今天刘封回想并且模仿着刘备向来的姿态,虽然略显生硬,也算学到了五六成,赵云见状,不禁怀念起了刘备,匍匐在地上,哭得那是更加伤心了。刘封好不容易才把赵云扯将起来,命其收泪,黄权趁机就问啦:“卫将军适至,何不与子龙同来耶?”你们都是从汉中逃出来的,怎么分了前后脚哪?
赵云把前情略一叙述,刘封大怒,顿足道:“此无信之徒,尚敢矫饰欺我,孤必杀之!”黄权赶紧劝他,说马超好歹是国家上将,他又没有真的谋害了赵云的性命,论罪也不当斩的,反倒容易寒了归者之心。赵云也劝,说:“马孟起实叵信,然国家危急之际,还请殿下宽宥前情,论才用之。”
刘封冷冷地一笑道:“卿等既请,孤便不杀,然此辈正不可用也!”谁放心把兵马交给这么一混蛋啊!
于是入城之后,即使赵云、廖淳与马氏兄弟对质,问马超说,既然赵云都已经答应你了,暂且搁置争议,一致对外,你为什么还要囚禁他呢?马超按照与马岱商议的结果,分辩道:“为曾两属,恐子龙不肯用命也,故暂囚之耳,实无伤害意。”
刘封说那好吧:“孤今亦恐孟起昔向刘禅,不肯用命也,当暂囚之——并无伤害意耳。”(未完待续。)u
第二十四章、天险阁道
刘封当场下令,将马超绳捆索绑,押将下去,然后注目马岱:“汝今欲从孤否?若能立功,或可赎乃兄之罪愆也,不然,退敌之后,兄弟并戮!”马岱赶紧跪下磕头:“愿从殿下之命,绝无二心。”
刘封之所以囚马超而用马岱,一是前于汉中囚禁赵云事,马岱终究是从犯,二则马家所属还有千余武都骑士跟随南逃——虽然战马基本上算是丢光了——若将马氏兄弟全都羁押起来,恐怕这些人不肯甘心听命。所以他便按照黄权的献计,把兄弟二人分开来处理。
随即刘封就问赵云:“今汉中仓促难复,关头为益州门户,前使张绍守之,恐未必稳妥,子龙肯为孤往守否?”赵云急忙拱手:“愿为殿下效死!”然后顿了一顿:“请以伯瞻(马岱)为副。”
赵子龙倒是一心为国,很想弥合他跟马家之间的嫌隙,因为终究马氏也算蜀汉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若因遭受打压而转投曹魏,或者仅仅是出工不出力,对于此战的胜负都影响甚大。不过马超居心叵测,又曾坑陷自己,赵云也不是圣母,真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马岱就表面上看起来,比马超要老实得多,赵云因思若能并肩御敌,或可拉近二人之间的感情,从而与马家化敌为友吧。
刘封允准,于是即遣赵云、马岱火速前往白水关,接替张绍指挥守备。
再说是勋既入南郑,便即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牛金建议,不妨暂且止步,候秋粮收割完毕再大举入蜀为好——“此番仓促出师,粮秣难继,前在赤阪,因恐粮尽,疾战而苦,士卒伤亡甚众。今若急南。恐再堕昔日窘境也。汉中既得,是益州门户在我掌握之中,蜀贼尸居余气,或将自灭。何劳都督忧怀耶?”
曹真说咱们夺取汉中,确实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但这仗还不能说真正胜券在握了——“蜀自有门户,在白水、鱼复,譬如攻城。吾今止得其附耳,外郭尚未破,孰云无忧?刘封尚在成都城下,若即北上来守白水关,吾恐难得寸进也,当遣一军急取其关,并马鸣阁,强扼蜀贼咽喉——真愿往。”
沮授也说:“自关中逾南山以取汉中,其道险阻,十倍于蜀中出取汉也。若吾等止步不前,一旦未竟全功,被迫退却,异日蜀或反夺汉中矣。”略略朝是勋使了个眼色,说:“陛下尊体不虞,若能灭蜀,必欣然而喜,疾或可瘳也。”
是勋明白沮授的意思,他真不是在说什么只要灭掉蜀汉,曹操一高兴。病就能够好了,而是说曹操这病肯定好不了啦,不定哪天就会咽了气。倘若我们不能一鼓作气彻底灭亡蜀汉,一旦曹操驾崩。新旧交替之际,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关注内务,而再无大举对外用兵的余暇了——蜀军若是趁此机会,很有可能再把汉中给抢回去啊。
于是一拍几案:“吾意已决,暂休三日,全师以向蜀中!”
沮授赶紧来拦。说别介啊,您这话就外行了不是——“出阳平而向白水,道狭难行,岂容数万大军并进?先遣一军往取可也。”
最终决定,由曹真率领四千人先期向白水关进发,是勋则暂留南郑,抚循汉中,稍歇数日。此外,还命苏则出阳平关而西,配合张既彻底平定整个武都郡,并且寻机向广汉属国挺进。
广汉属国本为后汉时行政区划,刘备入蜀后更之为郡,因为原属国治于阴平县,故名阴平郡。郡内多山、少路,羌、氐混居,魏家欲取,关键点不在军事方面,而在政治方面,故使名守且有与氐羌交涉经验的张既、苏则为之。
再说曹真与张绍几乎前后脚赶到了白水关,曹真连攻三日都未能夺取关隘。是勋在后方待得有点儿不耐烦,于是亲率部曲、参谋们,押着解给曹真的粮草、物资,亲出阳平关前来觑看。从阳平到白水,二百余里地,皆在山谷之间穿行,而且山路越行越高……
为什么越行越高呢?大概在后世宁强县境内,西汉水迤逦而南,中断北道。这西汉水,也就是后世的嘉陵江上游,水势湍急,崇山峻岭几乎是被江水如同天降神剑一般从中劈破,两侧陡崖直上直下,根本就无路可通。前人果有智慧,又有毅力、恒心,竟然硬生生在崖壁上凿孔插木,造出一条腾空的道路出来——这就是著名的栈道了。栈道的起点,就在白水关北方不远。
是勋骑马走在栈道上,就觉得如履薄冰一般——天知道哪一段路面年久失修,瞬间垮塌,就会把自己连人带马全都掫沟里去啊。
便对身旁的孙汶、沮授道:“吾只当南山诸谷,天下奇险,既得汉中,可再不履此等道路矣。不想真正蜀道,实在于此……”怪不得原本历史上曹操拿下汉中以后,就把胆气全都给磨平了,还说:“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不听司马懿等人的谏言,接连在南郑停留了好几天,导致刘备稳固了蜀地之防,曹操只得被迫退兵。
然后就是刘备积聚已足,主动出蜀地而向汉川,硬生生从曹操嘴里把汉中给扯下来吞了……
等到了阳平关前,登高而望,就见栈道盘曲而上,于最高峻险狭处筑成一土木寨堡,曹真每回只能派遣数百人尝试攀援,却总被对面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我靠这没有大炮朝上轰,怎么可能攻得上去?是勋当场就气沮了。顾左右道:“此关险峻,为吾平生所仅见也。今始知何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矣!”
曹真苦笑着说没有办法,对付这般要隘,别无良策,就只有一点点儿填人,一点点儿磨啦——自己这数日间连续发起猛攻,收获甚是微小,估计着怎么也得再花个十来天的,才有可能破堡。可是如今死伤已经有六百多了,足足是守军的三倍,真要等到破关之日。估计自己这四千兵马,基本上就算是丧失战斗力啦——还得请您再替换一拨部队上来。
是勋心说我手头也不过才五六万人啊,要是按照三换一的比率,估计等拿下白水关。刘封就该寻机找我决战了……再说了,我是可以再换人上来,但刘封见在葭萌,他难道就不能继续增兵吗?拿这儿当绞肉机啦?仗不是这么打法的呀……
随口问道,关上守将是谁?你可有尝试劝他降顺吗?
曹真答道:“初来即射箭书入。许之厚爵,然不能动其心也。守将乃张益德次子张绍。”
是勋心说张绍我知道啊,这人在历史上本来没啥名气。张飞所生二子,长子张苞,演义上描写得挺英勇,其实少年早夭,后来袭了张飞爵位的就是这个次子张绍,貌似一直在蜀汉朝中当文官,最终陪着刘禅降了魏。倒是张苞的儿子张遵,曾经跟随诸葛瞻在绵竹拦挡过邓艾。算是有过上战场的记录。
于是摇头:“虎父未必虎子,张绍其名不著,而能独守白水,若刘封易以他将,恐更难下。且即下白水,其后尚有马鸣阁、葭萌关,皆非易与者也……”原本历史上刘备出川攻打汉中的时候,就曾与魏军连番争夺过马鸣阁,葭萌关則是演义中张飞对战马超之处也……那些地方虽然我还没有见着,估计不会比白水关好打多少。就算始终胜利,不给刘封以反击的机会,这一点点磨过去,先不提填进多少人命了。得哪辈子才能入蜀啊?
汉中盆地虽号粮仓,但经过前一阵子的厮杀、践踏,估计今秋的收成不会很好,光靠那点点粮食,真能够支撑我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伐蜀之战吗?或许牛金说得对,我应该暂且止步于汉中。晚点儿再来这儿冒险……
还在琢磨,曹真问道:“吾欲再攻敌堡,都督可愿往观否?”沮授赶紧拦住,说都督在此远远觇看即可,千万不可靠近,因为地势实在是太过凶险了,若有闪失,悔之莫及啊。
是勋猛地一皱眉头:“堡上多木楼,何不纵火?”
从来攻坚战,或以力,或以智。不过栈道绝险,两峰夹峙,缺乏足够腾挪的空间可以用谋,那就只有尝试力克了。可是除了最野蛮的蚁附外,同样因为地形所限,摆不开任何的攻城器械。
就这么大一点儿的土木小堡,投石机一架,瞬间就能给轰平喽,问题即便可以把投石机分拆成部件运送过来,承力的主稍是不能拆的,要怎么运上栈道?再说了,就这晃晃悠悠的栈道,庞大的投石机真能立得稳吗?恐怕未等伤敌,自己先得连人带械给掫崖下面去吧。
所以是勋想来想去,只想到一条办法,那就是——放火箭。对方不就是个小堡嘛,咱们火矢齐飞,直接把它上层建筑都给烧光,必然大摇敌心啊。
曹真苦笑道:“木楼易焚,然若延至栈道,修复恐难也。”咱们脚下这可不是土路啊,是木头栈道,同样易燃,在这种情况下,谁敢放火?所以这些天双方箭矢纷飞,全都是“素”的,谁都不敢放火箭。可有一点,对方位置比较高,射程因此较远,我们在远程打击上就吃了大亏,一般情况下奋力冲到堡前,士卒就得折损个两三成,就此再无勇力一气破堡了……
所以还是照我先前所言,得一点儿一点儿磨——“末将告退。”
曹子丹出去组织新一轮攻势了,就留下是勋与沮授等众参谋在此,全都注目地图,皱眉沉思。突然一阵北风袭来,是勋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不禁道:“已入秋亦,汉中之粮,当可收也。”抬头瞧瞧迎风舒卷的旗帜,不禁慨叹:“风向正佳,果不可用火攻否?”
沮授压低声音说道:“虽不可用火,然都督今舆来物,或可用矣。”(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五火鬼兵
赵云、马岱率数百步卒,押着部分粮秣、箭矢,自葭萌北上,来援白水关,两地间直线距离不过百五十里而已,但西汉水嘉陵江回环曲折,栈道亦随水道而行,实际路程超过了三倍还不止,连走四日,堪堪得到。此前亦曾遭遇张绍派往葭萌告急的使者,说魏人已抵关下,日夜攻打,士卒折损甚众,箭矢也恐不足,希望太子尽快增援。
赵云既驻蜀中,又曾在成都、汉中之间来回跑过好几趟,对于白水关地形之险要深有体会,他恐马岱常在武都,未识地理,故此绍介道:“关头依壁而筑,连贯栈道,天险雄峻,实以此为最也。敌自北来,无闪转腾挪处,唯正面仰攻一途,栈道狭窄,攻亦不过二百许人,若众反为所累,又不敢纵火。前张绍报曹魏前军约四五千,关中有八百卒,自可敌之。但守御得法,即百日亦难破也。”
马岱提醒他:“张绍未熟战阵,不可与乃父相比,魏人来则必命能将。从来国在德不在险,将在谋不在勇,若张绍果能守此,太子不命吾等来也。”赵云点点头,说伯瞻你说得好,所以我一路上心急如焚,就怕迟了半步。不过好在目的地近在眼前了,估计今日午后便可入关,接替张绍指挥——有你我在,必不使魏人破关也。
话音刚落,忽见前面白水关方向有浓烟腾起,二将不禁大惊:“得无关破乎?!”正如赵云所说,白水关连接栈道,所以攻守双方都不敢纵火,照道理无论是燃炊造饭,还是点烽报信,都不至于造成那么浓的烟雾啊,除非关卡被破,张绍在走投无路之下,主动放火烧关,甚至烧断栈道。欲阻敌势……
大惊之下,赶紧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走不多远,果然遇见了自家的败兵。赵云忙问:“关破否?张将军何在?”败兵个个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魏人施妖法也,守卒多死,白水已陷!”赵云和马岱面面相觑,各自惊骇莫名。
原来此乃是勋抵达关下的次日,朝食过后。白水关守将张绍便即鼓舞士卒,各执器械,严密守备,以待魏人的进攻——按照惯例,再过不了多久,曹真就该发起本日的第一轮冲锋啦。正在此时,忽听关下鼓乐喧天,蜀军闻听都不禁一愣啊,心说若要进攻的话,擂鼓也就够了。干嘛还要奏乐?难道是曹魏主将到了?可哪怕皇帝亲至,也没在战场上还演奏器乐的道理啊。
张绍手搭凉篷,抬眼望去,只见魏军于栈道较宽处左右布列,簇拥着一个人出来。此人打扮好生怪异:也不戴冠,长发披散,黄绸抹额,左右各插一支长长的雉尾;身穿黄色长衣,衣襟不系,迎风鼓荡;跣足。不着鞋袜;左手托一方印,右手执一长剑。
当即就有几个小兵叫唤起来了:“是治头大祭酒!”
