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破魏贼
ps:抱歉,孩子舞蹈班彩排,才刚回到家……忘记事先通知了,错在我。明天周五,算开始周末了,周末三天按惯例会晚至八点以后才更,再说明一遍。
高句丽本身并没有文字,贵族日常习用汉字,而至于水师中那些底层兵卒,当然全都是文盲其实中国水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他们每年都会放船西下,到西安平去跟中国人贸易,有那见多识广的,起码知道文字就是文字,不是什么奇怪图样……
只是那究竟是个什么字呢?这究竟是哪儿来的船只?干嘛来的?
高句丽人和平时可以西下贸易,辽东自有商贾,偶尔也会驾驶着小船溯水而上真要走陆路进入高句丽,各地贵族、驻军层层设卡,能把你啃得连老本儿都剩不下;若走水路,那么挡道的就只有郝旭一家啦,收税虽狠,尚有可赚。所以魏延他们才能在西安平搜集到这十三条适合内河航行的小船,配合行动。
郝旭派出来的这些小船,船上多是大头兵,并无重将指挥上行下效,主帅既懒,部将当然也不可能勤快而这些大头兵见惯了西安平的船只,还当又有商人过来了呢,一时间就没能反应过来。倘若甫见旗号便即转向,估计邓艾很难追得上,可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等到看清了船上都是军衣大汉,还有一员披甲将领当先指挥,再想掉头,已经不赶趟了。
邓士载身先士卒,就站在第一条小船的船头,远远望见敌船,便叫桨手加力前行,同时兵卒们纷纷张弓搭箭。头一轮羽箭射过去,对面的高句丽水兵就倒下了十好几个,剩下的发一声喊,匆忙扳桨掉头。有那胆子小的,直接就跳水里去了,打算泅渡上岸,以避敌矢。
这一仗旗开得胜。不但全灭高句丽水师巡卒,还抢到了两条小船。邓艾当即派出几名机灵的士卒,乘坐一条敌船顺水而下,去向魏延禀报消息,同时加快速度。直奔丸都山下而来只可惜没能抓住俘虏,仍然不怎么清楚敌方的设防情报。
终于等他航至丸都山附近,就见前面樯橹密布,沿江下寨,早就已经防备万全啦终究有那泅渡上岸的高句丽兵,仗着地形熟悉,一路狂奔,把消息传回了郝旭军中。郝旭闻报也是大惊,仔细查问,光知道敌方船只不大了。混乱之中,却无人能够看清究竟有多少人、船。听说魏军的船只也就自家巡哨小船差不多等级,郝旭终于定下心来,于是分派各将严守水寨,打算赢一个大胜仗好去邀功。
当然啦,他也不敢隐瞒军情,还是把消息传给了沛者得来,并且多少夸大了敌军的规模“有大舟三、小舟无从计数也,其卒恐在二千以上。”以他的经验再配合贫乏的想象力,也就能够编造出这样的谎言而已了。
得来闻讯。赶紧又把所报夸大了一倍,遣快马急报沸流水西岸的位宫,暂且不提。
且说邓艾趁胜而前,直抵高句丽水寨。众兵远远一望。仅仅排列在寨外的船只就不下二十条,兵卒在五百人左右,估算寨内只会更多,不禁心生怯意。邓艾大声鼓舞士气,说:“敌若横水而、而寨,吾皆不得前也。今乃守于寨、寨中。又何惧耶?”
倘若高句丽人早有防备,在马訾水险狭处设置关卡,都不需要“铁索横江”,无论邓艾,还是魏延,大小船只全都开不过去,只能悻悻然掉头折返。可是如今只在城下立寨,魏军就有太多的回旋余地啦邓艾说了,咱们首先抵进到敌人都城之下,仅此便为大功一件,大丈夫不趁此机会建立功业,以求封妻荫子,要更待何时啊?
按照原定计划,邓艾下令船只向南岸靠拢,打算弃舟登岸,立起寨栅,以威胁对岸的丸都山城。可是命令才刚下达,就见对面水门大开,无数船只蜂拥冲来。
虽说郝旭名为水师之将,其实没怎么正经打过水战,可总有基本常识。眼瞧着敌船数量不多,又是溯水逆风而上,那么自己只要放船过去一冲,对方必然就垮了这仗可有多简单,多踏实啊。故此当即下令,全师而出,灭此朝食!
邓艾见状,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拢岸了,当即下令:“反桨!”咱们也不掉头了,直接后撤。
要说郝旭没怎么打过水仗,邓士载更连上船都是第一遭,而且还是头回领兵见阵从前在屯所小规模械斗当然不能算数虽说打小就喜好军旅之事,“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可终究纸上谈兵,并且没有家学渊源,纯粹的野路子,比当年的马服子赵括还有所不如。
然而这小伙子有一长处,就是谦逊好学,自从被拨隶到南路听用,便即每日于水师中寻找老卒搭讪,听他们讲水战故事,请教经验。要说魏延所率东海水师,除幽州旧兵、吴会降人外,还有不少他从淮南带过来的人马,虽然海上并无大战,这些老卒可早就在长江上跟东吴水军见过仗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都是切身体会。故此邓艾虽然初掌船队,于水上事却所知颇多要不然他也没胆量和脸面行此险计。
所以眼瞧着敌船冲来,邓艾两眼一转,便已然有了主意。他知道硬拼是拼不过的,先不提众寡悬殊,己方是逆流,对方是顺流,光靠冲撞就可能大破己阵。为今之计,只有暂退,问题若待敌前掉头,估计不赶趟了干脆,还是直接船尾当船头吧。
双方的船只形质差不太多,就理论上而言,中国船比高句丽船要更先进一些,也结实一些。高句丽方面大小船只不下五十条,载兵近两千人;论数量魏军还不足其四分之一。照道理说,一方前冲,一方后退,速度应该相差不多,但前冲者船首锐,后退者船尾平,真要是猛追个几十里地,终究能够追赶得上。
而且魏军数百里划桨溯流直上,高句丽方以逸待劳,估计都用不了几十里地,便会展开激斗,高句丽方的赢面要超过七成。
只是高句丽水兵良莠不齐,既有积年锐卒,更多初次上阵的新丁那就是一伙后勤兵,专管运输或者经商的,哪儿打过仗啊。邓艾所属,却都是夏侯兰、魏延精挑细选的悍卒,要么膀大腰圆,一人抄桨可行一舟,要么船上发箭可达六十步外,准头还跟平地上毫无差别。所以邓艾一边退,一边就组织起了弓弩齐射,一声令下,敌方首船上当即倒下数人。剩下的高句丽兵慌了,就连舵手都忙着抱头蹲下,以避来箭,那船当即打横过来,随即后船“嘭”的一声撞将上去,差点儿两船俱翻。
于是就这么着追了十几里地,退者有条不紊,追者越来越乱,而且双方距离不但未能缩短,反倒逐渐拉长。邓艾便即命令桨手放慢速度,以免敌船脱离弓箭射程这在后世网络间有个专有词汇,叫做“吊打”。
郝旭见此情状,不禁大感懊丧:早知道我就把敌人先放近一点儿,再出寨迎击啦他倒没想过,对方就这么点儿船只和兵卒,哪敢靠近自家水寨啊倘若继续追赶,估计直到天黑也未必能追上魏船,而且己方弓箭几乎未能伤人,对方倒已经射翻自家十多名兵卒,还导致两条小船险险倾覆啦。手下将领都劝郝旭退兵,郝文君双手一摊,怎么退?
进军时候是顺风顺流,后退就要逆风溯流,你瞧敌人跟牛皮糖似的,也不趁机远飏,只是保持一定距离,用弓箭来逐渐削弱己方,那不用问啊,一旦自己掉头后退,他们必然踵迹而追哪。
筹思半晌,终于下令逐渐减慢速度,重新结阵,然后留下十几条小船在前阻敌,自己乘坐大船,率领主力,直接掉头便返回了水寨。邓艾一见对方减速,立刻下令改变划桨的方向,再度拉近双方距离高句丽人这是想要逃啊,咱们必须得追将上去。
双方距离越靠越近,箭矢横飞,魏军方面也开始产生伤亡了。邓艾瞧得清楚,敌军大部已退,只留下十数条小船断后。于是他放下弓箭,左手端一木牌,遮挡在身前,右手便从腰间抽出环首刀来。只待两船接近,部下以挠钩拢住敌船,邓士载一声长啸,将腿一曲,当先便纵跃过去,随即左手牌搪开两支短矛,右手刀光一闪,已将当面敌兵一刀劈翻。
魏兵纷纷执械跟随,跳船来战。那些高句丽水兵远用箭射,尚有一丝胆气,碰见短兵相接,死亡顷刻,绝大多数当场就慌了。几乎三成直接跳了水,三成伏地求降,剩下的只是挺着武器跟船上发愣……
等到郝旭退回水寨,天色将晚,等了一会儿,不见断后的船只回返估计是回不来了。于是写下战报,遣快马传送至丸都山城。战报上说:“今贼船不下百数,来攻水寨,余身先士卒,出寨与战,箭矢纷飞如弥空之云,我军豪气若垂天虹霓。战不三刻,大破魏贼,摧其舟十数,然贼悍顽,无一人降者,亦不肯受俘,皆投水死也……”要不然得来问我要俘虏,或者敌尸,我可哪儿给他掏摸去啊?
“……贼船乃退,我军追之不及,亦损十数舟,阵亡百余人。料贼明日或将再来,吾虽挫其锋锐,终究寡不敌众,恐有疏失,则国都危矣。乃当闭寨而守,觇其下碇处,请遣陆师抄击之……”(~^~)
第三十一章、烈风袭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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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訾水流经国内城附近,与正东西方向呈约四十五度角,沿岸颇有平地,江南平地不过里许,江北纵深却达四里多,于是高句丽人在就在这片河岸平原上修建起了都城。国内城土垣围绕,周遭十数里,城南临水,开有水门,修有水寨。
可是所谓的水寨,其实也不过普通的货船码头而已,只在水中打了些木桩,围起一道低矮的栅栏,以木楯遮护罢了——如此水寨若在长江当中,估计周瑜根本不屑一顾,鲁肃也会笑掉大牙……
国内城东西两侧颇多田地,北面即为丸都山,根据后世测算,海拔六百七十多米。山上原有一寨,建于东汉献帝建安三年,原名尉那岩城,其后因为与辽东公孙氏多次鏖战,辽东军甚至一度突至国内城下,高句丽王伯固逃亡尉那岩城,战后即于城内修建大型宫殿;到了他儿子伊夷模的时代,更干脆把百官署也迁移到了山上,就此形成了“丸都—国内”独特的复合结构。
这时候的丸都山城,依山而建,多用石垣,周遭十五里,比原本的国内城规模还要大,自诩有金池汤城之固——留守大臣沛者得来就居于山上,掌控全局。
可是主力都已经被位宫带走了,这时候丸都山城守兵不过两千余,国内城中更不满千,得来手头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反倒不是陆师,而是郝旭所率的水军——当然啦,战斗力强弱那就另说。如今得报,郝旭与敌军激战。虽说文书上写得花团锦簇。仿佛获得大胜。可是没有送来一枚首级、一个俘虏,反倒上报说损失百余人、战船十多条,得来虽然不通军事,可是也不傻,他心说这十有**是吃了败仗啦。
好在没有全军覆没,尚能固守水寨,就不知道以郝旭之能,究竟能守几天?得来一方面再派快马。前往位宫军中传报,催促还师,同时严令郝旭,务必要坚持到大王归来。随即第二天一早,他就秘密地把国内城中守军全部抽调上山——魏军若真大举来攻,估计水寨守不了几天,国内平城也旦夕将陷,还是守好丸都山城比较有把握啊。
可是这一举措根本就瞒不过郝旭去,郝文君当场破口大骂:“沛者真狗彘也!”我还想让你派陆师来协助我防守呢,你倒好。把人全调走了,让我一个顶在前面。哦。我知道了,你见天儿在大王面前说水师不整,兵卒欺男霸女,将领但知货殖,要求撤我的职,大王不听,你就逮这个机会来陷害我啊?胡谓贤臣?整个一白脸儿大奸臣!
当下召集众将商议,大家伙儿都说,得来不仁,咱就不义,直接撤守水寨,乘船到上游去吧。魏人过来,肯定是要攻国内城的,料必不会深追我等也。
郝旭连呼“放屁”——“吾受先王厚恩,使帅水师,岂能弃守?!”而且昨天是指挥不当……不对,是敌人太过狡猾,这才受点儿小挫,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也就十来条小船嘛,咱们追出去十几里地,也无埋伏,也无后援——我特意夸大敌情,只想得来派点儿增援过来,谁想反倒把他吓得弃守国内,难道你们都是瞎的,也给吓破胆了吗?
如此也好,咱们就牢牢守着水寨,等到大王回来,逼退魏军,到时候我必要上奏弹劾得来,说他畏敌避战,放弃国内城,让大王治他一个死罪——不,要将他满门抄斩,方泄吾心头之恨也!
正在商议,有小校来报,魏军又到寨前,还射进来一封战书。郝旭曾为玄菟小吏,当然是识得汉字的,展开来书一瞧,原来是约期决战。他当即“哈哈”大笑,随手就把战书给撕了——“彼舟少而兵寡,尚敢与吾决战耶?”老子才不上当哪!
嗯,这撕信的手感……原来不是帛啊,那这究竟是啥玩意儿?
那么邓士载真的想跟敌军决战吗?昨日虽获小胜,他倒还并没有被冲昏了头脑,只是希望藉此机会麻痹敌人而已。要说这回邓艾运气不错,真给他逮着了十多名高句丽水军俘虏,连夜审讯,将城内布防情况也就摸了个**不离十了。所以今天再度乘船而来,逼近水寨,射入箭书,以观对方反应。
你要是再次出寨来追呢?我就重复昨日玩过的花样。你要是不敢妄动,或者信了我的书信,要等明日决战呢?好,我就按照原计划,靠拢南岸,登陆下营。
果然箭书射入,水寨却静悄悄的,半晌毫无反应,连箭都没往外射上一支——估计得再靠近点儿才会放箭。邓艾心里有底了,便即登上南岸,立下营寨。随即他登上附近的高山,远远眺望对岸,只见雾气缭绕之中,丸都山巍然耸立,山上石垣如带,箭橹密布……
邓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如此坚城,就算大军聚拢,并且不计伤亡地蚁附而上,也不是数日间即可攻破的呀——眼瞧着气候越来越冷,咱们怎么耗得起啊。看起来太尉公“堕其都”的计划要破产了……
不过在考虑这些问题之前,还先得把南岸营寨给守住,保住自己和这三百勇健的性命不丢。邓士载初掌兵权,加上其人又年轻且无重威——说话结巴,怎么可能让士兵们瞧得起——本来很难拢住人心,妄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在先破敌军巡哨,打了个小胜仗,随即指挥得当,绝处逢生,他又身先士卒,抢先跳船白刃战,才终于算是大致收服了这些勇士之心。
所以邓艾对于守住南岸营寨还是有些信心的,敌船若仅仅载来一两千人,他有把握将其阻击在河滩之上——除非对方船上也有“烈风”那般巨型连弩,或者小型的抛石机。而若敌军真的全师来攻,我打不赢难道还跑不了吗?
可是千防万防。对面却一兵一卒都没有派过来……
再说得来调走了国内城中守军。郝旭又闭寨而守。两桩事综合起来,就引发了一大恶果——带路党得着了呼应魏军的机会。邓艾军中本来就带着数名高句丽人作为向导,他见敌方水军龟缩寨内,便即遣人跟随这些向导,悄悄渡过马訾水,潜入国内城中,联络友好。要说高句丽国内不满位宫统治的大有人在,部分是拔奇旧属。部分是被掳为奴的中国人,还有一些土著奴隶。于是这些人就受命在城内大造谣言,掀动叛乱。
到处都传说魏军大举来攻,已到城外,所以沛者得来把守兵都调走了,就是觉得国内已不可守,打算干脆放弃。平民百姓闻讯大哗,部分赶紧往丸都山城躲,部分直接扶老携幼朝东方逃去。
国内城就此乱成了一锅粥,得来锥心泣血。可是根本没本事、没力量去管;至于郝旭,压根就不想管。他部下水兵反倒趁乱冲入城内,抢掠居民,大发横财。
就这么着过了三天,位宫的大军还没有撤回来,曹魏水师主力经过艰苦跋涉,倒先期赶到城下了。
对于国内城内外的形势,邓士载随时遣小舟向大队汇报,夏侯兰、魏延人虽然没到,情况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故此大船抵达国内城外,也不靠岸,也不减速,魏延直接下令:“击发‘烈风’!”
魏文昇座舰在前,两侧各立着一具巨大的连弩“烈风”。不过这般巨型连弩,按照马钧的设计,并不是直接镶死在船弦上的,而可拆卸、挪动,魏延早就做好准备了,把两具“烈风”全都装到了座舰左侧,当下瞄准高句丽水寨,便是各二十矢连发。
弩矢强劲,可破重甲,而高句丽的水寨又极简陋,不过木桩上张些板楯而已,当下便如急雨打池塘,矢皆洞穿,躲在楯后的守兵有三成都被射成了筛子,剩下七成也大多带伤——包括擦伤的,被纷飞的木屑射伤的,还有匆忙逃走崴了脚、撞破头的……
两具“烈风”连换三次矢匣,等到射完,敌寨上千疮百孔,楯后已无一兵一卒敢于驻守了。这时候大船距离敌寨也已近在咫尺,便有水兵抛出带索挠钩,或者直接挺起钩枪,锁定寨栅,奋力拉扯。“呼啦啦”几声,寨栅倾翻,魏兵乃各挺短兵,纵跃而登,杀散余敌。
当然啦,这般呼啸着直接从船上跳过去的,全都是水兵,陆师则只能先换乘小船,然后再缓缓拢岸。
魏军当先的这几条大船,船弦高出水面丈余,上面还突出着更高的楼橹,在当时人看起来,庞然巨物,就跟怪兽一般——估计很多高句丽兵直接就吓傻了,这是船吗?船竟然能够造得那么大?
