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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军     汉魏文魁txt下载     汉魏文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有如神鬼

    陈宫所部凉州兵不足二万,其中有胡骑约两千,统将李封。李封并非普通战将,本兖州大族子弟,吕布入兖的时候,乃与山阳薛兰等往诣,得到任用。然而吕布麾下战将无数,此二位并非一流人才,平素只负责后勤统筹、运补而已,加之常以身世自衿,颇为魏续、侯成等人所嫉,故此吕布入凉以后,即将他们拨隶在陈宫麾下听用。

    陈宫也不大瞧得起此二人,但终究同为士大夫,跟他们总比跟魏、侯、张、高等纯武人要多点儿共同语言。此番入关,因为吕布早把精兵猛将全都带走,往征金城去了,故而只能拔彼二人统军——李封将骑、薛兰将步。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二人在吕布自任兖州牧之时,即被分授治中、别驾等文职,后屯钜野以敌曹操,曹操攻之,“布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算是因为是勋的小蝴蝶翅膀煽动,得以逃过战死之难的幸运儿。

    不过他们的幸运到此也戛然而止啦。北山南麓,夏侯渊亲率骑兵冲阵,李封以凉州胡骑迎之,却因为促起不意而队列散乱,才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夏侯妙才直突至大纛之下。

    李封虽然得将骑兵,但属于“矬子里拔将军”,弓马之技原本平平,才正忙着呵斥部众,重整军列呢,眼见敌将冲至,匆忙挺槊相迎,结果被夏侯渊轻轻巧巧地拨开,一招刺中左臂,“当啷”一声,兵器落地。李封吓得魂飞天外。拨马便走,随即便又被一槊正中后心,翻身落马——眼瞧着是活不成啦。

    将领既死,凉州胡骑更是一哄而散。夏侯渊心中连呼“侥幸”,不敢停步。继续前突。可是才跑出一箭之地,果不出其所料,当面又撞上了后面薛兰所率的凉州步阵。

    倘若阵中只有薛兰,估计又可为夏侯渊所轻取,问题陈公台亦坐镇于此。陈宫虽为谋士出身,终究跟随吕布转战各方。常被付以方面之任,经验累积,将兵之道亦逐渐稔熟。他一见前锋骑军混乱,便知不好,匆忙勒束步卒。不急往救,反倒就地停步,匆匆立起阵来。

    当下长矛在前,刀盾在后,弓箭手于左右及各部间隔之间遮护。魏军才刚蹴散敌骑,战马尚未减速,便突逢敌阵,一时收势不住。已然直入弓箭射程之内了。陈宫令旗摇动,军中战鼓擂响,当时便箭如雨下——魏军当先数十骑纷纷中箭。倒跌下马来,就连夏侯渊本人也险险被创。

    夏侯渊一见不好,匆忙一勒缰绳,拨过马头,便欲自敌阵左侧迂回而行。

    长矛兵本是骑兵的克星,非铁甲重骑不能破也——当然啦。那是指正面对冲,而因应战场情况。其实骑兵有太多别的手段可以摧破长矛兵阵了,比方说侧翼袭扰、回环调动。等等——这时候本是中国重骑兵的初生之日,待南北朝乃臻大成,但既名初生,自然防护力还难以正面对撞长矛兵阵。故此夏侯渊一见敌阵已成,便即匆忙转向,不敢直撄其锋。

    问题魏军骑兵已然冲过一阵了,原本还略显密集的阵形为与敌骑相冲之需要,逐渐松散,马力有疾迟、人心有勇懦,再加上与敌对战,前后距离也逐渐拉开。夏侯渊一马当先,侧向驰出,身后部属习惯性地衔尾跟随,便如同一条长蛇般在凉州军阵前陡然曲折。就此凉州军首轮射击便已建功,此后又射三轮,轮轮不空——魏军阵列因此而更形散乱。

    于此同时,长矛军阵已然在陈宫的指挥下齐齐侧转,随即发一声喊,踩着鼓点汹涌向前。魏骑中不少转向才刚完成,便被敌矛从肋侧刺中,痛呼坠马——既然坠马,自然再无生理。

    凉州军刀盾手亦趁机跳荡而前,魏军后半阵列就此被死死咬住,陷入了混战之局。夏侯渊本已将将脱出险境,转过头去一瞧这般情景,怒得毛发尽竖,当即拨转马头,返身救援。他弓马娴熟,身旁又皆百战亲卫,侧向再冲敌阵,敌军矛长不便转向,阵势瞬间亦被割裂。

    薛兰身在前阵指挥,不禁高声吼叫:“结阵,结阵!敢退后者,必斩无赦!”夏侯渊远远望见,即暂收槊,在亲卫的掩护下抽出弓来,一箭离弦,如同闪电霹雳一般,正中薛兰当胸,对方惨呼一声,倒撞下马……

    夏侯渊趁机重新聚拢人马,十停中已然去了两停,余部也皆疲惫。眼瞧着凉州军虽已泰半混乱,尚有数阵围作圆圈,仍在苦苦支撑——此即陈宫所在是也——而益州军又已从西面狂奔追来,看看逼近。他知道若再耽搁片刻,必陷死地,于是毫不犹豫,招呼兵马:“速退,吾来断后!”

    于是且战且走,直杀得汗透重衫,血沃征袍。好在益州并无什么骑兵,而步卒们疾奔而至,不但阵列难整,气力也皆大打折扣,才被夏侯妙才亲杀十数兵,而自身竟然未被一创。眼见得本军渐退渐远,预料敌方难以追及,夏侯渊不禁“哈哈”大笑,将槊一摆:“吾等亦可去矣!”

    刘备、法正,并骑从后追赶,远远望见这般情景,刘备不禁急道:“若不能留下夏侯,此战虽胜犹败也!”法正微微而笑:“主公勿虑,擒斩夏侯,正其时也。”于是摇动手中令旗——

    法孝直非仅独坐帷幄,统算运筹之辈,他对战场节奏的把握、控制,亦具备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极高天赋。此前得报夏侯渊向东而蹿,刘备就说啦,咱们赶紧整列,慢慢跟过去吧,希望陈宫可以把他多留下那么一会儿。法正忙道:“臣恐公台非夏侯之敌也——公台虽能谋,惜其军中并无斗将,此番曹兵争道而走,徒恃军阵恐难留之。吾当急踵其后!”

    刘备有些不大以为然,可是最近他信赖法正甚深,法正说东,他不说西,几乎都快成习惯了,而且眼瞧着法正说完这句话,先就催马而前,冲过了自家的马头。于是本能地双腿一磕马腹:“孝直且慢,吾与卿同追。”就这么着大军跟不要命似地拔足狂奔,终于堪堪咬住了魏军的尾巴。

    其间刘备多次提醒法正:“可先使我骑往追。”益州军再怎么不趁战马,几百骑还是拿得出手的。刘备心说步兵都快跑散架了,怎么可能拦得住夏侯渊呢?不如先让骑兵顶上去,拖延一段时间,好容许步兵先缓缓劲儿,也整整列。然而法正却总是摇头:“此刻发骑,是自取死也,于大局无益。”

    直到夏侯渊自以为残军都将逃出生天,为此长舒一口气,摆槊欲走,法正才猛地踩着镫,就马背上直起腰来:“擒斩夏侯,正其时也!”摇动了手中的令旗。只听一声呼哨,原本跟随在阵侧的数百名骑兵猛然加速,当先一将身高肩厚,国字脸,大眼浓眉、狮鼻阔口,伏身挺槊便直取夏侯渊。

    刘备军中骑兵虽少,素质却精,将近半数都是他当年从青州平原带出来的冀州常山兵——为什么平原郡带出来常山国兵呢?正因有一常山之将,因不满袁绍夺州,乃自本郡募得义从,往投公孙瓒,旋为公孙瓒遣往刘备处,刘备即使其密返故乡,招来善骑射的良家子数百人,以为自身亲卫。

    此将非他,正常山真定人赵云赵子龙是也。

    赵云为刘备主骑,所部常山骑士皆骁勇敢战,刘备先后败蹿青州、荆州,又入益州,这支兵马每有折损,即选新募善骑者,并各处搜求良马充之,始终保持四、五百人之数,为其麾下唯一的,也是最具战斗力的成建制骑兵部队。益州其余骑兵多为将领亲卫,而这支部队数量最多,则可算是刘备的御用亲卫,向来不肯轻用。

    刘备一直说让骑兵先顶上去,就是指的这支部队,他对赵云所部十足放心,深信必可牵绊住夏侯渊也。可是法正就没那么信心满满了,心说咱们就这么点儿骑兵,真要伤损大了,你非得惋惜得吐血不可——战机不到,岂可浪掷?

    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法孝直才终于作出准确判断,并且下达了发军之令。赵云早就急得三尸神暴跳了,一见令旗摇动,当即身先士卒,直薄敌阵,挺槊朝着夏侯渊便刺。

    夏侯渊猝不及防——对方要有足够一战的骑兵,他估摸着早就该派出来啦,既然不见踪影,那定然是无力阻碍自己啊——再加上久战而疲,更以为胜券在握而一时疏忽,竟然被赵云瞬间便突至身后,狠狠一槊,正中后心。夏侯妙才大叫一声,奋力将腰一拧,赵云的槊尖仍在对方体内,一时抽拔不出,竟然“咔嚓”一声,槊杆折断!

    赵云惊得就是一愣啊,心说早闻夏侯之名,可是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大力气!我这杆槊以积竹为杆,铁钉加固,缠以丝帛,层层涂漆,就算自己拼劲全身气力就大腿上来折,也轻易折它不断,对方还受着伤呢,竟然一拧腰就给折断了……此人究竟是神是鬼?!

    才自惊骇,但见夏侯渊拧回腰来,瞪目于他,举槊一指:“好,好……”两个“好”字出口,突然眼瞳上翻,脖子一仰,便即倒栽于马下……(未完待续)

    ps:我已经活人无数了,杀几个原本历史上就要死的人,大家伙儿不必那么大反应吧。就算再喜欢某人,其谁人不死啊?死得其所才是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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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包办婚姻

    夏侯渊的死讯传到曹操耳中,曹操大叫一声,也同样白眼一翻,当即晕厥过去——这倒不是因为过于伤心,而是久不相犯的头疼病猛然发作,而且极其剧烈,如同有铁锤重击后脑一般,直接就把他给痛晕了。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以后,曹操这才放声大哭:“痛哉妙才!”他哭了小半晌,这才暂收悲声,取过军报文书来仔细观看。这份军报是镇守长安的司马懿所写,司马仲达为人谨慎,做事也非常认真细致,事先叫过几名败兵来反复询问,然后归纳总结出此战的整体过程,几乎任何一个细节都无遗漏,全数记录在案了。曹操如今观瞧,越看越是恼怒,忍不住就骂:“孤常戒妙才:‘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彼不听良言,今果然耳!”

    你说你身为大军主帅,需要总体控制关中西部的战局,就算按计划要去袭扰敌军后方,那也没有亲自领骑兵上阵的道理啊?而且还把步兵跟后头甩得远远的。等到既知遇伏,便当疾走,你都几乎逃出生天了,还非要回去救援后军,以致被刘备的益州军追上。好吧,就算你爱兵如子,也不想在此处折损太多精锐骑兵,那救完了就赶紧走呗,谁不可留之断后?你身为主将要亲自断后?这不是作死呢嘛!

    你是在赌益州没有足够的骑兵啊,在赌益州没有真正的勇将啊,这就跟你惯常的行军作战习惯一般,“赴急疾。常出敌之不意”,其实全都是在赌博。若为别部之将,该赌的时候就要赌,可是身负方面之任,哪儿轮得到你赤膊上阵去跟人对赌啊?!

    我就是怕你再犯老毛病。这才召聚谋臣,反复策划,给你列了各种应变方案出来,按照我的方案走,即便有败,不致大损。可是谁想到你竟然亲身在前。还奋勇断后——主将既亡,欲不大损而不可得矣!

    曹操又是痛心,又是羞恼,这头疼病就重新炽烈,一连好几天都走不了道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宿疾已然痊愈。故而此番出师,华佗说我不想跟着了——反正您也无病无痛,士卒创伤,有我几名弟子疗治足矣——我想回趟老家去省亲,曹操笑一笑也便允了。这回没有办法,赶紧派人快马前往谯县去召华佗过来。

    再说夏侯渊的死讯传到安邑,是勋也是嗟叹不已。他心说我是利用蝴蝶小翅膀活了不少人啊,还拖延了好几个人的死期——比方说太史慈——然而天道或损必补。既然有晚死的,估计就一定会有早死的——比方说夏侯妙才。在原本的历史上,夏侯渊死于汉中之战。大概是十年以后,没想到这回他那么早就挂了啊。

    诸曹夏侯当中,是勋跟夏侯渊的交情最好,早前镇抚关中,后来平定辽东,就都跟夏侯渊搭过档。而且前一世他便对这位妙才将军颇为敬佩。一则诸曹夏侯中的其余几位,战绩多有水分。往往禁不起仔细推敲,而夏侯渊平陇上、败韩马、灭宋建。功劳是十打十的。二则夏侯渊行进如风,“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在纸上谈兵惯了的他看起来,这才叫会使骑兵嘛。至于夏侯渊之死,一是因为轻脱,身为主将而亲往修补鹿角,二就是——一在平原上纵横惯了的将领,你让他去守山地延绵的汉中,不出问题是侥幸,出了问题也正常啊。

    可是没有想到,在这条时间线上,夏侯渊还就真在平原上骑兵对决,丢了性命——真所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也。看起来,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主将的性格真的能够极大地影响战局的走向,夏侯渊性格不变,过于轻脱,所以最终还是“一匹夫敌耳”,战死沙场……

    继而慨叹:我可怜的闺女啊,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公爹就没了……

    源出还在幽州的时候,夏侯渊某次跟是勋对酌,两人谈得兴发,互相询问家人状况,是勋说我刚得了次女,起名叫做是云。夏侯渊趁机就问啦,宏辅你长女叫啥名儿,多大啦?是勋答道:“名雪,建安二年生人,已七岁矣。”夏侯渊说我有三子名称,年方十四,咱们不如结个亲家,把你长女许给夏侯称为妻,如何?

    是勋垂头想了一下,含糊答道:“吾夫妇甚宝爱此女,乃不欲早早于归也……”

    是勋表面的意思,是不想闺女太早出嫁,离开父母身边。男女双方相差整整七岁,你家夏侯称怎么着二十岁都该娶妻了吧,那时候是雪才刚十三,谁放心让她那么年轻就去婆家啊。不过女子十二三岁便即出阁,亦为此时常事,所以是勋得借口说“吾夫妇甚宝爱此女”,这算是个特例。

    而他真实的用意,是实在不看好那位夏侯称。倒不在于没怎么见过那小子的面,而是因为那小子在史书上是留过名的,据说还是童子的时候,就喜欢玩儿打仗游戏,夏侯渊让他读兵书,他却说:“能则自为耳,安能学人?”然后十六岁能射奔虎,连曹操都拉着他的手说:“我得汝矣!”外加这孩子还极其的能说,跟曹丕交情很好,每当宴会,“气陵一坐,辩士不能屈”。

    看起来,这小子要真成长起来,不为名将,必是赵括,问题倒霉就倒霉在他压根儿就没能成长起来——十八岁就因病辞世了。这要是战死的还则罢了,说不定小蝴蝶翅膀就能扇乎得他得以寿终,而因病辞世的……是勋能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吗?

    夏侯渊哪儿知道是勋心里这些花花绕啊,掰着指头一算,嗯,七岁的差距。或许真大了点儿——“则吾四子名威,九岁矣,可许之乎?”

    夏侯威啊?是勋细一回想“古籍”,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

    他本人确实非常宠爱闺女是雪,甚至更在儿子是复之上。而且就本心而言,不希望闺女掉进包办婚姻的渊薮里去。问题终究身在这个时代,是雪为士大夫之女,就几乎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的可能性,哪怕身为老爹的自己再如何开明,甚至鼓励她去自择夫婿。可大闺女不可能到处去见陌生男人,想找自由恋爱的对象也未必找得着啊。而从包办婚姻的角度来看,夏侯家为曹氏亲族,跟自己身份相若,门第相当。权势亦盛,倒确实是不错的婆家备选。

    再说了,包办婚姻总比政治联姻要来得强啊。

    夏侯渊儿子不少,史书上皆载其名,老大夏侯衡已经跟曹德之女联了姻,老二夏侯霸,后来投了蜀,老三夏侯称。少年夭折,老五夏侯荣这会儿估计还没有出生,原本历史上是以十三岁的冲龄跟随夏侯渊战死在汉中的。夏侯威。以及将来才会出生的夏侯惠、夏侯和,则都其名不显,但总体而言,比夏侯惇所生的夏侯楙要强过不止一成去。

    ……呃,好吧,跟夏侯子林一比。貌似就连曹爽都算是人中龙凤了……

    是勋刚才低着头,是在回想“古籍”上有没有记载夏侯威是怎么死的。多大年岁才死的呢?貌似并无记载,但是隐约记得。史书上特意列了夏侯威的子孙之名,其中有个孙子还是玄孙来着,乃西晋文学家夏侯湛。夏侯湛之父为“晋景阳皇后(其实应该是晋景羊皇后)姊夫也,由此一门侈盛于时”。

    虽说历史被改变了,不见得再会有晋朝,更不会有晋朝的外戚,但这家子终究有“侈盛于时”的可能性嘛。再说了,说不定这家发达的根子从此不在羊氏,不在司马氏,倒正在我是氏……

    故此是勋欣然从命,答应把闺女是雪许嫁给夏侯渊的第四子夏侯威,商定等夏侯威十八岁,是雪也十六岁以后,便正式商量婚事。

    虚岁十六,那实岁也才十五啊,还是早了点儿……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随便找个借口,多拖他两三年,想来并不为难。

    可是这回听说夏侯渊阵亡,是勋又是惋惜,又略略的有些懊悔——早知道妙才你难逃战死沙场之命,我就先不着急答应婚事啦。倒不是怕对方家族衰败,夏侯衡、夏侯霸都已成年,外加夏侯衡还即将迎娶曹德之女,就算再不成器,这一贵家还能衰败到哪儿去?怕的是夏侯威正是中二年龄(实岁十五),这小孩子没了爹教,不会彻底长疵吧?