张绍心说治头大祭酒是啥玩意儿了?便唤一名呼喊的兵卒过来询问。小兵解释说:“昔师君治汉中,道法广布,及于葭萌、梓潼。以道术精深者为祭酒,领众且能活死人、布者,号治头大祭酒……”说白了,这是五斗米道张鲁以下最高级教职者“治头大祭酒”的装束。
张绍惊问:“得无能施妖法者耶?”小卒面如土色,连连点头。张绍本人也将信将疑,但还是高声训诫并且安慰士卒:“勿使靠近。则其法必不能用也!”
再瞧那位“治头大祭酒”距离关头一箭多地,停下脚步,张嘴说了几句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分明。可是随即簇拥在他身旁的魏军就一起高呼起来,隐隐绰绰的,随风飘过来大概是这么几句话:
“师君今在洛阳,为魏天子座上客,则魏伐蜀贼,必使高徒助之也……即降可免死……若不从命,大祭酒当役五火鬼兵取关……凡蜀人者,一并食尽!”
要说张鲁的五斗米道,其发源地就是四川,后来被刘焉唆使北取汉中,这才在汉中大肆扩张开来,几乎造成一个宗教王国。虽说刘璋上台后与张鲁翻脸,在境内禁止其道法传布,但各地尤其是靠近汉中地区,私下信奉的百姓仍然不在少数。而就算不信五斗米道的,蜀人向来崇巫信鬼,也大多认定了张师君及其手下那些弟子啊、祭酒啊,全都确实会使妖法。于是听得此语,大多胆战心惊,有几个胆儿特别小的,或者迷信思想最为浓厚的,直接抱着头就朝关城下缩。张绍手执长刀,连斩两人,才算勉强把人心重新给稳住。
魏人呼喊一阵,见蜀人并无降意,于是“治头大祭酒”便在栈道上踩罡踏斗,挥舞剑、印,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出来,随即他身后就冒起了浓重的烟雾。张绍凝目观望,心说这真的是妖法吗?还是放火燃烟,用以惑我?可是魏人真敢在栈道上放火吗?
正在惊疑不定,就见一阵风起,将那浓烟直朝关上卷将过来。张绍略略朝后退了一步,觉得此烟甚呛,忍不住就大声咳嗽起来——身旁咳嗽声也此起彼伏。张绍忙叫:“仔细戒备,勿使敌军趁烟来攻……”可是话才喊了一半儿就喊不下去了,只觉得喉头火烧火燎的,随即鼻中竟然淌下血来。
有蜀卒大叫道:“鬼兵,鬼兵来啦!”只见浓烟之中,自“治头大祭酒”身周突然涌出无数鬼怪来,个个眼似铜铃,面赤如血,獠牙外翻,一手是五彩斑斓的旁牌,一手执刀,蜂拥而至。蜀兵无不大骇,争相奔蹿,张绍也不能止。张绍急了,心说什么鬼兵,我射死一个,汝等便知虚妄啦。当即取过弓来,搭上箭,瞄准最前面一个“鬼兵”,便是狠狠一箭射去……
可是他这时候手是软的,那箭仅仅飞出十余步远,便随风而飘,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去了。旋即那些“鬼兵”便已冲至关前,攀缘而上……张绍还待抽刀抵御,却被一名“鬼兵”横牌一挡,他跌跌撞撞地站立不稳,竟然一个跟头栽下关城,直堕入汹涌的西汉水中……
白水险关,就此告破。
当然啦,这个世界上本无妖法,也没什么鬼兵,这全都是是勋所玩儿的小花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得感谢他前一世的记忆,在当时的社会里,古老传承的各类曲艺、评书,本来掺杂着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受政治大环境的影响,在他少年时代,大多被用“唯物主义世界观”给修正过了。表演者往往会花费很大篇幅,绘声绘色地描述所谓诸葛军师观星借风、撒豆成兵云云,其实都是利用了时人的迷信思想而搞的障眼法,他当时如何分派,如何化妆,如何放烟雾制造气氛……
不过一开始,其实他还并没有想到这一出。当日起意放火取关,被曹真直接驳回,是勋就不怎么甘心啊——风向如此之好,不让放火,那不是太过可惜了吗?于是询问沮授,沮子辅就说啦,咱虽然不能放火,但“都督今舆来物,或可用矣”。
是勋舆来何物呢?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他一直看重的火药武器。
且说当日曹操斩杀道士谢徵,一方面火药武器的研制再没有了领头人,二来谢道士多年未出成果,曹操也逐渐对这种新武器丧失了信心和兴趣,于是干脆——不再专搞一摊了,还是归给兵部吧。火药武器开发和研制的重任,就此落到了诸葛孔明头上,然而诸葛亮对此也不甚了然,只好前来向老师是勋请教——这东西最初就是你搞出来的呀,如今该怎么继续研究下去,还是止步原有的基础即可,您得帮我拿个主意。
是勋说别以为就你跟马钧研究机械,才能出军国重器,其实这火药武器发展下去,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当然啦,如今我就算跟你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更不会信。所以火药武器的研发不可以停,我给你大致指点几个方向吧:
第一,是硫、硝、炭三种原料的纯化,只有原料够纯,才能产生最高的燃烧效率,甚至是爆炸效率。曾经有穿越写道主角一发明火药,便用以爆破城墙,这完全是扯淡的事情,且不说传统黑火药基本属于燃烧药而非爆炸药,就算也能爆炸,在原料提纯技术低下的前提下,能当炮仗使就不错了,还炸城墙?
第二,是尝试添加其它辅料,以增强其燃烧或者爆炸某一方面的功效,经过反复实验,拿出最合适的配比来,进而尝试大规模生产。是勋隐约记得,在武经总要中记载过三种不同的火药配方,原料就非常丰富,除基础三样外,应该还有蜡、油、漆什么的。
第三,目前的火药做燃烧药勉强够用反正比这年月其它的军用燃烧药效用高,做助推剂和做爆炸药,都还属于儿童玩具层次……估计原料提纯和配方细化也不是一朝一昔之功,那么不妨换个思路,咱们用火药再搞点儿别的玩意儿出来……比方说,发烟药?
“可试调以砒霜、巴豆、狼毒等,看是如何……”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直取葭萌
搞科研光有方向和经费是不够的,还得要有人才——在这方面,是勋初研火药,可以说是得到了重要人才谢徵的协助,问题谢道士也就大专生水平,等火药发展到了本科程度,他就玩儿不转了。所以是勋一番侃侃而谈,完了诸葛亮一摊双手,说人从何来?谢徵已死,我再找谁去继续研究啊。
是勋垂首想了一想,便问孔明:“故阆中侯尚在否?”
所以说“故阆中侯”,不是说此人已经亡故,而是说他在旧的爵位体系下受封阆中县侯,而在新爵位体系下面……是勋还真记不清转为何爵了。此人非他,正是昔日雄踞汉川的张鲁张公祺是也。
张鲁的五斗米道烧不烧丹、炼不炼药,是勋不清楚,但知道张鲁的爷爷张陵,后来被追认为天师道的始祖、第一代张天师,而天师道的某些派别确实是炼丹的。所以指点诸葛亮这条道儿,让他去找张鲁打问打问。
你还别说,张鲁并没有死,仍在洛阳郊外,挂着镇南将军、都乡侯的虚衔闲居,而且虽然曹操不允许他大肆宣扬自家的道法,但平常教授几个弟子、在村儿里宣讲布道,那还是不禁止的。张鲁正好穷困,因为当年跟随他逃出汉中的有不少虔诚信众,当了多少年祭酒,早就不会种地维生了,只会布教、施法,如今全得靠着他们的老师君管饭,张鲁那点点俸禄、爵禄,根本就不够花费的。
所以他跟诸葛亮是一拍即合啊,说我介绍你几名弟子,你给他们正经找个饭辙吧。于是诸葛亮把那些五斗米道祭酒一股脑儿都塞进兵部武备司,负责火药武器的新研发去了。然后时隔不久,毒药发烟筒新鲜出炉。
这回是勋出征汉中,就带来了这么一批毒药发烟筒,美其名曰“烟焰瘴天”。此外还跟过来一名五斗米道的旧祭酒,如今就任兵部武备司从七品令史,姓李名绛字隐芝。
这位李隐芝本是蜀地土著。德阳人,自称为老聃李耳之后裔,据说出生之前,他父母同晚梦见到有绛衣仙人抱玄光托生。故此起名李绛。李绛曾经拜在张衡门下学道,算是张鲁的小师弟,在汉中也曾烜赫一时,后来跟着张鲁逃归曹魏。他这回过来,一是充当汉川向导之职。同时也负责各种火药武器的运输、贮存和修理、应用。
当日在白水关下,沮授就建议咱们不必放火,既然风向合适,不如使用“烟焰瘴天”,熏他娘的吧,于是是勋便召李绛过来商议。李隐芝观察了一番地形,说此处两峰夹峙,几如甬道,利用风向,二百步内确实可以发射毒烟伤人。但问题经过我们实验。五十步内中毒烟者口鼻皆流血,基本上丧失战斗能力,若至百步外,效果就不怎么好保证啦。而且烟若不散,兵卒很难跟进,烟若散去,估计效果也就过去了……
终究这不是后世的化学武器啊,不大可能真的当场把人给毒死哪。
是勋道我听说以清水蘸湿手巾,蒙住口鼻,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烟雾类伤害。你可以先试验一下成不成。至于对敌人造成的伤害有限嘛……眼珠略略一转,即问李绛:“卿昔日在汉中为祭酒,可能施法乎?”
李绛红着脸回答说,那大多是些障眼法而已。只有烧符治病,还算有些效验——“都督若身体不虞,绛乃可为烧符。”是勋说算了吧,我连这年月正经医生都不怎么太信,何况汝等巫士……“吾今欲卿行者,正障眼法也。”
他前阵子派给马谡一个任务。说你不是说过“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吗?那就为我各处去搜集资料,了解汉中、巴蜀地区的风俗、民情,以期尽快掌握人心吧——攻敌的时候,民心就是武器;战胜后治理,民心又是标杆。根据马谡的回报,蜀人迷信,最信巫道——“此与我荆楚人略似也,而又过之。”
所以是勋就利用敌军这种普遍的迷信心理,让李绛装作“治头大祭酒”,玩了一套施妖法、召鬼兵的花样出来。李绛背后冒出出的浓烟,其实都是由“烟焰瘴天”所喷发的,后面还加上用来烧火打铁的牛皮鼓风车,顺风而鼓。李绛本人早就用湿巾蒙了面,但即便如此,战后依然口鼻流血,连吃了好几天的中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简单地只给自己喝符水……
至于那些鬼兵,不过是在脸上涂抹红泥,并且描画出铜铃大眼的精锐魏卒而已,也都用湿巾蒙了面,还由军医给每人制备一颗解毒丸药,噙在舌下。就此一举而克白水关。
关卡是拿下来了,然而浓烟尚未散尽,是勋可不想冒险,暂且止于关外不前,曹真却请求立刻展开追击——“以湿巾蒙口鼻,确可防毒,吾今准备妥当,便当衔尾急追。栈道狭窄,回旋不易,若急追之可至数十百里,若然不追,待蜀人重整兵马,再扼险要,恐又难克。”
是勋劝不服曹真,只好让他去追,同时自己在后方督促汉中的兵马源源不绝前来增援。再说赵云、马岱甫至关下,就被败兵冲击,存身不住,只得也朝后退,曹真趁机猛追,杀伤甚众——关键是蜀军一传十、十传百,全都以为魏人请来师君高足,行使了妖法,这哪儿还敢跟他们打啊?士气崩溃,一败数十里,竟然连关兴守备的马鸣阁也被迫放弃了。
是勋是第二日才到的马鸣阁,就见此处地形比白水关更险,就在栈道上搭起木阁,如同后世山西悬空寺一般——当然啦,论起关防严密以及可以进驻的兵马,则不如白水关多矣。
是勋心说好在曹子丹真知兵者也,知道应该趁胜猛追,要跟我似的继续躲在后面,必然贻误战机啊。
那么曹真如今又到了何处呢?且说他亲率千余兵卒大踏步前进,一口气冲过马鸣阁,再南行不远,竟然走出了栈道,来到一片开阔地上。此地属葭萌县所辖,在原本历史上,刘备曾在此新置一县。名叫“汉寿”(非关羽汉寿亭侯之汉寿),这条时间线上却仍然只是一个小镇子而已——也就是后世的广元市区所在。
由汉中前往四川盆地,一路高山深峡、栈道连贯,到得广元却骤然开朗。就如同一个人走了半天钢丝,突然找着一根木桩子可以歇足一般。到此魏兵们全都疲累得不想追了,曹真也只得止步。而且他还考虑到,前面就是葭萌,刘封主力在彼。倘若匆匆挥师来攻,就自己这一千人,又无险可守,必为所败——所以还是就此立砦防守为好。
果然刘封接到败报,不禁大惊失色:“吾本意白水、马鸣,可守半年,如何数日便失?魏军果如此精勇乎?”赵云、马岱、关兴等禀报前情,刘封惊疑不定:“果有五斗米妖人在魏军中,能招役鬼神者耶?”