这就是知识和眼界问题了。想那十九世纪初期的日本沿海居民,也惯见大船了,见着美国蒸汽船仍然当是妖怪,而这年月的高句丽内陆兵,其惊骇程度只有更甚。无知催生出无边的恐惧,还有力气掉头逃跑的,那都已经算是胆大之辈啦,多数人直接就傻傻地愣在当地,如陷梦魇,要等到魏兵的刀枪砍刺到身上,才能回过神儿来——当然,那就已经太晚了。
郝旭算是胆子比较大的,当下连甲都来不及穿,转过头去就跑——他还在心里埋怨哪,自己为啥不是陆将,陆将起码还有马可骑,逃起来要快一些……一员魏将远远望见,瞧此人虽未着甲戴盔,穿着却颇为华丽,身旁还有亲兵护卫,料想是员将领了,当即开弓瞄准,狠狠地便是一箭射去。
郝文君后心中箭,一个轱辘就栽到水里去了,江水滔滔,漩涡一转,再无影踪。
立功之将非他,正乃石苞石仲容是也——只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射死了敌方大将,且未得着首级,也无从报功……(未完待续。。)
ps: 郝朋友,便当奉上,再见了~~
第三十二章、杀俘不祥
有了邓艾事先“尝敌”所获得的情报,魏延知道了高句丽主力并不在丸都山附近,国内空虚,而且将既怯懦——否则也不会抽走国内守军,也不会关闭水寨,不敢渡河攻击南岸了——卒又粗劣,所以他才能一鼓而前,利用坚船利弩,瞬间便即摧垮郝旭的水寨。小说XCO【鳳/凰/更新快请搜索】
随即夏侯兰指挥陆师汹涌登陆,几乎不损一兵一卒就杀进了完全不设防的国内城。尚未逃离的高句丽百姓尽皆被俘,加上跪地求饶的水兵,总计四千余人。夏侯兰随即下令,把土垣全都给扒了,然后放一把火,将城内房屋烧成白地。
当然啦,在此之前,先须纵兵大掠一番,既酬其功,又补充本军所需要的粮草物资。结果发现,从水寨废墟里搜出来的钱币、绢帛数量竟然最多……
邓艾早就率领麾下三百勇壮,放弃南岸营寨,乘坐小船渡过马訾水,来与大军会合,随即面见主将缴令。魏延笑道:“直土鸡瓦犬耳。即无士载前导,吾破此亦不难也。”
邓艾淡淡一笑,既不辩解,也无怨怼之色,魏文昇瞧着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改口:“此戏言耳。”随即伸出四枚手指来,说有你冒死先发,使得国内城报警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四天,也就是说,倘若曹真还并没有被高句丽主力击退,那么他就多了四天的时间继续挺进,可以夺取更多土地、掳掠更多物资——说不定还真能把纥升骨城给打下来哪。
“士载功不可没,吾当奏明朝廷,为请勋禄也。”
可是接着话锋一转,又说:“惜乎,使贼弃守国内,而笼此丸都山也……”听说国内城中原本守军不足千数,即便他们不撤,这城我照样眨眼间就能攻下来。倘若先吃掉这一千人,则守备丸都山城的敌势更寡,说不定咱们就能够趁胜而前。攻上山去哪。
邓艾躬身禀报道:“艾、艾于南岸登高觇看,山城甚、甚坚,即五百卒守,亦非旬日间所能下、下者也。”
魏延摆摆手。说南岸太过遥远啦,咱们不妨一起抵近观察,再考虑是不是要攻城吧。
从人牵来坐骑——海船上当然很难载马,包括夏侯兰在内,大家伙儿全都是腿着来的。这还是才从高句丽水寨和国内城中搜到的几匹驽马,上阵不行,代步却无问题。
于是魏延在前,夏侯兰、邓艾、石苞在后,四骑穿行于正在扒垣、抢掠的国内城中,一路向北,直往丸都山下而去。其实按照是勋的分派,这一路的主将应该是夏侯兰——因为陆师才是作战主力嘛,魏延水师原计划不过协助运兵,以及警戒两岸而已——可是夏侯兰素来谦抑谨慎。再加上水师才刚打了胜仗,陆师夺城,仿如嗟来之食一般,他自然气势不足,就由得魏文昇专断自为了。
至于魏延,那向来是骄傲惯了的,要说天子之下,他只瞧得起两个人,一是显拔自己的太尉是勋,二是待己如子的已故上司太史慈。想当年太史慈去世。魏延就琢磨着该我代领其军吧,可是谁料想朝廷下令,把他调去东海水师。于是魏延赶紧写信给是勋,说把我调离淮南。去领水军也可以,但我不希望再有人压在头上啦,我得当一把手。是勋当即允诺,即向曹操进言,圆了他的梦想。
东海水师是个非常独特的存在,理论上由天子直领。就连兵部也不怎么插得进手去。所以魏文昇这些年老大当惯了的,倘若他跟曹真一路,或许礼敬对方的宗室身份,还会收敛一些,如今跟着夏侯兰……那是谁啊?凭什么来指挥我?
他本能地就把自己当主将了,不但水战要管,陆战也想插上一腿。
且说四将一路疾行,不多时即至丸都山下,各自仰头眺望,随即是面面相觑,除了早就有心理准备的邓艾,另三人的反应都是相同的——这是有病吧?
依山建寨,凭坚而守,这个道理当然谁都清楚,问题以中国之大,就基本上没有那么庞大的山城。中国的城池大多用以控扼一地,多数建在平地上,偶尔背倚高山,而绝无盖在半山腰甚至山顶的道理。山腰、山顶,或有建寨,规模就绝不可能似丸都山城一般,周遭竟达十数里之广啊。
类似这种架构,欧洲叫城堡,韩、日叫山城。可问题即便欧洲城堡,韩、日山城,名字里虽然带个“城”字,其实都是堡垒,无法置入太多守军和非武装人员。可是瞧丸都山城的规模,能够硬塞进好几万人去——有这么盖城的吗?究竟有啥意义?
夏侯兰扬鞭四下指点:“无国内,则无丸都山。”丸都山城本身只具备防御功能,不但毫无生产能力,甚至都没有商业能力。高句丽这复合都城系统,商业能力要靠国内城来提供,生产能力则靠国内城周边的乡野提供,如今既然夺取了国内,那么丸都山就跟一座死城相仿。
“正不必强攻也,但堵塞四下通道,其城自覆。”
可是道理虽然如此,考虑到丸都山城中必然贮存着大量粮秣物资,还必然能够自行解决饮水问题,那么等其“自覆”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啦。倘若已经摧破了高句丽军主力,那没问题,咱们哪怕不走,就跟这儿歇冬,也迟早能把眼前这座山城给耗死。可是位宫的大军不定哪天就能兼道赶回,留给咱们的时间真是不多啦。
即便放宽期限,定个十天吧,能够攻得下这座丸都山城来吗?
山势陡峻,道路狭窄,当道多立木栅,甚至还有土垒、石垣,这得填进多少人命去才能攻得下来?倘若在平地上,同样的防御架构,魏军有许多种方法可以快速摧破——古代中国人最擅长攻城了,从战国时代公输班就发明了云梯,墨子还写了“城守篇”,其中提到的攻城之计不下数十种。
尤其曹操还发明了“霹雳车”,也就是方便拆卸、搬运,有轮可行,并可一百八十度旋转发射的抛石车,此后是勋、诸葛亮、马钧又加以改良。魏延的大船上就装了不少“霹雳车”的重要部件呢,发动全军伐木、搭建,不必一晚即可完成六七部。问题就算有轮子,你能把“霹雳车”推到山上去吗?立于山下的话,最高才能打到哪儿?
面对如此山城,似乎除了“蚁附”外别无良策——也就是说,只能硬攻。
四将观察良久,又商议半天,最终还是束手无策,只得悻悻而归。才刚折返一半路程,就有小校前来禀报,说国内城土垣都已经给扒完了,东西也抢光了,是不是现在就放火烧城呢?夏侯兰还没有回答,魏延抢先下令:“烧!”既然不大可能拿下丸都山城,咱们在这儿又站不住脚,那就干脆彻底毁掉国内算啦。
随即便见兵卒押着大群高句丽人,都用绳索缚了,串成几行,喝骂推搡下向江边而去。邓艾不禁开口询问:“将军待、待如何处置彼等?”夏侯兰面不改色地答道:“本欲驱之江岸,抛于水中,既定烧城,不如即闭土窑中,一并烧杀,以免污了水源。”魏延点头,说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吧。
邓艾闻言大惊:“若非降卒,便、便是百姓,数千之众,如、如何一朝杀却?”你们这么做也未免太过残忍了吧——“太尉尝云,即、即蛮夷亦人也,与我同、同类,虽如禽兽,亦可导、导、导之向善,化为中国人也。今不论善恶,玉、玉石俱焚,岂非有干天道耶?杀俘不祥,请将、将军三思。”太尉只叫咱们把逮着的高句丽人全都掳回去啊,没说全都杀光哪。
魏延一摊双手,问道咱们又不是北路曹子丹,怎么掳民?船就那么多,本来装上数千陆师就超载啦,如今折损数量还不到百数,剩下的还得坐船回去哪,哪有空闲地方装运这些蛮夷?
邓艾争辩道:“破敌水、水寨,所得大小船只,亦、亦不在少……”全船夺得的有十来艘,还有三倍于此的,修修就能用,怎么不能装人哪?
魏延笑道:“士载但计人耳,未计物也。”咱们还抄掠了那么多财宝呢,也得装船运回去啊,难道都沉江里,或者留给高句丽人?让位宫回来再发一笔小财?
邓艾变色道:“将军何、何以重财而轻人耶?”
魏延一撇嘴:“中国之财,本重于蛮夷之人也!”
夏侯兰瞧着两人都有点儿上火,赶紧过来打圆场:“士载所言,亦不为无理,若俱杀之,恐反坚蛮夷同仇敌忾之心,且伤吾等阴德也。”咱们还是仔细遴选一下,挑些无赖之辈杀了,把那些可怜的妇孺都饶过了吧——“其数亦不甚多,或可以船载归也。”说着话,侧过身朝魏延使了一个眼色。
那边石苞也赶紧把邓艾扯开。
先把邓艾糊弄走了,夏侯兰这才下令,把俘虏中年轻女子、有技能的工匠,还有本是中国人的留下,其余一多半儿,按照原定计划,随便找几家地窖,封在里面,然后就纵火焚烧吧——“彼虽蛮女,亦可配军中健儿也,杀之可惜。”魏延听说此事后,也不禁点头:“安排得宜,既除后患,又能照顾军士,真古名将之风也。”就此在心目中给夏侯兰多加了几分儿……(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先登者谁
此时已是秋后,即将入冬,辽东郡守董蒙着急上火组织民夫修缮翻越千山的道路,因为恐怕过不了多久,土地便会上冻,到时候必然停工,以待来年。可是等到来年冰雪消融,干不了三五天又得春播了……北地的国家工程就是这么难以组织,所以辽东境内道路才会千疮百孔,还真不是他董太守懒惰殆政所致。
而是勋就一直呆在西安平城内,静等前线的消息,直到南路军夺取国内城的军报送到,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启程返回襄平。
是勋倒并不怎么担心遭逢大败,虽说战无必胜之道,但那么多名将拢在一块儿,要还是让人杀得丢盔卸甲,那纯乎天意了,自己再起急也没有屁用。除非前线将帅不和,互相掣肘,才有可能吃大败仗,但他觉得自己的分派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吧。
北路曹子丹身份摆在那儿,既是曹操的亲眷,爱同己子,又是自家小舅子,谁敢跟他犯横?儿子是复就算再愣头青,曹真终究算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也几无违令的可能啊。
至于南路,魏延虽然一贯骄傲,但还是能顾大局的,尤其自己还坐镇后方呢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跟杨仪见天儿吵架,几乎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但凡诸葛亮不死,也不会真的火拼。至于夏侯兰,那是自己的老部下了,性格谦抑,不至于跟杨仪似的硬顶魏延。
是勋唯一担心的,是南路进军纡缓,北路也寻不着战机,导致最终无功而返。他当初跟曹操拍胸脯,保证得好好的,必能重创高句丽也,可等真到了辽东,才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主要是出兵时机选择得不好,根据董蒙所言,很快冬季到来。军事行动将很难继续,所以咱们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供谋划和行动啦。
是勋一开始觉得,这不扯淡呢嘛,难道冬天就不能打仗啦?这年月的军队主体仍然是半脱产的农兵。况且还需要不脱产的农民充当辅兵和运粮队,所以出兵必避农忙,多选择秋收以后行动。从秋收到立冬才多长时间啊,要照董蒙的意思,那真跟日本战国前期似的了。所有仗都是小打小闹,并且绝不远征,轻易不出国门。
但是再一琢磨,董蒙终究镇守辽东也不少年头啦,所言不为无理。主要因为这年月后勤效率太低,没可能给所有士兵都换上冬装再说了也没有棉花啊,富人以丝绵填充衣物保暖,穷人可压根儿使不起,游牧民族倒能每人都穿身皮裘,农业民族照样没这个条件故此南方尚可冬战。北地冬战的可能性便要极大下降。
虽说这年月全域气候都普遍比后世温暖,真到了辽东这种纬度,冬天也仍然是很寒冷的。尤其入敌之境,地形不可能绝对稔熟,这要是万一天降大雪,遮盖道路,别说前进了,恐怕连后退都退不回来后世拿破仑、希特勒还败给了俄国的严冬呢,遑论此际的魏军。
所以时间确实不够啊他可算知道高句丽为什么选择秋收之前攻打、抢掠西安平,然后打完就跑了。人家是地头蛇,对气候把握得刚刚好。
是勋不怕吃败仗,就怕无功而返,往小了说耗费物资、调动人马却寸土不得。有损自家声望,往大了说,那是彻底的浪费国家资源啊,而且东北边患亦不得解。当初重臣们都建议光调幽、平两州兵马把高句丽人赶出境外便可,只有是勋一个人请求打反击,以惩敌顽。以儆效尤,若是无功而返,以后碰上类似战略决策,他还能够递得上话吗?
好在夏侯兰、魏延他们尚算得力,终于摧垮高句丽水师,攻下了……或者不如说接收了国内城。能够拿下对方半个首都,这也足够向朝廷交待了;而水师这种半技术兵种,一旦破灭,不是很快就能重建起来的,也为魏军将来再溯马訾水北上讨伐创造了条件。
而且北路曹真那里也时常有情报送来,进军速度虽然很慢,却极稳妥,还掳获了高句丽数千上万的平民,陆续运回辽东。这年月人口就是财源,就是兵源,无疑也能一定程度上破坏高句丽的战争机器,使他们轻易不敢再来滋扰。
所以是勋来西安平的时候挺着急,心里也不踏实,回程却优哉游哉,足足十多天才折返襄平。才入城中,便又有前线传报到来,南北两路兵马都在撤退途中。
且说位宫得闻丸都山下警讯,不禁大惊失色,无奈之下只得匆匆撤兵,光留下数千兵马助守纥升骨城。他紧赶慢赶,等返回丸都山北麓的时候,早已经不赶趟了,魏军已将国内城烧为一片白地,并且杀死未及躲避的城乡平民数千人。
夏侯兰、魏延倒是也没有昏了头,冒险硬攻丸都山城,而只是堵塞城下通道,同时向四野撒出游兵,搜杀高句丽百姓当然啦,照老规矩,适龄女子、工匠和中国人奴隶,都是不杀的,随时装船运回西安平去。
而等到位宫大军折返,魏军都不肯跟他见仗,当即上船远飏,顺风顺水,顷刻间已在数百里外。位宫面对废墟是欲哭无泪啊,沛者得来也赶紧下山来觐见,并且跪伏请罪。位宫双手搀扶,安慰他说:“沛者何罪?皆孤不听沛者忠言所致也。且虽失国内,却保丸都山不失,此皆沛者之力也。”
得来心说惭愧,对方都没有正经攻山,守住丸都山城还真不见得有自己什么功劳……他提醒位宫:“今水师倾覆,百姓多为魏人杀掠,府内已堕,田地多遭践踏,大王虽未尝败,而与败无异也。设魏人明岁再来,恐无以拒之,奈何?”
位宫挤挤眼睛,神情悲戚,反问道:“沛者何以教孤?”得来说了:“譬如勾践败于夫椒,汉高困于平城,一时失计,不得不与敌委蛇也。大王果能励精图治,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复兴可期,又何惧魏人耶?”言下之意,咱们还是暂且认怂,上表谢罪、称臣吧。
高句丽在历史上多次被中国政权击败。就连都城被破都有好几回,屡次跌倒却又屡次爬起,靠的就是败了就和,和完再造。而中国政权嫌弃彼地偏远,也从来没有占据之意。只要把你打服就算完,所以这颗毒瘤才能一直存活到唐朝。位宫他爹伊夷模、祖父伯固,乃至高祖父宫,就有多次向中国纳表称臣的记录,所以位宫倒也不以为耻。
反正我又不是真心服了,只为拖延时间嘛,称臣又没太大成本,有啥不能做的呢?
因此这回他终于采纳了得来所谏,并且就派得来前往襄平,去面见是勋。以向魏朝表示谢罪、称臣之意。
再说北路曹真,既然探得位宫大军后退,就料到必是南路得手。但曹真也不敢深追,只是挥师团团围住了纥升骨城。纥升骨城规模不大,土垣围绕,就表面上看起来颇为坚固,还有近万守军驻防,比城外魏军数量也少不了太多。只是在中国人看起来,这也能算是“坚城”吗?