    夏侯渊家风很严,与夏侯惇、曹洪等人截然不同——要不然也不会一家而出那么多英杰少年了——所以原本是勋对夏侯威还是挺放心的。如今想想,要么干脆趁机先收夏侯威为徒,由我自己来教育女婿成长。他向天默祷:妙才啊妙才,吾非背约之人也,希望这个徒弟真能教得出来……然而我非以教育见长,真要教不好,还请你在天之灵多多原宥。

    是勋当然知道夏侯渊听不见——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个无神论者——如此祷告,只是想让自己心安而已。

    转过头来再考虑关中局势,却忍不住一呲牙花。在原本的历史上,夏侯渊镇守汉中,曹操只是晚来了一步,便导致他在定军山为黄忠所杀,局势就此一败而不可收拾,即便曹操亲率大军而至,最终也只能灰溜溜地叹一声“鸡肋”,主动放弃了汉中——与今日之事何其相似乃尔!

    同样是夏侯渊战败被杀,局势必然大恶,同样是曹操援军将至,就差那么一步,没能赶到,最要命的,刘备军中同样也有法孝直……

    曹操失汉中则难觊蜀地,那么要是失了关中呢?恐怕整个中原都将重新动荡起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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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想到,要是我写是雪将来反抗封建包办婚姻,后花园私会落魄公子啥的,会有人看吗?

第八章 头风复发

    法正接到成都传来的密报,称庞士元或将不利于自己,正是在设伏围歼夏侯渊的前夜,圈套已经设下,诱饵已然抛出,就等着夏侯妙才来自投罗网了。故此他即将防备甚而反击庞统之事,托付给了好友李严,请他去信请求彭羕搜集庞统骄纵不法的证据,自己则一门心思放到了最后落实计策,收拾夏侯渊之军略上。

    庞统素有清介之名,可能确实不象他法孝直一般,挟私报复,所为不法,然而刘备统军在外,庞统总摄内务,其间是否有擅权甚至弄权情状?这类错误还是很好抓的。

    且说既斩夏侯渊,庞统即谓刘备:“吾料张郃得讯,必往雍县,子度(孟达)不足当也。主公当速整军马,前往相援,趁势示夏侯首级于城下,则雍县必下,吾在关中,乃得立足之地矣。”

    刘备言听计从,急忙就地休整兵马,翌晨即动身往雍县来。距离雍县将五里处,忽有败兵来投,云张郃率军北上,已破孟达。法正大喜,道:“不过五里,我军速进,即可于城下摧破张郃,并斩之也!”

    五里地单个人晃晃悠悠地遛跶,且得一阵子呢,可是在大军团作战当中,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张郃才破孟达,打扫战场、重整队列、救护伤者,且得有一阵子呢,就算雍县城打开城门放他进去,估计都未能走过一半,益州军便可汹涌杀到。

    再说了,只要明示夏侯渊已死,雍县城中必然人心惶惶,就算多他一个张儁乂。难道能够那么快便重振士气吗?正好趁机把张郃跟雍县给一起端喽。

    张郃既败,则发一偏师往,陈仓亦可一鼓而下也。

    可是谁想到益州军紧赶慢赶,最终却还是晚了一步,张郃几乎是在击破孟达的同时便陡然转向。瞬间闪人了。就连法正对此也不禁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急忙遣人各处打探,这才终于明白了张郃为啥会跑得那么快。

    原来前日传令张飞后撤,经散关故道返回蜀中,然而张益德寸功未立。却不肯就此收手。他是暂时退入了故道,但兵进十数里后却停下了,随即遣人乔装而出,打探陈仓情况。陈到屡屡劝谏,说咱们要再不动身。估计干粮吃不到南郑啦,半路就得断粮。张飞却总是一瞪眼,回复道:“八尺男儿,可五日不食也,焉得便死?”

    陈仓城内,张郃得到夏侯渊的军令,率军佯作北上,以策应雍县。牵绊攻城兵马。可是他这边儿才刚出城,便有探子传报张飞,张飞当即率军连夜疾行。再度冲出散关。陈到表示忧虑:“察张郃所为,疑兵也,必不去远,候我攻城,彼乃折返,恐为所败矣。”张飞一撇嘴:“敌若无隙。不可乘也,若其有隙。焉可纵之?兵固险事,岂敢惜身?”我就赌这一把了。即便战败,好过空手而归!

    那边张郃遣人密觇雍县形势,哨探回报:“虽仍连营数十重,然皆空置,恐飏去矣。”张郃闻讯一惊,心说敌人跑了?跑哪儿去了?莫非前去堵截妙才将军了么?可是怎么如此之快?感觉夏侯渊还没打到蛇的七寸,蛇尾就抢先反卷了回来——莫非计划泄露,使敌预作准备了么?不好,妙才将军危矣!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只有快速进兵,先摧破敌军留屯在雍县城下的兵马(估计不会很多),然后再寻找夏侯渊的所在,加以策应才是。当即下令,全军进发,直抵雍县。

    张郃走了,后面张飞却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主将既去,陈仓城内的防御难免松懈,结果被张飞连夜抢渡渭水成功,继而不计伤亡地猛攻城池,仅仅一个上午,陈仓要塞便即陷落。

    消息传至军中,张郃正跟孟达鏖战呢,闻讯大惊。他知道陈仓既失,雍县必不可守,而且倘若张飞急挠其后,本部必将溃散。于是一咬牙关,策马而前,率先冲锋,一举打垮了孟达,随即不作丝毫停留,便率部众向西方疾速撤走。

    刘备得到消息,不禁顿足:“益德不遵将令,乃至此失,不得取张郃首级矣!”众将解劝道:“张将军既取陈仓,有功无过,主公不可苛责之。今既南路无忧,乃可速下雍县,踵迹张郃,直捣敌腹心去也。”

    于是即将夏侯渊首级以示城上,守军士气急堕,纷纷逾城而走。益州军一个冲锋就把城池给夺下来了,县长封吟自缚而降,刘备善加抚慰,仍使其守雍县。

    大军就此继进,汹涌向东,苏则知不可守,主动放弃郿县,后退到了武功。随即张郃、郭淮等各自率军来合,郭淮建议道:“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于是公推张郃为主,鼓舞三军,重振士气,好不容易才把战线给稳固了下来。

    不过至此,扶风半郡皆没,魏军皆退至雍水之东,不但全无攻势,且守亦仓促。凉、益联军则形势大好,尤其既得陈仓、郿县,则可自褒斜道运粮资供——虽然道险难行,终究比从凉州兜个大圈子再运上来要近便得多,况且也可避免受制于人。

    那么形势如此糟糕,曹操的援军又在哪儿呢?其时曹操已至郦山,距长安几乎咫尺之遥,然而一夕收到卢洪自安邑得来的密报,却不禁使他眉头紧锁,脑门儿一阵一阵地发涨。沉吟良久,曹操终于还是把密报搁火上烧了,然后吩咐传信之人:“还报卢慈范,若有一字泄露于外,孤必斩之!”

    曹昂对汉室还报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于自己篡汉的图谋向来就不热心,甚至有些不以为然,曹操作为他爹,哪有瞧不破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儿子这回说话如此激烈——是因为本在私室,当面的又是亲戚,所以才口无遮拦吗?倘若是曹昂原话还则罢了,只有文字传递,并无神情相伴,曹操的感受不会如同身临其境的是勋那么深——说白了,疑惑会大过失望。问题曹丕给修的那几句话实在太狠啦,什么“真权奸也”,什么“恃功而傲,擅权而逼”,甚至于“吾宁曹氏族,亦不为此不忠不义、禽兽之事也”……

    子修你不是一惯纯孝的吗?“为君父隐”乃孝道之义,哪有你这么说自家老爹的?!难道我竟然看走了眼,他从前那副孝顺面孔全都是假象吗?不能,不能……

    可是曹操也不好写信给曹昂,向他提出质问——这记录下来的,究竟是不是你的原话?即便是原话,又是不是你的本意?就算当面也不好这么问啊,否则父子之间那就真的彻底撕破脸啦。再说了,除非铁了心欲与乃父决裂,否则曹昂绝对不肯承认哪。

    正如曹丕所料,即便曹操再如何重用卢洪、信任校事,也不会轻易听信这些风言风语,就算确实相信了一部分,也不会就此大光其火,一冲动就抹掉曹昂继承人的位子。他想着且等我返师以后,再找是勋好好探问一下,也再查问查问子修你的真意。倘若这些确实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为家国计,我就算再如何宝爱你,也不能让一个“宁族曹氏”的家伙来当我的继承人呀!

    不过呢,他终究还是小孩子,就连当爹都还没几年呢,只要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严加督责,未必就教育不回来——只是这终究是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曹操是没有想到,让他真正头痛的事情马上就到了,翌日才待起身,突然西方来报,夏侯渊覆师丧败,身首异处!曹操这才大叫一声,当场厥倒——头风彻底复发。这一痛就是连着好几天,他几乎连挪动都挪动不了啦。等数日后病情稍缓,终于抵达长安,前线局势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了。

    雍州刺史司马懿将曹操迎入州署,同时禀报:“金城有使,求见魏公,因知魏公不远,臣乃请其暂待……”曹操一摇头:“置之。”情势如此糟糕,我还有大把的公务要办,这会儿谁有空搭理韩遂派来的使者?你随便安排吧,等有空我再见他。

    曹操并不忙着前抵一线指挥,而即坐镇长安,调兵遣将,重整防线。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从关东带来的军兵陆续派往雍水前线,悄无声息地替换下士气衰弱的败残兵马,然后沿水东筑堡,以遏制联军的攻势。

    曹操必须做好前线再败一场的准备,一方面向河东、弘农、冯翊等处抽调兵马,同时自杜邮至镐,抢筑起第二道防线来,以备守长安。然后他又给吕布写信,谴责陈宫相助刘备的行为,只是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对吕奉先并无丝毫怨怼之意,仿佛陈宫跟对方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只是在跟老朋友抱怨他人之事一般——此正是勋所建议的“区隔陈吕”是也。

    等大致忙完了这些事,曹操终于打算亲自到第一线去瞧瞧看啦。可是正在收拾行装,司马懿前来探问,说金城的使者魏公您还见不见啦?若不打算召见,我这就打发他回去好了。

    曹操随口问道:“韩遂遣何人来?”司马懿回答:“犍为太守阎彦明。”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不禁双眉一锁,胡须一翘,冷笑道:“是儿尚何面目敢来见孤?!”(未完待续)

第九章 凉州用间

    阎彦明,金城人也,大名为行,本韩遂麾下健将。当初韩、马相争,据说他曾于阵前对战马超,“矛折,因以折矛挝(敲打)超项,几杀之”。最终马腾战败,退至关中,表示愿意接受朝廷的领导,韩遂心不自安,亦派阎行前往许都谒见曹操,探查风向,看曹操有没有联马西征之意。

    那会儿曹操哪有空去考究凉州问题?反正已经把凉州交给吕布了嘛。但他一方面想要羁縻韩遂,好别给自己添乱,另方面也希望韩遂能够牵制吕布,故此隆重接待了阎行。阎行的态度倒是也挺恭顺,还说:“家父本金城孝廉,曾入朝为郎,今虽年高,亦思有报于朝廷也,请允宿卫。”

    啊呀,特意要把老爹送到许都来,这是有输诚遣质之意啊。曹操闻言大喜,即表阎行为犍为太守——当然只是表表而已,那会儿犍为郡还捏在刘璋手里呢,阎彦明就根本不可能赴益州去上任。

    阎行返回金城以后,即劝说韩遂上表请附,并且送一个儿子到许都去做人质,说如此一来,则吕布亦不敢遽攻也。韩遂听信了阎行的话,果然就让自己的小儿子跟着阎行父母,同行东下,迁居许都。

    可是谁想到韩遂表现出了一定的诚意,吕布却压根儿不为所动。按照吕布的意思,汝愿意归顺朝廷本是好事,然今吾为凉州牧,汝为金城守,就应当先到州署来拜谒自己。可韩遂哪儿敢去见吕布啊,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就此战端重开。吕布上奏弹劾韩遂,说老贼死性不改,他可又造反了啊。孟德……丞相应当立刻处死质子。曹操不得已,只好把韩遂的小儿子给宰了,但是留下了阎行父母的性命。

    韩遂得讯,就开始怀疑阎行跟曹、吕俱有勾结,可是他正与吕布鏖战之中。又不可能失去阎彦明这么一员骁将,左思右想之下,干脆,我把闺女嫁给阎行,收他当我的女婿,试着以恩义相结吧。

    阎行身在韩营。亦不敢悖逆韩遂之意,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然而这么一来,曹操又不满意了,觉得阎彦明你有负我的信任,就此彻底与韩遂沆瀣一气。曹操这一火上来。当即便欲下令处死阎行的父母,幸亏是勋好说歹说地给拦住了。

    是勋说:“人皆以子为质,安有以父母为质者?则阎氏之诚可知矣。彼处西隅,乡梓是在,不忍弃之,亦知韩遂必背朝廷,则父母恐为所挟,乃东归朝。见托于主公。若即害之,既负所托,又害人孝。岂乃可乎?”

    阎行把爹妈送到许下,不是来做人质的,而是恐怕韩遂再叛,到时候挟持双亲,所以特意来托付给主公您啊,您怎么能够负人所托。又害了他的孝心呢?“吾知阎氏必为朝廷之助,不为西隅之贼。此受婚姻,亦不得已耳。”

    是勋为什么要帮阎行说话呢?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在原本历史上。阎彦明最终还是归了曹的——虽然其后事迹不显,下场不清。而且就算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也并没有杀害他的爹妈嘛,怎能因为我小蝴蝶翅膀的煽动,就搞死了两位无辜老人,还可能把阎行彻底给逼到韩遂一边儿去呢?

    可是虽说被是勋给劝住了,曹操心里终究留下了一个疙瘩,所以这回听说又是阎行奉韩遂之命来见自己,不由得这火就蹿起来啦,冷笑道:“是儿尚何面目敢来见孤?!”他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不过最终还是召见了阎行,冷面相对,问他:“遂愿入朝乎?”想当年韩遂被吕布逼急了,遣质许都,随即吕布再攻,韩遂就派人过来喊冤叫苦,曹操说啦,干脆你放弃金城,入朝来觐,则我必可保你身家性命。可惜韩遂只想让曹操喝止吕布,甚至派兵增援,本身并没有放弃多年基业的想法,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曹操再度问起,阎行答道:“韩将军若肯入朝,昔天子在长安,即住矣,何待今日?”韩遂是中平元年年底被乱军挟持,就此走上了造反的不归路的。到了初平三年,董卓被杀,旋即李傕、郭汜控制了朝政,乃招安韩遂、马腾,令二人率部入朝,封拜为镇西将军和征西将军。马腾就此留屯郿县,后因谋袭长安失败,才逃归凉州,韩遂可是一得了官就闪人回老家去啦。

    所以阎行说了,韩将军若肯放弃旧业,入朝为官,初平三年他就可以留下不走了,何必等到今天呢?言下之意,韩遂是不肯裸身前来,寄人篱下的。

    曹操撇一撇嘴:“此一时,彼一时也。马寿成尚肯入觐,韩文约何独不来?”韩遂不肯屈身李倔、郭汜之下,那很正常啊,可是如今由我当朝执政,他难道还瞧不起我吗?你看马腾当日亦反李、郭,后来不也到许都来就任卫尉,屈身事我了么?

    阎行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则马将军安在?”曹操大怒,一拍桌案:“彼自坐其子反,此国家法纪,岂孤之过欤?!”马超造反,所以马腾受牵连掉了脑袋,难道我是记念旧恨才宰了他的吗?

    阎行连连摆手:“行非责魏公也,然所谓‘兔死狐悲’,韩将军之不入,明矣。”有马腾的下场在眼前摆着,你说韩遂还怎么敢来?

    曹操恨急反笑,乃问道:“困守金城,得无不死乎?”他以为不肯入朝,就能踏实活下去吗?阎行摇摇头:“金城若可守,韩将军安得使行来觐魏公?今吕将军逼之于外,诸羌种乱之于内,恐亡无日矣。”

    曹操说既然如此——“汝欲殉其死乎?”你打算为韩遂殉葬吗?阎行苦笑道:“虽迫为姻,夫妻尚属和睦,行非刚强人,实不忍见其死耳。”曹操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若吕布得文约,乃肯纵之耶?叛逆之罪,三族皆诛,汝妻亦不可免。然汝若肯降,国法女嫁从夫,期可得活矣。”

    要是等吕布攻破了金城,你们翁婿、夫妻,一个都活不了。但是根据汉律,所谓叛逆诛三族就是诛杀父族、母族、妻族,而不及于已出嫁之女,你要是肯降顺朝廷,你老婆因为你的关系还可能活得下来啊。

    阎行俯首道:“行正因此,乃请使谒魏公。然行可降魏公,不可降吕将军也。”我是真不愿意为韩遂殉葬,问题妻子、部属都还在金城,要投降就只能当面向吕布投降,那也是我所不愿意的——言下之意,希望魏公您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曹操也多少消了点气,垂首捻须,沉吟少顷,突然问道:“降孤即降朝廷也,而吕布亦朝廷所命凉州牧、征西将军,安得不可降耶?”

    阎行当即表明心迹:“吕将军素性与韩将军相同,从善可为朝廷屏藩,从恶则其祸大过韩将军……”吕布这人跟韩遂很象,骨子里有割据自雄、不肯屈居人下的秉性,所以他在凉州,要是始终忠诚不二呢,乃可为朝廷西部屏藩,万一起了异心,则为祸之烈,恐将更在韩遂、马腾之上——“行不愿才离狼穴,又入虎口。”

    曹操点一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走近阎行,握着他的手,堆出一脸诚挚的表情来,并且称呼也都换了:“彦明,卿之忠心,孤今知之矣。然卿以为,吕布何以为祸?得非陈宫在其侧乎?”