黄权说我估计只是些障眼法而已,定是魏人又开发出什么新式武器来啦——“前自中原购得火药箭方。先帝试用之,人亦皆目之为鬼神之事也。”当即请令说我领一支兵再到前面去看看情况吧。
黄权率数千人前至广元,与曹真部略略接触,小有杀伤。但是他看曹真营垒基本立定,知道仓促间攻不下来,也就只得暂且后退了。
随即是勋等亦率军赶到广元,就在这里重整兵马,并且囤积物资。后续部队、粮秣也从汉中源源输至,六日之间,蜀军多番来攻。都被曹真击退,六日之后,张郃、徐晃、牛金等亦率主力前来,总兵力达到了四万余。
双方就此进入对峙局面。蜀军若自葭萌踏栈道而来。才至平地,便可能遭到魏军的迎头痛击,所以刘封麾下虽然也有三万之众,却暂且不敢轻举妄动。而魏军若想进攻,也得先上栈道,然后前面就是葭萌县城。有关隘横亘其前——是为葭萌关。
是勋与众将、参谋等骑马来看葭萌,就见此关之险虽然不比白水,但亦颇为雄峻,正不易攻取也。他不禁叹道:“不意蜀中险要如此众多,白水之后有马鸣,马鸣之后有葭萌,此后尚有剑阁,如何可渡?”
正自踌躇,就听曹真问道:“剑阁者,何处也?”
是勋闻言倒不禁一愣,赶紧取过地图来瞧——前面是葭萌,然后当德、梓橦……唉,剑阁哪儿去了?我记得应该就在葭萌关南面的呀……
其实这年月还没有剑阁,或者说在这条时间线上还没有剑阁。在原本历史上,要等诸葛亮主掌蜀政以后,因当德县有“大剑至小剑隘束之路三十里,连山绝险”,乃于此间“凿石架空为飞梁阁道,以通行旅”——故名“剑阁”,也就是后世的剑门关。
是勋好不容易才回想起这一出来,则估计剑阁应在当德县内,具体位置尚且不明,并且很可能未修阁道关梁,防御力不会有后来姜维阻挡钟会时候那么恐怖。可是完全不用管剑阁有多恐怖了,我如今连葭萌关都过不去不是吗?
李绛还在旁边儿抖机灵:“某可再作妖法也。”是勋说没用的,装神弄鬼,可一而不可再。再说了,葭萌关的地形与白水关不同,相对开阔,关城也大,这得放多少“烟焰瘴天”才能伤得了敌人啊?关内尚有刘封、黄权、赵云等名将,非年少的张绍可比,就算七成士卒给吓破了胆,他们或许也有办法短时间内稳定军心。于是不理李绛,只是注目地图,皱眉问道:“入蜀之途,止此一道否?”
曹真说非常遗憾,这就算是从汉中进入蜀地的第一条大路啦。是勋心中暗道:“要说这入蜀之路么,我倒是比你们多知道一条……”(未完待续。)
PS: 书友“老子的扁担藤”登场,即李绛李隐芝也。话说他自设的妖人,本来还以为没有登场机会了呢,这回要个会妖法的,正好用上,算他走运,哈哈哈哈~~现在可来竞猜,此人会不会便当?
第二十七章、鱼复三险
是勋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数十年后,曹魏大将军司马昭将会派遣钟会、邓艾、诸葛绪等将统率大军,征讨蜀汉,总兵力将近二十万之众。其中钟士季在快速夺取了汉中以后,便即沿蜀道南下,深入得比自己还远,一直打到剑阁,但随即就被蜀汉各路人马齐聚给堵住了,难以寸进。最终打破这一僵局的,乃是邓士载偷渡阴平之计……
那么阴平小路究竟在哪儿呢?根据史书上简单的描述,应当在阴平县城附近为其入口,然后南逾摩天岭,“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经过故德阳亭,最终抵达江油,大致位于剑阁和涪县之间。如今张既、苏则往取阴平郡,就目前的实力对比来看,蜀人必然弃守,拿下来难度不大。那么,真要遣一军去偷渡阴平吗?
是勋食中两指有节奏地轻叩桌案,凝目地图半晌,最终却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益也。
首先,此计太过悬危,邓艾也算是撞上了大运,才算勉强得过,自己则肯定是不敢去的。那么若派别将前往呢?是勋大致记得,邓艾使一万军在前开道,二万军负粮跟进,总共计有三万步卒。如今自己除留守汉中和往取阴平的兵马外,手下不过四万余众,虽说能够拿得出三万人来,却等于扔进去一多半儿的兵力。先不说三万军一走,刘封很可能立刻挥师来攻,一口气把自己给赶回汉中去,且这三万人若真能得渡阴平还则罢了,若有挫跌,恐怕自己将来连汉中都防守不住啊!
而且原本历史上邓艾的意愿,是经此小道穿插到剑阁之后,攻打涪县,如此则“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钟)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且不说刘封会不会全师以援涪县——援涪是为护成都。可如今成都和葭萌就不是同一股势力在守备啊——而若刘封根本不动,偷袭军顺利抵达成都城下,刘禅就真能跟原本历史上一般开城投降吗?
要知道如今成都城内主事的可不是那懦弱孩子,而是吴懿、李严。应该不会那么没蛋用吧……
唉,知道有这么一条小路又能如何?时势不同,想抄后人的故智也根本抄不动啊……
思来想去,是勋最终只得喟然而叹:“为今之计,乃请陛下增兵矣。”
原本历史上钟会主力抵达剑阁的时候。约有十五万众(包括吞并了诸葛绪的三万人),将近自己的四倍,就算葭萌不如剑阁险峻,你起码给我凑上十万人,才能够谈得上进攻吧。如今四万对三万,又缺乏回旋余地,各恃地理之险,那也就只敢遥遥对峙而已。
只是刘封可以继续跟葭萌呆到地老天荒,自己在广元无城守把,是不可能停留太长时间的——光从汉中通过险狭的栈道运送粮草到此。一石谷在途中就会被吃掉六斗,真的很难长期供应啊。
就不知道曹操还能拨多少人给自己了——是峻押送俘虏和传递捷报尚未归来,目前从雍、凉二州仍陆续有小股部队南下增援,数量达到了惊人的每日三百!就按这种速度,估计还凑不起一万人呢,自己就必须得打道回府了……
实在无计可施,只好询问沮授、吕蒙:“子辅、子明,何以教我?”
吕蒙说后事暂且不论,咱们既然已经打到这儿来了,便不可轻言放弃——“一旦粮尽而退。马鸣、白水虽险,无可屯驻大军也,蜀人必将复夺。”不过他扬鞭一指周遭:“自白水而至葭萌,数百里栈道。唯此处可积粮谷,便当筑城,以便转运。”
不管咱们是就此暂退,还是能够继续朝前方挺进,我看广元这地方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前线基地——但这合适是说位置,以及地方开阔。方便囤积物资,但偏偏不利于防守。故此吕蒙建议,应该在此地筑城。
是勋点点头,他知道原本历史上,刘备就在这里新设过汉寿县——那还是前一世自己尝试考证关羽的“汉寿亭侯”之汉寿何在,才注意到相关史料的——其后诸葛亮数次北伐,要从蜀中运粮以资汉中,汉寿也是一个重要的物资囤积地和中专站。
他还知道,汉寿后来曾一度改称利州,后蜀主孟昶为御宋军,曾在剑阁、利州设防,但因为利州无险可守,所以北方栈道一失,守将王昭元直接弃守而奔剑阁,白白把城里八十万斛军粮送给了宋将王全斌——这也说明广元曾是蜀地北部的重要屯粮基地。
只是吕蒙之言虽善,自己目前却缺乏足够的物资和人手,难以短时间内在此处修建起一座县城来。最终便只得命吕蒙负责,在广元北方的栈道出口,当道倚山,先修起来三个土木结构的小碉堡。只是因为年代相隔久远(指自己穿越之后的时间太长),是勋一时想不起“广元”之名了,嗯,原本历史上刘备不是叫它“汉寿”吗?那我便定其名为“魏昌”好了,称为“魏昌砦”。
吕蒙提完建议,轮到沮授说话了,沮子辅劝慰是勋:“太尉勿忧,前因栈道难行,诸险列布,我几无凭依者……”就算想调动大军来攻,栈道上也驻扎不下数万兵马啊,被迫要把主力仍然远远地甩在汉中——“今以魏昌为依,乃可与葭萌长期对峙。”是勋说可是咱们粮草运送成问题啊,要是不能进取葭萌关,又能在魏昌停留多久?
沮授说了:“蜀道难行,敌既有备,再期直入成都,难矣哉……”但是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咱们还有另外一路人马,尚未传来消息哪——“且待荆州军入巴,乃可直取葭萌之后,刘封必走也。”
是勋心说对啊,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记了——我可是总统雍、凉、荆三州的大都督,不能把目光仅仅局限在北线哪。比起原本历史上钟会伐蜀,我固然北线兵力不足,但同时也拥有钟士季难以企及的一大优势,那就是——荆州在咱们手里,而不属于西蜀盟友的东吴。
所以钟会缺乏东方的策应,结果顿兵剑阁之下,一筹莫展,邓艾要被迫去偷渡阴平,我可没他们那么窘迫啊。
再想想原本历史上刘备之入蜀,也是从荆州过来的,然后先夺白水,再一路南下破葭萌、梓潼、涪县,围攻雒城几近一年,全得靠诸葛亮率张飞、赵云等再从荆州溯江而上,才能与其会攻成都。
所以就目前来看,北线能够打到这里,勉强站住脚跟,就已经算是成功啦。再想破局,得靠荆州兵马的增援——问题东西相距千里,中间还有三巴为隔,消息传递非常滞后,就不知道司马懿发兵了没有,能否顺利击败甘宁,又要多久才能进抵葭萌之后呢?
是勋是本年七月间离开洛阳的,不到十日,曹真、张郃等便即展开了前期的伐汉之战。汉中之战约摸打了将近一个月,八月份是勋开始向蜀中挺进,到这时候,已经是秋九月了,北风渐冷,汉中新谷已将割尽……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司马仲达爬也要爬到江陵啦,而鲁子敬舟师溯江而上,也应该逼近了鱼复……
事实上,为了配合是勋的北线作战,司马懿、鲁肃等行军速度很快,已经在数日前便开始对鱼复展开全方位进攻了。
鱼复是巴蜀的东方门户,其势之险不在白水之下——当然地理情况大为不同。鱼复旧名“扞关”,或者“江关”,位于长江北岸的赤甲山上,为昔日巴、楚相争时巴人所建,控扼险要。汉代将关城扩建,置鱼复县,同时在其对岸(长江南岸)修建新关,设置江关都尉以镇守之。
鱼复县和江关隔江对望,城、关之下便是汹涌奔流的长江。从秭归西直到鱼复东,近二百里地江水湍急,且因水下暗礁而形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漩涡,实为行舟至险处——就是后世的“瞿塘峡”。即便顺流而下,到这里一个不慎,也往往船覆人亡,更何况是溯流而上呢——此为第一重险。
此外还有二重险,是在陆路。瞿塘两岸断崖壁立,高数百丈,如同门户,故名“夔门”,本来无路可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乡民在江北山崖上硬生生开凿出一条道路来——是为瞿塘古栈道。名为栈道,其实更准确点儿说应该叫槽道,与蜀地栈道不同,不是凌空架木而成,脚下踩的倒还是土路。这条槽道不是用来通行商旅的,而是纤夫所履,用来拖船上峡的。
所以鱼复附近有三重险:一险是县城和江关当道而立,使得攻方部队难以展开,攻取不易;二重险是江水奔涌,船只难行;三重险是溯江而上只能靠拉纤,但纤夫行走在槽道之上,只要一小队士卒就能把他们全都放倒喽,然后船只脱纤,顺流而退还是好的,很可能直接就打着转儿陷进漩涡,就此沉入江心……
这三重险要怎样逾越?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夺取鱼复,攻入巴中?是勋是彻底的无计,只能寄希望于鲁子敬、司马仲达他们的用兵之能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古代科技
其实对于鱼复附近的三重险,荆州方面军的心理比是勋要坦然得多。
这是因为在去岁计划分三道大举伐蜀之前,荆州方面就对入蜀要隘进行过反复的侦察,并且拟定了相应的作战计划。尤其荆、益相接,通过长江勾通商旅,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对于地势之险、军行之难,早就有了明确的认知,自然也有了一定的应对之策。
反倒不象北线,对于汉中地区的蜀军布防,早有密探报至长安——虽然未必全然准确,可也不会两眼一抹黑——乃可应势用谋,但等拿下汉中,再想深入蜀地,战争迷雾便逐渐浓厚了起来。因此是勋才会慨叹,原来蜀道之险要远远胜过从南山诸孔道进入汉中,也因此曹真攻打白水关捉襟见肘,若非是勋大施“妖法”,几乎难以寸进。
话说在东线,司马懿和鲁肃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江陵,荆州刺史贾逵则早就把一应粮秣物资都准备好了,于是择日誓师出征,以向鱼复。大军才到秭归,司马懿就写信去劝说甘宁投降,许以厚爵,但被甘兴霸一口给回绝了。
司马仲达按查地势,决定主力从江北挺进,以向鱼复,使将军张熹率四千军沿江南以攻江关。他跟鲁肃商量了,说:“我军四倍于敌,即敌扼守险要,亦未为难破也。但恐迁延日久,大都督独在汉中,孤悬难进矣。但期子敬水师建功。”
鲁肃点头说:“吾今已有定计也,仲达勿忧。”
于是亲率水师大小舟船百余艘,溯江而上,直向瞿塘。他事先已经找到了多名擅长在塘上行舟的老船公,作为向导,就理论上而言。可以有惊无险地穿越瞿塘峡,直入巴中。
当然啦,那是在前方无敌阻碍的前提下。甘宁也是水上出身。早就准备了数十艘战船,横列江上。以阻魏家水师,同时还派部将娄发率部埋伏在江北槽道附近,吩咐他:“贼若使军在前,便以石木堵塞道路,勿使前也;若纤夫在前,乃可放箭射杀之。”
鲁肃果然命荆州将苏飞率军在前,娄发按计杀出,伐木凿石以断槽道。苏飞急忙奋勇冲上,来夺通路,双方便于狭道上激战起来。不时传来惊呼和惨叫,伤亡士卒中只有三成是被敌军刀剑弓矢所害,剩余七成全都为失足堕入崖下,江水一卷,便即尸骨无存了。
前方杀作一团,后面的纤夫拖拉着大小船只,到这儿就过不去啦,只得止步。可是倘若一直拖纤前行还则罢了。这一停顿下来,肩膀上的纤绳反倒显得更加沉重,有几名纤夫几乎都要趴在地上。手足并用朝前匍匐了,可是江上船只左右簸荡,仍有被激浪卷走之虞——而且纤绳越绷越紧,眼瞧着就要吃不住劲儿啦。
因为是拖纤前行,所以鲁肃水师只能排成一字长蛇,只要有一组船纤绷断,船只打横过来,整个队列都会散乱,并且各船将相互碰撞。最终必然倾覆。鲁肃一看情况不妙,当下下令:“放纤索。断轮索!”