曹真因为进军缓慢,所以后勤畅通无阻。所携带的物资数量非常庞大,其中就包括了不少的“霹雳车”关键部件。当下即于城下立阵,命士卒砍伐树木,连夜起造礮车高句丽境内多密林。合抱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全是制造攻城器械的优质材料。
而且此时的“霹雳车”经过诸葛亮、马钧的先后改良,命中率又有很大提升。主要是改人力拉拽式为配重式,礟高三丈余,砲杆短臂系一木箱,内盛重物。长臂拴上弹袋,以绞盘拽下,系以皮索,等瞄准目标以后,只须挥刀断索,自然弹丸飞出。而且根据是勋的建议、马钧的计算,对于所瞄目标远近、配重物的分量等等,都列出了一份相对完整的“设计诸元表”来,士卒们可以照表操作,不必要纯凭经验。
这种新型“霹雳车”,最远射程可达五百步,最大发射百斤重的石弹。老式礮车说不上指南打北,也基本上指东南打东北,新礟只要操作无误,却可以把弹着点限制在方圆三丈以内这就算挺准的啦,打人马是玩笑,砸城墙十无一失。
魏军在纥升骨城下准备了整整两天,其间城内曾经遣兵出来偷袭,被郭淮、郝昭率乌丸游骑轻松击退。曹真特意叫来郭、郝二人,说我记你们这一功,可是打个商量,也算上是无咎的名字如何?郭、郝自无异议又不是硬夺我等的功劳给是复,分润他一点儿罢了,算多大的事儿?
等到准备完毕,魏军便于城下推出二十具“霹雳车”来,朝着城垣便是数轮轰击。城将倒也颇通守御之法,急忙垂下草帘、皮帘遮护。曹真见状,便命改换陶罐,罐中盛装火药和油脂,点燃了发射出去,遂将帘幕一烧而空。然后再发石弹、烧硬的泥弹,尘土纷飞之中,纥升骨城的土垣陆续被敲出大小不等的无数缺口来。
曹子丹一声令下,数队魏军敢死士簇拥着巨大的“临车”,直向城垣冲去。
这种新式“临车”是诸葛孔明的手笔,高达四丈,内分三层,正面木板上蒙着多重湿皮,底层有三牛拖拽牛都躲在皮子后面,既看不清战场情况,不至于受惊,也不容易被敌矢所伤上两层则置弓弩手远射、长矛手防敌。
很快,“临车”便冲近了城垣上那些较大的缺口,随即前板翻开,如架桥梁,板后弓箭手、长矛手奋勇驱散缺口附近的高句丽守兵,刀盾步卒趁机跳板杀入。守军从未见过这般打法,一时间惊惶、恐惧,难免手足无措,城垣即被瞬间突破。随即守将率先弃城而逃,纥升骨城几乎是一鼓即下。
消息传至本阵,曹真首先就问啦:“先登者谁?”部下回答说是某曲某人。曹真点一点头:“即将此曲名之是无咎麾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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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阶级斗争
曹真在纥升骨城中的“暴行”,跟夏侯兰、魏延在国内城相差仿佛,都是搜掠物资、扒掉土垣、烧毁房屋,彻底把这座数百年名城给平掉了。唯一不同的是,俘得居民、兵卒近两万之众,曹子丹才下令处死了其中数百人而已,其余的全数押回辽东——就此得胜班师。
就在是勋得着前线消息的同时,郡守董蒙也听闻了相关情况,于是匆忙跑来找是勋,说我大致计算一下,南路没逮着多少人,北路曹将军陆续俘虏了三万之众,其中或许有一些从前被掳的中国人,但数量绝不会多。如今要把这三万人全都安置在我辽东郡吗?我拿什么来养活他们呀?
是勋闻言,不禁微笑:“辽东广大,户不过七万耳,隙田正多,何谓无从养育彼等耶?而况此前拔奇率三万众来,岂非辽东所容耶?”
董蒙说此一时,彼一时啊,当时拔奇带来三万人皆有统属,我才有机会逐渐拆分,最后弄死……最后拔奇挂了,也就算勉强把他们融入辽东百姓之中啦。可是如今掳来的这些大多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失地农户,还掺杂着不少当过兵的,分散开来无法管理,聚在一起又恐生乱。而且寒冬将至,我还得给他们准备过冬的房屋、粮食、衣物,这笔开销又从哪儿来啊?
是勋说前线所报,也掳回了不少物资,可以分一部分出来给你,使“移民”得以越冬。至于如何安置——“前句丽掳我国民,皆如何处置耶?”
董蒙说中国人被掳去高句丽,绝大多数都分配给豪族们做奴隶——高句丽还是奴隶制社会。并且各部豪族势力很大,蓄奴极多——可是辽东地区经过您当年覆灭公孙氏,我这些年也着力打压,就没有那么多大户可以吃得下三万奴婢。再说了,真要都给他们吃了。势力重新膨胀,我也不好管理不是?
要是都充做官奴吧,还是刚才提过的问题,我是分开来不好管,合起来怕出事儿啊。
是勋略一沉吟,说我已有定计reads;。且待大军归来再做安排。
数日后便即入冬,然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六出飘飘,郊野为之一白。是勋心说好险,要是前线将领冒失一些。多停留几天,恐怕就很难折返回来啦。
又过十日,各路兵马陆续返回襄平城——当然啦,水师还停留在平郭港口,但是魏延等将领是赶过来了。是勋大宴诸将,询问战况,同时上表向朝廷报功。宴后,他特意找来邓艾、石苞。问他们说初次上阵,可有什么心得没有?
邓艾板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入、入敌之国。堕其都邑,本、本当欣喜,奈何得见伏尸盈、盈、盈野,百姓多亡,难免不、不忍——彼亦人也,乃知圣人所言‘不、不得已而用之’。良有以也。”
是勋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心说原本历史上的邓士载没有那么悲天悯人吧?是我把他给教傻了。还是要等后来屡次上阵,见得血足够多了。才会变得不那么心软?
当下也不去接邓艾的话碴儿,却问:“句丽得服否?”
石苞说他们怎么可能服呢?此番虽堕其都,曹将军又扫平了纥升骨城,但真没有取下多少土地来——也就几处边境线略略朝前推一些,综合起来还不够半个县——虽然予敌重挫,但其实力并未大损,说不定过几年还会再来侵扰。
是勋心说柳毅那边尚无报来,也不知道他在马訾水南面究竟打得怎么样。不过估计成果也不会太好,一则听说位宫离开丸都山以前,往江南派去了不少兵马,固守各寨,以防乐浪兵趁火打劫,二则若然所获甚多,估计柳子刚早就急火火派人过来表功啦。所以说此番确实给了高句丽以沉重打击,但还到不了伤其筋、动其骨的地步。
再听邓艾补充道:“艾、艾、艾以为,句丽必遣使来,谢、谢罪称臣,不、不过欲敷衍我也,太尉慎不可……不可听。今虽未能灭之,明、明岁再征,或可平也。”
是勋点点头,说你猜得不错,高句丽的沛者得来前几天就跑到襄平城来了,但我想先面见出征将帅,听取具体汇报,所以还没有肯见他。说完这些,话锋突然一转:“今所掳高句丽人不下三万,辽东不知如何安置,卿等以为若何?”
邓艾一皱眉头,当即明白了是勋召见自己小哥儿俩的用意:“当屯也,艾等请为朝廷驭之。”
正如董蒙所担心的,把那些高句丽人分拆开来,恐怕不好管理,真要合在一处,又怕作乱,好在朝廷早有惯例,就跟当年收拾青州黄巾一般,可以屯田嘛,军事管制。邓艾、石苞本来就是屯田小吏出身,派他们俩来负责这件事儿,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是勋不禁颔首,心说邓士载舌头虽然不大顺溜,脑筋可是转得真快,随即就问,你们真能办好此事吗?有什么需要没有?石苞有些不大自信:“三万之众,初受其屯,辽东无大隙地也,而必分于多处……”咱们就往少里说,分成三十个屯,每屯千人吧,起码需要上百兵卒来看护,加起来就得三千魏军,不知道郡内或者州内,能不能拨给我们那么多兵马呢?少于这个数儿,恐怕高句丽人心不定,到时候一夫攘臂,千夫景从,造起反来就麻烦啦。
是勋说了,我会留下一部分兵马,协助你们建起屯所,安置好降人,但顶多也就留到明年开春,不可能在辽东长驻三千部队,也不可能从郡中拨出三千步卒来长期给你们统带——“然吾有一计,或可安句丽人之心也,要在卿等如何办理。”
邓艾、石苞诚心请问。是勋就说啦:“彼皆乡愚,无家国之念也,唯伤田地为我所夺reads;。亲眷为我所杀,抛弃祖宗墓冢,远赴异乡,以是怨怼耳。今所杀者无从复生,然田地尚可还。冢墓亦可扫也……”
你们就去对那些高句丽人如此宣传,咱们大魏王师不是抢一把就完啊,我们又不是强盗,迟早还要再伐高句丽,只要把高句丽的土地变成魏土,到时候他们就都能回家去耕种故土。洒扫祖宗庐墓啦——“卿等亦可据此选兵,且耕且训,比及一年,为吾将养数千句丽卒,可乎?”
邓艾、石苞不禁面面相觑。说您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既能一定程度上安那些降人之心,又可以战养战,多训练出一支部队来……问题是,就怕不能真得其心,反倒养出一支造反的部队出来呀。让高句丽人打高句丽国,他们临阵倒戈可怎么办?
是勋微微一笑:“彼又何爱于位宫耶?”顿了一顿又说:“若有实爱位宫者,卿等可先遴选。捕而杀之。”绝大多数高句丽农民对他们国王没那么爱戴吧?“吾所听闻,彼等多为隶农,为豪门做佣。衣食尚不得周全,何爱于国家耶?”我教你们一个法子,按照阶级成分把那些降人分成三六九等。对于底层民众,要向他们说明是高句丽制度不公,位宫跋扈于上,豪门肆虐于下。所以才搞得百姓衣食难给,怨声载道。我中国的制度就要强上很多了。所以与其做高句丽奴隶,还不如做中国百姓。
“所掳者。皆为乡里,必有豪门或其走犬落网者也……”我教给你们一件法宝,叫做“诉苦大会”,用此来煽动高句丽底层民众对豪门和官吏的不满,把那些豪门出身的,或者为虎作伥的,全都当着底层百姓的面处斩了——甚至可以让他们自己动手杀人。如此一来,便可一定程度上收拢大多数降人之心啦。
“昔陈涉、吴广岂有恨于嬴秦耶?所恨者秦之暴政,及其官吏跋扈也。于是乎揭竿而起,天下骚动。彼不过关东农夫耳,卿等岂不如彼辈耶?”
石苞还在沉吟,邓艾倒是很快就领会了是勋的用意,赶紧拱手:“此真妙策也,艾等必当凛遵。”是勋说也不必“凛遵”,我只提供一个想法,具体该怎么办,还得靠你们自己摸索,此外——“务使彼等服中国衣,说中国言,从中国俗,日久便之,始可去蛮夷心而归王化矣。”你们小哥儿俩回去好好商议一下,给我拿个具体方案出来吧。
邓艾、石苞二人告退以后,是勋又叫来儿子是复,再次向他详细查问途中所见、所闻、所想。然后第二天一早,他终于把软禁在馆舍中的沛者得来给叫到了面前。
得来一见面便即大礼参见,备言王师伐逆,如今我国王已有所悔悟,特意遣我来前谢罪、称臣,言辞恳切,几乎泣泪交流。是勋综合各方面渠道的情报,这会儿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得来究竟是什么人物啦——一,这是个贤臣,尤擅治政;二,这是个亲华派,一贯主张恭顺中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对得来假以辞色,反倒始终板着面孔,等好不容易得来说完了,这才撇一撇嘴:
“句丽妄入我境,杀掠民众,是故王师伐之。今云谢罪,其果有悔悟之心乎?止一介使来,无锱铢之贡,何所见其诚耶?”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你说你家国王认罪了,那么认罪的态度呢?怎么毫无表示?
得来说小人就是前来申明我国服罪之意的,至于天朝还需要什么补偿,就请太尉开动金口,提条件出来吧。是勋冷冷一笑,竖起三枚手指:“从吾三事,吾可为汝进言天子,受句丽之降也。”
得来忙问是哪三事哪?是勋便道:“其一,位宫自入洛阳请罪;其二,以马訾水南进献我朝;其三,堕毁丸都山城,迁居平地。”
得来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我靠你这也太凶残了吧,我们可一条都做不到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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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咄咄逼人
是勋向高句丽提出三个条件,其苛刻程度较之城下之盟也不遑多让,沛者得来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为了保全国家社稷,自请出使辽东,早就有了遭受折辱的觉悟,打算应对魏人种种不合理的谈判要求啦,只是没有想到——堂堂是太尉狮子大开口,任何一项条件都是他根本无法答应的。
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得来是也知道,外交舞台上并没有什么真心实话可言,各种谈判,折冲樽俎,双方都要尽最大可能为本国赢得利益,坐地起价倒也是常事。可是如今高句丽处于弱势,他是来求和的,当然不能一口否定,说我们办不到,必须得多少找出点儿理由来,请求对方再挫挫价吧。
于是长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回旋,随即缓缓地回答道:“吾王既请臣魏,自当亲赴洛阳,觐见天子。然今战事初息,国家残破,须重整顿,恐须臾不可离也,臣请代王先朝,以期后日……”先找理由拖着第一条。
“国内、纥升骨,已为王师所堕,句丽小国,城邑稀少,再无可以为都者也。且新都亦非旦夕所可造成,丸都山暂不可弃,太尉其悯下情……”第三条也先拖着再说吧。
可是对于割地一事,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拖延,得来只能说:“至于马訾水南,祖宗基业,不可轻弃,尚须禀明国王,再作区处。”
是勋冷冷一笑,逐条反驳:“汝云国家残破,故王不得远离也。然汝国何以残破?为不臣中国,擅起兵戈,以致王师挞伐。若汝王不肯朝,国家岂止残破而已,灭亡只在旦夕!国内、纥升骨之堕,亦同理也,今不堕丸都山。而待王师堕之,悔之莫及!”你国是不是安定,有没有地方建都,关我屁事啊?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反倒要我“其悯下情”,焉有是理?
“至于割地之事,汝既不能决,来此何为?且去问过国王,再来见吾!”
是勋是一丁点儿都不肯松口。得来不禁苦笑道:“太尉得无必灭我国耶?高句丽偏僻小邦,无可与中华上国相比,何苦逼之甚也?譬如贵人所衣锦绣,而夺贫者麻葛,所食膏肥,而夺贫者粗粝,麻葛不足衣也,粗粝不足食也,取之无益,是反伤其德也。”
是勋撇一撇嘴:“人有衣麻葛而贪锦绣者。食粗粝而贪膏肥者,若不夺其麻葛、粗粝,不冻馁其身,恐其再来。至于取之何益,用之在我,何劳尔虑?以直报怨,斯为吾之德也,何所伤耶?”
搞搞清楚,是你们先来惹我们的,也是你巴巴地跑来请求谢罪、称臣的。给你点儿惩罚还要推三阻四,真当中国是老实头啊,打了白打?
得来分辩道:“吾王前所行妄,今痛悔矣。是以遣臣求贡。天子所欲,蔽邦倾囊以献,但求存社稷、全庐墓耳。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当予其途。天朝宽宏,太尉仁德,敢请三思。”
是勋说了:“天子所欲。非止句丽朝也,所欲郡县之,汝欲全社稷、庐墓,岂可得耶?人有过固可使改,人而有罪,当正国法,妄以刀兵向中国,如谋逆也,即当车裂,吾今不命汝献位宫首级,但使入朝、堕都、割地耳,何其推托若是?!”是啊,人要是犯了过错,是应该允许改正,问题过错要是太大,那就直接上刑法啦,甚至押赴西市斩首。你以为什么错都可以一句“我一定改”就能被原谅的吗?
“所欲郡县之”一句出口,得来彻底慌了,忙问:“此真天子之意耶?得非太尉诓臣?”是勋冷笑道:“天子使我持节以督东北,吾之意,即天子意也;即天子尚非此意,吾独不能导之使从耶?”你还是把那些幻想全都收起来吧。
得来伏地痛哭道:“太尉固不肯留吾国,予吾等生路乎?”
是勋淡淡一笑:“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也。”
得来心说这是啥?听着象诗,可是怎么这么俗啊……于是一咬牙关,昂起头来,手按佩剑,厉声道:“句丽虽小,亦广千里,带甲十万,中国虽大,伐之易也,灭之恐难。壮士搏命,流血五步,而况一国耶?太尉独不念兵戈再起,胜负难测,且中国男儿亦将血沃疆场耶?臣闻太尉当世贤达,国家重臣,岂可无怜悯之心,而欲黩武以博己功耶?是乃不仁,抑且不忠矣!”
他朝是勋瞪眼,是勋也老实不客气地瞪回去——“中国男儿血沃疆场,好过为汝邦所掳。吾之仁,在一天下而止纷乱;吾之忠,在辅天子而定乾坤。奋戈止侵,不可谓之黩武,其悯寇仇,不可谓之为仁。至于功名,吾自得之矣,何须灭汝国以博之耶?汝云‘伐之易也,灭之恐难’,然大丈夫处世,岂因事难而不为乎?汝若不信,且返汝国,与位宫洗净首级,看我明岁行止!”
小丫的你还敢恐吓我,我有偌大一个魏国做后盾,难道还怕你小小的高句丽不成吗?
说着话狠狠地一拍桌案:“汝按剑何为,乃欲效曹沫之劫齐乎?吾非天子,便死,句丽终不可存!”当即下令,将得来拖将出去。
得来也就装装勇士,恐吓是勋罢了,他一介文臣,无拳无勇,对面的是太尉据说可是上过阵的,哪儿敢真的拔剑扑上去啊。还待求告,是勋的部曲早就闻言闯入,抹肩头、拢二背,把这位高句丽“贤臣”按翻在地,随即给生拉硬拽出去了。
是勋这回召见得来,只要求是复侍坐,此外堂中并无旁人。是复是彻底傻了,我靠这还是我爹吗?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朝廷重臣,天下大儒?虽然打小老爹并不仅仅给我讲圣人之言,也论及诸多世间诡诈,我知道老爹的心肝不可能是雪雪白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黑……
忍不住就躬身询问是勋:“阿爹果欲亡句丽耶?朝中多不以此边廷小患为虑,今得其臣,足矣,因何而逼之甚耶?”