    阎行急忙回答:“魏公所见是也。”曹操压低声音:“凉州广袤,通中原而接西域,昔朝廷不得已,乃使吕布牧之,如纵猛虎于深山也。今乃欲其西向,立定远之功,庶几不祸中原耳。然陈宫南联刘备,来侵关中,吕布若不能与其割裂,异日必为所挟,则关西又将大乱。卿西人,乃忍见此乎?今若使卿降之,非归吕布也,乃为朝廷督察之、制约之、导引之,使不受陈宫蛊惑,则小大得安。卿可愿为之乎?”

    我没想让你去投降一个分裂分子吕布,只想让你去投降朝廷所任命的凉州牧,为了朝廷而设法稳定凉州的局势,不使产生分离倾向啊。任重道远,希望你不要为了一时的荣辱得失,而辜负我的期望啊。

    阎行闻言,当即拜伏在地:“魏公深恩,行敢不肝脑涂地以报!”

    曹操原本并没有让阎行就此脱离韩遂阵营的想法,因为他还希望韩遂可以继续牵绊着吕布,使得吕布的精力无法向东方发泄呢。问题近日情报汇总,都说金城的局势岌岌可危,韩遂一直靠着羌胡骑兵打仗,然而最近就连羌胡的力量也都快要把握不住了。一则因为连战连败,白马等羌种不想再将宝押在这老贼的身上,二则据说刘备已遣马超率军进入武都郡,想要接连羌胡,等于间接挖了韩遂的墙角。而且刚才阎行也说了,韩遂因为“吕将军逼之于外,诸羌种乱之于内,恐亡无日矣”。

    那么既然韩遂势力覆灭在即,再让阎彦明跟他绑在一起丧命,未免太过可惜啦。还不如让阎行降吕,趁机在凉州楔进一颗钉子去,阻止吕布彻底倒向陈宫一方——此亦用间也!

    送走了阎行以后,曹操多日来烦躁的心情终于略微舒缓了一些,于是亲率虎豹骑西进,去觇看前线形势。这一瞧之下,形势还真是糟糕得可以,雍水东岸的魏军只是闷着头挨打,而毫无还手之力啊……(未完待续)

第十章、儿女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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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勋身在安邑,却一直关注着西线的局势,他总担心夏侯渊既死,曹操又未能及时入关,恐怕就此产生连锁效应,就跟原本历史上的汉中之战一般,最终曹操也要被迫放弃关中,铩羽而归。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可是若仅放弃汉中,还不会对中原局势产生太大影响,若然放弃关中……难道三国没有了,会新出来个东西朝不成吗?

    眼看统一在即,可千万别被这么一两场关键性的败仗,就一朝打回解放前啊!

    可是他身在千里之外,别说根本无计可施了,就算满肚子智谋,那也根本派不上用场。烦闷之下,免不了要去找荀攸恳谈、请教一番。荀公达倒是很从容,拍拍是勋的肩膀,要他不必烦躁,亦无须担忧——

    “益州虽号天府,然隔绝自存,道路难通;凉州虽出良马、精骑,然户口不蕃;关中连年兵燹,亦非昔日高祖定鼎之基。吾有河南、兖、豫,户口、田地倍之,流人多归,民屯遍地,岂有丧败之理?得国之道,其政为先,而军争为后,安有国富民强,而为外侮所趁者耶?”

    战争究其根本还是国力的较量。倘若关东未定,那我不敢说必胜关西;问题如今就连荆、扬两州都已经拿下了啊,中原地区基本安定,物资产出日盛一日,在这种情况下,吕布、刘备,以小博大》而能胜出的几率究竟有几成?“宏辅关心则乱,为卿旧为良、平也。然今守中书,当慕萧相国。建万世之功。”

    当年刘邦攻灭项羽之后。论功行赏。以萧何为功劳第一,封给最多的食邑,位次也列第一。群臣不服,都说曹参攻城掠地,功劳很大,应该排位在萧何之上。鄂千秋站出来说你们全都错了啊,“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可是皇帝多次战败,全靠着萧何不断地从关中向前线补给兵源、粮秣,才终于能够支撑到胜利——“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亡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

    荀攸说宏辅啊,你必须得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了。从前你的地位如同张良、陈平一般,或者运筹帷幄、设谋定计,或者出使各方,游说诸侯。但那都仅仅是“一旦之功”而已。如今你身任魏国的中书令,跟我一起坐镇后方。就应当仿效萧何,创“万世之功”才是。何谓“万世之功”?要能够稳定国家、发展生产,提高战争实力,只有国富民强,才能战无不胜。这会儿你还考虑前线该怎么打仗,担心会不会输,有意义吗?

    是勋躬身拱手,虔心受教,但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今之萧相国,荀令君与阁下也。吾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实难企及,亦不识从何着力。”

    荀攸正色道:“吾方误矣,宏辅前之所为,岂独良、平哉?实亦行萧相国之事,为不自知耳。议屯田、复商贾、立石经、兴学校、设官制、创科举,岂非万世之功耶?即以此心此志,安得处先叔父之后?”

    你从前就已经做得挺好啦,只是自己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而已。其实你真正的才能,还真不是定计谋、耍唇舌,而在于创设制度,提升国家的总体实力,只要继续遵循着这条道路认真走下去,你怎么会比不上我那已故的叔父荀彧荀文若呢?

    荀公达谆谆教导,是勋心里的烦闷终于逐渐散去,云开日出。转回头来一想也是,自我穿来此世,投入曹营以后,已经做得够不错的啦。不过我也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又不是群穿,也没带黑科技,想要靠一己之力彻底扭转乾坤,平定天下,那不是开玩笑吗?不要低估古人的能力啊,曹营还有那么多智谋之士、忠勇之将呢,啥时候轮到我来独自喟叹,心忧天下呢?

    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干好自己的事儿再说吧。

    不过当时决心下得挺坚定,等到返回中书衙署,眼瞧着桌案上高高隆起的大摞公文以后,却又不禁有些犯懒。于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荀公达也说了,我真正的才能是在创设制度嘛,这些日常行政事务本非所长,管太细了反而容易坏事——我又不是诸葛亮,也不想自己过劳死,还是按老规矩,发给左右仆射刘子阳和董公仁去办就好啦。

    可是自己也不能光闲着,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担心前线的局势,还是继续搞自己的文教工作吧。是勋曾经试注五经,但是没能搞完,一则是学识不足,对于某些古籍、某些篇章还不敢动笔,二是别事分心,注着注着就莫名地搁下了。如今发下宏愿,我自己没有写书的本事,那就穷毕生经历注遍群书——换言之,把后世的很多思想、理念,尽量找合适的古籍或者当代书籍,全都给附会上去。

    不仅仅五经啊,还得注左氏(那本就是郑玄的亲传)、注孟子,注各类兵书战策——包括曹操的《新书》——注《史记》、《汉书》、《东观汉记》,乃至注《论衡》。若有余暇,不妨再注注《楚辞》啥的,做中国第一位批评家!

    若然天下真能底定,迎来太平盛世,那这朝廷高官我也不当啦——政争实在太过可怕,也太过烦心——干脆挂个虚职、侯位,下半辈子注书、课徒以终老。真要是能够达成这一理想,即儒家所谓的“内圣外王”是也,说不定异日声名不在什么董仲舒、朱文公之下啊,也混个“夫子”的称谓——嗯,是夫子……我是夫子、君是夫子,乃人人皆为夫子也……

    对了,还有件事儿也得赶紧去办——于是他纡尊降贵地前往夏侯府上,会见新的当家人夏侯衡,先问他,我曾经跟你爹口头商定过两家联姻之事,你知道吗?夏侯衡躬身答礼:“先父确曾言此,小侄知之。”是勋点点头:“则卿父身故,吾即卿弟之父也,乃欲代令尊督导之……”我想先收夏侯威做弟子,让他去我家住着,由我来教导,直至成年,可以吗?

    夏侯衡怎么敢说不成?况且是勋文名如此之盛,兄弟能够拜在将来的老丈人门下先好好读几年书,那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只是还得先打打预防针:“舍弟顽劣……”本是谦逊之词,才出口就觉出不对来了——说对方准女婿顽劣?你是打算坏了兄弟这门亲事吗?急忙找补:“非性劣也,然幼从先父,唯好弓马,不喜读书,乃请大人善加督责。”

    是勋心说这本在我意料之中啊,夏侯家的子弟会有喜欢读书的吗?不过自己本来也不打算把闺女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读书人——诸葛亮倒是也不能打,却为天下骏才,问题那样的能有几个?而且其实没想把准女婿教成个状元之才,只是趁机调教他的性情,将来别成一纨绔子弟,也别成一家暴凶手,得对我闺女好才成。

    于是即召夏侯威前来拜见。

    是勋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夏侯威,他上夏侯渊家串门的时候,主人当然会把自己的儿子们叫出来跟是勋行礼,而且前阵子夏侯家办丧事,是勋前往吊唁,夏侯威也混在兄弟之中朝他磕过头。因为商谈过婚事,所以是勋还特意多瞧过那小子几眼,并且随口问过他几个问题。

    在是勋的印象中,夏侯家这几个小子都长得还算不错,并非英俊少年,却也不是歪瓜裂枣,而且秉承家风,眉宇间颇有勃勃英气。夏侯威本年实岁十五、虚岁十六,半大的孩子,刚开始蹿个儿,大概接近一米六,面相颇为周正。

    是勋问他,说我要把你带回家去,收为门徒,严加督导,你可愿意吗?夏侯威瞥了长兄一眼,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小子愿从。”是勋说好,那你收拾收拾东西,五日之后便去我那儿报到吧。

    回去跟老婆一报备,谁想到曹淼不大乐意,说这种大事儿丈夫你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呢?是勋心说这倒是我疏忽了,可是——啥事儿都跟你商量,那我还是封建时代的士大夫、一家之主吗?于是故意沉着脸问:“今乃与汝商议,有何不妥?”

    曹淼说以夏侯氏的身家,是不大可能入赘的,那么提前把准女婿接进府里来,会不会影响到闺女的声誉啊?是勋一撇嘴,说你想多啦,两家只是口头商定婚事,又没正式下聘书,对外可以只说收徒嘛,有什么妨碍?

    曹淼凑近他一些,低声说道:“正因尚未下聘,何必心急?今妙才将军既殁,伯权(夏侯衡)尚幼,其家必衰。何不以吾女许嫁曹氏?前卞夫人与吾语,乃欲为植儿聘吾女也。”

    是勋闻言吓了一大跳,当即一口回绝:“不可——既已许之,安可毁诺?卞夫人不知其间事,汝岂可擅自主张?!”真是妇人之见啊,光想着亲上加亲了,却不知道如今曹家将起夺嗣风波,这会儿咱可不能贸然插脚进去!再说了,曹丕若然上位,就他那性子,肯定把兄弟们圈到死,那不是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隔天宿于城外别业,跟管巳说起这事档儿来,管巳突然提起:“雪儿尚幼,夫君即议其婚事,复儿年十五矣,亦当定亲……”随即凑近一些:“前子桓过,提及尚有未嫁胞妹,与复儿同岁,夫君何不往求?”

    是勋这个头大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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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育英才

    曹操家大业大,妻妾成群、儿女论打,即便在这一世,身为亲眷的是勋也还真没能彻底搞清楚。不过对于因为辞世早而被正室收养其子女的刘夫人,以及最受宠、有可能扶正的卞夫人,其生育状况,他基本上还是知道的。

    刘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长子曹昂,女名曹林,史称“清河长公主”,已嫁给了夏侯惇之子、著名的废物点心夏侯楙。卞夫人则生四子一女,四子为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早夭),女名曹节,在原本的历史上与异母姐曹宪、异母妹曹华同时入宫侍奉汉献帝,不久即被册立为后。

    管巳说曹丕提出来,想要跟是复结褵的,就是这个曹节了。

    历史已经被改变,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是被加快了运行速度,所以曹操提前成就篡位之势,也提前把伏皇后给轰下了台,随即便将己女送入宫内。在这条时间线上,那时候曹节、曹华都距离成年尚远,故此得以逃过了这场政治婚姻,仍然待字闺中。

    至于曹丕,据说是前不久出城狩猎,因为天色将晚,难以归城,就顺道过访是勋的别业,请求寄宿一晚。此前曹丕也偶尔到是勋府上来拜谒过姑姑、姑婿,但探访别业还是第一次。

    管巳带着是复到门口迎接那位子桓公子。虽为亲眷,但按道理来说,这年月的正室是可以随意出入社交场合的,妾媵却属私人物品,不可自主与外人接触——终究那是曹丕不是管丕,跟管巳没有多大关系。可是……管氏女出身草莽。她哪儿在乎这个?再加上曹丕终究份属晚辈,是勋的家风也不甚严,那见就见了吧。

    据说曹丕跟是复挺谈得来,还随口探问小表弟的婚姻状况,顺道就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妹子。说吾妹与弟同岁,何不请姑婿往求大人,两家亲上结亲呢?

    管巳听得挺靠谱,于是趁是勋宿于别业的时候就主动提了出来。是勋不听则已,一听就头大——真是毫无见识的妇人啊,你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

    很明显曹丕绝非无意过府。而是专程拜访,为的就是拉近自己这一支跟是勋的关系,好让是勋在他争嗣的计划中相助一臂。那一夜卢洪来访,呈上将要密禀曹操的报告书,是勋就瞧出来了。有心抹黑曹昂,并且把文字修得天衣无缝,这除了曹丕还有别人能干得出来吗?别姓谁有这么大胆?而曹彰向来不文,曹植年纪还小,且不喜阴谋诡计,曹操其他庶子更均未成年,都不会下这般手笔。

    由此观之,则曹丕想让曹节跟自己的宝贝儿子结亲。潜在意图岂不呼之欲出?

    是勋还不想上曹丕的贼船。一方面,他虽然对曹昂失望,但就目前看起来。并没有比曹昂更合适的世子人选——曹丕太精明了,将来或许也跟原本历史上一般骄奢,并非开国君主而过于强势,未必是国家之福也。是勋希望曹操返回安邑以后,可以好好地训导曹昂,使这小子幡然改悔;要不然就尽早扶曹操篡汉。帝位既定,难道老子挂了以后。儿子还会赍着御印去重新献给刘协,使汉朝复辟吗?哪儿会有那么荒唐的事情!

    其次。即便曹昂真不可留,曹丕也未必定能窃据宝座,曹彰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呢,再过个两三年,曹植等辈也将成年,说不定就又要上演一场龙争虎斗、夺嗣之争。到了那个时候,是勋希望自己能够尽量置身事外,先冷静地观察以后,再突出奇谋,扶自家看好的人选上位——就如同原本历史上的贾文和一般。

    贾诩真没有掺和曹家的立嗣之争吗?他“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和“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两句话,难道真是随口说的?鬼才信哪!

    在这件事上,是勋希望自己如同一名黑暗中的刺客那般,悄无声息地找到目标,然后暴起雷霆一击——若然不中,当即远飏。只有这样,才能于未来的夺嗣风暴之中,在力图达成政治目标的同时,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他可知道这种兄弟之争会有多么残酷,他比这时代所有人都多了整整两千年、不下数十例的经验教训啊!

    倘若没有前些天曹昂召见的那一幕,其实是勋并不反对与曹家结亲,让自家外戚的身份更为稳固些。闺女是绝对不可能嫁给曹植的,那小子心太大,哪怕撞上一个忠厚的长兄为帝,也未必就肯安稳地吃王爷闲饭到死;但是儿子却大可以娶曹节为妻。只是如今形势不同啦,倘若曹节并非卞夫人所生,尚可考虑,既然是曹丕的一母同胞亲妹妹……那还是躲开点儿走才好。

    于是当即断然否定了曹丕的建议,然而管巳却不依不饶,说我瞧着这门亲事挺好的呀——是勋也不好跟她解释,而且估计就算解释了,那傻丫头也未必听得懂。管巳被迫又问,你要是有更好的儿媳人选也成,要不然还是曹氏女吧。

    是勋心说,看起来必须赶紧给复儿定一门亲事啦,省得管氏唠叨个没完。儿子啊,爹对不起你……但这也是这时代士人子弟注定的命运啊,我倒是想让你自由恋爱呢,你赶紧领个女朋友来见我,你有吗你?

    好吧,让一个实际年龄才十四岁,而且一直呆在娘身边,既没上过小学、中学,也没见天儿在大街上遛跶的孩子找到个女朋友,确实也难为他了……

    好不容易敷衍过去,说儿子的婚事我会仔细考虑的啦,第二天一早他便逃一般离开了别业,返回城中。然后又隔一天,准女婿夏侯威扛着行李卷找上门来,正式拜入是勋的门下。

    话说是勋儒名既盛,自然会有不少士人子弟前来求学,是勋考问过后,不合适的打了回票,合适的全都荐入太学去了,但允其执弟子之礼。并非他懒得课徒,而是对那些在史书上都未能留下一笔的家伙丝毫也不感兴趣。若真能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也,所以他收了诸葛亮,收了郭淮,至于那些无名氏,还是算了吧,没的浪费老子宝贵的时间。

    他倒是也想访求些少年英俊,作育成才的,只可惜这年月的户口制度很粗疏,即便以是勋的权势、地位,也不是光有个名字就能找到人的。比方说,邓士载何在?姜伯约何在?马德衡何在?至于羊叔子、杜元凯这些世家子弟倒是不难找,问题那俩貌似尚未出生……

    不过终究也还是收了一些少年入门,夏侯威这回来了,不至于孤单寂寞。比方说:秦谊之子秦朗,年方十五;陈登次子陈均,十三岁;张既之子张缉,十六岁;田豫之子田彭祖,十二岁……前面仨都是门生、故吏和亲眷之子,至于田彭祖,乃是勋牧守幽州的时候瞧着这小子挺聪明,因此跟田豫打个招呼,收归门墙。

    其实是勋最想以收徒为手段,拉拢司马氏。他预估自己为寒门出头,将来可能撞上最顽固的世家势力,同时也是最强劲的对手,一是颍川荀氏、二是颍川陈氏,三就是河内司马氏。前两家不易化敌为友,而司马家最早是他给扯上曹操的贼船的,司马懿为自家故吏,司马朗在审断吴质一案的时候也颇为投契,要是能把司马家给拢到自己这一边儿来,那将来政治改革的阻力不是要少很多吗?