座舰高举旗帜,左右摇摆。各船先后响应,时候不大,命令便即传达到了每一条战船上。随即各船卡准时间,全都松开纤绳,但是说也奇怪,侧风逆水之中,十数条楼船不但不被激流冲向下游,反倒猛然加速,竟然劈波斩浪,直向西方驶去。
娄发在岸上见到,当场就惊了:“便即摇桨,亦难敌瞿塘水势,魏船何以去纤而反进乎?得无妖法耶?!”他是巴人,骨子里也相当迷信,一发现不符合自己过往常识的现象,第一反应就是“妖法”。
既然拦阻不住魏船,那么自己再跟这儿堵着纤夫也没蛋用啦,娄发被迫勒兵后退,赶紧前往鱼复去禀报甘宁。
魏人当然是不会用什么妖法的,而且魏船上也没有什么蒸气机、柴油机,究竟是如何无风自动,疾向上游猛冲的呢?其实此皆马钧马德衡之功也。
还在去岁,当计划荆州方面水陆并进,以向巴中的时候,鲁肃便写信给是勋,说我的水师纵横江上,世无可敌,但有一点,要打巴蜀就必须逆水而上,从秭归到鱼复,很多江段只能拖纤前行,一旦遭到蜀贼骚扰,难以拖纤,即便如山巨舰赶不到战场,那也无济于事啊。光有烈风巨弩有啥用?总得抵近了才能射击吧。
是勋得信,也感头痛,于是便跟诸葛亮商议,不如把马德衡派去水师中,让他研究一下有何改进舟船,使便于逆水航行之法吧。马钧得了此命,倒是挺欢欣鼓舞,但觉吾此斫轮手,又得用武地也,赶紧就快马赶去了彭蠡。
其实舟船的研发和改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若然真的去岁便即伐蜀,说不定鲁肃水师仍然派不上多大用场,会被甘宁硬生生堵在瞿塘峡以东。可是既然延后了整整一年,马德衡也不是吃素的,终于被他搞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新花样出来。
首先,马钧发明了“轮船”。
这里所说的“轮船”,是指原始意义上的有轮之船,又称“明轮车船”,在原本历史上要在五百多年以后才会出现,到了宋代始得大行——钟相、杨幺即驾车船横行洞庭,后来宋军车船又在采石堵住过完颜亮的南侵大军。这种机械的原理倒是非常简单,即在船只外侧安装数个巨大的木轮,通过齿轮和皮带传动,以人力踩踏旋转,划水前行。马钧造此“轮船”,还是受到了他老爹当年在乡中所制水车的启发。
踩踏船轮比之划桨,人力未必俭省,但动力更为强劲,而且方便统一使力。马钧造出了这种轮船……还是叫车船吧,便即于江上试验,果然逆水仍可疾行,鲁肃不禁抚掌大喜。然而把这种车船运到秭归附近,后世的西陵峡上试验,却发现动力仍嫌不足——逆水再也快不起来了,慢得跟乌龟爬一般。
马钧筹思良久,突然又从新式的礟车上得到了启发——经过他和诸葛亮改良的新式礟车,不再用人力拖拽稍杆了,而代之以绞盘。于是马钧就在船上各轮内侧多置一绞盘,横以四张巨弓,当绞盘摇起,便即拉开巨弓,一旦松开绞盘,则弓臂所产生的动能足可驱动明轮转动,比五十人踩踏还要大力。于是,受是勋的影响,但完全没有是勋指引发向,完全偏离原本历史的崭新的“黑科技”就此出笼。
如今鲁肃所率那十多条巨大的楼船,就全都既装了明轮,又装了绞盘,启航时便即摇起绞盘,等到松开纤索,放开绞盘,明轮疾转,当即劈波斩浪,直向鱼复城下驶去。有了绞盘助力,再踩明轮,真正是轻松无比、事半功倍,数十里的水路转瞬即过。
当然啦,只有这些大楼船才能装设如此复杂而沉重的装备,其余中、小船只,要么只能踩踏明轮,要么连明轮都安不上,而只能摇桨,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只好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其中部分小船因为动力不足,转眼间便即倾覆了,或者被迫倒退,其疾如箭地便折返回了秭归。
只是光前面那十多条大楼船也已经很恐怖了,船上密布箭橹,火药箭、焙烙罐尽皆齐全,此外尚置拍杆,船头设一具烈风连弩。甘宁时在鱼复城中,使部将詹晏统领水师,双方甫一接触,蜀船便即大溃,三成倾覆,余皆惊骇而走——魏军倒也折损了四条楼船,基本上都是明轮转动太速,最终散架所造成的自伤。
余船拢岸,鲁肃麾下骁将丁奉年方弱冠,双手各舞一长刀,当先跳纵而上,赶杀蜀军守江者。鲁子敬下令,说既已下锭,除留极少数人守船外,其余人等——包括踩踏明轮的——都必须执械登陆,但得一首,即授民爵!重赏之下,人皆踊跃,很快便夺占了鱼复城外的港口。
甘宁闻报大惊,急忙率军出城来战。这边鲁肃才刚夺取港口,尚未来得及筑垒、列阵,便遭蜀军冲击。他麾下大群力夫本就缺乏战阵训练,方才跟随丁奉打顺风仗颇显勇略,真等踢中铁板,当即四散,反倒冲乱了自家队伍。丁奉保着鲁肃狼狈而走,逃归船上,甘宁还想跳帮夺船,就听鲁子敬一声令下:“施弩!”
每条楼船的船首都设有一架烈风连弩,弩身是固定的,但弩臂还可以左右各做九十度的回旋,早就歪过来瞄准着岸上啦。于是十数具连弩一时激发,蜀军当先者多被洞穿,就连甘兴霸本人也险险中矢,被迫挥师后退。
于是就在连弩的遮护下,魏军于舟上重整队列,再次放下跳板,一行行排列整齐,二度登岸。随即也不走远,就背靠舰船树木为篱,开始搭建营垒。鲁肃这回不敢下船去了,但是吩咐,小心地拆下一半连弩往岸上运,然后即以连弩杂以步弓,尝试一点点地把蜀人驱远,好彻底占据港口。
其间甘宁率军连冲了两次,都被敌弩逼退,不禁气得暴跳如雷。他跟王平商量,说敌械甚锐,难以遽破,只能暂且熬到天黑,然后我再率数百敢死精锐趁夜前去斫营。王平说此计甚妙,但:“将军乃巴军主将,岂可轻动?平愿往也!”(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堂堂正正
眼瞧着就要上演“王平百骑劫曹营”的戏码,谁料天还没有黑,便有信报传来,说魏军大举自陆路来攻。
甘兴霸真是捉襟见肘啊,他占据水陆要冲,地势险要,本来稳居上风,但问题兵数太少,却得分守巴东、巴西各县,真正能够堵在鱼复的,不过才一万多人罢了。魏人则有陆军五万,水军万余,是自己的好几倍。关卡再险,终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俗谚而已,当不得真的,魏人若是不计伤亡地拥上,一个不慎,被其打开一道缺口,便可能全线崩溃。
所以他原计划是自己堵着陆路,让詹彦统领水军,以敌鲁肃。虽说甘宁本身的水战经验比詹彦强过好几倍去,但他在意识中水路的威胁不会太大,只要拦住那些纤夫,就算曹魏的大船可以逆水划桨,慢得跟乌龟爬一样的玩意儿还能作战吗?谁想水路倒先逢败绩,连港口都让敌人给夺了。
如今该怎么办?继续跟这儿堵着鲁肃,则司马懿很可能在陆路轻松突破。回去堵陆路?那鲁子敬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仅仅止步于港口不前。分兵抵御吧,兵力本就不足……无奈之下,只得命王平暂且在此挡着鲁肃,自己亲率主力返回鱼复城去战司马懿。
鲁子敬这回大放黑科技,顺利通过瞿塘峡,然后吊打蜀汉水军,杀了甘兴霸一个措手不及,真正石破天惊,将来必可入史。但是其后的战斗便乏善可陈了,兵力既然占优,又有连弩保底,只管平推过去便是,无论王子均如何百般防御,都无法扼阻其进军之势,短短两日,王平便即败退回了鱼复,去向甘宁请罪。甘宁也是无法可想。司马懿亲率大军已至城下,也不浪战,这两天一直都在伐木制造攻城器械,只怕等其器械造就之日。便是鱼复倾覆之时。
甘宁都快被曹魏那些新器械给吓傻了,从前但知有火焰箭,如今又亲见巨型连弩,尤其魏船逆水而能如飞,最使人舌桥不下。天知道到时候司马仲达还会玩儿出什么新花样来?