是勋微微一笑,心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灭掉高句丽,这缘由么,只能告诉你一半儿。首先,中国周边的祸患很多,在国力允许的前提下,及时加以扫灭,要强过仅仅羁縻、藩臣一万倍。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不能保证中国永远强盛,而没有暂时性的动乱、衰颓,原本以为的癣疥之祸,往往会利用类似时机茁壮成长起来,最终酿成腹心之患。
就自己所知的历史,东北有高句丽、有渤海、有契丹、有女真、有满洲,北方有匈奴、有鲜卑、有突厥、有蒙古,西北有回鹘、有党项,西南有南诏、有吐蕃。其中能够对中国形成强大威胁的,往往来自于东北和北方。故此提前灭亡高句丽,收取辽、吉,或可阻遏其后契丹、女真等族的兴起。
其次,高句丽若存,则乐浪孤悬域外,始终都不保险啊。
但他对儿子所说的却仅仅是:“句丽非真服也,不过效勾践臣吴而已,今不殄灭,异日必为祸患。朝中多苟且,以为中国之大,世无其匹,中国之强,永盛不衰,所见何其狭也。吾尝做书,述大地为球,其球之大,数十倍于中国,譬如大秦,正不在中国之下,则居安岂可不思危耶?祸患岂可不杜于渐乎?”
是复心说,你那部《物理初言》嘛,我还真的没有细读过……好吧,就算你眼光放得比较远,然而——“僻远之地,恐夺之亦不可守,其民必不肯附,徒为中国之累也。”
是勋答道:“中国非固大也。虞夏之时,不过河南、河东地耳;商纣尚伐人方,知其未服;周不能收楚,昭王死于汉水。今海、徐、荆、沅等皆中国之地也,不以为偏僻难治。焉知句丽之地,异日不可中国耶?要在人为耳。”
是复又问:“然得来之意似诚,中国当以宽仁待之。阿爹当世大儒,名闻中外,何以恶语相向,失宰相气量耶?儿非敢质疑阿爹,有所不解,敢请垂赐。”
是勋撇一撇嘴:“昔蔺相如匿璧而欺秦,孰谓非贤相乎?中国强时不能殄灭四夷,恐一旦衰,四夷终不服其德也。譬如用兵,强时须正,弱则必奇;中国弱乃委屈以向,如汉高之盟匈奴,中国强必明言伐之,如陈汤之斩郅支。若欲伐之,而先容之,反失中国之信也。”最后一句话收尾:“况座中止吾儿耳,吾之盛气凌人,其谁知之?”你是觉得我不够宽宏大量,不够大儒气度吧?可是也就你瞧见啦,只要我不宽放得来,还有谁能够知道啊?
是复最后问:“阿爹欲如何处置得来?彼终句丽之贤臣也,杀之不祥。”是勋说蛮夷的贤臣,对于中国来说就是大奸贼——不过我倒是也没有必要杀他,把他囚禁起来就得啦。只是千万不能让他跑去洛阳,游说群臣和天子,就怕有那心软加没见识的,真觉得高句丽只要谢罪、称臣,此后东北方向就再无边患了呢——“吾当上奏,句丽终不服也,要当再伐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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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遣使赴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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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上奏曹操,说位宫并无谢罪之意,正巧不久后乐浪传来消息,也从侧面给他提供了足够的证据。
缘由就在于通讯水平低劣所造成的消息传递滞后,曹魏南北两路大军都已经后撤归国了,柳毅还不知情,仍然傻傻地在马訾水南面奋战呢,高句丽防守此地的十二座坚寨,被他不计伤亡,连续攻克了五座。
于是折返丸都山的位宫就被迫率军渡过马訾水前去抵御,最终双方在一条名叫熙水的河流西岸展开激战。高句丽军乃是哀兵,深怀报仇之念,而乐浪军却只不过是来捡便宜的,并没有做好主力对决的心理准备,因此对战之下,柳毅遭逢败绩,折兵数千,被迫退返乐浪——他倒是也趁机掳掠了数千户高句丽平民,聊可补偿战损。
熙水之战,正好是在得来赶到襄平的第二天,同时是勋召见他的四天前爆发的,因此是勋在得到柳毅传来的战报以后,便以此作为借口——你瞧,位宫遣使过来谢罪,全是虚情假意,只想麻痹我们而已嘛,我因此才直接囚禁得来,不带他到洛阳去蒙骗天子。
就此上奏曹操,将高句丽降人三万余全都安置在千山附近,建成三十七个屯,任命邓艾为典农都尉、石苞为典农副尉,留下镇守。数年后,各地屯所陆续裁撤,大多数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所属直接转化为郡,大多数典农都尉所属直接转化为县,千山附近这些屯所,也就新设为大宁县,以邓艾、石苞为县长、丞——后事暂且不论。
且说是勋在襄平安排战后事宜,又多停留了半个多月,这才启程返都——等回到洛阳的时候,都没能赶上年节,这一去半年多时光,已经是延康五年的元月中旬啦。在此之前,四州兵马除平州卒外。先自陆续返乡——东海水师也帮忙运送了一部分兵马——是勋是先等到了一个人抵达襄平,与之相谈竟日,这才终于踏上归途的。
他等的这个人是谁呢?原来是他的得意弟子秦朗秦元明。
秦朗一开始并没有跟随是勋东征,一则这弟子文事尚可。武事不行,带上他也没什么大用,另方面正巧其父秦谊病重,秦朗离都前去探望。是勋在西安平见到柳毅带来的倭国使者牛利都以后,特意写信去问秦朗:“元明得无博望之志哉?”你要是有那般志向和胆量。那就赶紧到辽东来跟我会合吧。
所谓“博望”,当然是指的汉武帝时候出使西域的博望侯张骞,是勋的意思很明确,问秦朗敢不敢跋涉异域,去为国出使。秦朗接到信,赶紧去见其父秦谊秦宜禄,询问该当如何答复。秦谊说主公既然给你这个机会,哪有不赶紧接受的道理?你还来问我做甚?
“主公于我家有大恩也,必当报之。其待宾客宽厚,必不害我儿。若失主公之爱。恐我家必破败矣。”三句话三层意思,一是说要报恩,二是说应该没有危险,三是说——你真敢忤逆是勋之意吗?他虽然用了商量的口气,咱可必须得当作命令来执行啊!
所以秦朗就赶紧快马加鞭,跑襄平来见是勋,问说先生打算命弟子出使何处啊?不拘天涯海角,弟子愿往!
是勋点一点头:“乃欲元明使倭。”
是勋此前又多次召见牛利都,向他询问倭地的情况,这才知道。敢情这牛利都并非使魏之臣,他原本的使命是渡海联络弁韩各部,期望扩大商贸来往,并且学习造船技术。正巧柳毅要求弁韩“通倭使贡”。所以韩人就直接把他给送过来了。既然如此,是勋把牛利都带到洛阳去就没啥意义啦,必须派人前往倭地,要求他们正式派遣使者前来向魏称臣。
可是派谁到倭地去才合适哪?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也方便自己教导和把控,是勋首先想到了自家弟子秦元明。
为什么选择秦朗呢?在原本历史上。秦宜禄早就抛妻弃子而走,结果老婆杜氏夫人被曹操所掳,纳之为妾,秦朗作为拖油瓶,也就此成为了曹操的养子。据说曹操非常喜欢秦朗,甚至还跟人吹嘘说:“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于是在这锦绣堆中成长起来的秦朗就很不成器,但却先后得到文、明两代魏主的宠信,官至骁骑将军、给事中。史书上说:“时明帝喜发举,数有以轻微而致大辟者,朗终不能有所谏止,又未尝进一善人。”又说:“四方虽知朗无能为益,犹以附近至尊,多赂遗之,富均公侯。”也就是说,大家伙儿都知道秦朗没啥本事,但因为他跟皇帝亲近,所以时常贿赂他——你就算帮不了我的忙,也起码别给我使坏吧——从而使得秦朗家财万贯,富比公侯。
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秦宜禄没有抛下妻儿,曹操也没有得着杜氏,秦朗是作为是勋门客之子被养育长大的,而且是勋还瞧在秦宜禄的面子上,收他做了弟子。其实最早收纳秦朗,纯粹因为这孩子史载有名,虽无才能,亦无大恶,是勋也多少有点儿名人收集癖吧。
但是在这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秦朗,能力、秉赋,估计跟原本历史上就相差甚远了。首先,终曹操、曹丕、曹叡三世而不倒,说明秦元明并不傻,小聪明还是有的,而经过是勋的耳提面命和延名师教导,这小聪明就逐渐转化成……说不上大智慧,起码再非自保门户的庸人了;其次,没打小就跟曹操身边儿长大,秦元明就成不了纨绔子弟,才能和志向起码都在中人以上。
就是勋所了解的秦朗,共有三长:一是长相漂亮,气度优雅,即便与当世名士交往也并不显得逊色,这是他老爹、粗胚秦宜禄所根本无法比拟的;二是善口舌之辩,世人都说,太尉诸弟子,“秦元明得其言”;三是为人很孝顺,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当然啦,这孩子也有毛病,那就是太过注重风仪,非锦绣不肯穿着,日常用度也略有些奢侈。
秦朗有时候跟小兄弟们闲聊,也表达过自己的郁闷,说:“设朗早生二十岁,当随先生以折冲诸侯间,为国家立大功也。今诸侯泰半芟夷,徒长口舌,将何所用耶?得无将使蛮夷间乎?而蛮夷岂识吾言之妙?”真是生不逢时啊,我口才再好,又能跟谁辩论去?
这话也辗转传到了是勋耳中,所以这回才想起了秦朗,特意把他叫过来,教训道:“斯行人之折冲樽俎,其要不在口舌,而在洞彻人心。”外交使命第一重要的是了解对方,第二重要的才在于逞口舌之利——我打算派你去出使倭地,你敢不敢去哪?
秦朗茫然问道:“倭在何处?”
是勋展开自己所绘的日本列岛轮廓图,向秦朗大致介绍了倭地的方位。秦朗听说彼国孤悬于汪洋之上,多少有点儿心慌,是勋安慰他说:“固然,海上风浪难测,然自辽东以向乐浪,乐浪至韩,韩至于倭,皆通途也,无须过虑。昔博望凿空,又有匈奴遮道,尚能全身而归,垂范后世,而况使倭耶?”
想当初汉武帝只是风闻有关大月氏的消息,就派张骞往使,当时匈奴遮断了丝绸之路,从陇西前往西域的道路基本上就没有人走过,所以张骞此行被称为“凿空”。即便如此,他历经千难万险,最终也回到汉朝了不是吗?如今从辽东前往倭地的海路,一程程的都常有商贾来往,只要准备充分,搜集完全水文情报,就不大可能遭逢不测之风浪,那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秦朗请求说:“愿得水师遣舟相送。”我要是乘坐东海水师的大船,要比搭商人们的小船踏实多了。是勋点点头:“吾必有所安排。”
随即综合牛利都所言和自己后世的认知,大致向秦朗介绍了一番倭地的情况,然后问他:“元明其有定计乎?当何以说其来臣耶?”秦朗说偏僻之地、蛮荒之国,估计就跟当初的夜郎似的,坐井观天,不识中国之大,不过好在他们在汉代就曾经受过册封,乃可以此为突破口——“若得水师巨舟相送,以威倭人,弟子必可使卑弥乎贡也。”
是勋摇一摇头:“如此,则无须元明使矣。”我如果就想让卑弥乎遣使朝魏,那么关照牛利都一声,放他回国去禀报女王,不就得了?对付如此偏远小国,还要我大魏天朝先派人去通知,要求他们称臣纳贡,那多没有面子啊。
秦朗迷糊了:“敢问先生真意。”
是勋说了:“筑紫(九州岛古称)二十余国,舍邪马台及臣于邪马台者,尚有狗奴等。其东伊豫(指伊豫之二名岛,也即四国岛),半于筑紫,再秋津州(本州岛古称),四倍于筑紫,皆有国在。元明当宣示诸国,使皆朝魏,斯乃不负此行也。”要是一口气给曹魏召来十好几个甚至更多的藩臣,那朝廷多有面子啊,那才值得我派你去走这一趟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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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千年展布
readx(); 关于大和王朝的源头,后世的学术界也存在着两种歧说。一说即邪马台,或者曾经从属于邪马台的某国,不管根据地在北九州还是在畿内;另一说跟邪马台完全两回事——倘若邪马台是在北九州,那么大和王朝就是畿内土著;倘若邪马台在畿内,那么就是北九州的势力通过传说中“神武东征”进据了本州岛。
好吧,其实若按此划分,说法应该算是四种才是……
是勋本人是倾向于大和王朝源于北九州一说的,一则北九州的文化曾经最为发达、繁盛,又容易得到大陆方面的物资输入,二则“神武东征”虽是神话,但空穴来风,不为无因。如今既然确定了邪马台是北九州王国,那么进一步揣测,大和王朝很可能是邪马台或其仆从国的后身。
是勋没办法派兵远征去打日本,他所能够想到的拖日本后腿的方法,只能是减缓其统一的过程。所以才打算派秦朗前去,诏列岛各国都来朝魏,加大跟大陆的交流,或许可以不使北九州诸国专美于前吧。我把你们放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最终谁能出线,多久出线,那就任凭天意了。
只有把历史的源头搅得面目全非,才能最大程度改变历史的进程。
再者说了,秦朗出使一趟,倘若只拉回来一个朝贡国,那投入和产出就太不成比例啦。若是真能召来诸国遣使朝觐,无论对秦朗还是举荐他的自己,都算是大功一件。
完了是勋又对秦朗说,对于你的聪明、口才,我向来评价甚高,但你此去,我还有三件担心之事,恐怕你会被蛮夷所欺。秦朗恭敬请问,先生您担心哪三件事呢?
是勋道:“其一,语言不通。恐为诓骗。”所以我已经找来了多名懂得倭语的韩人,希望你能够秘密地向他们学习韩语和倭语,到时候假装语言不通,倭人就可能当着你面用倭语商议一些事情。方便你窥探他们的真意啦。反正已经入冬,气候寒冷,不便出航,我给你小半年的时间,等明年开春了再乘坐水师的海船往使倭地。
再说了。你也可以利用学习语言的机会,多了解一些蛮夷们的想法——“但识人心,说之易也。”
“其二,骄心既萌,恐遭不测。”我怕你仗着天朝使臣的身份,过于蔑视那些蛮夷,其一可能激怒他们,其二也可能导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要知皆为人也。蛮夷之心与中国人心略同,所别者止不识礼仪,唯力为视耳。当以己心度之彼心,毋骄横,毋轻忽,治大国如烹小鲜,使小国亦同理也。”
老子所说的那句“治大国者若烹小鲜”,其实本意是“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以言“无为而治”也。但是勋在注解经典的时候,特意把这句话给曲解了——因为老庄那一套如今早就不时兴了呀——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是给引申了,要求治国以谨。须格外小心,不能疏忽大意。
所以他才告诫秦朗,说你千万别觉得蛮夷之人好糊弄,好威吓,就此放松警惕。我会命东海水师派一艘大船,及二三百精干水兵给你。但入人之国,想仅仅靠这点点儿兵马来卫护你周全,难度其实挺大的,关键得看你自己如何谋划、决策。
“昔班定远三十六人入于鄯善,鄯善虽小,带甲数千,尚有匈奴使从百余人,而定远遂能一战定之,虽赖其勇,实倚其谋也。元明当仿效之。”当然啦,我是要你仿效班超的筹谋和决断,不是让你也去玩儿斩首行动。
秦朗恭敬受教,又问:“其三事何?”
是勋表情诡异地瞟了秦朗一眼,问他:“元明得未娶妻耶?”秦朗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心说老师的思路真飘忽,怎么扯到我的家事上来了?“弟子已定亲矣,未婚。”
是勋微微一笑,便说:“少年必慕少艾,吾恐倭人若以女呈献,卿陷温柔乡中,不易自拔矣。”
秦朗面孔一红,说老师你想多了:“彼蛮夷鄙妇,何得入中华士人之目耶?”
是勋说你可别考虑得太过简单——“春秋之世,越亦蛮夷也,其俗椎髻文身,而遂有西施,为千古之美。焉知彼倭地无佳丽乎?但得蛮女,衣衫短狭,臂股皆裸,婉转娇啼,自荐枕席,元明必不动心耶?”我估计你这种小伙儿要搁后世,必然也是AV爱好者,真要是有倭女脱光光在床上等着,肯定把持不住啊。
秦朗听了老师的话,脑海中不禁涌现出了无穷的遐想……当下面孔更紅了,赶紧低下头去,遮掩自己的表情,回复道:“既得先生示警,弟子必不为其所惑。”
是勋说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具体还得看你自己——“彼有以蜜裹鸩毒而进者,食之必死,不受恐彼惧,别有阴谋也,乃当剥蜜食之,以毒还之。”说白了,对付糖衣炮弹,那就要糖衣留下,炮弹打回去——对方要是进献倭女,你可以留下嘛,只是当心毋受其惑。
说到这里,话题突然又是一转,询问秦朗:“元明知句丽之所来否?”秦朗说弟子知道,先生您曾经给我们讲授过啊——“为扶余别种,前汉时立国,后王莽贬之为下句丽,后汉建武时受封为王。”
要说高句丽的名字在班固的《汉书》中便曾出现,但一是写作“高句骊”,二则指代含混——因为玄菟郡治也以此为名——所以一般士人还真未必搞得明白高句丽的起源,以及何时立国。但对于这些知识,是勋是必然要讲授给弟子们知道的。
于是是勋就说了:“夫余于秦时在域外,逮汉武收朝鲜四郡,乃与之接,句丽旋立国也,今乃为朝廷之患。吾尝言,中国非固大也,虞夏时止河东、河南地耳,殷不如周,周不如秦,秦亦莫如汉。今吾魏肇建,必将大过汉矣。昔日蛮荒,今成国家,昔日异域。今与国接,且为祸患。是以倭虽远,焉知异日不为祸中国乎?”尤其是——“吾今使柳毅服三韩,三韩定则与倭不过一海之隔,乘舟顺风。三日可至。彼今虽穷弱,亦恐他日又一句丽也。”
所以我派你出使倭地,是要为将来考虑——“执国之计,不在今日,而虑将来,防微杜渐,以为千年展布。”可倭地是终究遥远,咱们不可能这就派兵去把它给平了,把倭人都杀绝,而禁止三韩不与交通。想靠封锁来迟滞对方发展的脚步,也不大靠谱。那么你以为,该当如何达成使命呢?