    虽说屁股决定脑袋,但终究这年月的世家还没有什么完善的阶层意识,只要暂时不损害其本族利益,我打击别的世家大族,他们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未必便肯横加阻挠。

    只可惜司马仲达成亲早,得子却迟,去年才刚写信过来报喜,说妻子张氏产下一男——估计就是司马师。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当然不可能送过来给自己当徒弟啦,司马师尚且年幼,司马昭更不知道跟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垃圾呢……

    最终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好说歹说,把司马家老三司马孚的长子司马邕给捞过来了——年仅十岁。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少年弟子收了不少,偏偏其中就没有一个是真喜欢念书的!相关文事,是勋只教导过诸葛亮,就连郭伯济也只是空挂弟子名头,其实没怎么听他讲论过道德文章。而这些小孩呢?秦朗顽劣、陈均懒惰、司马邕平庸,田彭祖和张缉略微好一些,可是整天缠着是勋给讲打仗故事,真拿起书本儿来却照样犯困。

    好吧,这回又加上个夏侯威,其兄夏侯衡早就说过了,我这兄弟“唯好弓马,不喜读书”。

    面对这些小太岁,是勋才真明白了教师这个职业是如何地难当,自己又要处理国事,又要注写书籍,又要操心政争,可再拿不出太多精力来跟他们周旋啦。好在他在幽州时候新收了一名门客,姓卢名毓字子家,乃大儒卢植之幼子也,家学渊源,学识非凡。本来以卢毓的家世是可以直荐为官,不必为人做客的,只是少年失怙,二兄又死,一个人在老家照顾着嫂嫂和侄儿、侄女,生活非常清贫。公孙瓒听闻此事,特意通过关靖请求是勋,给我这位小师弟一口清闲饭吃吧,是勋乃欣然允诺。

    于是就把教育那些小太岁的任务交给了卢毓——说白了,卢子家是他们的班主任,是勋则去教导主任那个角儿,只管不时地抽查功课,外加给班主任撑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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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吕布来矣

    魏军在雍水东岸筑垒,与刘备、陈宫的联军相抗一月有余,连番恶战,损折甚重,士气继续蹉跌,就连曹操跑第一线巡视了一遍,都觉得有些无从着力,势难回天了。

    倘若是原本历史上的汉中之战,到这会儿曹孟德就该琢磨退兵弃地啦,估计“鸡肋”的口令也将出台。问题关中不比汉中,若然遽退,长安恐亦难守,丢了长安,西军乃可直抵桃林塞,进而威胁河东、河南的腹心之地,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产生连锁效应,魏家天下,怕会就此崩盘。

    随行的程昱就劝曹操,说:“今势虽急,如昔高皇帝于荥阳、成皋间以遏项羽也,退必无幸,久持或可生变。凉、益皆偏僻贫瘠,未有大军能久悬于外者,我则心腹深广,后援不绝,何惧耶?”

    这话说得不错,荀攸、是勋坐镇后方,正源源不断地向关中输送兵马和物资。正好扬州、荆州亦次第平定,出征兵马陆续北归,替换各地守御之卒,很快就往长安附近堆了十来万人,已然大大超过了敌军的数量。于是就有谋士建议,说既然一时间还难以打开局面,不如遣别军自子午谷以袭汉中,或者从冯翊北上,以挠凉州,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吧。可是全被程仲德给否了,他说:“所言皆深狭之地,安可涉险?别道出奇,以小博大而不得不为者也,今我军日众,而敌势将日蹙矣,乃正攻即可,慎勿旁生枝节。”

    魏兵越来越多,而且粮草物资充足。虽然因为士气、指挥等原因,一时间还无法彻底扭转战局,但对凉、益联军所产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刘备找法正、陈宫商议,陈宫也跟程昱似的,举昔日刘邦、项羽在荥阳、成皋之间相持的往事。劝说刘备绝不能退。法正却说:“吾今不退,终非了局,敌将愈强,而我愈疲矣。若吕将军来,势或可成。”

    陈宫垂着头不说话,法正引诱他:“盍归葬薛、李二将。以激吕将军?”赶紧把薛兰、李封的尸体扛回凉州去,设法以此来激怒吕布吧。陈宫还有点儿犹豫——他前此跟夏侯渊一战,不但折了二将,而且骑兵损失惨重,乃自随吕布西进以来打的最惨的一场战役也。还真怕吕布得知确切伤亡数字后光火,甚至直接责罚自己。

    法孝直明白陈公台究竟是何等心思,因此苦口婆心,反复诱导,说纸里包不住火,你所受到的损伤吕布迟早会知道啊。你说是把他引来,咱们进而打几个大胜仗好呢,还是等你败回凉州。再面对他的愤怒好啊?

    陈宫无奈,只得舆回二将尸首,同时再向吕布求援。这会儿因为阎行阵前请降。吕布已然顺利攻克了金城郡治允吾,韩遂谋入羌中,半道为其部将田乐、阳逵、麴演、蒋石等所杀,持其首以归吕布。吕布正在得意呢,突然就接到了陈宫从关中发回来的汇报。

    吕布恨得当场就空手把牍板给劈了,掷之于地。愤然道:“何我军折损之重,刘备反得建功?公台为凉州之吏耶。为益州之吏耶?!”杨阜趁机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凉州自有主公在,公台安得建功?以是乃为益州先驱矣。”

    然而吕布身边并不仅仅凉州土著杨阜等人。还有跟随他从兖州一路跑过来的王楷、许汜,那跟陈宫真正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见天儿怂恿吕布前往关中,去援救陈宫。这回他们又开劝啦,说将军您此前是因为忙攻韩遂,抽不出身来救援陈公台,如今既然金城已下,韩遂授首,正好引得胜之师东向啊,若能于关中摧破曹军主力,进可谋夺天下,退可保障凉州,何乐而不为呢?

    杨阜等呵斥道:“是何语耶?主公为汉之纯臣,功业彪炳,奈何弃万世之盛名,而为窃国之丑事耶?”许汜反驳道:“曹操害元后而割国家,是真窃国之盗也,吾等劝将军东,为抒国难,何言叛逆?”双方攻讦不休,听得吕布这个头大啊,最后一拍桌案,说你们都闭嘴,转过头去问魏续、侯成等将:“卿等何欲?”

    战将们纷纷出列,一言定鼎:“吾等欲战。”吕布说好,那就这么定了,我领你们去关中瞧瞧,曹军究竟有多厉害,能把陈宫打得跟狗一样。

    杨阜等阻拦不住,阎行趁机进言,说:“韩遂虽死,羌祸未息,行熟悉羌中事,请任留后,为主公平之。”吕布大喜,握着他的手说:“彦明肯为吾分忧,幸何甚也。”可是转过脸来,王楷、许汜就秘密地劝告吕布,说您怎么那么放心一个降人呢?要是阎行起了异心,割据金城自雄,那不是又一个韩遂吗?咱们这些年不都白打了吗?

    吕布是软耳根,听了这话也不禁心中起疑,于是表奏杨阜为金城太守,让宋宪、阎行率军为其辅佐。他自己亲率三万凉州精兵,呼啦啦地就奔了关中来啦。

    吕布发兵的消息,被阎行密遣使者汇报给了曹操,消息抵达的时候,曹操正好刚接到一支西来增援的兵马——乃是勋召涿郡太守沮授南下,在安邑接手了两千朔州胡骑并五千河东步卒,加以都督之号,前往关中助曹。曹操先领着沮授登上高阜,探看了一番前线局势,然后诚心诚意地问他:“子辅以为,敌可破否?”

    其实曹操最希望贾诩能够前来相帮——那家伙就是关西人,对关中和凉州的情势都熟啊——问题贾文和跟着夏侯惇南下江东、平定孙氏,还有很多后续工作必须完成,一时间脱不了身。没错,江东是暂时平定了,然而孙氏残党不愿降者仍有不少,吴会大族重新分配蛋糕,相互间矛盾重重,很容易别起冲突,真要是关中对峙的时候,江东再乱,那麻烦可就大了去啦。

    沮授亦天下智谋之士也,而且就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能算是纯粹的谋士,不跟荀氏叔侄那般,天生就是运筹帷幄的料。沮授、程昱、贾诩、陈宫等辈,全都有实际领兵作战的经验,倘若置身于将领武勇不再能够影响战局的热兵器时代,为将之才将远胜关、张等辈。所以曹操对于沮授的到来,那也是充满了期待的,而且不跟帐篷里跟他空口商议、纸上谈兵,直接就把他带第一线来了。

    曹操问“敌可破乎”,沮授先是抬着头四处观察,完了又垂首沉吟,好半晌,才突然开口回答:“可破。”曹操大喜,急忙问计,沮授却说:“若魏公将兵俱交于授,授必为公破之。”

    曹操心说啥,你想把兵权全都拿过去?那怎么成啊!终究沮授不是他起家的班底,本乃降将,在这条时间线上,别说沮授了,就连贾诩,曹操也不可能信任不疑啊。万一沮授还想着为袁家报仇,或者心存汉室,一拿到兵权就跟刘备里应外合,曹操不彻底完蛋了嘛!

    所以曹操只好一沉脸:“子辅请勿说笑。”沮授不禁撇嘴一笑,扬鞭一指:“若将兵于授,十日乃可破敌;若不肯与,敌势渐蹙,亦不过数月必退矣。然虑吕布来援……”曹操说我也正担心这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顺便就把兵权的话题给转移走了。沮授答道:“吕布若来,势乃混沌,持之半年,或可却之,然稍有疏失,关中不可保也……”

    瞟一眼曹操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吕布骁勇无前,若即前来,必已扑灭韩遂矣,则挟得胜之势,恐不可当。此辈不可力敌,而可说走者也。”

    曹操说哦,你能够把吕布给劝退喽?那真是再好不过。沮授微微一笑:“吾安有此能?能说吕布者,非是宏辅而谁耶?”

    倘若是勋就在旁边,听了这话,恐怕当场就会奋起一槊,将沮授刺于马下——害人不是你这么害法的!亏我当初辛辛苦苦、费尽唇舌,活了你的性命,结果你今天把我往火坑里推?平素我最怕的就是吕布啊,因为那家伙性情粗暴、思路诡异,你既不可能用游说士大夫的手段去游说他,也不可能用游说大老粗的思路去游说他。他既到处挑事儿惹乱子,却又忠诚于汉室,既不甘屈居于人下,却又一心想当班定远,这人的脉搏我就摸不准啊。

    是,我是曾经游说过吕布,把他诓关西去了,可是你知道其间有多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吗?又得加上多少偶然因素,才没让吕布一光起火来,当场把我给劈了?让我在双方正式对立的前提下去见吕布?你还是就跟这儿杀了我得了,我还能留个全尸……

    其实沮授还真没想害是勋,他纯粹就事论事。在他看起来,倘若吕布真的气势汹汹而来,能够将其说退的,除了舌辩天下无双的是勋以外,恐怕挑不出第二个人选出来啦。

    曹操闻言,不禁沉吟良久,随即一声不吭地就回营了。当晚他就写下一封书信,遣人送回安邑,信中备悉描述了一番前线的局势,然后说我这儿人手不足,请宏辅你赶紧前来相助吧——一个字都没提游说吕布之事。

    是勋私人的情报系统挺完善,可是再怎么完善,也不可能偷听到曹操跟沮授的阵前对谈,更不可能猜中曹操的心思,所以是勋接到信以后,除了慨叹自己又要出差以外,也没作别的联想。

    他光琢磨着,我与其跟后方心急,不如去前线瞧一瞧,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别的不说,刘备麾下主要将领的性格、能力,我就比你们都熟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会温氏园

    阎行阎彦明先秘密传来了吕布将至的消息,曹操听了就不禁暗中一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吕奉先这人战略头脑不咋地,但战术运用足堪一流,加上个人武勇为当世第一——太史子义已经挂了嘛——又是挟得胜之势而来,所部凉州百战精锐,正如沮授所说,“此辈不可力敌”也。

    当代都称孙策为“小霸王”,其实比起孙伯符来,吕奉先更似项羽,除了上述几个因素(战略不足、战术和勇武超群)外,还包括耳根软和心怀妇人之仁——这俩缺点孙伯符是断然没有的。对于这路货色,你想在堂堂正正的战阵之上将其击败,希望相当渺茫,必须运用计谋从内部加以瓦解,从外部加以疲敝,如陈平、韩信之败项羽也。

    曹操手底下如陈平、韩信辈不知凡几,所以就宏观而言,他并不畏惧吕布。然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曹军扼守不敢放弃之关中,前逢丧败,士气萎靡,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吕布突然伸手往天平对面放下一枚沉重的砝码,曹孟德又焉能不惊?想要击败吕布,你总得给我足够的时间筹划和布置啊。

    曹操下令前线部队随时做好恶战的准备,并且侦骑四处,以哨探吕布的动向,确定他的来期。果然到了二月将晦,小校来报,陈宫营中正在大兴土木,扩建营房——估计吕奉先快要抵达雍水西岸啦。

    刘备、陈宫虽然联兵作战,但并没有彻底地拧成一股绳,没有真正统一指挥——虽说陈宫论名位要低过刘备,终究他背后还站着吕布哪。若与益州军混编,如被吞并,吕布非得手撕了他不可。故此在雍州西岸,两军分别立营筑垒,陈宫在北、刘备在南。陈宫的兵数本来就不多。又经此前与夏侯渊一番恶战,损耗很大;而刘备则并合了张飞的近万兵马,就总数而言,大概是凉州方面的三倍有余——这从双方营垒的大小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然而如今陈宫开始砍伐、搬运树木,扩大营地范围,起建更多营帐了。这无疑就是吕布即将抵达的重要信号。

    毋庸置疑,一旦吕布抵达,必然先入新营,休整兵马,同时与刘备相见。重新商讨联合事宜。倘若双方在需求上并没有太大的龃龉,那么估计最多十日,必然会联合起来对魏军发起新一轮总攻。曹操觉得,这一仗自己未必能够扛得住,必须要后退收缩到从杜邮至镐的第二道防线啦,则距离长安城不过咫尺之遥。

    所以他等吕布一到,立刻派人前去,表示欲与吕将军于阵前一叙。吕布说行。不过得等我先见见刘益州。

    吕布和刘备的会面地点,就定在双方营垒交并之处。刘备掐准时候,提前先到了。等远远望见吕布,赶紧亲自迎了上去。这是因为就各方面而言,他都比吕布要低一些——这当然不是指个子略矮、年龄略小,而就声望论,吕布威震天下,这条时间线上的刘备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再说名位。虽然同为州牧,但吕布在王允时代即被封为温县侯。刘备是才继承了刘璋的阳城亭侯,吕布是重号的征西将军。刘备则是杂号的振威将军……

    所以刘备就紧着先迎吕布,执礼甚恭,尊称“君侯”——这也是徐庶、法正教他的,说听闻吕布此人一向倨傲,就连曹操都不敢轻易以上位者处之,您还是谦卑一些,才好把他彻底扯上咱们的战车呀。吕布对刘备的态度挺满意,一口一个“贤弟”,姿态摆得挺高,但真没故意拿架子。

    双方的商谈内容倒是挺简单,不外乎刘备痛骂一番曹操擅权,分说自己绝无叛逆之意,只为剿除权奸、拱扶汉室,希望吕布与他共行“周勃、陈平之事”。吕布问了问前线的情况,随即便切入正题,说咱们真要是打败了曹操,夺取了关中,那这地盘儿归谁啊?

    刘备当即承诺,说当然都是您吕君侯的啦,我们只需要长安以南、南山以北的狭长地带,方便从秦岭出兵东进即可,到时候咱们联兵一处,直入河南,自然天下可定,汉室可兴矣。

    刘备有些骑虎难下了。他深恨自己的根基太过浅薄,既得益州天府之国,倘若多给他两三年的时间,整合人事、安靖地方、积聚物资,他必可以与曹操逐鹿中原,争雄天下。然而这前提必然是,他所要面对的只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曹操,而不是不但稳固了中原腹地,进而吞荆夺扬、三分天下已得其二的曹操。所以刘备才在益州尚不稳固之际,仓促出兵,就为了牵绊曹操南下吴会的势头,为自己争取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然而虽然阵斩夏侯渊,在关中地区勉强站住了脚跟,但面前这浅浅的雍水却始终未能渡过。原因很简单,曹操已经来了,并且携带着数量远超己方的兵马,虽然经月鏖战,双方交换比几乎超过了一比二,联军方面占有绝对优势,魏军的士气未能复振,但对峙既久,己方的士气也在逐渐跌落当中。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军久悬于外,运补艰难,粮秣就快要跟不上啦。

    就在这个时候,又陆续传来了孙权已降、刘琦遁走,关羽、甘宁受阻秭归,不得寸进等消息,刘备懊丧地发现,时机已然错失,恐怕自己再没有机会马踏中原啦。

    只是他不甘心啊,劳师远征,对大后方益州的损害极大,倘若得不到足够的实利即返,恐怕真必须要“十年生聚”才可能再次北伐中原了——但是曹操会给他这段休养生息的时间吗?曹操既得荆、扬,一旦稳固,实力亦将更上一个台阶,到那时候,就如同公孙述之对刘秀,即便连派遣刺客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频繁用出来,终究也未能挽回败亡的命运啊。

    所以刘备才会希望能够求得吕布的援军,以图雷霆一击,再作最后的拼搏。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他怎么可能不对吕布低声下气呢?吕君侯你既然想要地盘儿,那好,我把大头都给你,你就光给我留下可以出兵东向的通道便可。等到真的杀入中原,到时候回旋的余地就大了,要不要跟你撕破脸,可以到时候再说。

    商谈的结果,吕布还是挺满意的,甚至头脑一热之下,当即承诺,将由凉州兵作为主攻力量,你们益州人也很辛苦了,跟后面捡漏就成。

    然后转过头来,吕布又如约去见了曹操。

    魏军预先在浅浅的雍水上搭起了一座小小的浮桥,曹操和吕布分从两岸登桥,然后相隔丈余便对面立马。吕布可以算是单骑赴会,身后十名健将,全都离得远远的;曹操没他那么大胆子,虽然亦有十将远随,他身边却多带了一个许禇——吕布这家伙要光起火来,可不会管什么信义,说不定直接就冲过来拿人了,不可不防啊。

    刘备比吕布的名位低,可是曹操比吕布的名位高,按照道理来说,应当是吕布先向曹操行礼。可是两马才刚立定,吕布那儿还没动作呢,曹操倒抢先拱一拱手:“奉先,契阔数岁,不想今日能得再睹君颜。”

    吕布这人容貌似虎,其实性格象猫,你得顺着他的毛来捋,你横他更横,你要是以礼相待呢,他当面也就拉不下脸来。所以曹操先揖了,吕布赶紧还礼,曹操既然不论名位,而称他的表字,吕布也同样奉还:“孟德,前在定陶,君尚肥壮,何今之瘦耶?”