于是将心一横。即于夜间招募敢死之士三百,潜开城门,亲率着杀出去劫营。“百骑劫营”听上去挺威风,其实也是无奈之计,顶多暂时挫敌锐气而已。在原本历史上,甘宁受孙权命使劫曹操,史书上说“敌惊动,遂退”,其实因果关系未必有那么明显。《江表传》就说:
“宁乃选手下健儿百余人,径诣曹公营下。使拔鹿角,逾垒入营,斩得数十级。北军惊骇鼓噪,举火如星,宁已还入营,作鼓吹,称万岁。因夜见权,权喜曰:‘足以惊骇老子否?聊以观卿胆耳。’……停住月余,北军便退。”曹操根本不可能被这一百来人突击一次,便立刻下令撤退的。
在这条时间线上。甘宁亲出袭营,没想到效果更差。他人衔枚、马裹蹄,潜近魏军营垒,突起高呼。即拔鹿角而入。魏军初始确实惊骇,但司马懿稳稳当当地窝在本营不动,只是传令,使士卒一层层执械列队,逐渐向外侧扫荡,甘宁斩获数十级。但无魏军将校,都是些小兵而已,亦且不能深入,只得反身退回。
因为这时候司马懿所带的兵,跟原本历史上的曹军已然根本不同了,而他的用兵风格,也与曹孟德大相径庭。
在原本历史上,汉末和三国前期的仗都打得很精彩,也厮杀得很惨烈,将领个人素质对于胜负影响非常之大,相对的士卒素质却往往要大打折扣。丹扬天下强军所出,可以陶谦的丹扬兵就被曹操一贯散慢的青州军杀得跟狗一样,郯城都几乎不保,为什么呢?将领强力故也。
因为那时候的士卒大多并非汉朝的官军,就理论上而言,只是各地方官私募的武装而已,训练度有限,纪律很糟糕,更无大义名分可加统合,全得靠将领个人以恩义相结。所以能将必得强兵,但这强兵也大多只能打打顺风仗,如关羽在襄阳、樊城,一听说后路被断,士卒瞬间奔散,即是一例。
曹军在各路诸侯中算军纪比较好的,那也不过锉子里拔将军而已,征徐州屠戮甚惨——史谓曹操屠灭三县,固然水分甚大,多为抹黑,但要说不犯平民,也是扯淡——还三天两头出现劫将为质事。于文则就是靠整顿青州兵军纪起家的。
对于类似纪律性不强的部队,被百余人一夜袭便即营啸,使甘兴霸还见孙权报功,那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吧。
但是如今的魏军不同了,通过曹操的整顿、是勋的制度统筹,大多已经归为真正的国家军队,眷属多得安置,甚至分了田地——要知道原本西汉最强有力的中央军,本来就出于“三辅良家子”,那都是有产业,能自备装具,参军不是混饭吃而纯是想博个出身的富农或者小地主子弟。这样的军队,本身的训练度和纪律性,都已非曹魏草头班子时代可比。
尤其曹操为了对付西蜀,最着力整顿的就是雍州军和荆州军,原本在荆州地区影响力甚大的蔡氏、蒯氏、黄氏等均被解除了兵权,调入都中供职,文聘、黄忠等也借南征之名,暂调交、广,荆州陆军彻底被国家体系所消化了。司马仲达这回就是领着这么一支部队来的,要不然以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又无赫赫战功,绝不可能在短短数月间便即彻底掌控住部队。
就好比原本历史上,司马懿初上陇与诸葛亮对战,就几乎被压着打,末了还丧了名将张郃。根据史书记载,虽然曾经在南部战区做过司马懿的副手,张儁乂仍然事事跟上司对着来,司马说往东,他偏偏说往西。无法确定二人谁对谁错,但将帅不和,司马懿没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打仗,确是不争的事实。故此后人也有揣测,张郃中箭木门道,其实是司马故意坑陷,即便没想杀他,也想张将军丢一个大人,从此在自己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即便张郃死了,此后司马懿仍然得跟曹叡演双簧,让辛毗柱节辕门,阻止诸将出战,由此亦可得见,想要牢牢掌控住一支独立性非常强的地方部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如今初掌荆州军,司马懿自然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如臂使指,但略加整顿,所面对的局面却要比原本历史上强过很多。再说了,仲达用兵素无花巧,多用正攻——是勋有时候也想啊,倘若真进入火绳枪时代,说不定司马就会跟后来湘军似的,结硬寨,打呆仗……
司马懿也挺奇怪,自己虽说上过几回阵吧,可是并无赫赫战功,老师怎么就向天子推荐,让自己总统荆州兵马呢?他真那么瞧得起自己?重任在肩,不由得仲达不打点起十倍的精神来,他琢磨着敌众我寡,只要不出疏漏,则胜日可期,怕就怕想玩儿花结果玩儿豁了,反为敌军所趁——这种例子在历史上还少吗?所以鲁肃说他有计可破西蜀水师,直薄城下,司马懿说那你去干吧,我这里还是用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一路平推过去。
所以他到得鱼复城下,先不着急攻城,而把营盘扎得牢牢的,鹿角、箭楼,连环密布,竟使甘兴霸毫无下嘴处。当晚听闻敌军劫营,司马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你就算全师杀出,能有多少兵马?我不怕被你真把营寨给夺了,怕的是军队自乱,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告诫诸将勿惊,都回去勒束士卒,不必与敌人硬碰——只要营寨不乱,死多少人你们都无罪过!
最终甘兴霸黯然而退,战果寥寥。司马懿则继续按兵不动,只是多采石木,赶制攻城器械。鲁肃在其斜方布营,多次遣人催促,说咱们可不能跟这儿消耗太长时间啊,才得着消息,汉中已为大都督所得,如今正待挺进蜀中,蜀道难行,又恐粮秣不继,一定希望咱们赶紧前去应援。司马懿只回了他《论语》中的一句话:“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一连花费了整整七天的时间,终于一应攻城器械全都造就,就此展开了对鱼复城的猛攻。魏军中先排出一列礟车来,各车间还有巢车遮护——车上布置了弓弩手——朝着城上便是连续三四个时辰的狂轰烂炸,几乎把土墙砸塌,墙上各种木制建筑,更被扫荡一空。
接近黄昏时分,司马懿一瞧远程攻击效果不错,便即下令,推出撞车、云梯,乃至吕公车等各种近战器械,魏军排成百人一组的多个方阵,朝着城上便车轮般轮番攻打。将将入夜,城下火把亮如白昼,甘宁终于再也扛不下去了,南门首先被突破,接着东门亦失。
甘兴霸长叹一声:“罢了!”他说“先帝属我以守鱼复,拱卫川东门户,今仅一日即为敌破,吾但有死,即往地下以向先帝请罪可也!”就手拔出环首刀来,朝着脖子上就抹……(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厚买人心
鱼复城破,甘宁就想自杀,被王平赶紧扯住臂膀给拦住了。。王平说了:“将军勿自责之甚也,此非战之罪……”
本来咱们兵力就相当有限,敌军数量是我方五倍还多,想要牢牢守住鱼复,难度系数就挺大。再加上蜀中内乱,竟然无法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援救,而敌军又玩了新花样,导致城内士气不振……真不是我故意给自己找理由——“即孙、吴复生,亦不能得全也!”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碰上一场必败之仗就想要抹脖子,这对国家丝毫也没有好处啊——“巴地甚广,可与魏人周旋,即再败,亦可返至成都,相助守护。将军盍吞声忍耻,为国家而弃死志耶?”
王平好说歹说,才终于劝得甘宁放下刀来,随即二将便即聚拢残部,从西门狼狈突出,沿江而走。行去不远,忽听一阵鼓响,道旁杀出一支队伍来,当先一将横刀高呼道:“甘宁休走,庐江丁奉在此!”
原来鲁肃早派船只运送丁奉等人绕过鱼复,特寻道狭处伏兵以待西蜀败军。甘兴霸又惊又怒,举刀高呼道:“吾往日从不闻此般下将,今偶遇挫,即为所欺!若死于此,横使竖子成名!”亲率残兵,朝前猛冲。
一番恶战,终于被甘宁、王平突出围困,西向逃往朐忍县去了,蜀将娄则为丁奉手刃,另一将詹彦跪地请降。
魏军也不在鱼复多作停歇,便即水并进,直取朐忍。甘宁不败则己,这一败就再也收势不住啦,从朐忍、临江、平都、枳县等处,一路沿江而走,一直跑到巴郡郡治江州,才算勉强站稳脚跟。司马懿从朐忍县西便即转道,循小路西指宕渠,只派苏飞率七千兵马与鲁肃水军继续追击西蜀败兵。╪┠┢┠<。
才到宕渠。远远地便即望见城头高竖魏家旗号。
原来是勋为了策应荆州军西进,特命徐晃率军三千,自南乡而下,尝试攻打宣汉——既然昔日王平可以从这儿过来。咱们应该也可以从这儿过去。这时候守备宣汉、宕渠等县的,乃是巴西太守黄元,素与甘宁不和,本来就存了见事不妙赶紧投降的心思,这一见魏军到来。人数不多,便即出城与战,结果被徐公明一场好杀,几乎胆落。于是也不敢守城了,直接打开大门,自缚请降。
徐晃就这么着先期进了宣汉和宕渠二县,但他麾下兵力不足,故此也不敢继续向西方挺进。正好翌日司马懿便率大军赶到,于是浩浩荡荡从宕渠杀向安汉,轻松夺城。再逆着西汉水而上,直取阆中。只要拿下阆中,前面就是葭萌关……
此番一千五百里长途挺进,司马懿虽然一路都打得挺谨慎,但行军度还真不慢,从夺取鱼复到开向阆中,仅仅花费了十七天时间而已。那边是勋在葭萌关下与刘封对峙也有小一个月了。
是宏辅名满天下,外界传说总是越传越邪乎,说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会,经史子集无所不览,兵书战策无所不阅,简直孔圣之后。再无这般博学多才之……哦,仅次于当今天子是也。好在是勋自己并没有被这些无识之论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倘若两千年后再有汉末三国的模拟游戏,估计自己智力和政治是可以设得挺高的,且必有“辩舌”一类特性也。至于统御和武力等值,能够及格那就挺满意的啦。
他之所以能从乐浪乡下一个夷人……好吧,还是从入了是家算起,不过一介乡儒而已,竟能纵横乱世,改变历史进程,成为天下文魁儒宗、国家重臣,固然有自身秉赋和努力的因素在,但那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真正使他崛起的,一靠拥有后世两千年积累的知识,最主要是熟读《三国志》等史书,二靠因缘际会,成为了曹家姻亲。真要是只靠他个人的能力,想跟汉末群雄斗心眼,那必然是百死无生啊。
古人眼界有限,知识面不广,但论起智慧来,还真未必比后人要差——当然啦,因这年月的社会环境所限,绝大多数愚氓是没法跟后世相比的,是勋若一直身处乡氓之中,或许倒能脱颖而出,说不定混上个小地主、小县吏啥的。但若身处士大夫群中,想往统治阶级圈子里钻,若无后世积淀,最主要是通晓历史上有名人物的履历,可以一定程度上察知其心意,就他那点儿小聪明还真不够看。
尤其他穿越到了英雄辈出的后汉末期,前一世本就对很多历史人物相当崇敬,即便如今高踞其上,也并不敢随意轻视。你真把他扔到一个不熟悉的时代,九成九他出不了头,而万一冒出头来,也可能会被成功冲昏了头脑,自以为天纵英才是也——搁这时代,他还真不敢这么想。
再说了,术业有专攻,在文学上他多少是有一定秉赋的,再靠着抄袭后世的诗文和学术思想,闯出了一定名头,更加多年积累,如今即便自己吟诗作文,不说越三曹七子吧,也自认非普通文士可比也。但在军事方面,就算比这时代所有军事家都要多读过几部兵书,也不敢自诩知兵——纸上谈兵,口若悬河,临阵决断,手足无措,类似废人历史上还出现得少吗?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把日常军务全都交给了曹真和沮授等人打理,自己只管坐镇中军宝帐,处理一些文书事务罢了——简直把自己的位置从大军统帅降成了普通监军。可是军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需要处理的文书——你合着不能让是太尉去计点钱粮吧,日常下达到某曲某屯的军令,也不该由是太尉来草拟吧?是勋呆在帐中,但觉分外无聊。想要设宴饮酒,甚至传女乐自娱,又恐动摇了军心……
后来干脆,老子巡营去吧。于是每日便在中、后各营乱转——前营他是不去的,怕有蜀军来袭,流矢横飞之际,不期然要了他一军统帅的小命……是勋别有一桩好处,是这年月绝大多数士大夫所不具备的,即不轻贫贱是也,哪怕只是普通运粮的川中民夫,他都能毫无架子地与之恳谈。这年月普通百姓那都还是很淳朴的——其实就是够傻——见如此大僚竟能折节下交,无不感激泣零。士兵们大多拍着胸脯保证,愿为太尉效死也;老百姓则说:“若早有太尉来治蜀地,必然小大得安。”
是勋心说别扯了,我堂堂太尉来治一蜀?你这是咒我呢吧?但表情却毫无不满之色,仍然和蔼地笑脸相对。
曹真曾经私下劝是勋说:“太尉贵重,不当与贱役语,恐**份。”是勋笑着回答他:“何所谓贱役耶?汉高不过一亭长耳,兴汉之臣多狗屠辈,遂能应时而起,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况此皆我大魏子民也,吏不爱民,民不亲附,吏若抚之若子,自然国家安泰。”
沮授也劝,但却是另外一套说词:“太尉受命伐蜀,手握重兵,本处嫌疑之地,乃更与乡民语,恐有厚买人心之谮也,不可不防。”是勋点点头,说你担心得有道理,随即却又摇头:“吾今乃为国家收蜀人之心也,非为私也,况天子圣明,不受人惑,岂肯相疑?”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曹操这人疑心病重,自己要是真的一个不慎踩过了界,还不知道老头子心里会怎么想呢。但一来他觉得只在营里转悠,接触的人绝对数量不算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再说了,不干这些他又能干啥?回主营闷头睡大觉吗?
谁知道还要睡多少天?荆州军究竟哪辈子才能突破鱼复,来跟自己前后夹击刘封啊!他虽然不怎么管理军务,但曹真每日必要向其禀报军中情况,估计着顶多再有一个月,粮运就会开始捉襟见肘。是勋心说史书上也没有细说,不知道后来钟会在剑阁究竟被拦了多久,我怎么着也得比他钟士季呆的时间长吧。三国中后期的名人当中,其实是勋挺瞧不起钟会的,那基本上就一马谡的翻版,而且看他在成都受姜维蛊惑,妄图造反的计划,其战略眼光又比马幼常差了不止一筹。
“欲使姜维等皆将蜀兵出斜谷,会自将大众随其后。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倘若这不是后世的污蔑,而真是钟会的计划,那简直是可以当作笑话来听的……
惜乎,吾身边无邓士载也——邓艾还在辽东领着票高句丽人屯田呢——当面也非刘禅,但不管怎么说,也得比钟会玩儿得更漂亮一点儿才成,否则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好在就当是勋逐渐丧失信心,却还没有彻底放弃的时候,终于传来消息,荆州军已经杀入巴中,而徐晃也拿下了宣汉、菪渠。是勋得报大喜,急忙召聚众将商议,曹真就说了:“刘封若知三巴不保,必不敢再留葭萌,而必南逃,吾将踵迹而追,破之不难。然若彼得入成都,据城而守,亦未必可遽下也。”您估摸着,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吴懿他们会放刘封进城吗?