秦朗心说先生真是想得太深,也太远啦,心里多少有点儿不以为然,可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恭敬询问:“但请先生教诲。”是勋淡淡一笑,说:“元明当为三事。”
第一件事,就是要设法阻挠倭地的统一,比方说不使邪马台吞并狗奴国。也不让他们遮蔽道路,阻止四国、本州的土著向魏朝进贡——“分而易治,合则成祸。”所以我才派你去游说倭地各国,要他们全都来向曹魏称臣。
第二件事。是要仔细探查倭地的形势,包括风俗民情,以及资源特产,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只有明了了对方的底细。朝廷才好据此来作出对应之策——秦朗心说这倒是情理中事,我当尽可能地完成老师的嘱托。
“其三,使其心向中国也。”是勋说了,倭人好巫,沉迷于鬼神之说,你可以利用中国先进的技术,装装神、弄弄鬼,让他们明白:倭地八百万诸神全都集合起来,也不是咱中国神灵的对手,所以倭地才如此狭窄、贫困,而中国才如此广袤、富足——“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与其以德教之,不如以威慑之。”当然啦,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要产生反效果。
就这样他跟秦朗恳谈竟日,这才让他去找韩人先学习语言,等待自己的指令,好东渡前往倭地。秦朗出去以后,是勋不禁想道:自己这么做,真的能够彻底改变历史进程,从而使倭人永不为祸吗?
近现代咱保证不了,起码在中世纪,别让他们再动不动就骚扰中国沿海,从而在中国禁海、内敛的倒退政策上再添加砝码吧。
要说韩、倭相距很近,而且就人种来说,或许也存在着亲缘关系——目前普遍认为,来自三韩的大量移民涌入,才使得日本从绳文文化进化到古坟文化,甚至某些学者还断定大和王朝其实是渡来民所创建的——但是朝鲜一直很弱,日本却相当之强。究其根由,是勋认为是朝鲜半岛始终被统合在中华文化圈内,而日本则游离于外所致。
朝鲜半岛近而日本列岛远,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到六世纪以后,中日之间的交流也日益频繁。只是与“新罗—朝鲜”始终尊奉中国为宗主国,弥漫着事大之风不同,日本却自唐朝灭亡以后,就不再向中国称臣了。其间只有足利义满一度接受明朝册封,但旋即遭到国内一致反对,到其子义教时代也就基本上断绝了朝贡——光留下贸易。
当然啦,所谓“东天皇敬白西皇帝”云云,只是后世的伪托,真正有唐一代,日本人还是甘心臣服的,只是由此也可得见后世日本国内的舆论了。尤其蒙古灭宋以后,日本人公然宣称中国已亡,“华”之传统已在日本。
之所以如此,就因为联系还不够紧密,中华武力无以威慑之,所以日本该学的学,不该学的不学,作为旁听生反倒取得了最好的成绩。自己若然真能收取三韩之地,那就断不容日本游离于中华体系之外——岛国又怎么了?琉球还不是既恭顺又软弱?
所以啊,究其根本,还是要强大中国,中国强则蛮夷自弱……而自己派秦朗出使日本,并且面授种种机宜,若无强大国力支撑,恐怕最终也是镜花水月罢了……只是既然想到了,做总比不做要强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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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须三万金
延康四年八月既晦,辽东方面,是勋麾下南北二路兵马尚未突入高句丽境内,数千里地之外的交州,魏、蜀两军正式交锋,展开激战。
且说魏军才得郁林,陆议便建议在连通益州的温水流域筑寨设防,果然就此将吴懿所率蜀中援军拦截在温水中游,在后世都安瑶族自治县境内。随即文聘、黄忠伪作收缩,引诱士燮所部北上,即于临尘境内大破之,士燮之弟、合浦太守是壹中流矢而死。
然后掉过头来再打吴懿。吴子远援救士氏心切,不听参谋黄权所谏,挥师猛攻山口魏寨,结果被魏军设置于寨内的十数门连弩“震电”齐射所阻,连续十多天都无法前进一步,士卒反倒伤亡近千。等到文聘、黄忠破了士燮之后赶回来,陆议迎入二将,对他们说:“震电虽强,惜乎费矢,今已尽矣。将军等若明日不归,议或死于此处也。”
文聘说既然我们回来,那伯言你就不必担心啦我军才胜,士气正旺,这便打开寨门去摧破蜀贼。陆议连连摆手,说道路狭窄,若然出寨北上,恐怕展布不开,纯粹斗力了敌气虽沮,尚有战心,我气虽盛,远归疲惫,恐难取胜。不如放弃寨子,诱敌来追,然后可一鼓破之也。
黄忠也劝,但文仲业却不肯听从,仗着自己是主将,强要开寨出战。黄忠无奈之下,只得请令先往,结果遭遇蜀人的埋伏,损兵折将,身中数矢而还。文聘这才没话说了,去找陆议商议,陆伯言说这也是个大好机会啊,咱们干脆趁败弃寨,敌军必然来追……
战局变化莫测,当日午前黄忠出战不利,败归营垒。吴懿使副将陈到挟胜攻寨,陆议装模作样地阻击了一阵子,至午后即告败退。吴懿进寨一瞧,竟然连曾经给咱们造成重大杀伤的连弩车都给丢啦。可见不是诈败快追!
黄权又来劝了,说:“连弩沉重,难以转运,是故弃之,未见其为真败也。”吴懿说你别蒙我。这玩意儿下面有轮子啊,怎说运转为难?咱们这就把连弩车给推回去,即便退一万步说,敌人是诈败,追击不利,得此连弩亦不为补益也。
于是即命陈到追击,就此钻进了魏军的口袋阵。一番激战,陈到阵亡,蜀军前锋全没,吴懿也狼狈而逃。一口气撤回益州去了。
虽获大胜,战后文聘却埋怨陆议,说你怎么把连弩车仍给蜀贼了呢?陆议笑道:“强弩无矢,则无可用也,无用之物,弃之何惜?”文聘说我倒不怕受这么点儿器械损失,这东西再珍贵,一道请奏上去,兵部须臾间可再造数十部出来,问题一旦落到蜀贼手中。若加以复制,将来咱们也会吃它的亏啊。
陆议摇摇头:“将军过虑矣。”这玩意儿极尽机巧,想当初马德衡押送三十部连弩车来到始兴,我跟他请教了整整两昼夜。也没搞明白具体是如何制造的,就蜀中那些小寇,他们哪有本事仿制呢?再说了,连弩之精要全在其中的齿轮机括,我把那些玩意儿全都提前给卸掉了,光剩一具空壳。贼人拿什么来仿造啊?
文聘这才放下心来,于是留陆议和负伤的黄忠在郁林备敌,自己再率主力南下,攻打交趾。士燮无奈请降,文聘按照朝廷所下指令,要求士氏退出与益州相通的交趾郡,只准保留南方的九真、日南二郡。
当然啦,士燮的交州刺史一职也给革掉了,随即朝廷听从鲁肃的建议,拜其同郡步骘步子山为交州刺史。步骘本为孙权心腹,但因为户籍是在江北的临淮郡,所以按照“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方略,也被轰回了老家,旋入鲁肃之幕。鲁子敬荐步骘“宽雅深沉,通达治体”,又熟悉南方情况,可堪大用,于是得刺交州。
等是勋从辽东返回洛阳的时候,也正赶上文聘、黄忠诣阙献俘陆议为广州刺史,留于任所。南北同时打赢了两场仗,曹操大喜,亲率文武郊迎,随即在新修复的皇家园林濯龙苑中大宴群臣,计勋赏功。
从征诸将各有升赏不提,是勋则加封二百户,是复以纥升骨城先登之功,赐骑都尉。宴后是勋单独觐见曹操,诚恳地提出:“犬子之功,或有浮夸不实,骤与骑都尉,过矣,臣请为辞。”是复在老爹面前,该老实的时候还是相当老实的,对于他那些功劳都是怎么来的,毫无遮掩,坦诚禀明。是勋倒是也觉得,冒领点儿功劳不算什么大事儿,然而骑都尉是禁军高官,东汉朝秩比二千石,如今也秩上千石,儿子一下子跳那么高,恐怕是祸非福啊,还是得谦辞一下为好。
曹操捻须而笑:“朕知之矣,此朕预讽子丹耳。”不是舅舅袒护外甥,也不是曹真想拍身为都督的你的马屁,那是我事先暗示曹真,给是复多加点儿功劳的呀。
是勋闻言愕然:“陛下何以如此?”曹操笑道:“卿独不念行前之语乎?”
那么是勋在出征前跟曹操说过什么话呢?他曾经说:“臣子复甚羡夏侯子林,臣故欲逞其志也。”我儿子想尚公主,所以我才拉他从征,希望能够立下功劳,得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不至于高攀不起。
其实对于儿子是不是应该做驸马,究竟是福是祸,是勋本人也并没有考虑清楚,当时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希望曹操能够允许他率师东征而已。然而世间事有很多确实是难以预测的,事先也无可权衡利弊,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勋也就不再推诿,当即拜倒:“臣敢请也。”
曹操说很好,朕亦久有此意,然而“无咎欲得朕何女耶?”
终究是亲戚关系,时常会有所走动,对于曹家究竟有几位公主,大致年岁,是勋还是清楚的。尤其曹淼不时进宫,与后妃们闲聊,对于公主们的品貌高下、性情如何,也总能八卦到一些。所以曹操为示与是勋亲近,干脆直接问了。我闺女很多,你相中了哪一个哪?
是勋一琢磨,既然曹丕上位几乎已成定局,那么还是请求他的同胞姊妹下嫁为好。
卞氏为皇后。所生四子二女,二女分别名叫曹节、曹华。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同时献三女于汉献帝,即曹宪、曹节、曹华,可是隔了不久。跳过年长的曹宪,却把曹节给拱上了后位,其缘由也正在于子以母贵,卞氏既已正位为后,那曹节就是嫡女啦,总不可能舍嫡女不进,却让个庶女给皇帝当正室啊。
对于那位曹节,史书上不仅仅留下名字而已。《后汉书皇后纪》中说:“魏受禅,遣使求玺绶,后怒不与。如此数辈。后乃呼使者入,亲数让之,以玺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尔!’左右皆莫能仰视。”由此可见,这位曹皇后性情是比较刚烈的,而且出嫁从夫,当老公和哥哥起矛盾的时候,肯公然站在老公一边儿。是勋自然没有篡魏之心,可是也不希望儿媳妇始终心向娘家,变成曹丕安插在自家府邸里的一枚棋子。由此判断,曹节为媳,或许比较合适吧。
于是便即向曹操恳求:“敢请山阳公主。”山阳公主就是曹节,跟她大姐一样。皆以郡为食邑,而其她姐妹则多以县为食邑。
曹操“哈哈”大笑道:“固知卿欲得朕爱璧也。”
曹操儿子很多,闺女数量还不到儿子的一半儿(当然啦,也有不少幼年夭折的,不在此数),而且大多数年纪很轻。山阳公主曹节算是第三女(上面还有清河公主,以及新安公刘协妃曹宪),年方十九岁,比是复还大着好几个月呢,再往后排也就十六七的,甚至还有不足十岁的。
所以想挑选一位年齿相当的公主嫁给是复,真正的备选也就三四人而已,其中曹节、曹华皆为嫡女,当然应该优先考虑。问题曹节已过及笄之年,按照当时的习俗,其实算是个老姑娘了,也不知道为啥一直没嫁人,你总不好跳过她选择才刚成年的曹华吧?因此曹操早就料到是勋会选曹节,之所以让对方自己挑,只是表示一个亲近的姿态而已当然啦,他是不可能清楚,是勋之所以相中曹节,竟然是源自后世的史书记载……
于是一拍桌案:“朕许之矣,然而……”注目是勋“卿家大富,将以何为聘耶?”
是勋闻言又是一愣,心说聘礼自然该给,然而……你嫁清河公主的时候可没问夏侯家要太多聘礼啊。不过想想也是,一则清河公主出嫁的时候,曹操还没有称帝,所以那是王公主,而非帝公主,身份不同,聘礼要求自然也不相同;二则么,夏侯惇比之庶民算巨富啦,真在群臣之中,家产仅仅中平而已。
关键在于,那时候夏侯楙还没有主事殖产……
如今请求为儿子尚一位嫡出的帝公主,自己田产虽然不多,在工商方面的产业之富,那也是有目共睹的,曹操又怎可能不狮子大开口?当然啦,这不是曹操贪是家的钱,一则聘礼给多点儿,显得联姻之诚,二则你聘礼给得多,将来我嫁妆也能赏得多,闺女出嫁时候面上有光啊。
然而是勋在家里并不直接管账,能够掏出多少钱来给儿子娶妻,还真没有认真计算过再说了,既然已生嫡子,曹淼会不会把着财政大权,要多给自家儿子留点儿,不肯拿出太多给是复用呢?此亦不可不虑也。所以他只能给个约数:“请以万金为聘。”
曹操摇头,万金可不够啊,随即伸出三枚手指:“须三万金乃可。”
是勋不禁哭丧着脸皱起了眉头,心说这老式婚姻还真是劳民伤财哪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本来身无一物,赚来的钱就是要花的,花在儿子身上也算心甘情愿。
(本来无一物之卷廿二终)(~^~)
第一章、洛阳僧人
天山山脉东段,又名博格达山,其高千仞,冰雪覆盖,由此也滋养了山脉南北两侧的土地,形成一系列大小绿洲,多有村庄、田地。丝绸之路的南路和中路,便正夹博格达山而存在着。
两路的起点,就是宜禾都尉城伊吾,在后世的新疆哈密市境内,其后北路经车师后部都城务涂谷向西而去,中路则指向车师前部都城交河。车师又称姑师,大约在中原战国争雄之际立国,同时掌控博格达山南北,很快便发展成为西域东部一等一的大国。西汉宣帝时,汉军曾长期与匈奴人在此地鏖战,史称“五争车师”,最终汉军取胜,并将车师拆分为前后也即南北二部。
逮王莽时,匈奴复盛,又来争夺车师,前后部王尽皆遇难,车师遂从匈(猪)(猪)(岛)小说ZHUDAOCom奴。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出师前后部与鄯善等十八国一并遣子入仕,请求重建西域都护,驱逐匈奴势力,但遭到了光武帝的婉拒。后汉之复车师,是在明帝永平年间,此后与匈奴迭有胜负,直至桓帝时才终于将北匈奴彻底逐出西域——然而后汉朝随即便迎来了它的黄昏末日。
失去匈奴与强汉控制、制约的西域,开始了大规模兼并战争,车师后部亦乘时而起,很快便降服了包括前部在内的周边国家,独霸一方——直到凉公吕布亲率大军进入西域。
对于吕布奉命重建西域都护一事,车师后王早就听闻风声,但对此不惧反喜。在他看来。凉公将会向他索取戊己校尉城高昌壁。或许还将索取宜禾都尉城伊吾和戊部侯城金满。那些汉代留下来的屯堡早已残破,就算有中国军队进入,也不可能派驻太多兵马。按照汉代惯例,顶多数千人而已,并且自耕自食,也不似匈奴人那般须索无度。所以凉军想来就来吧,不会动摇自家的统治,亦不会损害车师的经济。
关键是。但凡有凉军入驻,就等于凭空多出数千防守兵马来,西南方向的大国焉耆将不敢再踏入车师境内半步。而且自己若与驻将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还能请求凉军协助,往征焉耆,扩展疆土。
故此车师后王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凉州,向吕布表示支持他重建西域都护的愿望,并献上包括蒲桃酒在内的多种贡品。然而他料想不到,蒋干已向吕布进献了“异域为王”之策,吕布就借口所贡蒲桃酒不良。使得自己饮后得病——也说不定是下了毒啦——竟然亲率大军沿着北路直进,转瞬间便逼至务涂谷城下。
其实此任车师后王对待中原王朝的态度。以及对待吕布的态度,一贯恭顺,并无失礼,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你距离凉州最近呢?吕奉先第一个要踩的就是你啊。
西域地广人稀,即便如今的车师国,户口数也还不足十万,胜兵万余。吕布所统西凉骑士不下七千,城下一战,车师军大溃,后王狼狈弃城而走,绕过山西,逃向前部。可是谁想到吕布早遣部将侯成自中路而前,率先攻下了交河城,后王走投无路,只得自缚请降。
按照吕布的脾气,就打算把所有俘虏的贵族——只要敢于抵御凉军,没有望风而降的——全都砍头了事。还是蒋干劝他:“大王初至西域,人心未附,若即杀其贵人,百姓必悚惧也,若有倡从,烽烟四起。平之虽易,却恐丝路断绝——盍且舍之?”