    曹操闻言,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心说不好,我说错话了。我跟吕布说咱很久没见了啊,这本是平常的寒暄之辞,可是就疏忽了上回见到吕布,还是在定陶城下,吕布来夺兖州,被自己奋力给赶跑了的时候……不要让吕布就此记起前仇来了吧?

    赶紧把年月再往前推:“前在雒阳温氏园中,亦曾相见,奉先记得否?”吕布摇一摇头:“吾忘之矣。”

    想当初董卓率军进入雒阳,抢夺了袁绍等人诛灭宦官的胜利果实,不但杀丁原、何苗,收吕布、吴匡,还顺道挟持了天子。袁绍当即就跑路了,可是曹操没跑,他还想瞧瞧董卓究竟是何如人也,能不能安定汉家社稷。可是就这么一停留,董卓还以为这家伙有心投靠,当即表其为骁骑校尉,曹操这才慌了——我靠老董你着的什么急啊,我还没打算上你的贼船呢——赶紧落跑。此后才有了矫诏关东,联军讨董之事。

    所以就曹操逃跑之前那一小段时光,他跟吕布等董卓亲信还是有过交往的,就是为了观察一下这个新兴的武力集团是否可以依靠以成大事。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最终在白门楼擒获吕布,根据《英雄记》所载,吕布见面就问:“明公何瘦?”曹操不禁疑惑:“君何以识孤?”吕布说:“昔在雒,会温氏园。”曹操于是答道:“然,孤忘之矣。所以瘦,恨不早相得故也。”那是吕布为了活命,才不得不从脑海深处挖出古老的回忆,想先跟曹操套套近乎。

    而在这条时间线上,情势逆转,这回是曹操有求于吕布——求你赶紧撤兵吧——所以他先提起这事儿来了,而吕布的回答也很干脆:“吾忘之矣。”立场不同,记忆力满来个拧个儿。

    曹操心说你这态度不对啊,刘备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敌视于我?好吧,既然想先拉近感情失败了,那咱们就直入正题吧——“奉先何以来东?”

    “为刘益州所邀,特来伐国贼耳!”(未完待续)

    ps:电脑出点儿小毛病,才修好,今天更新晚了,还请诸位原谅。

第十四章 封藩凉州

    雍水之上会面,曹操问吕布你干嘛来了,吕布老实不客气地回答道:“为刘益州所邀,特来伐国贼耳!”

    曹操一直笑面相对,听了这话,脸色也忍不住就是一沉:“孰为国贼?奉先得无戏言乎?”

    吕布嘴角一撇:“前闻孟德逼天子、废元后,其事有诸?亦闻分茅裂土,五郡为公,有诸?若皆不实传言,布即拜谢而返凉州,若其实有,则非国贼而何?”

    曹操心说我当然不能腆着脸说这些都是不实的传言,是政敌的污蔑啦,即便希望你这就掉头退走,终究你并不傻,当面扯谎毫无意义。可是也不能全盘承认,于是只得砌词狡辩:“废后之事,尚书承天子意拟诏,何言相逼……”

    吕布老实不客气打断了曹操的话:“人安有无故而废其患难之妻者耶?”

    伏皇后之与刘协,真正是患难夫妻,当初一起从长安逃出来,李傕、郭汜从后追赶,在曹阳大败“王师”,逼得刘协夫妇夤夜潜渡黄河,逃到河东去了。可是当时的危难并非仅仅来之于外,据说伏后逃跑的时候,肩膀上还扛着数匹缣(可作货币用也),结果被董承瞧见,命符节令孙徽执刃相劫,甚至把伏后身旁的侍从都给宰了,鲜血喷溅到了伏后的衣襟之上……

    所以吕布说啦,患难夫妻百日恩,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把一路艰难扶持而来的老婆给休了的道理呢?

    曹操答道:“君在偏远,乃有不知,伏氏怨谤……”至于怨谤的是谁?是天子还是我曹操?请允许我含糊其辞——“何言无故?而况废元后者,孝武皇帝曾再也。又何怪哉?”汉武帝先后废掉过两个皇后——陈氏和卫氏——所以废后这事儿真不算有多奇怪,怎见得是为他人所逼?请你千万不要听信谣言啊。

    吕布冷哼一声:“汉制,同姓王而异姓侯,未闻有裂土封公者也。土地,人之所欲。天子之不舍,若非受挟,安肯遽割?”皇帝真有那么大方吗,平白划出五个郡来酬答你的功劳?这肯定是你逼他了呀。

    曹操赶紧辩解:“魏之封也,非独立国,为汉之屏藩耳。昔高皇帝分封吴楚。地方广袤,岂受挟而割土耶?”魏国是一个诸侯国,不是独立王国,皇帝有什么舍不得封的?难道当年刘邦大封同姓王,也是受人挟制的吗?完了忍不住又加上一句:“奉先在凉。自专征伐,苞茅不贡,岂亦挟天子而割据者耶?”

    你吕布好意思说我?仿佛你就是大汉朝的纯臣,而丝毫也没有割地自雄的意思似的。身为一州之牧,照道理你得向中央进贡税赋啊,你得在得到中央旨令以后才能征讨叛逆啊,可是你实际上是怎么干的?赴凉那么多年,朝廷跟你要过一粒米没有?你主动进献过一寸布没有?你要是照规矩缴税。还能养活那么多兵马吗?还有前不久我……不,朝廷都已经赦免韩遂的前罪了,你得着新的讨伐令了吗你就继续去打?

    是。你是曾经上奏弹劾过韩遂,可是咱们算算日子吧,你是先动的手,还是先上的奏?上车补票,何其的可耻!

    吕布听了这话,脸色就不禁一沉。好在曹操也没想过分刺激他,随即就许下一个弥天大诺:“汉无孤。不得安也,以是天子封公建国;然奉先平羌乱。去痼疾,功亦莫大,孰谓不可公欤?”

    嗯?吕布一听,一双浓眉就不禁挑起来了。

    曹操这个诱惑给得可是真大,就如同他一直竭力跟吕布打感情牌,来往书信从来不以上位者自居,而要显得跟吕奉先平起平坐一般,这回干脆释放信号:你瞧着我封公建国眼热吗?没关系,你也有那个资格——只要别故意跟我对着干就成。

    当然啦,倘若吕布始终老老实实的,曹操还真不会提这个碴儿。反正吕布如今在凉州就是割据局面,朝廷也管不了,连砂子都不易掺进去,那么再给个虚名,把凉州十郡封你给建国,那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嘛。

    嗯,细一想还真是不可,你名义上的地盘儿不能比我大,给你四个郡就成了,最好是西北方的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曹操是对吕布客客气气的,但在名位上必须要稳压一头,否则就容易自损声望、太阿倒持啊——就如同当年比曹操强大的袁绍,绝对无法容忍小兄弟爬自己脑袋上出任大将军一般。

    所以曹操明示吕布,你也有建国封公的资格啊,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听说了是勋等人在后方的谋划啦,很快要把自己拱上王位。那么我当王了,给你个公,又有何不可?

    果然香饵放出,瞧着吕布似乎有些动心。曹操趁机尝试再次拉近两人的感情:“昔奉先来东,为袁氏所欺,吾今乃族袁氏,为君报此仇也。若欲屯兵于兖,操敢不扫榻以迎?惜乎听信小人,致动刀兵,实不得已也。此皆陈宫搬弄,今宫又阳从奉先,而暗投刘备,诱君来东,实欲凉、魏相争,彼得渔利,奉先不可不察。”

    只可惜这番情辞恳切的话,吕布压根儿就没能听进去——吕奉先还在琢磨前面曹操给他封公的承诺呢,心里说:“公台果知曹操者也,所言不虚。”

    因为陈宫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啦。陈宫跟了吕布多少年了?这主子耳朵根儿软,外加贪利好色,就象一条游鱼,既想在大江大河里自由闯荡,可是别人一放饵就必然上钩,种种特性,陈宫那是再清楚不过的啦。所以陈宫一开始拦着吕布,不肯放他去见曹操,说眼看大战大即,你有必要去见他吗?难道他就能俯首而屈,主动退出关中?

    可是凉州土著姜叙、赵昂、尹奉等人却劝吕布还是去见一见的好:“皆为汉臣,不当起龃龉,既魏公相召。若能止息干戈,善莫大焉。而况主公已许之也,若即毁诺,得无以为主公畏惧魏公乎?”要么你一开始就别答应跟曹操见面,既然已经答应了。临时又变卦,别人会不会以为你害怕曹操啊?

    这一问可算捅到吕布肋眼里去了,当即冷笑道:“吾又何惧?”眼望陈宫:“见之何碍?”

    陈宫心说都是我的错啊,我不应该把曹家的使者放进来——当初还以为他是来下战书的呢——看起来,必须严加巡查,再有类似情况。我得先过一道,别让闲杂人等直抵吕布面前。吕布这人办事经常不过脑子,也不征求大家伙儿的意见,见到曹营来使,得知相会之意。当即开口:“吾须先见刘玄德也,再见曹孟德。”自己还来不及拦呢,他就把板给拍了。

    既然吕布一口答应了下来,估计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那家伙是耳根软,问题不是我一个人在他耳边递话啊,还有姜叙那票凉州奸儒。而且那些家伙跟吕布也没几年,怎么就把他脉搏摸那么准呢?一句“得无以为主公畏惧魏公乎”,就把我此前的种种劝说努力。全都一概推翻。

    没有办法,既然拦不住吕布,那就只有先给他打打预防针啦:“吾料孟德之欲会主公也。必动之以情,说之以理,诱之以利,请主公退返凉州,主公慎勿听。彼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汉贼也,即昔日情密。何偿今日恨深?情密者,私也。恨深者,国也,若乃与之苟且,天下人将何以目主公耶?”

    当然陈宫也知道,说吕布是大汉朝的忠臣,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其实他的忠诚之心才没有那么牢固哪。在原本的历史上,袁术割据淮南,自号仲家,遣使往徐州迎吕布女为太子妃,吕布还就真动心了,也不是说他想背汉从袁,只是简单地觉得袁、吕联合,可以保障后路无忧,好安心向北方扩展势力。幸亏陈珪、陈登父子前往劝说,说你这可是摇身一变,要成为大汉朝的叛逆,为天下所共讨啊,吕布这才幡然悔悟。

    所以说,吕布之忠汉,更多出于一种传统的仰视皇权的习惯——终究汉家天下三百年,刘氏为主已深入人心,就连曹操在原本历史上也没敢迈出那最后一步啊——而不是真有啥忠君爱国的理念。所以袁术一伸出橄榄枝,他都没过脑子就去接了——啊,这样会变成叛贼?没人跟我说啊……

    所以吕布既可以尊奉天子,又敢于割据地方,进奏、上表,礼数不缺,至于贡赋则一粟不入。倘若把他摆到曹操的位置上,他照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照样会把刘协往死里逼,只不过压根儿就不会起取而代之的念头罢了。

    所以陈宫知道,光跟吕布说什么大义,不能说毫无作用,但效果真未必有多显著,估计曹操放几句软话,给足了吕布面子,再抖袖子落点儿虚名或者实利出来,吕布真能就此放弃关中,退返凉州。所以他接着又说:“吾料孟德必以名位诱主公也,甚乃授之以公,允割凉州为封,主公切不可听。彼逼天子封藩建国,天下侧目,主公若效仿之,是为孟德分谤耳。况,若得关中而封,岂下于凉州者耶?”

    先跟吕布说你要是想在凉州建国,那就把自己拉低到跟曹操一个水平上了,此事万万不可。继而放出更大的香饵来——咱先拿下关中,到时候在关中建国,不比在偏远的凉州建国要强?你可千万别只见眼前小利,而忽视了更大的好处啊!

    吕布初一听,啥,曹操可能封我公爵,在凉州建国?唉,这个不错。继而再一听,我还可以在关中建国?这更妙啊!明白了,公台你这是要我待价而沽,争取更大的利益——当即就听了进去。所以这回他真的跑到雍水上来见曹操,曹操把饵撒出来了,吕布不禁点头,心说果然公台最了解曹操,猜得一点儿也不错。既然如此,那我正好趁机讨价还价——你先退出关中去吧,我要这块地盘儿!(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解衣衣之

    曹操跟吕布在雍水上会谈了不过短短半顿饭的时间,便即黯然失望而归。

    虽说封一个凉公,正式承认吕布割据凉州,只是临时起意的权宜之计,真等把吕布劝退了,大可以食言而肥,至不济也可砌词拖延,可是即便真的兑现承诺,也与曹操并无太大实际损害。可谁想到吕布被陈宫几句话把熊熊野心给煽乎起来了,狮子大开口地讨要关中,这曹操可断然不肯答应啊。

    关键吕布跑前线来一瞧,己方形势大好,相信以自己的勇力,以凉州百战精锐,想要夺取长安并不甚难——这好处就在眼前,得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当日刘备邀吕布在得到关中以后,两军继续联合,挺进河南,进取关东,“拯救天子”,吕布随口允诺,其实还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吕布不傻,知道曹操家底还厚,真要跟他逐鹿中原,兵连祸结,不知何日才能止息,稍有不慎即可能身败名裂。况且自己的大后方凉州都还没有稳固哪,再帮你刘备打曹操?算了吧,咱以后再说。

    所以他向曹操承诺,只要曹操退出关中,他进军直抵桃林,就此止步,不会再向东占据一尺之地。可是曹操一方面舍不得关中沃野,另方面——我要信你我是傻瓜!曹操知道,人的野心都是随着势力增长而逐渐提升的——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真要吕布并吞雍凉,拥兵十数万,得着机会必然继续东进啊,就算暂时没这个心。迟早也会起这个意。

    所以最终还是谈不拢,吕布把手一挥:“孟德既不肯与,吾自取可也。期以五日,与君会猎。”然后施施然驳转马头——走了。

    曹操又是羞恼,又是担忧。返回大营途中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啊。未入辕门,突然有军士拦在马前,曹操正琢磨吕布的事儿呢,一个不防,匆匆勒马。差点儿就把那家伙给踹翻在地。曹操大怒,当即呵斥道:“谁敢拦孤之马?斩讫来报!”

    几名部曲立刻冲将上去,将那军士按翻在地,就要行刑。那军士伏地磕头,哀告解释:“非敢冲撞魏公。为报是令君来也。”曹操双眉一努,赶紧摆一摆手,俯身问道:“是宏辅已入营中耶?”

    话音才落,就听得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勋特来迎候主公,请恕此卒冒犯之罪。”曹操大喜,也不管那小兵了,催马而前去会见是勋。是勋翻身下马,深深一揖:“勋来迟。主公宽赦。”曹操也赶紧跳下马来,伸双手扶住是勋的胳膊:“宏辅何必如此大礼?”随即一皱眉头:“虽已入春,关中尚寒。宏辅衣少,慎勿染疾,以伤孤心也。”说着话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是勋肩膀上。

    是勋小心肝儿当即一个哆嗦,暗叫一声——不好!

    他本是奉了曹操之命,到前线来帮忙的。在此之前,先处理好了荆、扬等州新收领土的安抚之事。所谓“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孙家的淮泗将佐放下武器以后。多被押送到长江北岸,乃以入朝觐见之名,先得去许都转一个圈儿。是勋跟荀攸商议过后,行文朝廷,说张昭、张纮、秦松、薛综等,皆有才具,可即授职——反正都是些文官,翻腾不起啥浪花来。至于那票武将,什么程普、韩当、朱治、宋谦等等,不能让他们再领兵啦,给个闲职,都安置在魏之五郡,监视居住。

    就中是勋单独提出一个人来,乃孙家别部司马吕蒙吕子明,年方三十一岁,他说这人我比较感兴趣,希望能够召到安邑来,授予中书之职。荀攸挺奇怪,说根据档案所载,这就一纯粹的武夫啊,你要真觉得才堪大用,也该置之军中,干嘛要放到中书台来做文职?