是勋皱眉沉吟少顷,说我不如来写一封书信,劝说刘封投降吧——终于可以干点儿老子的强项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尔虞我诈
是勋写下长长一篇书信,遣人送往葭萌,去劝说刘封投降。刘封得信,展开来一瞧,只见开篇就是:“魏太尉、都督雍凉荆三州兵马是,拜上刘将军足下……”
称呼就挺讨巧,也不直接指责刘封为蟊贼、篡逆,当然也不会承认他汉朝太子的地位,于是避重就轻,简单地称呼他为“刘将军”。
然后分析形势,说如今我王师伐蜀,既已得汉,乃复下巴,两路会聚,总三十万之众——当然这夸张的数字刘封压根儿就不带信的——就算蜀中没有内乱,全师以拒,也不会是王师的对手,更何况刘将军您还未必能够生入成都呢……
“将军本姓窦,非刘也,今弃父母而为人后,此非礼也;大祸将至而不知避,王师挞伐而不识走,此非智也。传刘备欲寄全蜀于将军,亦非爱将军也,为市恩而使将军庇其幼子耳。设备果真心,以彼之智,胡不先召将军而后除吴懿,乃使懿阻将军于成都之外耶?则其首鼠可知矣……”
刘备遗命传养子而不传亲子,对此是勋一定程度上是表示理解的,甚至还略感钦佩。虽说为了保蜀中基业,担心自己的两个亲儿子都太年幼,难撑大局,因此择长而立,理不出奇,但竟然真敢起意传位养子,乃可见刘玄德绝非迂腐之辈——或许也跟他出身不高,没有世家大族那种嫡庶分明,又瞧不起养、赘的臭脾气有关。但是因为临终前的安排不够稳妥,导致蜀中大乱,情势反倒比遗命传位刘禅更要糟糕。对此是勋就不怎么理解得了了。
倘若刘备遗命传位刘禅。关羽必诚心辅佐。或许也不会膏了吴懿的屠刀,而刘封在汉中,就算想要造反,也得先过张飞那一关。或许黄权会帮他,或许张飞会同情他,但有关羽在内,张益德理论上是不会跟关云长对着干的。当然啦,情同兄弟云云。也都是后世人语,关、张的关系是不是真那么铁,二人对刘备的忠心是不是真那么牢固,其实也大可以打个问号。但不管怎么说,仅刘封作乱汉中,所可能酿成的风波终究有限。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能够仔细%≡style_txt;地权衡利弊,使得每一言、每一行都能将风险降至最低,且使利益最大化——人若如此理智,那么大多数纷争、动乱都将不会再产生了。即以吴懿论,他为了获取权力而违抗刘备遗诏。其实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不但要赌政变成功。控制成都,还要赌顺利干掉刘封,大权独揽,甚至还要赌曹魏方没有很快反应过来,留给他足够实施全盘计划的时间。若说以上任何一项赌博胜负几率都是五五开的话,那么累加起来,成功的可能性就连两成都不到了。与其如此,还不如遵从遗命,设谋打压关羽、讨好刘封来得更稳妥一些。
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九成胜算和一成胜算并没有分别,反正结果都可能是是输,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同样九成胜算和一成胜算没有分别,反正结果都可能是赢。而刘备即便善识人心,终究不可能做到算无遗策,在他看来,反正都非嫡子,对于吴懿来说,无论刘封、刘禅都没有他吴家的骨血,则无论传位给谁亦都不干吴懿之事,故此并未设防也。至于辅幼主为佳,还是辅成主为好,再加集团利益的纠缠,恐怕刘备本人考虑不到那么深……
考虑不到的结果,便是酿成了大乱,是勋如今正好拿着这件事来动摇刘封之心——老头子要是真想传位给你,毫无二意,他至于遗命失误吗?则其心中尚且犹疑可知也。正是因此而酿成了蜀中大乱,导致你身处险地,你还感他的恩德作甚?
“今将军进不能攘王师,复汉中,退不能入成都,平篡逆,如鱼入罾中,丧败可期。人若不能生,而复求王蜀中,岂可得乎?如螳螂将膏黄雀之吻,而尚觊觎寒蝉,岂非可笑?今为将军计,莫若幡然改图,归命王化,则仆必助将军以入成都,手刃奸邪,以除憾恨。将军为前汉罗国之后,仆当上奏天子,使复爵位,至乃剖符大邦,为始封之君也……”
窦氏先祖,原受封为罗县侯,后来除封,是勋说了,只要你投降,我就帮助你杀入成都,去把导致你落入如此尴尬境地的吴懿、李严给宰了,报仇雪恨。然后我会上奏天子,再命罗国,甚至封你一个更高的爵位——
“王于川中,假王也,且王师到处,即欲苟且而不可得;归于吾魏,真侯也,带砺山河可期。仆知将军智者也,当更思虑,早定良计。易有‘利见大人’,诗云‘自求多福’,行矣,将军勉之。”
刘封览信大怒,恨声道:“孤当死社稷,终不能苟且而生矣!”可是转过头来,却又不禁愁容满面,他问黄权:“今传三巴已失,甘兴霸死,魏人将踵我后,奈何?”我确实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死吗?
黄权说敌人既然将至身后,那咱们葭萌关肯定是守不下去啦,只好后撤:“汉中入蜀,栈道难行,即自三巴来,亦畏途也。今吾退至雒县,其城坚固,必可久守,但恐成都不纳,则粮秣无着……”
咱们可以继续朝后退,一直退到雒县,与成都相互呼应,必可长久守备。敌军远来,粮运不继,咱们越是收缩,他们的消耗就越是大,时间一长,必然撤退——除非再从交、广发兵,从南中绕远,否则再不会有第三路魏军过来抄咱后路啦。只是南中的道路更不好走,朱褒、雍闿那些地头蛇即便降魏,也不肯让魏国的大军随便逾境而过,咱们安守雒县半年左右,待敌自疲。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然而。就怕如此紧急关头。吴懿、李严等仍然不肯放殿下您进入成都,甚至还要在粮草上卡咱们脖子。倘若仅仅依靠雒县的存粮,恐怕就连咱们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臣请先往成都,密会徐元直,使说吴、李以国事为重也。”
刘封长叹一声,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期望公衡你可以说动那二贼……可是如今咱们该怎么撤退呢?就怕魏军踵迹而追,则一退必败。一败必不可收拾……
黄权说:“天幸是宏辅发此书来也。”为今之计,只能假装投降,您回信去约定受降的时间,以麻痹对方的神经,然后今晚便走,绝对不可延挨。
刘封无奈之下,只得复信是勋,说我经过仔细考虑,觉得还是归降为好。但军中诸将并非人人肯降,我还需要做一阵子工作。希望你宽限三天,三天以后。我必定打开葭萌关,自缚阵前,以候天子裁处。
信至魏营,是勋见之大喜:“若封肯降,吾何吝三日耶?”当即批复说好,那我就等你三天。等到蜀使出帐而去,沮授突然凑过来提醒是勋:“此恐非刘封真意,乃伪降耳。”
是勋一皱眉头,问:“子辅此何意耶?”沮授就说啦:“今荆州军将至,以薄敌后,彼若不降,则必远飏,又惧我军追击,故砌词敷衍,以惑我耳。”是勋问你有什么证据吗?沮授说我没有证据,只是根据蛛丝马迹来猜测:“都督使马幼常探问蜀中风土,及贼将性情,但云刘封倨傲无礼,群臣多怨,唯吴、李杀关羽故,乃暂从封,欲为关羽等报仇耳。则其若真降,必不肯听臣下言,何必期以三日?且复书必求都督盟誓,全其性命,甚而求封大国,安得如此恭顺耶?”
刘封是个既高傲又刚愎之人,他要真想投降,根本就不会在乎是否有将领不答应,根本不会要求三天期限去劝服诸将。而且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在回信里再摆摆架子,然后要求你明确承诺保其性命,甚至直接要求受封大国、良邑,给自己找稳了后路。他这类人突然间低声下气,里子、面子全都不要,实在令人起疑啊……
沮授说就我所知,这类家伙就算刀架在了脖子上,就算已经决定屈膝,那也要先端足架子,放几句狠话的,哪有你一封信去,当场就拜倒求降的道理?他又不是真被咱们团团围困,马上就死路一条了。
是勋倒是从善如流,当即一拍双掌道:“子辅所言有理!”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我?我如今已经答应等他三天了,怎么办?
沮授说“兵不厌诈”——“彼既虞我于先,都督何惜诈之于后?”刘封想要麻痹咱们,正好利用都督您的承诺,咱们反过去麻痹于他——“吾料刘封今夕必走,乃可挥师踵迹,直入蜀中!”
沮子辅还怕是勋堂堂文魁儒宗,朝廷重臣,不肯食言为此欺诈之事,早就想好了一大套说词,希望能够说服是勋。谁想到是勋脑袋里根本就没有那根弦儿——欺敌算什么道德问题?我又不是宋襄公——当即允诺:“可急召曹子丹等来商议!”倒把沮授一肚子说词全都给憋回去了。
于是诸将聚齐,共商对策,曹真也赞同沮授的建议,说我马上就下去分派任务,今晚便趁着夜色向前挺进,直取葭萌关——“若能衔其尾,则其后大剑、小剑,梓潼、涪县,均易克也……”
葭萌关以南,有大剑山、小剑山等,其峰高峻如剑,故此得名,地势极为险要——所以原本历史上,诸葛亮在此地筑垒以守,就是著名的“剑阁”。曹真说咱们只要跟在蜀人屁股后面,一路追杀,一路驱赶,那他们就没有机会停下脚步来守险,哪怕再恐怖的地势,都可顺利通过——就好似当日徐晃长驱入围,只要紧咬着敌军,就能将城外的各类防御设施视若无物。估计刘封只能退守绵竹甚至雒县,吴懿、李严要是不放他进成都,那他就死定啦——“若使相合,事尚未可料也。”
是勋说你想得太远了,咱们且先进了葭萌关再说。话音才落,突然旁边马谡站出来了:“谡有拙计,可使吴、李必不肯纳刘封也!”(未完待续。)( )
第三十二章、使王蜀中
刘封当晚即率大军离开葭萌,朝着梓潼方向遁逃,曹真率军从后猛追,蜀军大溃,幸亏赵云率部断后,好不容易才收束住了队伍。
乱军之中,马岱即率部曲来劫马超,兄弟相见,乃各唏嘘。马岱就问了,咱们如今如何行止?兄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马超道:“今刘封丧败,且忌我,不可从也。弟可匿我军中,伪作奔散,诈入雒城,经雒乃可往成都去也。”
马岱皱眉道:“兄今仍欲归成都耶?太子虽败,麾下尚数万众,尚可与魏人一战,吴、李坐守之势,非可以久者也,何必相从?”
马超冷笑道:“今势既沮,分则力弱,合则力强。吴、李坐守,既畏魏人,又忌刘封,闻弟往投,必喜而纳之,吾等即趁势擒之,以夺成都。复以成都之兵迎刘封,则封必不敢再囚我矣。合力以御北军,国家或可危而复安。”
马岱大喜:“此真妙策也!”哥哥你早这样多好,一心为国家考虑,咱们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啊,天幸你终于醒悟过来啦。好,兄弟我就继续跟着你,咱们共谋大事。
于是领着亲信部曲和武都败军,一路狂奔,竟然跑在了刘封之先,直入雒城。雒城守将关平是听说过马岱已归从太子刘封的,便即开门迎入,马岱就说啦:“今师丧败,或将退守绵竹、雒县,但恐成都掣肘,断绝粮运,则我军必覆,故岱得太子命,使先期赴都,以说吴懿、李严。”
关平虽然奇怪,怎么刘封不派个能说会道的文吏去游说吴、李,倒派了马岱来,不过再一琢磨,他马家原本是遵从成都旨令的。或许便想利用这一层关系,去动吴、李之心吧。即备粮秣相赠,把马岱等人一路送至成都近郊。
马岱先遣人入城相会吴、李,说我此前追随家兄。兵败汉中,无奈之下才暂且归从了刘封,如今刘封因难敌魏军而败退,我乃趁机偷过雒县,来投朝廷。希望大将军收纳。吴懿便问来使:“马将军麾下,今几许人?”使者回答:“不过七百余卒,马二百匹。”吴懿又问:“马孟起何在?”回答说:“尚为刘封所囚耳。”使者说马岱在城外待罪,生怕因为战败和曾归刘封之故,将会遭受惩处——“若大将军不肯宽宥,乃当别去;若肯宽宥,还望大将军出城相迎。”
吴懿尚未回答,旁边李严忙道:“马将军弃逆从正,何罪之有?然大将军贵重,不可出城往迎。严请代大将军往。”吴懿倒是也挺垂涎马家兵将,当即首肯:“如此,劳烦正方矣。”
李严即领一哨兵马出城来迎马岱,远远的便见马岱拜倒在地,急忙催马上前,然后下来搀扶:“将军何必如此?”马岱一瞧,吴懿不肯出城,面前只有李严,不禁略略失望……
不过他兄弟两个也早就商量过啦,倘若吴懿中计出城。那是最好,可当场将其拿下,则成都如在掌中。那要是吴懿不出来呢?且看谁出来了,若使他人来召。只得暂且入城,再寻机以谋吴、李;若是李严肯来,不妨先将其拿下为质,再挟之以入成都,以李严命诱得吴懿过来。
于是马岱便即站起身来,朝向李严深深一躬:“有劳太傅来迎罪臣。先请入营歇息,罪臣将布列兵马,以候太傅点校。”你先歇会儿脚,喝口水,我把大家伙儿全都召集起来,让你点明数量,便好共入成都。
李严拉着马岱的手,笑吟吟地道:“将军可即率部入城,何须点校?”随即伸手一指马家军才刚扎定的营寨:“请吾入营,得非令兄欲相见乎?”