所以最后按照西域流行的规矩,要求包括后王在内的各级贵族全都掏出财货来赎身,并且发誓效忠,凉公才准其暂归居处。随即吕布便修复并且扩建了高昌壁,改名高昌城,作为自己进入西域后的第一处首府。
吕布准备了很久,这才作雷霆一击。而且他佯出玉门,实际却以粟特商队为导,在冥泽以西越荒漠而北,直指宜禾都尉城伊吾。冥泽在敦煌郡东部的渊泉县境内,是由南方祁连山上流下的冥水汇注而成,后世已湮灭无迹,光留下冥水迤逦向西——是为疏勒河。
通过冥泽西岸北上,可以直抵博格达山东麓,这条道路是粟特商队秘密开辟出来的,为的就是躲避玉门的关卡,方便逃税。但在吕布入驻酒泉、敦煌二郡后,很快便发现了商人们的诡计,于是挟为向导,突出不意,前后还不到一个半月,便即覆灭了庞大的车师国。随即他宽放那些粟特商人西去,要他们沿途宣扬,凉人已入车师,清剿盗贼,保障商路,并且减轻商税,要西方的商人不必担心害怕,可以放心前来贸易。
粟特商人是走了,却又有大群中国商人跟在吕布屁股后面抵达了车师。其中规模最大的乃是家的商队,是勋既以丝路通商之利来诱惑吕布,自然要率先垂范,以吸引更多的中国商人西去。规模第二大的,乃是夏侯家的商队,由帝婿夏侯楙亲自在长安组建,派遣得力部下率领。不过就目前而言,中国商队的目的地还只到高昌,在此处卸下货物,换购车师特产便即返回——再往西,好遥远,好可怕,咱就不过去啦。
故此吕布统治下的车师,其繁盛更胜往昔,高昌城也因此很快便修筑完毕,其雄伟、峻拔,为西域之最——当然啦,若放在中原大地,也就略大一点儿的县城规模罢了。
曹魏延康四年三月,也就是文聘、黄忠、陆议等克复广州,挺进交州之时,又一支中国商队风尘仆仆地沿着冥泽西岸之路,抵达了新修建的高昌城。守军即于城下拦住,检查人众、货物,并且核算关税——一行连脚夫在内总共一百三十二人,其中一个挺诡异,素衣、麻鞋,头发、胡子全都剃得精光。
这时候的西域各国大多信奉佛教,所以凉国小兵是认得和尚的——可是他们胡僧见得多了,汉僧则还是头一回瞧见,不禁围上前去询问。那和尚双掌合什,自我介绍说:“吾乃洛阳白马寺僧玄荼,奉魏太子之命,欲经西域前往天竺求取真经释典者也。”
凉兵们听闻此语,议论纷纷:“尝闻太子佞佛,果然也。”再问那和尚:“千里迢迢,艰险不测,汝独不惧埋骨荒漠否?”玄荼和尚语气坚定地说道:“但为大德而舍身,吾之愿也,何惧之有?”
凉兵们商议道:“吾等止奉命盘查商旅,不管僧尼。然长官有命,但中国来人,必引入相府,候国相与之语也。”于是要求商队队长和僧人玄荼整顿衣冠,前往相府报到。
所谓“国相”,就是指的蒋干蒋子翼——不过他这个凉国相只是僭称,魏朝真正承认的凉国相为杨阜杨义山,正名义上为吕布其实为曹操镇守着半个凉州和令居城。吕布原本只任命蒋干做参谋,等到拿下车师,立城高昌,他一高兴,就说:“子翼可为孤相也。孤闻前世有大将、亚将之别,陈丞相(陈平)曾为之,今乃以义山为大相,子翼为亚相。”反正他凉州官属跟魏朝不同,多从汉制,也随心所欲地增添了不少新名目出来,由此就定下来,蒋干算是亚相了。
然而“大相”不在西域,蒋干又甚得吕布宠信,所以众人干脆就直称其为“国相”——多带出那个“亚”字来,万一蒋干不高兴了,给我小鞋穿可怎么好?
蒋干在高昌城内修建了“相府”——也特意省了那个“亚”字——他关照过了,但凡有从中原来的人,全都要先带到相府,交给他讯问,目的是搜集和掌握东方的情报。于是商队队长和僧人玄荼便被带入相府,一等就是小半天,直到蒋子翼跟凉公吕布议事归来,小吏才往禀报,蒋干一听啥?竟然有个取经的和尚打咱这儿过?这事儿新鲜嘿——“先命彼玄荼入见。”
玄荼进入正堂,也不跪拜,只是合什为礼。蒋干就问啦:“法师自洛阳来耶?”玄荼点头说是。蒋干又问:“传言奉太子命西行,可有凭据否?”玄菟说有太子亲笔手书一封,可以呈上国相瞻看。蒋干说不必了,我又不认识魏太子的笔迹,甚至也从来没有见过魏太子的印玺,是真是假,瞧了也分辨不出来呀。
玄荼淡淡一笑:“国相得无疑在下为假冒者乎?”
蒋子翼不接他的话茬,又问:“法师贵乡何处?”玄荼说我是南阳人。蒋干点点头:“确有南阳口音,然又不全。”玄荼说了,自己少年时遭逢天下大乱,因此去乡遨游,走了很多地方,所以口音也变得南腔北调啦——其实我觉得自己洛阳话挺标准的呀。
蒋干上下打量了玄荼好一会儿,又沉吟半晌,开口再问:“法师既至高昌,可欲面谒吾主否?”玄荼说既然来了,当然希望能够拜见凉公,也希望凉公能为我西行提供资助和便利。蒋干微微一哂:“太子,吾主之婿也,既使法师西来,可有书信传于吾主否?”
玄荼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一时疏忽,未曾准备。”
蒋干一拍几案,“哈哈”大笑,便唤从人:“冀州智谋士至,安得无座?”随即将手一扬:“逄兄,请坐叙话。”(未完待续……) 第二章、西进东归
这位假冒洛阳白马寺僧侣,奉太子曹昂之命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不是旁人,正乃南阳名士逄纪逄元图。话说逄纪当年向曹冲献计,特意从关中请来纬氓和尚,暂驻白马寺,如此深谋,当然不可能不预先做足了功课。他因为听闻曹昂时常前往白马寺听讲,也就亲身前往,跟寺内僧人都混得熟了,也略略了解了一些释教经典,然后才装作不经意间透露:郑县有一僧人,受严浮调亲传,通《法镜经》,乃可召来切磋……
至于他怎么知道纬氓其人,以及师门传承的,自然为是峻写信禀报是勋,是勋也没有瞒着关靖,再由关士起透露给了逄纪知道——当然啦,关靖只是随口而言,并没有料到那将成为一柄刺向曹昂的利剑。
其后逄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纪逃出洛阳,先回了趟老家安顿家人,等再上路的时候,不好,到处张榜通缉他这个“背主窃财私逃”的佞臣。于是他就利用自己对佛教的了解,照抄当日纬氓的剧本,化装成僧侣,诡称奉太子之命西行取经,竟然有惊无险地就混出了关去。
至于所谓曹昂亲笔书信,逄纪在历阳王府中为曹冲谋划搞掉曹昂,自然对曹子修的笔迹和印玺是做过研究的,伪造不难。
然而他却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到吕布已将独女嫁与曹昂为太子侧妃,那么倘若真是曹昂所遣,既然必经西域而往天竺,又岂能不给老丈人写下一封探问的书信来呢?如今蒋干问他:“太子,吾主之婿也。既使法师西来。可有书信传于吾主否?”逄纪这才知道考虑不够周详。露馅儿了。但他本来也并没有欺瞒蒋干之意——此来为投吕布,又不是真打算往天竺去,必然要过蒋子翼这一关啊——故此微微而笑,说:“一时疏忽,未曾准备。”
不是曹昂忘记给他老丈人写信了,是我忘记伪造了……
这下子蒋干得到了确认,便即呼人看座。逄元图坐下来,不再装模作样地合什为礼。而是拱一拱手,问道:“蒋公南国上士,天下知名,果非虚得也。如何窥破吾之行藏?”
你瞧,蒋干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最终问到了曹昂给吕布的信,可见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啦,其后才能断然喝破自家姓名——我虽然没想瞒你,但也有相试之意,因此才没有即刻报上真实身份。那你又是怎么瞧破的呢?
蒋干心说惭愧,我算什么“南国上士”。也就一郡之中,薄有虚名罢了,若非受是宏辅所命,前来辅佐和监视吕布,恐怕中原士人当中就没几个听说过我的名字。当下一捻胡须,对逄纪说:“前得中原消息,逄元图逃去无踪,今又闻一法师名为‘玄荼’,以是猜度耳。”
这年月“玄”、“元”同音,而即便两千年后,“图”、“荼”的发音也并未分化,所以他一听“玄荼”,自然就想到逄“元图”啦。
其实蒋干此言并非实话,天下同名之人多了去了,而逄纪虽然曾享盛名,终究袁氏灭亡后沉寂多年,一般人还真不会听到发音相同,便顷刻间想起他来。关键是勋早就遣人暗通消息,说逄元图逃出洛阳,似欲往投吕布,此人心深智广,子翼其慎。
蒋干和逄纪都曾经为是勋手中的牵线木偶,但蒋干尚无背主之意,逄纪那线可是已经断了,谁知道他跑去吕布手下,会对天下大势产生何等影响呢?即便他不再有怨怼曹氏之意,哪怕是全心全意为吕布谋划,都可能跟蒋干起冲突啊。所以是勋要先提醒蒋干当心。
既然有此提醒,蒋干对于中原来人就始终抱持着一份警惕心,这才能乍闻“玄荼”二字,立刻就想到了逄元图。
是勋之用蒋干,并非私谋,而是与荀攸、贾诩等人共同策划的公事,间者悬危,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是勋倒是不瞒关靖,但关士起是个识大局之人,就算跟逄纪关系再好,也不会透露分毫——又不是郑县出个和尚那种可供谈资之事。所以逄纪并不清楚蒋干是曹魏之间,更不清楚蒋子翼跟是宏辅的单线联系,蒋干不说,他根本就猜想不到。
蒋干所说的理由,确实有一定可信程度,所以逄纪暂且信了,真当蒋子翼够聪明,才能一眼便识破自家的伪装,于是恭维两句。蒋干急于揭过此节,就问:“元图此来,得无欲仕我主乎?”
逄纪说是,我在中原已经呆不下去啦,只好跑西域来混口饭吃——还怕蒋干有忌才之意,特意说明:“知凉公最信用蒋公,以是投之,恳请为荐。”
蒋干心说扯淡,要不是我分派各门守军,但有中原来人都必须先至相府谒我,说不定你就跳过我直接去找吕布啦。于是问道:“元图与吾主曾有旧否?”
其实逄纪跟吕布有过数面之缘,但他故意不提,反倒说:“虽闻凉公大名,惜乎缘铿一面也。”
蒋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闻元图窃主财货,私遁无踪,果然否?”你真是跟通缉令上说的那样,因为偷了东西才落跑的吗?言下之意,真要是有这种前科,我可不敢把你推荐给吕布啊。
逄纪赶紧辩解,说:“非也,图恶历阳王,故为所污耳。”蒋干追问:“因何恶耶?”逄纪就说啦,曹冲不甘心做藩王,一心想夺取太子之位,甚至还设谋引诱太子佞佛,我劝了他几句,他就不乐意啦,又怕我泄露其谋,故此起意害我,好在我察觉得早,这才得以生出洛阳……
他当然不能承认坑陷曹昂是自己的献策,吕布可是曹昂的老丈人哪,必然偏向曹昂啊。
蒋干颔首:“原来如此。”心说这家伙还真会扯,关于你因何逃离洛阳,又因何而遭通缉,是太尉密信中早就说得一清二楚啦,你倒好意思腆着脸假装无辜……也不说破,却问:“闻太子因佞佛而不为天子所喜,或有废立之事,然否?”逄纪点一点头,面色凝重:“据纪所闻,事不虚也。”
蒋干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那怎么办?“吾主亦闻此语,故止步车师,不更前也。放言若天子废黜太子,即挥师入关以挟,干屡劝而不听……”注目逄纪:“若元图为我主谋,西进为是?东归为是?”
逄纪一心想搞掉曹昂,也不希望吕布现在就折返凉州,使得曹操投鼠忌器,不敢断然废黜曹昂太子之位——等曹昂真给废了,那时候你再入关搅闹,也不为迟啊。所以假意回答道:“自以西进为是,岂可东归?”
蒋干说那你教教我,要怎样才能劝说吕布,不使东归呢?
逄纪心说我的主意是要当面献给吕布的,要是教给你了,你必然把我一脚踢开,自己揣去邀功啊。可是转念再一想,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就要表现出对蒋子翼的诚意来,才能促使他向吕布推荐自己,至于争权夺势,那是日后要考虑的问题啦,倘若蒋干不肯推荐,一切全都免谈。那好吧,我就教教你——
“蒋公可说凉公,若西,则太子未必为废,若东,乃恐无可救矣。天子向不受人所挟,且太子若得凉公为援,势侵主上,其谁可忍?要在先固己势,若得西域而王,并凉州之卒,乃可摇撼天下,即太子为废,但得不死,亦可想望将来也。”
蒋干沉吟道:“吾主尚且犹疑……陈公台上书,劝我主复还凉州,南联刘备,可保太子之位不摇……”逄纪心说啥,陈宫这搅屎棍还没死哪?可是翻来覆去总是联合刘备,你有点儿新鲜花样没有啊?急忙摆手:“若联刘备,是欲争天下矣,则天子必废太子!此言慎不可听!”
你蒋干就拿这话去劝说吕布吧,等到曹昂真被废了,那时候我再建言入关以合刘备,说不定就能把你蒋子翼踩脚底下去,自己跃升为吕布的首席谋臣……嗯,到时候还得找机会把陈宫给宰了,不能让他复起跟我争权——话说蒋干你还真是个菩萨心肠啊,竟然不想着先收拾了陈宫。
蒋干抚手而喜:“元图所言是也,干即入觐我主,劝其西进,并荐元图。”不过这天也快黑了,你还没有吃过饭呢吧?且先在府中用膳,静等我的消息吧——“若得元图与干一心,善辅我主,霸业可成。西域可王也,天下不可争也。”
当即唤来从人,把逄纪带去偏室,呈上酒食。逄纪倒是也真饿得狠了——他从中午才入城就被领来相府,一等就是小半天,连口水都没能喝上——提起箸来就吃。可是才吃了两口,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忍不住嘶声喊叫起来:“痛杀我也!”身子朝前一倾,“嘭”的就把整个食案都给掀翻了。
门外一名仆佣闻声而入,问他:“先生得无罹疾乎?”逄纪伸手欲抓,却浑身乏力,欲待再叫,喉咙里却“荷荷”地说不成句。那仆佣见状便道:“先生甚苦,吾为先生解痛。”说着话屈膝跪下,伏低身体,双手拢起逄纪的脑袋,用力夹在怀中,然后狠狠一拧。“喀”的一声,逄元图颈骨折断,当即丧命。
蒋干施施然迈步而入,厌恶地斜眼瞥了瞥逄纪的尸体,低声关照道:“先暂停府内,候我命舆出城外,寻乱岗埋之可也。”
那仆佣躬身而答:“唯。”(未完待续……) 第三章、深入西域
是勋心肠还不够黑,没想着杀逄纪而且也因为逄纪对他本人并构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蒋干就不同了,在得到是勋的警告以后,他就考虑若逄纪真的来到西域,自己该当如何对待他。他能够与我合同一心,共辅吕布吗?在辅佐吕布的同时,他会不会威胁到中原的安定呢?乱世凄凉,人不如犬,好不容易太平下来,岂容竖子破坏?
再说了,逄元图是有前科的,曾在袁绍麾下与郭图、辛评相争,其后又为曹冲谋划,坑陷曹昂,这就不是一个老实安分的家伙哪。
等到终于见到逄纪,一番交谈,各怀心机,但基于逄纪的消息来源比较狭窄,他没能瞧破蒋干的心思,蒋干可是把他探了个底儿掉这家伙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倘若是个庸才还则罢了,既为一世智谋之士,恐怕自己驾驭不住啊,异日必为患也既是朝廷之患,也是我亚相蒋子翼之患!
所以干脆,宰掉算了。
蒋子翼还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或者不如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完成是勋的嘱托、朝廷的使命,更为了使中原就此安定下来,不再重起波乱,他也是可以硬起心肠来果断杀伐的。身为间谍,心肠就绝对不可能软啊。
至于陈宫,蒋干倒不是不想杀,问题此人虽然遭贬,终究跟吕布还有一份香火情在,蒋干越深入了解吕布,就越明白那家伙外方内圆,脾气虽暴,心肠却不够硬,而且很念旧情。所以贸然杀掉陈宫,对自己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万一露出马脚,反启吕布之疑,倒不如把陈宫严密监视起来。再等下手的时机为好。
陈宫确实投了上书,利用曹昂储位不稳之机重提前议,要吕布挥师归凉,再跟刘备联合。问题这上书并没能递到吕布手里去,被蒋干半途截获,早一把火给烧成灰烬了今言此事,特诓骗逄纪耳。
等到杀了逄纪,蒋干就急匆匆前往公府求见吕布。说我今天撞见一个和尚,说是奉了魏太子之命,前往天竺去求取真经的。吕布闻言,眉头一皱,心说还有这么荒诞的事儿哪?不是女婿特意派人来向我求救的吧?“人在何处?”
蒋干微微一笑:“吾杀之矣。”
吕布双眉一轩,怒问:“子翼此何意耶?”
蒋干拱手道:“大王勿怪,是非太子所遣也,实历阳王所遣。”随即侃侃而谈,说我已经向您禀报过了,太子佞佛。以是不为魏主所喜,似有废黜之意,其实这都是他人坑陷所致。我已经打听出来啦,乃逄元图为历阳王曹冲做此谋划,然后逄纪又假冒僧侣,奉曹冲之命西来,假装是太子所遣,欲待游说大王您反师相救。可是大王一旦还军凉州“则太子必无可救矣。天子向不受人所挟,且太子若得大王为援,势侵主上。其谁可忍?”非常省事儿地就照搬了逄纪所言。
吕布尚有怀疑:“子翼所言,果然否?”那真不是曹昂派来的,而是曹冲派来的?你有什么证据?
蒋干笑道:“彼僧自称‘玄荼’,与某某商队协来。东门守卒与商队中人,及臣下人皆可为证。其尸尚在臣府中,相貌如此这般,大王曾识得否?”