    是勋当然不能跟荀公达说这小子素质高,只要强按着他的头读几年书,必然大成。只好敷衍说:“吾前南下,闻吕子明忠勇可用,然终为孙氏吏,不可使其遽统兵也,乃先置之中书,容吾观察。”

    荀攸说成,这般小事,听你的便是了。

    仍留江南诸人,孙权继续当他的会稽郡守,但是夺了爵位和将军号,而且把会稽郡上下属吏全都大换血,基本上全都是此前未曾出仕的吴会豪族,用来逐步把孙仲谋给架空。任鲁肃为扬州刺史,顾雍为吴郡太守;任徐宣为闽州刺史、卫臻为洪州刺史、孙贲为洪州临川郡守。

    然后商量着,咱们等个半年,待江南基本稳定下来,就以朝廷诏命,把孙权的几个兄弟、堂兄弟,什么孙朗、孙辅、孙瑜之类的,全都召拜为郎,一步步肢解孙氏家族。

    至于荆州,仍以刘琮为荆州刺史,但是江北各郡的太守全都是曹家人,而且召蔡瑁、蒯越、马良等入朝,任以显职。至于傅巽、赵俨等从前在刘家不得志的士人,全都召至安邑,授以魏官。文聘、黄忠,仍使将兵,一个跟随诸葛亮南下招安江南四郡,一个继续堵在秭归防备关羽。

    把这一切人事安排全都布置好,是勋便率领新募的三千兵马,押解大批粮秣,渡过黄河,西抵长安。司马懿大礼迎入,是勋这才恍惚了一下——唉,貌似我在幽州的时候,曾经也收了司马仲达为徒,使其名列郑门再传来着,怎么忙着忙着,竟然给忘记了?司马懿见了自己就磕头,自己还嫌他过于谦卑——虽然名位有差,区隔也没那么远啊——要一转念才始明白,哦,这不是下吏见上官之礼,而是弟子拜师尊之礼……

    随即便从司马仲达口中听说,前线局势大为不妙,曹操也已经多次写信来问啦,是宏辅来了没有?是勋赶紧的卸下粮草,然后只率部曲赶去雍水东岸——至于那些新兵,先得在长安城内再训练一段时间。才好往前线开,否则就是白白送死。

    是勋挺想念曹操,相信曹孟德也更为想念自己——想自己给他出主意啊。可是没料到才刚见面,曹操的态度竟然如此亲密,而且还直接解下披风。给自己盖在肩膀上。是宏辅脑袋里当即冒出一个人名来:吴起!

    吴起是战国名将,爱兵如子,据说他“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甚至于“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结果那小兵的娘听说此事,不但不受感动,反而放声大哭。别人问她原因,她就说啦:“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封建时代,并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真把部下性命当自己性命的将领寥寥无几啊,起码就是勋所知。曹操断不是这种人!你说曹操跟自己的关系近吗?很近。感情亲吗?很亲。可是终究主从等级摆在那儿呢,见了面拉拉自己的手,说声“你终于来啦。我很想你”,那是情理中事,可是解衣衣之,这戏就有点儿过火啦。曹操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呢?是为了让自己“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吧!

    是勋当场就惊了,心说曹孟德你这是啥意思?你想让我干嘛?!

    曹操想让是勋干嘛?自然是想让是勋冒着不测之风险。直入敌营,去游说吕布啦。曹操本人也知道这事儿风险挺大。即便是勋口含三寸不烂之舌,碰上吕布那种不讲理的。也未必就能够安然而退。可是他没别的法子了,当此关中将陷的生死存亡之机,该冒险也只好冒险,该弃子也只得弃子。

    对此,曹操心中是存有一定的愧疚之意的,同时也怕是勋不肯去,所以啊,我再多礼贤下士一些吧。

    戏演得有点儿过火,吓得是勋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随即二人把臂入营,曹操就当着众人之面,腆着脸把要求给提出来了,还一指沮授:“子辅所荐,非宏辅不能办也。”

    是勋当场就想奋起一槊,把沮授给捅个透心凉。他瞧瞧曹操,曹操一对眯缝眼瞪得大大的,竟然还扑闪,目光中透露出无穷的期待啊——老曹你这德性很冏你知道不知道?再环视众人,有人俯首沉吟,有人仰面向天,就没一个敢跟自己四目相对。

    大家伙儿也都不傻,知道这是把是勋往虎口里推呢。倘若曹操询问:“谁可去说吕布。”是勋还跟从前那样主动请缨,那便只见其忠悃和勇敢,而且众人都相信他必有胜算。可是这回曹操直接点将,是勋听了就面色煞白,众人都不禁深感惭愧——吾等无能,乃陷宏辅险地也……别瞧我,我帮不了你啊。

    怎么办?一口给拒了?不能啊,即便自己功劳再如何大,跟曹操再如何亲,当此紧要关头,得令不遵,照样会引发曹操无穷的怨恨。周制有“八辟”,到了曹魏,正式入律,称为“八议”,包括议亲、议故、议德、议功等等,也就是说,根据亲疏远近、功劳大小,一旦犯了罪可能得到减免。律令是这样规定的,理论上人情不外乎如是,但在君主心目中,什么亲啊故啊德啊功啊,只要一次让他不满意了,从前种种,都可以淡忘掉。是勋知道曹操不被逼急了,不会让自己去冒险,而一旦下此军令,若待推辞,从此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就必然一落千丈。

    我还有无穷的宏图壮志,我还想改造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呢?行百里半九十九,这会儿还不能松开抱着曹操粗腿的双臂啊!

    可是当即拍胸脯接令?万一真有个好歹,那真是“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

    这贼老天又来耍我,早知道就找各种借口不来前线了,那曹操倒未必会多埋怨自己。本以为可以坐镇后方,远离战火,就算偶尔跑跑前线,也不过“运筹帷幄”而已,没什么风险,谁想到最终还是要重为冯妇,再搞外交……

    荀公达啊,不是我摆不准自己的位置,是曹操他不让我摆准喽!(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我主不见

    陈宫率领骑兵气势汹汹而来,要说是勋一点儿都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好在他于此世辗转多年,早就练成了一张铜墙铁壁般面皮,心中喜乐愁苦,乃可不形于外——就算比不上刘玄德,相差亦不远矣。

    等到跪下一稽首,再站起来跟陈宫耍了耍嘴皮子,是勋终于心里有底了——他不敢杀我。既然如此,性命无虞之下,自可放胆行事。没错,陈宫是直接开口轰人啦,可是虽说此地你为主,我是客,终究我身贵,汝位卑,你说轰人就轰人啊?我偏偏不走,你又能耐得我何?

    于是是勋拱一拱手,反问陈宫:“吕将军何以不见吾?”

    陈宫一愣,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呢,是勋那边是滔滔不绝啊:“吕将军身为汉臣,今天子有诏,岂有不见之理?即不奉诏,亦当容我先宣,乃上表请辞,是礼也。人而无礼,未知其可。若吕将军无礼,安能踞此高位,守牧凉州?若非吕将军之意,公台擅阻,是坏吕将军之声名也!”

    陈宫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这家伙果然能说,一张嘴就成套啊,我该怎么反驳才好呢?

    是勋的话还没完呢:“勋与公台、吕将军亦有旧也,安忍见君等非礼抗上,而必有所谏言。忆昔在兖州时,与公台同僚,共扶曹公,时勋少年,德薄识浅,得荀令君与公台等相教……”从兖州说起,当年咱们同州为臣,如何和睦,后来你怎么跟了吕布。来抢兖州,被曹操给打跑了,再后来天子蒙尘,我奉命前往雒阳迎驾,得以再会……

    这嘴皮子一动起来。巴拉巴拉地就停不下来啦,回忆前尘往事,且不时抒发情感,听得陈宫那是一愣一愣的,仿佛耳畔有一万只苍蝇,跟那儿“嗡嗡嗡。嗡嗡嗡”……而就是勋来说,他多少也有点儿郁闷,你说这文言多省字儿啊,要是说后世白话,篇幅还能再拉长一倍都不止!

    可是陈宫反应再迟。终究会有醒悟过来的一刻,他明白自己不敢杀是勋,所以对方才有恃无恐,摇唇鼓舌,故意跟这儿拖延时间——是勋是期望其到来的消息最终会传到吕布耳中去吧。不成,我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要断然决策,把他赶回雍水东岸去!

    陈宫眼珠一转。我不能杀你,难道还不能杀你手下的小兵吗?即在此将是勋的部曲全数斩杀,最好再溅是勋一身血。我瞧你怕不怕,我看你走不走!主意既定,双目之中凶光骤现,手按腰间刀环,眼角不自禁地就瞥向了正站在是勋身旁的荆洚晓。

    是勋说归说,眼睛可一直盯在陈宫脸上。陈公台哪怕再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如电双目。如今一瞧陈宫的神情。是勋心说完蛋,这家伙反应过来了。要拿老荆祭刀……

    倘若换了一个人,不过杀我一两部曲而已,堂堂是宏辅也不是没上过阵的,胆量虽然不大,就其面前斩杀数人,还无法动摇他的心志。然而是勋不同,在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部曲们要天然比自己矮上一头,从人的性命不算性命,况且老荆终究跟随多年,说不上情同兄弟,那也不忍心见其就死啊。

    因而是勋这才刚说到雒阳之事呢,骤然刹车,非常生硬地下一结语:“公台以为若何?”

    陈宫刀将出鞘,猛然听见这一句——唉,是勋停嘴啦?好吧,倒也省得我动手,于是嘴角一撇,冷哼一声:“君便巧舌如簧,终难动我,且请退去!”

    是勋长叹一声,心说确实该走啦,再呆下去,我是无所畏惧啊,就怕手下这八名部曲将要喋血当场,一个都回不去。罢了,罢了,转念想想,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回去禀报曹操,不是我不想去游说吕布啊,乃为陈宫所阻——曹孟德这你怪不了我了吧。

    终究外交还是要以军事、政治为其后盾,你若能扛住吕布,则不必我多费口舌也,若然扛他不住,就算我鼓吹上天,吕布也未必便能遽退。是勋这几天一直琢磨着该怎么游说吕布,虽然设想了多套方案,最好的成功几率也不过才六成而已。

    这么一琢磨,心情倒是骤然放松——即便吕布拿下关中又如何?正如荀攸所说,小大之势摆在这里,关中丢失确实会对曹家造成相当大的危机,但以曹操之能、曹营谋士之智,即便中原逐鹿,重新扳回胜局亦未见得会有多难。也就中原地区的老百姓才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多受二碴罪罢了,也就统一的前景再晚些到来而已,虽然也很可惜,终究不可能寄望于我一个人便彻底扭转天下大势啊。

    曹操的发展速度,已经比原本历史上要快得太多了,那么多受点挫折,进两步、退一步,亦在情理之中——历史,终究是有其惯性的呀。

    想到这里,便已然打定了抽身而退的主意,只是临行前还必须再跟陈宫掰扯几句,以示自身风仪——终究不可能对方喝一声“滚”,你就当场抱头鼠蹿的,起码得撂下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然有缘,后日再会”的片儿汤话啊。

    于是再一拱手:“既公台执意相阻,不允我见吕将军……”

    陈宫暗中舒了口气,心说赶紧滚吧你,若再耽搁片刻,或许吕布就该听着消息啦。于是松开捏着刀环的右手,抬起袖子,便待还礼,然后突然瞧见,那边是勋又跪下来了……

    陈宫心说你有完没完啦!可是也只得跪下还礼。两人再次稽首——很明显这就是拜别了,见面一稽首,临别再一稽首,断没有说话说到一半儿突然跪下来稽首的道理。是勋大概是以此表态,我可真走了啊,你也别嫌烦,你也别起杀心。陈宫心说我不动你的部曲还不成吗?你赶紧的吧。

    稽首后双双站起。是勋双手仍然叉在胸前,口称:“告……”告辞的“辞”字尚未出口,突然远处烟尘卷起,一骑狂飚而至,马上之人高呼道:“得非是侍中耶?我主吕将军有请!”

    陈宫闻言大惊。右手二度扶上了刀环。他想就此拔刀以挟是勋,立刻将其逼回船上去,但又忍不住转过头去观瞧。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禁面如土色——原来前来延请是勋的并非普通小卒,而是吕布的舅子魏续!

    这要是吕布随意遣一小卒来。他或尚可应付,今遣魏续来……完蛋,拦不住了!

    眼瞧着魏续催马迫近,陈宫忍不住就问:“其谁禀报主公?”魏续冷着脸朝陈宫一瞥,也不答话。旁边是勋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公台正不知也,报吕将军者非他,实勋耳。”就是我告诉的吕布!

    你以为我刚才又是稽首又是长篇大论地拖延时间,是在撞大运,等着谁去向吕布汇报吗?我能拖多久?半个小时顶天了吧?时间再长,我跟这儿一直唠叨,嗓子先得哑了,还怎么去游说吕布?而就算有人能在这半个小时里去向吕布通风报信。他来得及派魏续过来迎接吗?

    其实我早就设下计谋,通过别的渠道去通知了吕布啦,你把精神头全都盯在我身上的时候。乃可趁隙取利也!时间我都掐准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其中只要有一点点耽搁,或许我便将无奈地铩羽而归。好在我都已经做好闪人的准备了,魏续恰在此刻到来。

    那么是勋是设下何种计谋,派谁去通知的吕布呢?他一开始没过脑子。光想把沮授也拖下水,后来细一计划。就觉得沮子辅不大合适啦,因而向曹操要人:“请一秦舞阳。”曹操说我哪儿给你找十三岁就能杀人的凶悍小子去啊。再说了,秦舞阳最终也没能帮上荆轲的忙——“宏辅以荆卿自况,大不祥也。”

    是勋说我倒不在乎这个……我要求你一名属吏或者将校,地位不必高,但要有胆色,而且便言辞,你有没有?曹操略一沉吟:“有军议掾高堂升平,可乎?”

    高堂升平大名为隆,泰山平阳人,大儒高堂生之后,曾被泰山太守薛悌任命为督邮。某次薛悌跟郡督军争论,对方很不礼貌地直接喊着薛悌的名字呵斥,高堂隆乃按剑喝道:“昔鲁定见侮,仲尼历阶;赵弹秦筝,相如进缶。临臣名君,义之所讨也!”吓得郡督军脸色都变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高堂隆不久后便辞去官职,避处济南——估计那郡督军说不过他,所以想玩儿阴的,他因此而落跑——直到建安十八年才被曹操召为丞相军议掾。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魏国开设科举,高堂隆闻讯即欲往试,然而盘川不足,就被迫跑去老长官薛悌府上打秋风。薛悌说我一直在找你啊,以卿之才,还考什么试,我直接把你推荐给魏公吧。

    于是写下一封荐书,说明高堂隆的才能,也包括他此前呵斥郡督军的事迹,让他持着前去拜谒曹操。

    ——倘若高堂隆真去考试了,估计早该被是勋给发掘了出来……

    薛悌那也是曹氏旧臣,当年曾经跟随荀彧、程昱等人守备鄄城,深得曹操信重。在原本历史上,他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担任护军,督张辽、李典、乐进守备合肥,曹操留下一道密旨给他,说“贼至乃发”。后来孙权真的来打合肥,薛悌展示密旨,上书:“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张辽从中窥出曹操真意,乃有逍遥津之胜。

    所以薛悌推荐的人才,曹操也必然重视啊,当即委高堂隆军议掾之职,带在身边。是勋请求一位有胆色兼有口才之人相助,曹操就想起高堂隆呵斥郡督军的往事来了,当即召来与是勋相见,说你瞧瞧这位是否称职呢?

    是勋一听名字就先满意了——高堂隆那也是魏书有传的名臣啊!于是即将计划合盘托出,问高堂隆:“君能办否?”高堂隆点一点头:“此易为耳。”(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公台不怿

    是勋派给了高堂隆一个什么角色?其实很简单,他是想让高堂隆前去敌营下战书。

    这活儿高堂隆合适,沮授不合适——沮子辅那也是堂堂二千石的太守,下战书这种小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啊,倘若真的为报私仇,把沮授撒出去了,反启敌方之疑。

    是勋已经猜想到了,陈宫很可能拦着自己,不放自己去见吕布——终究自己舌辩的名声哄传天下,陈宫不能不有所担心,自己真把白的说成黑的,真把吕布给劝离了关中。所以他谋划着先派高堂隆去下战书,而且,先奔的益州阵营,然后再请求益州兵护送高堂隆前往凉州营中,去面见吕布。

    曹操在战书中写道,五日后决战,刘备不肯批,说这事儿得吕将军决定,你应该先去见吕将军。高堂隆说我正怀揣着给吕将军的战书,要不您派人送我过去得了。刘备乃发一小队兵,护送高堂隆前往凉州军营。

    陈宫早有指令,若曹营使来,先必禀报于他。问题这回曹营使者是由益州军送来的,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便来至吕布面前。吕奉先展开战书一瞧,上写道:“拜上左将军、温侯、领凉州牧吕……”不禁一愣,我的军号不是征西将军吗。啥时候升官儿了?

    乃问高堂隆。高堂隆答道:“侍中是宏辅适自许都来。赍旨拜君侯为左将军,得未到耶?”左右瞧瞧,果然不见陈宫:“吾知之矣,闻陈公台素嫉是侍中,必为所阻也。”

    吕布闻言大怒,心说陈宫你怕是勋前来游说于我,因而横加阻挠,这心情我可以理解。问题你得先问问清楚喽,他究竟干嘛来的啊。他如今可是来给我加官晋爵的,就这你也敢拦?你不想让我升官吗?便即一指魏续:“可往迎之!”

    魏续等武将向来与陈宫不大和睦,闻言一拱手:“若公台相阻,奈何?”吕布说奈你妈何,他难道还敢拦你?难道你还怕陈宫不成吗?