马岱闻言大惊,才待后退,早有禁军簇拥上来,长矛当胸,将其逼住。随即李严重新上马,挥动旗帜,只见四下里伏兵尽起——他还真不是领着几百人护卫就敢出来接马岱的,身后不下三千兵卒,趁着跟马岱说话的机会,秘密潜近马家营寨,随即得命,一时并起。
马家这些本来就是败兵,士气很低,如今马岱既被擒获,又遭数倍于己的军兵围困,无不沮丧,对面一嚷嚷:“马氏欲乱,尔等不过受其胁迫耳,但弃械而跪,皆可免死。”当即有七成全都放下武器,停止了抵抗。余众簇拥着马超从营中杀出,马超怒指李严:“正方此何意耶?”
李严冷笑道:“孟起匿于营中,又何意耶?”
马超知此事不可善了,便即舞开大槊,直取李严。李严拨马后退,再度挥舞旗帜,军兵簇拥上来,将马超团团围在垓心。马孟起好勇,长槊使开,如闪似电,瞬间便已刺倒二卒,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迫掉转马头,杀出重围而去。
李严尚且不肯罢休,下令急追:“生致马孟起者,万户侯!杀之,赏千户!”成都禁军个个精神抖擞,体力旺健,马家军却千里奔逃,精神和**双方面均甚疲惫,哪里还抵御得过?瞬间崩溃,马超单骑而走。
成都军追不上三里,忽见前面旌帜飘扬,似有大军开到。李严惊道:“马氏为刘封来赚成都,果有大军合后。”赶紧下令收兵,押着马岱与马家俘虏,返回成都,紧闭城门。
原来刘封一口气退到了绵竹,先使黄权率数千兵到雒县,协助关平守备,并且尝试去跟吴、李谈判。黄权至雒,关平迎入,便说起了马岱才刚过去不久。黄权惊道:“岱劫超而走,彼欲归成都耶?抑欲取成都耶?”心说这哥儿俩要是想逃归刘禅阵营,那咱们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倘若起意谋夺成都——“马孟起见小利而忘大义,用小谋而忽大略,此辈何足成事?必为李正方所破!”于是率军前来,探看消息,正好接着马超。
马超见到黄权,不禁伏地痛哭,说:“本欲谋夺成都,以取太子之信,且合国家为一,抵御魏贼,不想事败。吾弟陷身于逆,必不得活也!”黄权赶紧安慰他:“孟起既在,吴子远等必不敢害令弟,可勿忧也。”说你这回算是彻底跟成都方撕破脸了。从此可一心一意为太子效命吧。马超指天划地地发誓赌咒,说我再无二心,必要扶保太子以登大位!
再说李严押着马岱归入成都,来见吴懿,吴子远已经听说了城下之事。便问李严:“正方何以识其为诈耶?”李严说这个简单:“马氏兄弟情笃,则岱安有陷超于刘封处,而敢来投吾等?”要是兄弟俩一起来的,说不定我还信了几分,如今就马岱一个人跑回来,他就不怕一投成都,那边刘封暴怒,把他哥哥马超给宰了吗?“若即入城,吾或不察,今欲诓大将军出迎。则其心叵测可知矣。”
吴懿叹道:“幸亏正方,不然,吾等恐无噍类矣。”就要下令将马岱斩首。李严赶紧摆手拦阻,说不可,你要是真的杀了马岱,咱们跟马家这仇就结大啦,再也没有了回旋余地,不如暂且囚禁马岱,则可牵制返回刘封阵营的马超,以为将来布局。于是下令将马岱暂囚狱中。
转过脸来。吴懿再问李严:“今魏人已夺汉中,复取三巴,刘封败绩,吾等当如何应对?前欲使封与魏人两败俱伤。我可取其利也,今若与封合,恐为所趁,若不与合,封死则成都孤城耳……”
李严微微而笑,说没有关系。我从前的布局,计点时日,应该已经起了一定效果啦,如今只须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魏营,去游说是勋,则国家必可危而复安也。吴懿点点头,问道:“何人可遣?是宏辅辩舌无双,天下知名,谁可与侔者耶?”咱这儿能够找出来比是勋更能喷的人吗?
李严笑道:“口舌小道耳,若势不至,即有苏张之口,亦不能动摇人心也。子远以是勋止舌辩之士耶?以为非口舌过之者,乃可说之耶?”我说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游说是勋,前提是此前的安排已经成功,大势所趋,使是勋不得不应,而不是必须得找个比是勋更能喷的。
倘若是勋在此,他一定会想啊,这又不是玩儿游戏,只要舌辩成功,多难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倘若无利可图,无势可应,哪怕你说出大天来,人照样理都不理。
“广汉秦子敕,必可动是宏辅之心也。”
吴懿首肯,便召秦宓前来,命其改装出城,前去魏军大营。秦宓就问啦,说你们打算要我去对是勋说些什么?时势如此,想要说服他退兵,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道你们打算俯首而降了,派我去跟他说说条件?
李严笑道:“非也。今遣子敕往说是宏辅,欲使其拥兵而王蜀中,则可令魏人自乱,国家得安耳。”
秦宓大惊,说你们疯了不成吗?是勋怎么可能称兵作乱?首先,他是曹魏重臣,曹家姻亲,在洛阳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凭什么要冒险,尝试在蜀中称王?再则,此人向以忠诚著称,即便他这忠心只是假的,表面文章,终究背负文宗之名,爱惜羽毛,没有足够的把握,怎么肯往自己身上泼污水?而且他所部都是雍、凉、荆三州的兵卒,因伐蜀而初领,不是长期统带,可以如臂使指,几同私人武装的,就算想要造反自立,胜算能有多高?是勋又不是傻子,岂有利令智昏,走上这条邪路的道理?
李严笑道:“吾早使人在中原广传消息,云是勋拥大军而趁蜀弊,却不能速进,是欲养寇而自重也。今掌十万之众,若过半岁,厚植亲信,则其势不可摇也。彼常与小卒、乡民语,收买人心,是其证也。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虽骨肉至亲而不能保安,曾母为之投杼,而况操之与勋耶?计点时日,消息已至勋处,彼必惶惑犹疑,子敕适往说之,必能乱其心矣。其心既乱,魏人必扰,乃可阻之雒城下。若是勋急破雒城,并下成都,奏凯复命,则谣言不攻而自破;若彼顿兵雒城,久不得进,曹操必疑,或申斥,或易帅,则魏人之势挫,我可反击之,逐彼出蜀也。国家存亡,在此一举,望子敕勉力从之!”(未完待续。)
PS: 春节将至,给大家拜个早年了。感谢朋友们两年来的支持,文魁也终于接近了尾声,倘若不出意外,估计再有个十五万字顶天了,我也该开始考虑并且构架下一部书啦。而此书的终卷,亦当仔细筹谋,不欲使人说“烂尾”也。每当年节,最为繁忙,今天跑了一整天的亲戚,明后天计划带小崽出门玩一趟,再往后几日估计也难寻整块的时间了……基于以上三个原因,无法保证春节期间每日更新,我会尽量多写的,也希望朋友们可以原谅。
第三十三章、城下遇难
刘封退守绵竹,旋即被曹魏八万大军——是勋四万,司马懿也带来四万多荆州兵——轮番攻打,短短四日便即支撑不住,于是主动弃守,退至雒县。
魏军自此终于走出险狭的川北丘陵地带,大步迈入四川盆地,是勋但觉眼前豁然开朗,心境为之一舒。本以为蜀地就此再也无险可守,你光城池高耸峻伟,又有何用?只要老子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展布大军,临时建造礟车、冲车等各种攻城器械,就这年月的夯土墙,安可抵御?可是想不到随即就被雒城给拦住了。
沿路行来,东侧高峰耸峙——据说名为“分东岭”——西侧则是广袤的平原,阡陌纵横。雒县即构筑于平原之上,但是距离成都仅仅七十里而已,两城之间砦橹密布,竟然难以逾越。是勋到得城下,即命扎营暂歇,打造各类攻城器械,他自己率领诸将、参谋,一起打马前来探看地势。
只见雒城北侧搭建了七座堡砦,呈犄角之势,可以相互策应,曹真说:“此布如北斗七星,构筑者胸中大有丘壑也。”是勋一撇嘴,心说北斗七星又如何?时人总以为上应天象,即有奇效,其实你还不如老老实实一层层的三角型架构来得有效呢。
正看之间,忽听侧面砦中一阵鼓响,随即砦门打开,冲出一彪骑军,当先一员大将,白马锦袍,手执长槊,骑行如飞,瞬间即到面前。是勋隐约认得,此非马孟起耶?不禁大惊,匆匆拨马便走。
原来马超当日为黄权接应入雒,待得刘封到来,恨其欲夺成都而不成——你这想法是不错,可是先跟我商量一下,方便我派兵接应啊,胜算必大,如今你兄弟二人妄自行事。必欲自取成都以要我也——便欲杀之。黄权好不容易才给拦住了,随即献策,要马超率领一支骑军,埋伏在最外侧的堡砦之内——
“闻是宏辅战前。常亲身往观虚实,乃可突出以袭。若能杀之,魏人必退,即不能杀,亦可逐之。破其胆,夺其气也。”
黄公衡倒是猜得没错,是勋虽然将军务一以委之曹真、沮授等,但也不是绝对的大撒把,临战必先亲观敌阵,然后召开军事会议。在是勋认为,一人计短,多人计长,因为这年月的兵将素质所限,再加上自己并非长年掌兵。还无法引入后世的参谋部制度,但军议是一定要先开的,谋而后战,可期万全。然而自己也不能只管主持会议,却一言不发啊,而且将领们若起分歧,最后也得自己这主帅一锤定音,故此必先觇看地形、敌势,心里才能多少有点儿数。
因此即来看城,马超在砦中远远望见。不禁大喜,鼓舞兵卒道:“其大纛青盖下,必是勋也,若能杀之。敌必乱而国可全……”其实心里想的是,我若能立此大功,刘封就不敢再不用我啦——“卿等奋力,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看看是勋一行渐行渐近,即命擂鼓开砦。他一马当先,挺槊杀出,直奔青盖而来。魏家众将促起不意,尽皆大惊,拨马待走,却当不得马超马快,瞬间已至身前。马超望青盖下之人便是狠狠一槊捅去——他当年跟随父亲马腾会攻长安,也是曾经见过是勋一面的,瞧着眼前之人却不甚似……不管了,先捅了再说!
原来以是勋太尉、大都督的身份,出必仪仗,有大纛及青罗伞盖,倘若换了一个人,必安踞伞下,以重身份也。然而是勋终究是来自于两千年后的灵魂,对于这类炫耀身份的仪仗用品实在无感,还嫌伞盖影响了视野——又不下雨,日头也不烈,打伞作甚——故此往往命从人打伞,距离自己在三尺以外。
所以这时候伞下的并非是勋,而是参谋沮授——是勋敬重沮子辅,故置之伞下也。沮授在后世人印象中,不过一文吏耳,其实他在韩馥麾下时即被表为骑都尉,后从袁绍,表为奋威将军,监护各部,那也是正经领过兵,上过阵的强人。这年月文武之别尚不分明,但你既能领兵打仗,总得弓马略熟吧,似王仲宣之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肯定不能带兵的。
是勋即粗通弓马,而他的弟子司马懿、诸葛亮等,其实论武力也与老师在伯仲之间,终非等闲小兵可比。沮授比那仨都要强,真放在后世游戏里,武力值怎么也得60往上,甚至可奔70而去。
然而终究面对的是武力值上90的马超,尤其沮授年过花甲,身手也不再敏捷。当下见马超杀至,知道避不过了,急忙抄起长槊来遮挡,却被马孟起挥槊格开,随即分心再刺。沮授倒是见机得快,匆忙一拧腰肢,滚落马下——肯定打不过,我拼着摔上一跤,也不能中他的槊呀!