吕布听了蒋干的描述,不禁恨声道:“果是逄纪也!”他跟逄纪是见过面的,也知道逄纪投入曹冲王府通缉逄元图的命令也发到了凉州。杨阜特意派人送抵高昌。对于杨阜来说,最好吕布一门心思往西打,不再搭理凉州之事,所以凉州各类重要政情,他是从不禀报,只逮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送去西域,以表示我还是您的国相啊,事事都向您通报哪。
所以既然真是逄纪,那肯定不是曹昂的人而是曹冲的人哪,只是“终为冀州上士,不当即杀之。”蒋干说我没有向您请示就杀掉了逄纪,特来领罪,只是“此事干知之,大王知之,可也,慎勿外泄。历阳王遣逄纪来游说大王,太子若知,恐以为大王欲舍之也;魏主若知,恐以为大王欲借机以谋中原也。”所以我才秘密地把他给弄死了,免得旁生枝节。
这逻辑有点儿绕,以吕布的智力,仓促间想不明白,就觉得蒋亚相确实纯为自家考虑,想得够多深哪“是孤错怪子翼也。”
蒋干趁机重提前议,要吕布继续西进:“干知大王虑贵婿也,然要在先固己势。若得西域而王,并凉州之卒,乃可摇撼天下,即太子为废,但得不死,亦可想望将来也。”继续抄逄纪的故智,如今这番话的版权姓了蒋了。
吕布沉吟少顷,说好吧,既然曹冲想我返回凉州,那我就不绝对不能从他的愿虽然还是想不大明白,但敌人希望的,我就一定要反对子翼尽快为我准备粮秣物资,咱们下个月就去进攻焉耆!
焉耆是西域大国,疆域不及车师之半,人口却两倍之,兵亦甚强。因为在其境内有一大湖,名为“西海”,或称“秦海”,也即后世的博斯腾湖,得“鱼、盐、蒲、苇之利”,故此财雄势厚。这时候的焉耆王国也已经兼并了周边危须、尉黎等小国,定都南河城。
不仅仅如此,焉耆的地理位置也很好,北倚北山(天山山脉中段),南凭大河(塔里木河),再往南是黄沙朔漠,只在秦海西岸与高昌相通,正当丝路南路之要冲。经焉耆再往西即为龟兹,东汉朝西域都户府所在的它乾城即在龟兹境内。所以吕布在收复了车师以后,暂且不理西方的乌孙和南路的鄯善,首要进军焉耆,以向它乾。
而焉耆对待凉国的态度,一是严加戒备,以防侵扰,二是遣使进贡,请求和睦相处。对此,蒋干为吕布所献之计,是“假途灭虢”,诡称护送新任西域都护前往它乾城,而提出向焉耆借道。
西域都护是在吕布夺取车师后不久,由魏廷所拜封的。其实凉国诸将都在争夺这个位子,但最终还是亲情占了上风,吕布择定由妻舅魏续担任,不过同时还请求任命了一位西域长史、一位戊己校尉,分赐张辽和侯成,以使雨露均沾。
使者前往焉耆借道,焉耆王不敢一口回绝,可是也不好直接应允,就问:“都护赴任,可得龟兹允准否?”使者一撇嘴:“天朝设西域都护以警护各国,何必龟兹允准?”焉耆王心说打我出生之前,西域都护就废啦,隔了那么多年要求重建,你总得跟龟兹打个招呼吧“若彼遮道,不允都护入驻它乾,奈何?”
龟兹的都城名叫延城,还在它乾东方,也就是说,西域都护要穿过大半个龟兹领土,甚至经其首都,才能定驻我觉得吧,他们就不可能答应。
使者冷笑道:“若彼不让道,是违天逆命也,必要伐之。是故我主将亲统大军,卫护都护前往。”
焉耆国王闻言吓了一大跳,心说我还当按照旧例,就都护领着几百上千人入驻它乾城呢,那只要沿途遣兵以警护为名监视着,放你过去也未尝不可,可怎么的,凉公也要亲自来吗?那就不可能一两千部队啦,少说得带五六千人……我怎么敢放你们大摇大摆地穿境而过?
赶紧劝阻,说道路险狭,龟兹的情况也不分明,凉公岂可亲涉险地?还是先等一段时间,让我去跟龟兹打个招呼,尝试游说他们把它乾城让出来,都护再往可也。然而使者根本不听,扔下一句:“吾主恐已就道矣。”随即就闪人了。
护送西域都护履任,大义名分在我,所以跑来跟你说一声,不过通知而已,又不是真要取得你的同意。
焉耆国王无奈之下,只得去跟龟兹联络,最终两国统合了三万大军来抵御凉师,即在秦海以北的危须境内交锋。这地方北面是高山,南面是湖泊,中间近四十里平野旷漠,正适合骑兵纵横驰骋。吕布先使数千车师兵前出,遭逢焉耆主力,大败而溃。焉耆国王使部将紧追不舍,凉军魏续在北、侯成在南,突然杀出,将敌军拦腰截断。随即吕布率张辽、高顺等将从正面展开波状冲锋,焉耆军大败,国王仅以身免,逃归王城南河。
直到这个时候,龟兹的援军才一摇三晃地,刚刚赶到秦海岸边,受败军所冲,立足不住,也干脆打马后撤。随即凉军在南河城下立寨,吕布率诸将巡城,挥鞭指斥道:“即此土屯,三日内孤必可克也!”命人写下战报,送回高昌。
亚相蒋干接到战报,便即润色一番,遣人向洛阳传递,同时也用密码写成一封密信,向是勋详细禀明西域之事。他在信中说啦,逄纪果然到了高昌,但此人竟然想劝说吕布返回凉州,我见他实在不可留,因此被迫杀之。
消息传到洛阳,是勋已然出征辽东,那封密信,他是在途中接到的,不禁慨叹:“逄元图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吕布既已深入西域,那么再想抽身,难度就比较大啦,魏朝可以暂且放松对凉州北部的警惕,集中全力以图西蜀。于是等到远征高句丽归来,又得讯交、广克复,重臣们便即会聚商议,决定就在本年秋后,发军分从雍、凉、荆三路全面伐蜀,预估动用兵马达到空前的二十五万之众。
当然啦,在此之前,最好步子山能够遣使游说南中诸酋,再从背后给刘备捣捣乱。未完待续。 第四章、例不可开
所谓“南中”,并非正式行政区划,而只是一个地理名词,大致囊括了后世的云南全省,贵州省大部,以及广西、缅甸、老挝的各一部分。n∈頂n∈点n∈小n∈说,这地方气候湿热、丛林茂密、交通不便、户口稀少,而且还汉夷杂处,几乎跟化外之地也没有多大区别。
南中地并入中国,基本上还是西汉武帝时候的事情,东汉将之归属益州管辖。益州十二郡(包括属国),南面的越嶲郡、越嶲属国、犍为属国、牂牁郡、益州郡、永昌郡,就都属于广义的“南中”范畴,其疆域几乎占了益州的一半儿,户口却还不到五分之一。
——所谓“属国”,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民族自治区”。益州三个属国,其中蜀郡属国安置羌人,其余二属国安置各种夷人,统称“西南夷”。
南中地区的“西南夷”种类很多,人数就比例而言也超过其半,但真正在地方上掌握大权的,却多为汉人豪强——也就是武帝通西南以后才迁入的,仗着有文化、有心眼儿,又方便跟地方官员沟通,很快便势力膨胀起来。比方说益州郡豪强雍闿,就自称为汉初什方侯雍齿之后。
刘备曾经用秦宓之谋,遣关羽、徐庶率师以收南中,所到处倒也势若破竹。问题关云长此人向来吃软不吃硬,雍闿等豪酋不敢与之相抗,纷纷表示臣服,进贡了不少粮秣物资,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蜀军也就由得他们继续统治地方啦——顶多空降点儿官员去镇守各郡郡治而已。所以关羽南中之战。几乎就如同巡视一般。所杀不肯服从的大小豪酋还不足十数。杀掳汉夷军民数千人,南中的政治格局则基本上毫无改变。
其实倒也不能苛责关羽,在原本历史上,换了诸葛亮南征,也大致是这么干的,只是当时背反的豪酋不在少数,所以杀人多一点儿,事后局面也更稳定一点儿罢了。诸葛亮为了从南中地区大规模搜集物资。以支持他的北伐事业,把胆敢冒出头来造反的雍闿、朱褒等汉豪全都砍了,但对于夷人孟获等,则以羁縻为主。虽然换来一句“南人不复反也”,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即便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南中汉夷骚乱都从未停息过,等他死后,更是其势汹汹,
然而夷人骚乱和汉人造反。也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夷人大多没啥长远眼光,只求能够自主掌控本乡本土。不受汉官欺压而已,即便往外打,基本上也跑不多远。汉豪则不同,有文化、有知识,也时常与外界勾通,不闹事则罢,一闹事必然酿成一郡甚至数郡的大动乱。
在原本历史上,雍闿就曾经闹出过相当大的乱子,杀死益州郡太守正昂,还把继任的张裔直接绑起来押送东吴去了。其后他又跟朱褒、高定、孟获等联合,基本上除了王伉、吕凯固守的永昌郡外,大半个南中全都背反蜀汉——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不南征也不成啊。
是勋当然是记得这一出的,他还记得,引诱雍闿作乱的正是交趾郡守士燮,而作乱的缘由,是刘备率师东征,结果在夷陵大败,旋殁于白帝城中。雍闿一瞧,老头子都死啦,再跟着刘家没啥前途啊,既然自己的地盘儿跟东吴所属荆州、交州都比较近,蜀军又是被吴军打败的……那我不如便听从士府君所言,降了吴吧!
于是孙权便遥署雍闿为永昌太守。
如今是勋照抄剧本儿,建议让交州刺史步骘通过士燮去联络雍闿,许以高官显爵和厚利,要他背反蜀汉。如今三分天下,魏已有二,西蜀则一分都不够,即便益州郡再如何偏远,雍闿也是了解这种局势的,而且曹魏既得交、广,循江而上,也很容易打到南中去,那么以利诱之,以势逼之,就不怕雍闿不从命啦。
是勋在朝堂上拍胸脯保证:“雍闿素怀野心,不服刘氏,又与士燮有旧,必可说而动也。”我有前世掌握的史书在手,洞彻其心如同反掌观文啊——即便历史已被改变,不信那小山沟里一介豪强,未涉天下大局,就能突然间长疵了,不再是原本雍闿的性格了。
果然,雍闿不但表示愿意归从曹魏,还暗中勾连了牂牁太守朱褒、同郡汉豪爨习、越嶲汉豪刘胄,以及越嶲夷王高定、狼岑等,一起上奏求封——只要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魏军在北方一动手,我们就立刻在南方起兵呼应,两路夹击,攻灭蜀汉。
当然啦,所谓“南北呼应,两路夹击”云云,没人真对此抱有期望,你们真能在南中作乱,牵制一部分蜀汉的精力和兵力,消耗一部分刘备的物资供应,那就足够了。
步骘建议,可以任命雍闿为永昌郡守,爨习为益州郡守,刘胄为越巂郡守,分南中地为夷州,以朱褒为夷州刺史,至于高定、狼岑等夷酋,亦各授予一郡的佐职。
朝议以为不可——分南中为夷州没有问题,但州刺史这般高官,必须由中央空降,不能落在地方豪强手中,朱褒还是继续当他的牂牁郡守吧,不过可以加一侯号,以为褒美。诸酋并可荫一子侄入朝为郎——说白了是要他们递交人质。
可是南中诸酋的条件并不仅仅这些而已,最重要的一条,是希望能得世职,也就是可以子子孙孙,把官职和土地一直继承下去。本来秦汉是没有世职一说的,但汉末天下大乱,各地刺史、郡守往往传位子侄,就此形成惯例——比方说刘焉死了,蜀中群僚“公推”其子刘璋继任益州牧;袁绍死了,袁谭、袁尚争当冀州牧;孙策是会稽太守,死后将其职传给了兄弟孙权……
所以南中诸酋也想照此先例,我先求一个官儿。等死以后。还可以传诸子孙。
群臣都认为此小事耳。反正那地方偏远荒蛮,中原士人也不乐意跑去当官儿,他们想传之子孙,就暂且答应了吧。要在先定其心,乃可用其为助,至于其子孙是否不肖,是否忠诚,那是将来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不迟。
然而独有是勋站将出来,态度坚定地表示反对:“若予世职,何异乎割地使王?彼子孙传承,雄踞郡县,根基日厚,恐将来非朝廷之吏,而为藩臣,或如句丽为乱,不可不虑也。”
礼部尚书王朗辩解道:“太尉虑之过深矣。今日羁縻之,不过欲其挟击刘备耳。非久计也。” 咱可以给他们世职,但世职也不是说永不可免的。等到攻取了益州,天下大定,那时候找什么借口抹掉他们不行啊。
是勋摇头道:“景兴但见其一,不见其二。诸侯可袭也,以酬功赏之子孙;吏职不可袭也,要在朝廷治理地方。实至固然名归,而名至实或踵迹——若使其久镇一方,开此先例,四方蛮夷皆效仿之,实贻祸后世之举!”
关键是这个先例不能开。汉末州郡官吏世袭,只有其实,而无其名,表面上还算遵从了选官的惯例,由上一任长官或其群属推举出下一任长官,再向朝廷报备——就跟后来袁世凯称帝前先修改约法,下任大总统由上任大总统提名一样,虽然为的是父子相继,但绝对不肯明说。
既然不肯明说,那就是不成制度,只是俗例,随时都可以运用朝廷的权威来将之打破。可是一旦给了世职,允其世袭,那就是成其制度,将来必有效仿——一样于国家有大功,为啥他们就可以父子传承,我就必须一任而迁?恶例一开,后面就刹不住车啦。
唐代开始实施羁縻州制度,允许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自治,其长官也由部族头人世袭,到了元代发展成为土司制度,从而使得在汉代就被纳入中国疆域的西南地区分裂倾向日益严重。那么唐代为什么要搞那一套呢?端由中原长年争乱,西南地区本来就呈半**状态,其后吐蕃崛起,为了使西南各部归唐而不从蕃,乃被迫为之——其结果就是出了一个南诏,后来又出大理,连续数百年**于中原政权之外,到了明朝没办法,只好继续沿用土司制。
土司制度乃是中原王朝无奈而设,对于王朝的统一造成强力逆动,因此而产生的大规模反乱也层出不穷。而如今西南方向并没有什么强国可以威胁到中原王朝的统治——当然要在攻灭刘备以后——就提前几百年搞这一套,那可必然是会贻祸子孙的呀!说不定因此而再过一千多年,云贵地区就根本**于中国政权之外了——就跟后世的越南一般。
中国自秦代开始大一统,实行中央集权,但老实说,即便以始皇的无上权威再加天才创意,也不可能彻底推翻传承了近千年的封建诸侯制度。即以汉代为例,各郡长官就其在任所的权力而言,近乎诸侯,中央政权的垂直管理体系非常粗放。只是社会架构虽然进两步、退一步,总体而言还是向完善的中央集权挺进的,逮至明清,终于达到顶峰。
所以是勋认为,大一统的集权是中国历史发展趋势,要是跟西欧一般仍然延续封建体系,乃无强汉,更无盛唐,对于这一趋势,自己是必须要加以保护的。地方自治是因应通讯和交通的落后而不得不为之举,而并不是说必须如此,现实必须承认,但不可成其为制度,一旦制度化便封闭了向前发展的途径。
说白了,我可以默认你自治,但不能明令允许你自治。
因此他才站出来否决西南豪酋的世职请求,说:“彼欲世世富贵不堕,乃可赐以名爵,至于吏职,断不容袭!”各地官吏三年一任——当然可以连任——而边远地区的郡县长官往往多任不换,甚至一直当到死,等到身故后,朝廷出于安定考虑,也可能继续任命其子侄继任,但这是从权之举,不是明定的制度,更不可能提前向他们做出承诺。
群臣多觉得是太尉有点多事儿,逐一站出来加以辩驳,问题他们谁都没有是勋的口才便给,纷纷败下阵来。曹操则觉得,事儿又不大,吵什么吵啊?既然是勋如此坚持,就卖他一个面子也无不可嘛——再说事关制度问题,确实是勋比较有经验,有想法,其言或可听也。
因此就问是勋:“然则皆封其侯乎?”那侯爵也太不值钱了吧?
是勋高举笏版,禀奏道:“若陛下以为不可封侯,乃可命以新爵也。”(未完待续。。) 第五章、卖官鬻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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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曹魏的爵位系统仍然大体沿袭后汉之制,主要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同姓宗室,封王封侯这个侯不是列侯,而是诸侯,王食郡而侯食县,各建有国只不过就中多添了一个公爵而已。目前的公爵只有三位,一是曹操之弟曹德,二是凉公吕布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三是新安公刘协。第二部分以封异姓,皆名为侯,也就是列侯,从高到低包括了县侯、乡侯、亭侯和关内侯,前三种有实封之户,后三种仅虚封,相当于多领一份俸禄而已。
列侯为名爵重器,例有军功才得封赏,就理论上而言,哪怕贵为宰相,若无军功,也是无可生而封侯的死后追封倒有一定可能性。朱褒本来就是郡守,也不可能命其入朝为官,也不肯给他州刺史当,所以才打算封个关内侯当作褒奖,其余那几位目前都只是白身而已,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封他们为侯呢?