    魏续当即接令:“臣知之矣。”出帐上马,便疾驰来迎是勋。

    这边吕布再瞧战书,面色阴冷:“吾四日前言五日后战,孟德乃欲拖延耶?”提起笔来,把“五日后”三字划掉。改成“明日”,然后掷回给高堂隆:“回复孟德。明日便要取他首级!”高堂隆喏喏而退。出帐来抹一把冷汗,心说我知道为啥是宏辅要找个有胆色的人来行计了,原来吕布名不虚传,威严正盛,要真是来个秦舞阳,说不定见了吕布如见秦王,当场就要“色变振恐”。

    这出戏虽说只有一场,高堂隆的台词也仅两句,但难度系数未见得就小。首先得要能扛得住吕布的威压,演戏的重点在乎自然,你真要被吕布的威势吓住,面色惨白、神情猥琐,外加台词结结巴巴的,对方若起疑心,多问几句,或许便会露出马脚。而即便高堂隆演技高超,可比荆轲而非秦舞阳,若然吕布再有所问,那也要能够临机应变——所以胆色不可或缺,口才亦须便给。

    好在吕布又没怎么过脑子,直接就派魏续去迎是勋了,高堂隆得以顺利地达成使命。他心说我的任务算是圆满啦,下面就看是令君,能否真的说动吕布退兵了。

    再说魏续将是勋接至凉州营垒,吕布早已身率将吏,于辕门相迎,随即摆设香案,面北接旨。是勋即从怀内掏出诏书来,骈四俪六,一番诵读。

    他当然不是才从许都过来,然而曹操实执国政,为了便宜行事,身边带着不少的空白诏旨呢,临时拟就一份,加吕布左将军号,伪造起来亦不为难——况且也不能完全算是伪造,只要他过后打个招呼,这左将军加号那也是妥妥地会落在吕布头上,不至于食言而肥。

    其实重号将军亦国家重器,照道理来说无可如此仓促而封,好在那终究只是个空头衔,并无实际统属。这要是换了三公、九卿,即便如今汉之公卿亦皆备位而已,也不是曹操想封就能封的——他终究还不是天子,而即便已登宝位,亦须尚书配合,才能颁此诏旨。皇帝一言而决,那只是理论上的说法,实际也必须受到相权的制约,否则曹操直接以汉帝之命封拜吕布为凉公,与其数郡建国,而不是空口许诺,那吕布不得乐坏了吗?还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

    是勋读诏既毕,吕布拜伏叩谢,双手接过诏书——若为公卿之命,甚而封国之诏,按习惯必须三辞三让,将军号那就算了,可直受之也。

    这边吕布才刚站起身来,是勋一拱手,就打算开言游说,谁想到这回陈宫嘴皮子倒快,插口便道:“敬送天使。”好了,诏也宣了,事儿也完了,是宏辅你赶紧滚蛋吧。

    是勋斜眼瞟瞟陈宫,心说你未免想得太美啦,我既得见吕布之面,哪有一言不发便即闪人的道理?你以为还能拦得住我吗?当下微微一笑:“勋千里而来,冲冒风霜,实饥渴矣。”吕布赶紧一摆手:“宴已设下,专待宏辅。”

    重臣奉命前来宣诏,是不是得以祖道为名献点儿财物、给点儿贿赂,暂且不论,饭你总得留人吃一顿吧,哪有诏书一宣完就赶人走路的道理?吕布又不是初入宦途的毛头小子,这种道理不会不懂——真就这么赶天使走了,恐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啊。

    然而吕布躬身相请,是勋却先不动,却又瞟了陈宫一眼:“未知此间主事者,吕将军耶,抑陈公台耶?”你请我吃饭,陈宫却要赶我走,究竟你们谁能拿主意啊?究竟你们谁是主,而谁是从?!

    吕布瞪了陈宫一眼,随即望向是勋,黑面堆笑:“公台戏言耳,宏辅毋罪——请,请。”

    于是是勋大摇大摆地跟随吕布入帐,即在客位坐下,凉州将吏以陈宫为首,也分列两排相陪。这边吕布还没有举杯呢,陈宫先满了酒,双手举起,朝是勋遥遥一敬:“宏辅远来辛苦,请胜饮。”是勋心中暗笑,你干嘛?想拿酒来堵我的嘴?汝当我为三岁小童不成吗?伸手一遮杯口:“且慢——公台得无不欲吕将军高升耶?”

    你是不想让吕布升官吧?要不然干嘛要亲自跑雍水边去拦我?

    陈宫一肚子的气,心说我干脆把事儿道明了,把脸撕破了吧,省得你阴阳怪气,想趁机离间我和吕布之间的关系。当即冷笑着把酒杯就给放下了:“宏辅此来,非为朝廷宣旨也,实为曹操……”

    谁想话没说完,却又被是勋给打断了。是勋一副恍然大悟状:“吾知之矣,为朝廷封拜吕将军,而不及公台,是以公台不怿。”陈宫又惊又怒,急忙分辩:“宫非贪恋名位者也!”是勋点头:“乃是谓吕将军为贪恋名位者耶?”随即一摆手,环视众将:“或云卿等为贪恋名位者耶?吕将军得加左将军号,难道卿等不喜耶?”

    魏续、侯成等人纷纷表态:“吾等甚喜。”纷纷举起酒杯来:“为主公贺!”是勋也跟着举杯,顺便还刺一句陈宫:“公台不怿,是以不饮耶?”陈宫心说你有完没完啦,我这才把酒杯放下,所以比别人慢了一拍再举而已——不行,再与此贼口舌相拼,恐无胜算,反启吕布之怒……

    想到这里,干脆举着酒杯站起来了,而且喊的声音比谁都响:“宫为主公贺!”随即一口气干尽杯中之酒。吕布满脸的得意,举起杯来朝众人点点头,随即又转向是勋:“朝廷如此重布,不敢不竭诚以报天子深恩。”

    陈宫先把酒给喝了,然后趁着是勋正饮酒的机会,仗着酒气遮脸,加快了嘴皮子抖动的速度,一口气说道:“吾等必佐主公,伐灭擅权曹贼,以卫天子——宏辅以为若何?”

    是勋放下酒杯,撇嘴一笑:“吾自许都来,未识吕将军与魏公何以争也……”不待陈宫或解释或质问,直接把面孔转向吕布:“然将军以为此战可得胜否?”

    吕布志得意满地回答:“吾有凉州百战精骑,而曹军势沮,安有胜之理?”

    是勋又问:“然将军必取长安否?”吕布点头:“可一鼓而下也。”“将军欲入河南否?”吕布轻轻摇头:“待塞桃林,应势而作。”我本没打算顺势杀入河南的,但这是军事机密,不能告诉你,只能跟你说,关中我要定了,至于河南,可再因应形势需要而定。

    是勋一皱眉头:“桃林不可守也。”突然瞥一眼陈宫:“公台多智,必能见此,孰不与吕将军言之?”

    嗯?吕布浓眉一拧,心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桃林不可守”?那般险要地形,若再筑起营垒,即万马千军不得过也,哪有守不住的道理?其中有啥缘由,为什么说陈宫“必能见此”,却不肯跟我提起?也不由得注目陈宫。

    陈宫断喝一声:“宏辅慎言,孰谓桃林不可守耶?!”

    是勋也不理他,只是面对吕布,一字顿地说道:“吾试为将军言魏之必败之势,将军愿听否?”(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魏之必败

    是勋想要利用酒宴欢会的机会游说吕布,但可惜陈宫在侧,屡屡作梗。你别瞧就表面上看起来,是勋多次打断陈宫的话——虽然说这很不礼貌,但陈宫此前亲身相阻,其后又宣完诏就要赶他走路,无礼在前,是勋趁机报复,也是人之常情——其实他自己的话也因此而被陈宫反复割裂,再没有长篇大论的可能了。

    就光靠着东刺一下陈宫,西赞一言吕布,就真能把吕布给劝退了吗?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你看古来舌辩之士,谁不是先用一两句耸听危言先吸引受话者注意,然后再长长的一篇文章,有理有据,才能最终将对方说服的?是勋想要吸引吕布注意很方便,可是就怕陈宫不时插嘴,把自己的长篇大论再给打断喽,文章如滔滔大河,汹涌澎湃,乃能直指人心,若然中道断流,那还有什么气势啊,还有什么说服力啊?

    所以是勋先得玩儿点邪的,张嘴就对吕布说:“吾试为将军言魏之必败之势,将军愿听否?”

    吕布、陈宫,听了这话就都不禁一愣啊。吕布也不傻,他即便相信是勋真是从许都赍了诏书而来,也不信此公仅仅代表了朝廷,而不会趁机为曹操说话——人本身就挂着魏国中书令的头衔哪。所以是勋突兀而言“魏之必败之势”,吕、陈同时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正话反说呢,还是想趁机改换门庭?

    不能,此人非止曹操重臣,亦为曹家姻亲,还身带儒宗文魁的光环。那光环既足煊赫,同时又是一个负担,使这人轻易做不出太过无耻的事儿来。那么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陈宫本能地觉得是勋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是又多少有些好奇——他究竟会怎样分析时局,何言“魏之必败”?不妨听上一听。若然其中有诈,正好一言喝破,降低他在吕布心目中的可信度。

    “宏辅可试言之。”

    陈宫一时心急加好奇,不禁脱口而出,谁想是勋冷笑着瞥他一眼:“吾请吕将军,未请公台也。”谁问你啦?这里到底由谁说了算?吕布就此横了陈宫一眼:“公台且饮。”你那么多废话干嘛?低头喝你的酒吧。然后转向是勋:“宏辅但言无妨。”

    是勋微微摇头:“此必公台心知。但不肯与将军言者也。吾欲言之,又恐为公台所挠,即适才不欲使勋宣旨封拜将军之意。将军欲听,可即摒众人,吾独与将军言之。”

    陈宫一听可真急了——虾米?你要单独跟吕布谈话?那谁知道你会说些啥啊?我就算想拦阻也拦阻不住了呀。赶紧表态:“宏辅但言。吾但饮,不挠也。”你想说就说吧,起码得让我听见,哪怕当时不便阻挠,事后也好再单独跟吕布递小话,瞧那软耳朵根的家伙,究竟是信你还是信我?要真把我们全都轰走了,我就算想翻盘也恐怕说不到点儿上啊。

    终于暂时性地堵住了陈宫的嘴。是勋这才朝吕布一拱手:“魏之败也,见其所面之势而可知……”

    站起身来,一摆衣袖。开始侃侃而谈:“昔魏文使吴起取河西,此当秦之腹心,不得不救者也。而欲敌秦,必先安后,惠王乃迫而伐卫,伐卫则隔韩、赵。此亦韩、赵不得不应者也。韩、赵应则东乱,秦再挠之于西。则魏之丧败乃可知矣。”

    “噗~~”陈宫还没反应过来呢,坐下首的赵昂先把含嘴里一口酒给喷出来了。我还当你堂堂是侍中想说些啥呢。是不是要揭曹操的老底,阵前倒戈,敢情此魏非彼魏也——“魏之必败之势”,原来是在说战国七雄的魏国!

    倘若是勋真的谈论时局,但凡略微对曹操有些利,估计陈宫就要开口反驳啦。我是说过“不挠也”,但没说“不辩也”,既然你的论言暂时告一段落,岂有不容他人诘问之理?可是既然是勋满嘴跑火车,一扯十万八千里远,陈宫倒是不急着开口了,注目吕布,那意思:你就由得是勋跟这儿胡扯?这跟他此前所说的话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没有?

    吕布也迷糊啊,不禁动问:“宏辅前言‘桃林不可守’,则何所见而云然?与七雄之势,有何关联?”

    是勋轻轻摇头:“知史乃可明兴替,前事乃可比今势。此间窍要,公台大才,而独不知乎?乃不敢为吕将军言表也。”

    陈宫心说你别再扯我,每三句话必朝我面前一掉枪花,随时设谋离间我和吕布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大意义?要再这么搞下去,吕布在信你前就先得烦你啦。赶紧表态:“吾于我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孰云不敢言表?实此前事与今势无关也,宏辅毋得妄言。”

    是勋面容一肃,戟指遥遥地一点陈宫:“孰云无关耶?既公台不相挠也,吾即试言,公台且听——”转过头去再问吕布:“闻将军欲魏公弃长安而东走,云但塞桃林,再不东向,有诸?”

    吕布只得承认,说有这么回事儿,我是跟曹操这么说的。

    是勋这才终于引入正题:“然魏公不肯从也,何故?为关中之不可弃。若将军得关中而塞桃林,河东在北,许都在东,如昔魏惠王伐卫而割裂韩、赵之势。关中东有桃林、函谷,西有陇关,北山、南山并峙,是谓四塞之地,而河南则徒恃大河,几无险可守。将军得关中而窥河南,易矣,则分裂魏之五郡,亦断汉、魏之所系,又譬如魏得西河,此秦不得不争之也……”

    吕布冷笑一声:“吾岂惧其来争乎?”要打就打,谁怕谁啊?

    是勋连连摇头:“则昔日魏之必败之势,又将见于吕将军。将军根基,本在凉州,其东有魏,而南有刘备。刘备岂可信者耶?昔从公孙而背之,南投陶恭祖;恭祖死而再南,附之刘景升;景升尚在,即西取益州,与之割裂。若将军畀关中于备,是辛苦为他人做嫁衣裳;若不畀之,则备东无所出,必谋陇上。乃自武都发兵,威胁金城,将军腹背受敌,岂非昔日魏惠王为六国夹攻之势耶?!

    “是以欲固关中,必取河南,欲定河南,必伐河东,欲取河东,必讨汝颍,则战无止息矣!”

    你以为可以在拿下关中以后得到一段休整的时期,再谋天下,那不是扯淡嘛!其实后世还有个更合衬的例子可以对照,只是不合适说出来,外加说了你也不明白而已——日本军国主义欲固满蒙,必取平津,欲定平津,乃下河北、河南……因为深陷中国战场这个大泥潭,为了保障石油等战略物资,就必须进军东南亚,跟英法撕破脸,为此而受到美国封锁,又必须向老美宣战……直至败亡。战事扩大很容易,想要收束那就难啦。

    转过头去盯着陈宫:“此公台岂不知耶?特不敢为将军言耳。未知公台得刘备何贿,而独为其谋划,欺瞒将军……”

    陈宫大怒,拍案而起:“吾与刘玄德,暂连结耳,何言受贿?!”

    是勋冷笑道:“若未受贿,何以昔与夏侯一战,损兵折将,备独得利?请问公台为凉州吏耶,为益州吏耶?!”

    这句话可算是捅到陈宫的软肋了,吕布一开始恼怒陈宫,主要也在于这方面,结果到了前线被陈公台三言两语,即将此事躲过,今天是勋却又重揭伤疤。

    陈宫忍不住就说:“胜败兵家常事……”

    是勋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胜败固然兵家常事,然身为人臣而为主谋者,其谋胜耶,抑谋败耶?时正春令,大军才动,旧谷将尽而新谷未播,未知军中粮秣尚可维持几日?即能夺取长安,复能长久战之河南耶?公台但与吕将军云取关中之策,而不计于日后,岂刘备能为吕将军赢粮耶?”转过身朝吕布一揖:“将军即可向刘备求百日之粮,若其肯与,勋无言矣,若其不与,乃请将军熟思勋之所言也!”

    陈宫心说开玩笑,刘备那儿粮草也快要尽啦,所以才要急着请吕布前来,希图一举而定关中——这事儿才到前线的吕布未必清楚,我可是心知肚明啊。知道在这点上攻不破是勋,赶紧转换话题:“宏辅前言桃林不可守,然我但塞桃林,以候曹操之攻,其所耗粮亦少矣……”

    是勋冷笑道:“河南北接河东而东连汝颍,桃林在其间,譬如卧榻之侧伏以利刃,魏公如何得安?必倾全师以攻桃林也,君其可保必守耶?而况魏公奄有中原,户口繁盛,若即不虑民生而不计伤亡,可遣大将逾河而西,可招鲜卑自朔而南,彭蠡水师溯沔而上,岂刘备能为吕将军御之乎?备可固守益州,坐观两雄鏖战,彼取渔人之利——公台所言,名为吕将军,实为刘玄德也!

    “昔公台为兖州臣,而背主迎吕将军入兖,其今又为凉州臣,而欲背主迎刘玄德入凉耶?”转向吕布:“斯所谓‘一日不忠,一世不用’,将军以公台为雍齿乎?即当同于诸将,安得而列诸将之先,行萧张之事耶?遂为所欺,悔之晚矣!”

    “噗~~”陈宫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往后便倒。(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射戟小支

    雍齿是刘邦的发小,初从之反秦,但不久即举丰县降魏,此后久经辗转,终于复归到刘邦麾下。当刘邦得着天下以后,因怕诸将谋反,乃问计于张良。张良就问啦,您平生最憎恨的人是谁?刘邦说:“雍齿与我故,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张良因此建议:“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封,则人人自坚矣。”

    所以是勋说啦,“一日不忠,一世不用”,象陈宫这类有反叛前科的人,你就不应该重用,即便想象刘邦那样,专为表现自己的宽宏大度,那也应该使其与诸将并列,没有抬到诸将头上做张良、萧何的道理啊。

    其实是勋在此偷换了概念,陈宫确曾反叛,但不是反的吕布,而是反的曹操,若以之比拟汉初功臣,那应该比韩信、陈平,而不是比雍齿。但他后一句话主要不是说给吕布听的,而是说给在坐诸将听的——就陈宫这类货色,怎能高踞于君等之上呢?