马超这一槊便即刺空,急忙变招,朝着滚落在地的沮授再刺。好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部曲、护卫尽皆拥上,荆洚晓拦腰一刀,直朝马超斫去。马超被迫弃了沮授,反手来格,随即狠狠一槊,就将老荆穿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蜀骑皆至,与魏军战至一处。是勋是已经逃远了,曹真、徐晃、张郃三将各取兵刃,来战马超。马孟起抖擞精神,长槊夭矫如龙,先将曹真捅下马去,随即又刺伤了徐晃,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看看不敌,只得勒部后撤,返回堡砦。
魏军营中大队杀出,抢回死伤众人。这一次小小的冲突,魏方战死兵将十六人,蜀军只损了二骑而已——其中老荆胸口被穿,是直接就咽了气。
是勋抚尸而恸,心说你跟我多年,每战被创,可是总能活着回来啊,没想到眼看天下大势将定,倒莫名其妙地丧了性命……想想老荆离开洛阳前所说过的话,你竖了那么多flag,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啊,没想到真的命归黄泉……
还有沮授,从马上滚下摔折了腿骨,又加年岁大了,竟然就此躺倒,再也爬不起来了。军医禀报说非安养数月,恐不能瘳也。是勋没有办法,只好命人将其舆归绵竹,好生调治。
曹真、徐晃尽皆负伤——曹子丹是肋侧挨了一枪。暂时也动弹不得了;徐公明还好,只被马超挑破肩甲,右肩上拉了个口子而已,冲锋陷阵或者力有不逮,临阵指挥倒并无妨碍。
不过经此一战。魏军说不上胆落,锐气却大受挫折,是勋原计划在城下整备七日,打造攻城器械,如今只好把准备工作又多延三天,趁机巡行各营,鼓舞士气。
到得第八天上,又一路魏军逦迤而来,原来乃是峻自洛阳报捷归来,带来了大批的犒赏。以及三千新军。即于营中宣读圣旨,曹操大为嘉勉从征各将,多有封赏,是勋作为主帅,加爵一级。
是勋在汉朝时被封为参户亭侯,入魏新改爵制后,封为南乡(县)侯,如今则晋升为揭阳郡公。
揭阳郡在广州东部,是才新辟的小郡,仅辖三县而已。大小倒是无所谓。反正只食其租,并不真正建国管理,但是勋心说你敢把我再封得远一点儿吗……近闻水师进占朱崖(海南岛),或将设郡。你干脆封我做朱崖郡公算了……
即启御酒,大宴众将,宴中询问是峻,陛下近日身体如何?是峻回答道:“陛下旧疾渐瘳,唯头风难愈耳。”可是等到兴尽罢宴,兄弟二人摒众密谈。他却说了实话了:“陛下头风三日一发,头目昏沉,至不能理事,诚恐去日无多矣。因期兄平蜀凯旋,心甚殷切。”
哥儿俩正说着话,谈论洛阳朝中局势呢,忽听子义在门外禀报:“巡军适获一人,云广汉秦子敕也,奉吴懿命来见主公。”
秦子敕、秦子敕……是勋沉吟了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得非秦宓耶?”这可是蜀地著名的舌辩之士,吴懿突然间派他过来干嘛?是劝我退兵,还是要跟我夹击刘封?是峻说了:“吾势大盛,蜀贼釜底游鱼耳,安敢劝兄退兵?此必吴懿等知不能御,特命请降耳。”
是勋说吴懿、李严若肯投降,那就省了我的大事儿啦,急忙传令:“使蜀使报门而入。”
他堂堂魏朝太尉,伐蜀大都督,对于一名自家并不承认的割据政权所遣来的使者,必须如此自重身份。但是等到秦宓入帐以后,是勋却避席而揖:“秦先生远来无恙?”这是以个人身份,对史上名人表示的尊重。
秦宓赶紧长揖还礼,然后与是勋分宾主落座。是勋就问啦:“先生微服来此,不知何以教吾?”秦宓是绕过了刘封所守把的雒城,秘密前来,自然不可能大张使者仪仗,他甚至连蜀汉的朝服都没有穿,只是一身普通士人装扮而已,是勋故有此问。秦子敕闻言,不禁淡淡一笑,沉着冷静地回复道:“宓闻大都督将逢大难,特来献策攘祸耳。”
是勋暗自冷笑——又来这一套,开口就先以大言欺人,以吸引对方的注意,这花样我早就玩儿腻啦,你竟敢跑过来班门弄斧……表面上却假装诧异,双眉微皱:“吾安得有祸耶?”
秦宓答道:“今都督率大军入我蜀地,历经艰险,逼至雒城。吾太子勒雄兵三万以守,成都尚有五万卒,若与相合,不在都督下也。且雒城高峻雄伟,成都之固,是其三倍,未审都督须几月可克?若能即陷雒城,进克成都,则宓所言妄耳,即当辞去。若不能遽克,恐都督大祸便在睫瞬之间也。”
是勋再问:“吾今已得汉中、三巴,三十万大军即将汇聚成都,汝等釜底游鱼耳,即今日亡,或明日亡,有何异耶?何云大祸?”
秦宓摇头笑道:“都督固智者也,惜乎身在局中,乃不自知耳。昔乐毅急下齐城七十二,唯莒与即墨不克,寻昭王薨而惠王立,毅乃狼狈去燕——其与都督今日之事,不亦相似乎?毅去燕而可逃赵,都督若即去魏,当何处存身?岂非大祸耶?!”(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震主之威
秦宓前来游说是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先以乐毅举例,奉命帅师伐齐,一路势如破竹的时候,啥事儿都没有,等到剩下莒和即墨二城,一年不克,又正赶上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于是齐人用反间之计,使惠王罢乐毅兵权……
乐毅知道自己一旦还朝,必遭杀身之祸,因此匆匆逃往赵国去了。秦宓就设问啦,乐毅尚可逃赵,倘若都督您也罹此险境,又有何处可逃呢?
是勋闻言,不禁冷笑道:“是所谓‘夫大将在外,谗言在内,微过辄记,大功不计’,是以‘章邯畏口而奔楚,燕将据聊而不下’,卿其此意耶?”
他说的这两句话,本出《后汉书.马援传》——当然啦,这年月还并没有《后汉书》,但此非后世史家语,而是汉云阳令朱勃奏疏里的话,故此是勋能够背诵。想当年马援远征病卒,因耿舒、梁松等人进了谗言,光武帝收援印绶,并欲祸其妻子,朱勃乃上奏为之辩诬。
朱勃举了两个例子,以说明大将远征在外,极易受到毁谤,比方说章邯因赵高之忌而被迫投降西楚,燕将某害怕为功绩所累,攻取聊城后不敢还朝。是勋问了,说您想要说的话,就是朱勃这几句吧?兜什么大圈子啊。
秦宓摇一摇头,说:“非也,宓非效朱叔阳,而欲为蒯生耳。都督自非马伏波可比,然恐终为淮阴也。”
“蒯生”是指蒯彻,曾经劝说韩信背汉自立。他话说得很明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你以为汉王一定不会危害到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烹……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
是勋心说你倒省事儿,想要直接抄蒯彻说韩信的话。蒯彻当时也举了几个例子,一是张耳、陈余。本为契交好友,终因争权夺势而反目——证明感情这玩意儿是靠不住的;二是文种、范蠡,功高震主,于是兔死狗烹。
“今大都督荷天下之望,统十万之众,位同宰相,进而无赏,兵柄在握,退而难全,其与淮阴(韩信)何其相似也。魏主本因武功而覆汉基。遂有天下,安肯使都督继其前辙耶?即以为君臣相得,必不疑都督,然彼天寿将尽,嫡孙尚幼,其势又与彼昔日同,乃虑继主难御都督,思早夷除,此亦人之常情也。”
老兄你已经功高震主啦,如今曹魏天下。皇帝之下就是你啦,那曹操怎么可能不担心?就算曹操跟你感情甚笃,顾念前功,他也得考虑自己百年之后。继嗣者幼弱,很难驾驭得住你啊——
“其蜀不灭,则都督如乐毅在齐,燕将在聊;其蜀若灭,则恐都督将蹈淮阴之后尘矣。”
你要是没法快速灭亡我蜀汉,那么很可能被谗言陷害。被瞬间剥夺兵权,而倘若快速灭亡我蜀汉呢?说不定就变成韩信第二了。
是勋心说这人倒确实好一张厉口啊,只可惜……你也就捡捡前人比方说蒯彻的余唾而已,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因为就目前而论,功高震主,或者因此而被谗身死,或者被迫走上黄袍加身之路,这两种例子都太少啦。其实我知道的前例比你多得多了,不光光文种、韩信,还有檀道济、桓温、刘裕、赵匡胤、岳飞、脱脱、年羹尧……一抓一大把。所以你以为我会如此天真,毫无防备吗?
忍不住就斜眼一瞥——是峻并未离开,仍在座中,正好也将目光投向是勋,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因为是峻才从洛阳过来,给是勋带来了一则重要的消息。
且说李严早有谋划,遣人在中原各处散布谣言,说是勋手握重兵,或有不臣之心,想以此来促使曹操临阵易帅,或者由此以说服是勋放缓攻势,甚至真的背主自立——他这回派秦宓前来,就是估摸自己的谋略应该已经起到一定效果了,而以是勋之智、之势,不可能蒙着双眼只管朝前猛冲,而必已通过某些途径,察觉到了朝中的暗流涌动。
要说暗流,当然是有的,蜀汉在中原地区间谍无数,又有伊籍这个无间道总体谋划和策动,于是是勋才入汉中,谣言便即甚嚣尘上。然而是勋对此早有预料,他一直就怕功高震主,所以不打算去对蜀汉做最后一击,这回还是曹操执意点将,才不得不率军前往。临行前,他就跟是复、桓范商议,说:“吾此行若不能灭蜀,恐受无能之讥,为主上所疑;若能灭蜀,则功至高而不可赏,主上亦恐难容也——奈何?”
桓范说了:“逆势而行,虽暂可免,终受其祸;顺势而行,天必祐之。主公何忧耶?若受谗人之谮,或为谣言所系,我与公子在都中,必设谋以攘之,使主公无后顾之忧也。若即灭蜀,恐功高不赏,乃可自称得病,即将兵柄移之曹子丹,孤身返洛,主上必无疑也。”
是勋用人不疑,既然将桓元则寄托腹心,那就干脆不费脑筋了,把殿后之事一以委之,还告诫是复:“诸事皆可与元则商议后行也。”果然等到谣言一起,是复来跟桓范商量,桓范就问啦:“公子欲如何做也?”
是复说我有一计,可使此谣言消弭于无形——估计就是蜀人散布的谣言,可是要耍谣言、动人心嘛,嘿嘿,老子可玩儿得比你们熟啊——“谣言一如奔流,可疏而不可堙也。若强辩之,反固其事……”
对付谣言,是不能靠堵的,强要揪出谣言的源头,或者分辩说我爹绝无异心,反倒可能越描越黑。对付谣言,只能靠疏导,让传谣者的思路混乱,或者把他们的兴趣点加以转移。所以我打算放出另外一则谣言。就说我爹实不通军事,所以把军权都交给了曹真,他自己整日在营中置酒高会,召集文学之士吟诗作歌——这也符合大众对老爹的认知啊。这则谣言一传出去。必然压倒那不靠谱的“异心”之说,天子或许会遣人赴军中查验,甚至申斥我老爹,但以老爹的品位、权势,还怕小小的申斥吗?
桓范听了是复之语。先是点头,却又摇头,他说了:“此自污之策也,非为无效,然必伤主公之德矣。且天子圣明,未必能眩之以伪也。”你这主意虽好,却未必能够瞒得过曹操。
是复一皱双眉:“然而元则何以教我?”桓范说我把你的策谋略加修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即可将大祸消弭于无形矣。
是复闻言大喜。于是依计而行。翌日即使其妻山阳公主入宫,跑到皇后卞氏面前去抹眼泪。卞氏惊问何事——“其是家郎亏待吾儿耶?”公主说倒不是老公对我不好,而是近日乡野间谣传,说公爹是勋率师入蜀,或有不臣之心,我老公被谣言给吓坏啦,打算自闭府门,席藁待罪……我琢磨着,还是来求求娘亲,跟父皇面前进言。把公爹召还朝中为好。
卞皇后一板面孔:“此国事也,汝何得置喙?虽然,是宏辅我家姻戚,向以忠耿著称。必无二心也。人言纷杂,何必理会?”公主说我也是这么劝老公的,但老公却举出乐毅、章邯等例子,说大将在外,必受人忌,再有谣言煽动。恐怕是氏亡无日矣。是氏若亡,那女儿我怎么办哪?娘亲你可得给女儿做主啊!
于是通过卞皇后的协助,曹操精神头一好,便即召见是复,好言抚慰。是复趁机就说了:“三人成虎,孟母投杼。此谣言必蜀人所造,然亦不可轻忽也。陛下圣明,必不为惑,然恐朝臣纷纭,御史闻风而奏,即陛下亦不得不责惩家父也。何如即召家父还,易以他将?”
曹操斥责道:“临阵易帅,取败之由,岂可因谣言、谗谮而更变耶?卿以为朕燕惠耶?抑胡亥耶?!”
是复赶紧跪下磕头,说我绝不敢把陛下您比作亡国的昏君哪。可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使我爹在前线没有后顾之忧,希望陛下您可以遣人散布另外一则谣言,如此这般,或许能够保全我是氏。
曹操听了是复所言,沉吟良久,说如此一来,就恐怕坏了你爹的名声。是复赶紧说了:“不忠为其大污也,即置酒高会,小污耳。”曹操又问:“此计亦佳,其卿所自筹者耶?”
是复心说我可不能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一贯装傻,突然间变聪明了,曹操必然起疑啊,只好暴露桓范:“臣安有此智?此门客桓元则所献策也。”曹操说不错啊,你是家还真是藏龙卧虎——“何不荐之使仕?”是复忙道:“元则不欲别道进,正待科举而仕矣。”
曹操点点头,说好吧,我会处理此事的,你且下去。
于是说是勋不懂打仗的谣言就这么着传开了,果然顺利转移了焦点,然而曹操并未因此而下诏责问是勋——他还打算等是勋灭蜀以后,再找借口收拾他哪,现在还不到发动的时候。
正巧是峻回归洛阳献俘,是复即将此事前后因果,备悉相告,请是峻带话给老爹,后方我已经帮您给稳住啦。此番秦宓跑来游说,正好前一刻,是勋、是峻兄弟密谈,是峻已经通报给了是勋知道——所以二人才会相视一笑,笑中的含义:此等拙计,安能动我哉?
随即是勋随口敷衍秦宓,说你少来离间我君臣,要降便降,若不肯降,那就好好守备成都,待我击破刘封之后,即往相攻也。秦宓一瞧自己白费了半天口舌,倒是也不沮丧,也不就此落荒而逃,反而对是勋说:“宓有密言,请都督摒退左右。”
是勋心说你还有什么花样啊,我倒是有点儿好奇呢,于是即命是峻等出帐,独自与秦宓相对。二人密谈良久,等到送走秦宓,是勋当即召集众将,下令说:“今粮草不继,雒城难克,且暂退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