要知道列侯是跟三公一样,都用金印紫绶的,其舆服制度亦可比拟三公,虽无实职,却足尊贵,为人臣之极也。
所以是勋说西南豪囚要想子孙世袭,可以封爵,不能给官,曹操就问难道都封侯吗?他们不够格吧。是勋说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制定爵位系统,新设一些能够跟他们等级相侔的爵号出来呗。
曹操心说又来了……爵位问题你们都吵了好几年啦,非得逼着我赶紧定下来吗?再一想。既创新朝。也当新立爵号。这事儿倒确实不宜再拖。于是吩咐是勋:“乃可与陈长文共议之,三日后禀报于朕。”
是勋和陈群大眼儿瞪小眼儿,心说关于新的爵位问题,就咱俩争得最厉害,皇帝还让咱俩凑一起商量?三日后就要给出结果?这是逼着咱们赶紧解决分歧,妥协求存哪。
没有办法,只得领命,然后下去两人就接着再吵。连吵三天。因为期限所逼,无奈之下只得各让一步,最终出台了一份双方都不怎么满意,但捏着鼻子也勉强可以接受的方案出来。
就表面上来看,陈群是主张恢复所谓周制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的,是勋却希望在秦汉二十等爵的基础上加以增删。而究其实质,陈群是想把军功爵转化为文吏爵,是勋则希望保留军功赏爵的制度,并且恢复民爵,以鼓励全社会尚武的风气。二人各有所思。亦各有所欲,实属路线之争。好在这两条路线并非绝对平行,亦可勉强交叉,于是才有了相互妥协的余地。
是勋不希望爵位系统彻底文吏化,但他也知道随着历史的发展、社会的演变,那也是无可逆之而动的大势再说了,由军功贵族执国向实务官僚治国转化,同样也符合他的政治理念。所以嘛,文吏爵可以有,只要不是全部就成。
陈群反对军功得爵,也反对民爵制度,但这两点都是秦汉旧制,顷刻间便欲将之彻底推翻,所受的阻力也相当之大起码军方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他陈长文。倘若陈群和是勋易地而处,或许是勋会有全盘改制的魄力和威望吧,陈群却还无此实力。故此,他也只得稍稍退让了几步。
最终的爵位系统因此而划分为三大体系:一是同姓,上者封王、下者封公,王食郡、县,公食县、乡,皆有号,有国,但沿用汉制,其国实由傅或相掌其政,相当于郡太守、县令长或者乡老,诸侯本身仅有祭祀之权,而并无实际的军政权力。相对于原本历史上魏朝的封爵制度,阻止了异姓功臣进入有国系统。
当然啦,外族首领亦得以一定程度上进入这一体系,如匈奴、乌丸、鲜卑乃至羌、氐各部酋长或号王、公,或号单于,身份与同姓王公相侔。
第二体系以封异姓,分公、侯、伯、子、男、关内侯、关外侯七等,其中公、侯食乡,伯、子食亭,但有号无国,仅食租税而已,至于男爵以下,但食俸禄。是勋一开始想把最后两等定为它名,以免与乡侯混淆,但是陈群说了,要的就混淆啊。那些偏远地区的汉夷豪酋,哪儿搞得懂什么爵号,光知道为侯尊贵了,你要是封个某某侯,必然欢欣鼓舞,若是封个可世袭的别的名号,必不甚喜,甚至还会以为朝廷是在敷衍他们哪。
以上两大体系,皆为吏爵,有功则赏,无论是军功还是政勋,可得世袭当然啦,若是继承人不够资格,朝廷也可以随时加以褫夺,或者降等,权操于上。第三体系则为民爵,非常简单,只有上勋、中勋、下勋三等,无租无禄,亦不可世袭也。
说白了,三等民爵就是空头荣誉称号,跟后世的什么“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差相仿佛。但在等级社会当中,这种荣誉称号也是很光荣的,因为可以“超制”。按规定,从天子而至百官,再到庶民,身处不同等级,对于门户建筑、车马服装,乃至祭祀规格、日常用度,都有着不同的规定,若敢超越本身所处的等级,便称“逾制”,属于犯法行为。
举例而言,一介白身,即便你家财万贯,或者与皇室为姻亲,或者跟天子为至交,照样不得戴梁冠、着赭服,印信不得用金银,府门不可涂朱漆,楼不可起三层,车不可配双马……
其实越是进入朝代繁荣期、社会成熟期,逾制之事便越是屡见不鲜,直到朝廷都法不责众,无可管理的程度。比方说明制非天子、诸王不可着黄衣,庶民不得穿丝绸,但到了明朝中期以后,尤其江南繁盛之地。普通士人而着黄衣的也不在少数。无功名的商贾、平民也日常穿丝着锦。只是在王朝初兴。制度相对严格、社会财富也相对匮乏的时代,这套规矩还是照常执行的比方说现在的魏朝。
所以同姓诸侯虽无官职,其舆服制度皆高于三公;异姓诸侯前五等同于三公,后三等同于九卿;至于三等民爵,庶民得之,可分别比拟刺史、守、令。不过不食租税,使得民爵对真正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工商致富的寒门。以及暂时在朝中失势的世家,却肯定削尖了脑袋也想得到。说白了,那也是有钱人才喜欢并且玩儿得转的花样。
因此是勋好说歹说,才使得陈群多让一步,允许得民爵则减赋税,算是也给穷人留下一点儿念想。
新的爵位制度,就等级划分,其实算十三等:郡王、县王、县公、乡公、乡侯、亭伯、亭子、男、关内侯、关外侯、上勋、中勋、下勋。拟定后上报曹操,下百官定议,然后制诏颁行。
就此任命朱褒为牂牁太守。封定南侯(关内侯);雍闿为永昌郡守,封恭肃侯(关外侯);爨习为益州郡守。封戴翼侯(关外侯);刘胄为越巂郡守,封宁惠侯(关外侯);拜高定慕义侯、狼岑勇义侯亦皆关外侯等也。
随即由是勋暗中牵头,首先在河南地区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爱国募捐运动,尤以跟随他通过工商而立业发家的寒门为主,纷纷向朝廷捐输财物,以求得爵。陈群急了,就去找是勋理论:“此鬻爵与卖官何所异耶?”是勋说当然不一样啦:“若以财货得官者,履任必刻剥百姓,以复其利,是以历代皆目之为恶政也。然以财货得爵,不过减免租赋,并可超制耳,于国何害?”
再说了,人家主动向朝廷进献财物,就应当鼓励啊,难道还推辞不要不成?而既然输纳了财物,就是于国有功,功而不赏,朝廷还有什么威信哪?“且事干礼部,长文不当涉也。”爵位系统不归吏部管,而归礼部管,制度既已确定,那就不是你可以随便插嘴的啦。
最后还警告陈群一句:“‘卖官鬻爵’四字,长文切勿奏上,免触天子之怒也。”陈群听了这话,倒不禁后背一凉,只得喟然而退曹操的老爹曹嵩如今被追尊为太祖简皇帝,想当年在汉朝那也是花费万金,给自己买到了太尉的显职,位列三公,你如今要提这路事儿,万一曹操当你是在讽刺他爹可怎么好啊?
其实是勋一直提防着陈群呢,因为对方乃是世家豪门利益的代表人物。但陈长文本人虽然对是勋某些政策并不以为然,却还没有明确的阶层概念,没想着直接与是勋为敌。两人就表面上看起来,虽有争斗,但属于正常的理念冲突,还到不了你死我活的程度,更无忠奸之分是勋在人前偶尔还是说说陈群好话的,陈群即便在私底下,也经常称赞是勋,他甚至说过这样的话:
“时移事易,旧制更变,然商鞅变秦政虽利国而身死,秦人怨之深也。要知更制不易,须徐徐而为之,经验累积之,然后可成。此桑弘羊变汉政而终于身死名灭故也。能遽变制而民不怨,国便用者,吾唯见周公与是宏辅也,其乃生而为圣者乎?”
当然这话也只能私下里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把是勋比拟周公,你是真敬佩他啊,还是想捧杀他啊?周公可是曾经摄政七年哪,最近经是勋的考证,还可能“实履天子位”,这话要是传到曹操耳朵里去那可怎么好!
虽然屁股决定了脑袋,陈群是某一阶层利益的代表,但就理论上而言,他也是纯出公心,是为了国家昌盛,而非光打个人利益小算盘的小人,加上又如此晓事,是勋也不好明着打压他而只能暗中提防他。倘若“卖官鬻爵”四个字真能使得曹操勃然大怒,或许是勋就不提醒陈群啦,由着他去撞墙,问题此亦在未知之数也。所谓“伴君如伴虎”,说不定真能触了曹操的逆鳞,也说不定屁事儿没有,所以是勋才警告陈群,其实是逼他让步。(未完待续……)
第六章、奢而不侈
本年二月,北方草原边尘又起,鲜卑大人轲比能联合幽州乌丸数部南下侵扰,攻破广宁、马城等数县。朝廷使夏侯兰督郭淮、郝昭等将讨之,并诏拓拔部相助。此际拓拔部首领诘汾才刚病逝,其子是魏素服出阵,与魏军东西夹击,斩首三千余级,杀得轲比能大败亏输,狼狈遁往漠北去了。
随即朝廷便召是魏入觐,封以鲜卑单于之号——就理论上而言,此后轲比能、步度根等,只要号称是鲜卑人的,就都得服从是魏的管理。是魏倒是忠心耿耿,不但自己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年仅五岁的嫡子沙漠汗,说我希望把孩子留在义父是太尉府中,接受中国式教育——其实等于向魏朝递交了人质。
曹操一高兴,就点名曹休才刚三岁的闺女儿,封为德阳公主,许嫁给沙漠汗为妻——当然啦,要等俩孩子都长大一点儿,才好正式成亲。
顺便跟是魏说,正好过不多久,我女山阳公主就要下嫁给你兄弟是复啦,你等参加完婚礼再回北方去吧。
是勋是真的置办了三万金的聘礼,为儿子是复迎娶山阳公主曹宪。所谓“三万金”,就是三万斤黄金,不过估计搜遍全洛阳城包括皇宫在内的各家府邸,都凑不出那么多金子来。汉制一斤金抵一万钱,所以三万金其实是指价值三万万钱的各种财货。这个数字确实很大,想当年曹操的老爹曹嵩购买太尉一职,包括贿赂宦官在内,前后总计花费“一亿万”,其实是指一万金、一万万钱——汉灵帝在西园公开卖官鬻爵。三公的底价就是一千万钱(千金)。
可是这笔巨款对于担任多年上公,并且厚殖工商之利的是勋来说,其实倒也并非拿不出来。只是按照当时中原地区的普遍粮价来计算,二百钱合一石皮谷,三万万钱就是一百五十万石。相当于是勋一百多年的纯工资——天老爷啊,他正经三公还没当足十年呢……这要是个清廉之臣比方说荀攸,那是肯定要愁得一头撞死的呀。
而且官员工资基本上是半钱半谷,幸亏大乱初息,粮价还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线上。这要是在西汉宣帝、东汉明帝等鼎盛之朝,碰上丰年。一石皮谷在五钱到五十钱之间徘徊,那以俸折钱,就更难凑足三万金之数喽……
好在是勋的主要收入不是俸禄,也不是亭侯的租税收入,并且他还利用新的爵位制度。大肆“卖爵”,颇赚了一大笔贿赂或者说手续费。他安慰曹淼,说聘礼只是往皇家去打个转,完了通过公主的嫁妆,肯定还能捞回一多半儿来呀,是复既得尚公主,那将来是郯长大以后,也必能得到美满婚姻——该投资的咱还得投资。
曹操确实没打算怎么占是勋的便宜。只为面子好看而已,基本上聘礼原样不动地就转换成了嫁妆,而且是复尚未分爨。嫁妆的大头还是落回是勋腰包。问题盛大的典礼、婚宴,花费也相当惊人哪,完事儿以后一计算,里外里亏掉了小一千万钱!是宏辅这个肉痛啊。
更关键的是,通过此番公主下嫁,是勋觉得曹操这骄奢之心又有所增长……放在过去嫁清河公主的时候。他哪儿舍得那么破费——即便只是破费亲家的财产,那也会影响到自家节俭的政策呀。
其实始作俑者。还是是勋本人……
是勋不求广厦豪屋,不求园囿林池。不求遍身绮罗,不求华盖高轩,不求娇婢美妾——就算想,那也得老婆同意啊——就理论上而言,他比这年月绝大多数有钱人都要节俭得多。问题是勋记忆中两千年后平常人的享受,放到这一世都是天方夜谭,哪怕后来的石崇、王恺之流,估计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比方说食,豪富但知求龙肝凤髓,各种罕见的野味,或者雀只食舌、鹅只食掌了,是勋却花费无数钱财去开发榨油技术,铸造更耐用的铁锅——要知道壁厚均匀的圆形铁锅一直是古代铸造技术上的一大难题,在原本历史上直到宋代才能普遍制造,所以宋代才出现了炒菜。此外,是勋还在自家农庄中大规模盖建温室,以便享用反季节蔬菜……
再说居,是勋不耐冬寒,可是又不大受得了跟家里还裹着皮裘,他不跟旁人似的,花高价购买无烟的煤、炭,反而尝试铺设地龙,以求保暖。这年月的地龙技术还很粗糙,而改进技术的花费,其实够用上好几十年优质木炭了……
再如便溺后擦拭,是勋都不象穷人似的用厕筹、用树叶,也不跟某些富豪似的用麻、用帛,却特意开发出了一种柔软且吸水性合适的卫生纸……
是太尉名望既高,那么他搞什么享受,自然上行下效,很快便蔚然成风。曹操为此而召见是勋,要他收敛一些:“朕固俭约,亦不便苛责宏辅也。然君子处世,当虑风俗,若人人皆效仿宏辅,恐国困穷矣。”
是勋临时编造理由为自己开脱,说:“豪门显宦,家财亿万,非勋使其富也,勋止教其用耳。若不为用,或埋于地下,则钱不通,国乃贫;或购置田地,必生兼并,国乃乱;况有靡费虚掷,以薄风俗,甚至私造甲兵者也,陛下不可不虑。”没错我是豪奢了,但我不浪费啊,总比后来石崇、王恺斗富那样,只知道搜罗饥不可食、寒不能衣的奇珍异宝,还随随便便砸烂要好吧。再说了,人要是藏了无数金钱却无处花用,你就不怕他们私造甲兵,暗起谋反之心吗?
曹操听了这话,不禁皱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好。
终究封建君王是不怕臣下敛财、奢靡的,只要不激起民怨,也不威胁他的统治就成。举例而言,《南史》记载。南梁临川王萧宏后院起了一百多间库房,严密禁锁,有人就怀疑是私藏兵器,密报给梁武帝萧衍知道。萧衍大怒,于是搞了场突击检查。结果打开库房一瞧,里面装的全都是铜钱,还有布、绢、丝、绵、漆、蜜等财货。萧衍亲眼得见,当即喜笑颜开,对萧宏说:“阿六,汝生活大可。”从此。“兄弟情方更敦睦”。
所以曹操虽然提倡节俭,但对于臣子的奢靡生活,只要不逾制,那也不便,更不愿直接加以干涉。他只是怕是勋带坏了朝中风气。是勋就说啦,我教他们花钱,总比他们攒着钱不知道往哪儿使要来得好啊。再说了,我是豪奢,但不浪费,我也反对浪费——比方说雀止食舌,一盘千钱,完了把吃剩下的还全都给倒沟里——愿为陛下写一篇反对浪费的文章。以宣示百僚。那曹操也就没啥话可说了。
可是风气既然养成,你说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到曹操呢?是勋多少有点儿后悔莫及。
再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说不定曹操是特意为了削减一下是勋的财力……
好在曹操虽然狮子大开口。那也是在对是勋的财力有一定了解的前提下才道出的“三万金”,并没有超出是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倘若换了面对什么颍阴荀氏、琅邪王氏、河内司马氏,必然不会提此等要求出来啊。因为是勋的主要收入既非官俸,也非田产,而来自于工商之业。
从来土地里刨食,所获最少。而且除非技术有划时代的飞跃,否则很难大幅度提升。自古以来,真正的豪富——除去靠贪污、抢掠而发达的——都是商贾。比方说春秋有陶朱公、战国有吕不韦、汉代有卓王孙。等等。
是勋盖建了很多作坊,开发了很多新技术,同时也引领了包括炒菜、饮茶在内很多新的时尚,由此而积累的钱财无可计数。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因为摊子铺得太大,技术方面投入过高,导致入不敷出,被迫把很多产业挂牌出售。然而当这些产业因为有更多人参与而逐渐形成规模以后,剩下的那些所获利润反倒更高,不仅安然渡过了财政危机,而且财富开始呈几何级数增长。当然啦,其中亦有曹淼之功也,随着经验值的累积,这位过去的豪门大小姐,已经有向工商业女强人转化的趋势了。
尤其自吕布进入西域以后,是勋多次组建商队前往高昌贸易,来回一趟所获,比造纸、印刷等作坊全年利润还要高。并且他在上层掀起的享用之风,也间接导致了更多矿产的开发和经济作物的种植,反过来亦提升了国家税收额度,同时盛满了个人的腰包。
别的不说,仅举饮茶之风为例,最初不过是勋派人前往蜀中,每次掏摸几石药用的陈茶而已,待得此风渐长,自有那目光深远的商贾偷出茶种,尝试在气候与蜀中相近的荆、扬等州某些地区大范围种植。再往后陈茶喝腻了,中原地区更多富豪欲求“新味”,于是主动向朝廷提出,掏钱修葺从江南到河南的道路,并且雇佣骑士,快马运送。
可是中原地区没有那么多马匹怎么办?为此又有人北上朔、并之地,与拓拔部合营,建造马场,所育上品贡官,中品自用,下品出售。随即中原地区很多原本只能人力耕种的土地,从屯所开始,逐渐用上了马力……
一杯小小的清茶,一旦成为上层社会所普遍接受的嗜好品,所牵连的产业链,所流动、所创造的社会财富,都足以使人瞠目结舌,甚至以为必有天公相助也……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对此现象表示忧虑,比方说陈长文,就曾经请求朝廷下旨,限定茶园的范围,并且不准私自将耕地转化为茶园,以免影响到地方官府的收谷数量。只是是勋当即站出来反驳:“植茶所须水土,与种谷不同。或有瘠田,产谷不足一石,若以植茶,可得五倍。且茶税亦较田赋为高,则官所得者,十倍于种谷也。即取此钱于中田、上田,修沟渠、兴水利、养牛马、铸铁犁,所获更二十倍于彼瘠田,不亦宜乎?”
是勋府中有一伙儿种过地的人才,比方说邓艾、石苞,外加他还有个仍然在洛阳城外种地的老丈人管亥,提出这种数据来那是再简单不过了。陈长文则多年为朝官,不实际理民,旧有的一点儿农业知识也全都遗忘到脑后了,根本就无可反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