    陈宫此人确实很有能耐,又能设谋,又能将兵,还曾经有迎吕布入兖的大恩,若非所面对的是曹操这种超级猛人,或许就真能够扶保吕布,早早成事哪。故此吕布对之非常信重,引为臂膀,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便陈宫有勾结袁术,煽动郝萌造反的嫌疑,吕布也最终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地给忍下来啦。

    但是有集团就必有派别,有派别就必生矛盾,陈宫既然得宠,必然引发吕布旧将如魏续、侯成、张辽、高顺等人的不满——这从刚才魏续前来迎接是勋的时候。不给陈宫好脸色瞧,是宏辅便能窥见端倪了。再加上陈公台又不是一个如同诸葛亮那般善于团结同僚,或起码善于团结大多数人的性格——是勋初至兖州,也曾与之同列,自然清楚这一点——因此他才特意抑压陈宫。用以讨好诸将。果然就见魏续等人闻言,面上都现微笑,陈宫却不禁口中吐血,朝后便倒。

    是勋倒也不禁吃了一惊,心说啊呀,难道今日我要骂死陈公台不成吗?看起来演义中诸葛亮骂死王朗之事。并非向隅虚构,那确实是现实中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陈宫可是太苦啦。

    他如今在吕布集团中的地位,比原本历史上占据徐州之时大有下降,原因就在于扶保吕布杀入凉州以后,这一政治集团中就又多出来一群凉州土著。参与争权夺利。原本历史上,吕布是生从刘备手里抢到的徐州,徐州士人或心向朝廷,或仍然眷恋刘备,就没几个愿意为吕布出谋划策——要么跟陈珪、陈登父子似的,表面上忠心无限,其实暗中拆台。而此番牧凉,吕布是赍着朝廷正式诏旨而来。且在他之前的几任凉州刺史也都没啥人望,因此杨阜、姜叙、赵昂等皆欣然出仕,狠狠地切去了一大块蛋糕。

    尤其这票凉州土著虽为士人。却因家乡多年羌乱,民风剽悍,也都涉猎弓马,相比起来跟那票并州将吏更有共同语言,于是联起手来,一起攻讦陈宫所代表的关东派。吕布往攻金城。留下些二流部队给陈宫以保障东线,就是有将其投闲置散的意思在内了。

    陈公台不甘受屈。加之憎恶曹操,于是暗通刘备。杀入关中,原打算打几个胜仗,让吕布对他刮目相看的,却不料与夏侯渊一战损兵折将,反倒遭到吕布的叱责。完了连日来筹划决战,又要防着姜叙、赵昂等人跟背后使坏,又要防着曹营派人来游说吕布,早已疲乏不堪,处于亚健康状态了,这再被是勋指着鼻子当面斥骂,不禁气冲斗牛,却又偏偏口拙舌笨,难以反驳,于是嗓子眼里一甜,眼前一黑,当场就栽倒在地。

    吕布皱眉瞟了他一眼,吩咐道:“扶公台入后,延医诊治。”就这不冷不热的态度,陈宫要还醒着,就能给气得二度吐血。

    等到陈宫离席,诸将吏纷纷过来围住是勋,说您讲的话颇有道理,然而我等既随主公来到关中,难道不经一战便要主动退去吗?咱们……啊不,我主能够得着什么好处?曹操既派是侍中前来游说,肯定得开出什么条件来作为筹码吧?

    是勋微微一笑:“吕将军既已进位,卿等安有空手之理?朝廷必有奖掖。”水涨船高,既然吕布都升官了,你们当然也必定加爵啦,这都好说。随即转向吕布,高举酒杯:“将军欲公凉州,此易为耳,吾料三月之内,朝廷必有所诏。勋先此为将军贺。”

    吕布跟是勋干了一杯,然后摇头,说这还不够啊:“宏辅适才所言,吾等粮秣不足,即得长安,亦难久守,若与孟德鏖战,反为刘备所趁,此言是也。即吾何所需,宏辅当知之矣。”

    是勋点一点头,说你想要粮草,这事好办——“十万石谷、十万石草,须臾可办也。然若即此输之,恐将军得粮而便东进,魏公必不敢与。且待将军退去,即遣人发送凉州,以为复西域都护之资。”

    你不就是缺粮食吗?这都好说,只要你退兵,我们便可拱手奉上。你由此也可知道,我魏家的家底有多雄厚了吧?倘若陷入长期对战,你真的没有多大胜算啊。

    吕布才待首肯,忽听得帐门口响起了陈宫急切的声音:“主公,万万不可!”

    是勋忍不住一拧眉头,心说这家伙命真大,不但没有就此气死,而且一眨眼功夫就清醒啦。好吧,你要想继续找抽,我酒也喝够了,喉咙也润爽了,正好一口气把你骂到死!

    吕布也皱眉,心中大感不快。他此番为什么要来援救陈宫?一是因为陈宫吃了瘪,自己面子上下不来,必要有以还报曹操;二是诸将跟随自己长年征伐,但得金城尺寸之地。得利甚少,所以想到关中来找补一些,以免冷了麾下将吏之心。如今不动兵戈,即可讨得二十万石粮草,有粮食就能多招兵。招了兵就能往西方打出更大地盘来,眼瞧着诸将个个两眼放光,这肯节儿上陈宫你又来捣什么乱?

    从来战无必胜者也,诸将为什么会怂恿他跑关中来,就都那么喜欢打仗?就不知道战场上可能死人,甚至连自己都可能马革裹尸?不过为此以博名利者也。如今是勋答应给他们升官了。答应给凉州输送物资了,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要杀个血流飘杵,还未必能得着实利,你陈公台才肯满意吗?

    于是不仅吕布,诸将吏尽皆回头。怒目以视陈宫。陈宫差点儿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完蛋,既犯众怒,估计我是再劝不回头啦——可恼那是勋,仅动三寸不烂之舌,即坏我大事!不行,我也不能让他好受喽——

    “主公不可遽允之也,恐其反悔。当以是勋为质。以期曹操之诺。”

    是勋听着就不禁小心肝儿又是一颤,吕布倒是连连点头:“公台所言是也。”转向是勋:“请宏辅从赴凉州一行,使布得尽地主之谊。”

    是勋就这么着给扣下了。当日午后。吕布即遣人召唤刘备前来,于前日相会处共商大计。刘备还以为吕布是要跟他商量数日后与曹军决战之事呢,兴冲冲地就跑来了,没想到吕布一见面就说:“吾军粮秣不继,难以久战,乃请贤弟相助谷、草各二十万。以供军需。”

    刘备听了就是一愣——啥谷、草二十万?什么单位?二十万粒、二十万根我可能还拿得出来……“实不相瞒君侯,备军中粮亦将尽矣。是以须早日与曹操决战。攻取长安,乃可……”

    吕布摆一摆手。打断了刘备的话:“长安城中存粮,恐亦将吃尽矣,所贮皆关东新输者,一火可炬……”这年月粮草储备为了防火、防盗,手续是非常繁复、严密的,真要说“坚壁清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然而估计长安城里的本地密储之粮早就已经吃光啦,光剩下才从关东运过来的新粮,为了日供军需,全都露天堆着呢,到时候一把火就能全部烧光。你能保证咱们攻下长安以后,可以得到足够的军粮资供?还是别冒这个险吧。

    “军无粮秣,不可战也,不如暂退,以期日后。”

    刘备闻言大惊,苦苦相劝,吕布最终烦了——“退与不退,可问天也。”即命立一仪戟于旷野,相距百步,然后环顾众人:“诸君观布射戟小支,若中者乃各引去,不中可即与曹决战。”

    戟有两刃,一刃直而一刃横,到了汉末,形质有所变化,横刃上挑,形如叉状。百步外中的本属不易,要射中并不算大的小支,难度系数那就更高了。可是吕奉先弯弓如同满月,止射一发,竟然不偏不倚,正中小支——凉州侧欢声雷动,益州众人则不禁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随即吕布收了弓,高呼一声:“天意不可违也!”翻身上马就闪人了,连客套话都没给刘备留下一句来。

    凉州军即日退去,刘备没有办法,本来就粮秣将尽,后方运输又难以及时跟上——而且就连益州都没剩下什么储备啦,庞统已经写信来叫过好几回苦了——亦只得黯然而退,返回汉中。于是曹操遣军收复雍水西面各县,雍县长封吟得讯较迟,不及随刘备退去,被魏军拿住,即于城门前正法。

    那边吕布挟裹着是勋安然返回凉州,陈宫这个气恨啊,每夜必在帐内长吁短叹。这一晚忽有亲信赖施前来禀报:“适见赵伟章密往是宏辅帐中去也。”陈宫闻言,不禁咬牙切齿,恨声道:“彼必暗中勾连,欲谋吕将军而降曹操也!”

    赖施凑近陈宫,低声说道:“吾知主公深疾是勋,然亦无须过虑,遣一壮士可也。一则荡除奸宄,以清吕将军耳目,二则是勋死,则曹操必不赍粮来,主公可说吕将军再谋关中!”(未完待续)

    ps:本章又有两位龙套出场。一是封吟,谁说他背曹投刘,下场还不错来的?二是哀之大君,为陈宫亲信赖施赖厚之也。大家瞧得高兴了,请给投几张月票吧。然后我争取午夜前再来二更,你们信吗?

第二十一章 暗夜惊魂

    赖施字厚之,与陈宫同乡,乃东郡东武阳人也,也是从兖州一直跟着陈宫来到凉州的关东派。如今他来密报陈宫,说瞧见赵昂悄悄地进了是勋的帐幕,二人必相勾结,并且建议陈宫遣一刺客,取了是勋的性命。如此一来,既可去除陈宫心腹大患,而既杀人质,曹操必然不肯按照原先的约定送来粮秣,则曹、吕之间定将再起争端——这不是很趁陈宫的心意吗?

    陈宫连连摆手:“大军之中,事或难成。且无论成败,必启吕将军疑也。”

    赖施说行军途中,自然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但等返回吕布的大本营冀县,那就比较方便啦——“吾帐下有死士,蜀人也,可诿过于刘备——岂刘玄德不欲杀是勋耶?”

    陈宫双眉紧锁,背手徘徊,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一咬牙关,低声道:“此事尚须细致谋划,必使万无一失……”

    是勋当然并不清楚陈宫与赖施二人的密谋,那日赵昂赵伟章前来相访,代表以杨阜为首的凉州派,正式跟是勋交了底——凉州士人并无自外于朝廷之意,吕布平羌乱、灭韩遂,他们支持,吕布想跟朝廷叫板,他们却从来都是竭力劝阻的。是勋拉着赵昂的手说:“卿等忠悃,即魏公亦深知也。然陈宫但在,恐凉州终不得安。”

    赵昂说我们经常在吕将军面前劝谏,请他疏远陈宫,已经见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吕将军这人比较念旧,陈公台终究跟了他那么长时间啦,若无明显反迹。恐怕吕布不忍心即刻罢黜他——“侍中勿虑,然亦尚须时日。”

    是勋摇摇头,说咱们一旦返回凉州,魏公的粮秣便会送到,到时候凉州兵精粮足。一旦今秋赶上个好收成,恐怕陈宫又要蠢蠢欲动——“须即去之,不可缓也!”

    其实是勋本来对陈宫并没有什么恶感,他也不是法正那般睚眦必报的性情,而且就后世的口碑来说,陈公台算半个悲剧的英雄(虽然主要是因为演义的漂白)。即便因为阵营相左。使他必须要跟陈宫作对,也并无必除之而后快之心——袁曹相敌,他还救过沮授呢;内部党争,他还救过荀彧呢。但是眼瞧着曹家的形势一派大好,天下复归一统为时不远。却因为陈宫的偏执而再起波澜,这是是勋所无法忍受的。前些天他直接骂死陈宫的心都有,这回既有赵昂等人相助,就干脆谋划着把陈宫彻底打倒,再踩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二人商议了好半天,拟定了多重计划以摇撼陈宫在吕布心目中的地位,随即赵昂便即辞去。是勋呆在凉州军中甚为烦闷。除了写下几封家信,以安远在安邑的家人之心外,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而且军行之中。起止都有定时,他再没有机会睡懒觉了,一连多日,搞得是神思困倦,连逐渐丰润的双颊都重新消瘦了下去。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冀县——凉州州治本在陇县。但为羌乱所及,城池残破。因此吕布入凉后,即改设于汉阳郡郡治冀县。最初以陈宫为汉阳太守。后因杨阜等人之谮,驱陈公台于安定郡,而以杨阜从弟杨岳守汉阳。

    此番归来,杨岳率留守文武出城二十里相迎。吕布特意与是勋并骑而前,把是勋介绍给杨岳认识。杨岳躬身施礼道:“君侯已有信来,下郡陋邑,扫榻以迎侍中。”吕布抖抖马鞭,随口问道:“使居何处?”杨岳回禀,说您不是相中了州署邻街那片大宅吗?我已经购买下来,才刚清扫完毕,尚未来得及修缮,正好请是侍中暂时居住。

    吕布闻言笑道:“那姚老儿终于晓事,肯售其宅耶?”随即就跟是勋介绍说那套宅子如何宽广,虽然古旧,房屋却多,只要略加修缮,即不逊色于都内豪邸——“吾觊之久矣。”是勋似有所感,忍不住转回头去瞟了一眼赵昂,赵昂会意,微微颔首。

    于是是、吕二人并辔入城,杨岳早已在州署中摆下酒宴,为远来将吏洗尘。陈宫借口身体不豫,不肯出席,吕布闻报冷哼一声:“允其暂歇五日,便可归安定去。”

    众客尽欢,一直喝到天黑,是勋觉得酒意上头,有些醉醺醺的,于是辞席而去,由杨岳引导着前往暂居的宅邸。果然只隔了一条街而已,看看来至门首,早有十数名仆役、侍女开门迎候。是勋下了马,逐一打量,便即借着酒意笑谓杨岳:“不想凉州僻远之地,尚有佳色,哈哈哈哈~~”

    杨岳陪着笑回答道:“此皆我主内宅旧人,岂敢不千挑万选,择其上佳者耶?”是勋凑近他一些,腆着脸问道:“果皆吕将军‘内宅旧人’耶?”特意加重了“内”和“旧”二字。杨岳急忙拱手:“我主持身甚严,今以奉使君者,皆完璧也。”

    这些天在凉州军中,是勋跟众将吏接触,偶尔也找些小卒聊天,打听到了不少吕布的秘辛。吕奉先不跟演义传说中似的,有个姓任的老婆,还有个美妾貂蝉(民间还有将此二人合而为一的),原配姓魏,乃大将魏续之姐。据说夫妻二人感情甚笃,而且魏夫人天性好妒,所以吕布唯有一妻,并未纳妾。

    但这并不说明吕布就是专心一意的模范丈夫了,虽说老婆管得严,他既不敢纳妾也不敢对府中婢女下手,却经常找机会私通属下将吏之妻妾——此事凉州军中人尽皆知,只瞒着魏夫人和那些情妇的老公而已。估计诸将吏相见之际,时常免不了要暗笑同僚多为王八,却不知道自己头上也早绿油油的啦。

    其实这事不仅仅凉州军中,是勋还在许都、安邑之时便有所耳闻。在原本的历史上,据说曹操在白门楼擒得吕布,吕布还抱怨:“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耳。”结果被曹操一句话就给堵得哑口无言——“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在原本的历史上,吕布最终闹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或许确实跟他私通人妻不无关联。是勋心说就不知道在这条时间线上,你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了——曹操亦好人妻,但好歹是找未亡人和离异者,并且肯于接入府中,给个名分,你吕奉先口儿更重,而且还吃窝边草,这私德也真败坏到一定程度了啊……

    杨岳刚才的话,就是在暗示,说吕布阃令甚严,家中婢女是断然不敢动的,所以这回送来伺候是侍中你的还都是处女,你若有所需要,尽管扯上榻去——以妾事人,在士大夫中本为常事,更何况只是些婢女呢?

    是勋闻言,不禁舔了一下嘴唇,心说我离家日久,倒确实有这方面的需要,而且这不偷不抢,别人主动送上门来的,天隔地远,老婆们也打探不到,嘿嘿嘿嘿……

    yy半晌,最终决定——还是算了吧。要是完了吕布偏要把这些老子用过的婢女作祖道之资直接奉送,那可就没法弄了……而且他本身的思想超脱于这个时代之上,也不习惯将女性作为仅仅发泄欲望的工具。此来日久,他也觉得自己逐渐同化于这个时代了,思路逐渐向封建士大夫阶层滑去,好在通过注解经书,硬塞后世的理念,还能不时警醒自己,不可遽沉此酱缸之底。

    两人跟府门前交头接耳,貌似暂时还没有进门的打算。正当此时,突然墙边阴影处暴起一道人影,直冲而前,一把搡开杨岳,手中某物在门前炬光下一闪,便已到是勋胸腹之间!

    是勋“啊呀”一声,本能地朝后一让,那物贴着衣襟落了个空。随即是勋一个转身,就缩到原本跟随在身后的荆洚晓背后去了。那人影似乎微微一愣,随即扑入荆洚晓怀中,老荆一声闷哼,腹部中刃,朝后便倒。

    可是就这么缓得一缓,是勋“噔噔噔”连退三步,已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其余的部曲、兵卒一拥而上,各出兵刃,围住了那个刺客。这时候才瞧清楚那人,身材并不魁梧,面相却非常狰狞,裹着紧身的黑衣,手中所持是一柄鲜血淋漓的匕首。此刻自知不免,彼乃怒喝一声:“恶贼,夺吾主家,恨不能杀之耳!”

    众人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制住此人呢,就见他耳鼻中尽皆冒出黑血来,随即全身佝偻起来,倒在地上翻滚挣扎,似乎极度的痛苦。杨岳大着胆子迈前一步,质问道:“得非姚老使汝来耶?”那刺客怒目瞪着杨岳,口中只是“荷荷”发声,又再扑腾两下,终于不动。

    杨岳一方面护着是勋,赶紧退入宅中,一方面使人急报吕布。是家部曲半数紧随是勋,半数来看老荆伤势——好在匕首入肉不深,又未淬毒,只是些皮肉伤罢了,老荆久经战阵,皮糙肉厚,当无大碍。

    吕布闻报之时,酒宴还没有散呢,当即便率姜叙、赵昂、魏续、侯成、曹性等人策马疾驰而来。入宅见到是勋,就见这位侍中大人面色惨白,似乎受了相当大的刺激,嗫嚅着都说不出话来了——再不复昔日倜傥雄辩之态。吕布只得致歉:“侍中受惊矣,布之过也。”随即便转过头去怒视杨岳:“汝如何做事?速寻那姚氏老贼,吾必手刃之方解恨也!”(未完待续)

    ps:今天两更了,乃知吾非背诺者也!

    前些天在微博上招募的刺客也正式登场,并且瞬间便当,大家鼓掌欢送吧——冬雪霏霏夏雷震,雷震先生请走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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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介绍:
谁说只有太平时节才文人吃香?穿越到乱世照样抄诗成名。
你有长枪大戟,我有舌刀笔剑。
你在前线拼死,我在后方升官。
一代文魁定天下,建安七子我为尊。
且看普通文科生怎样在东汉末年把各路豪杰玩弄于股掌之上。
汉魏文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魏文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魏文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