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名王为质
据说蜀汉大将军姜维之胆,有鸡蛋那么大——说不定是胆囊囊肿——相比起来,是勋的胆子就要小得多啦,他有时候也挺瞧不起自己的,觉得自己的胆子,说不定还在人类平均数值之下……
然而人的胆子,既有先天因素,更多后天养成,是勋这几年纵横青、徐、兖、冀、荆几州,连曹操都蒙过,连刘备都坑过,连袁绍、刘表都耍过,自傲因自信而生,胆量也比初到贵时代要大过好几倍去啊。要是搁还在乐浪那会儿,或者刚到北海的时候,你让他当面去跟匈奴单于对话?不管杀了谁的头,他也不敢哪!
可是如今他却大着胆子,竟敢直面单于了,不仅如此,还故意刺激於夫罗。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那是弱者或者真正忠厚者的座右铭,如今的是勋就没那么弱,而且更跟“忠厚”二字从来不沾边儿,所以他最喜欢打人脸,揭人短了——后果怎么的另说,当时那种快感,就跟吸毒似的真能让人上瘾啊。
他问於夫罗要单于金印来看,这就是铁铁的打脸、揭短,因为他很清楚,对面这位老兄压根儿就拿不出那玩意儿来。
於扶罗乃是南匈奴单于羌渠之子,本封右贤王。中平四年,张纯勾结乌桓、鲜卑反叛,灵帝调匈奴兵从征,於扶罗就受命带兵南下。可是谁想到他前脚才走,后脚老爹羌渠就让人给弑了,族中长老立须卜氏的骨都侯继任单于。於扶罗闻报大怒,于是一方面自称单于。一方面遣使前往雒阳。请求汉朝的承认。本来他是羌渠的嫡子。右贤王为单于之下第一王,向来就由首位继承人担任,这次申诉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倒霉催的,使者来到雒阳,正赶上灵帝驾崩,随即就是何进遇害和董卓进京,朝廷乱成了一锅粥,压根儿就没人有闲空搭理此事。
於扶罗得不到汉朝的承认或者正式任命。他就不敢再返回单于庭去——回去必然引发战争,而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挂着个自封的单于头衔,跟河东一带晃悠,后来干脆定居在平阳。过了两年,那位新任单于的骨都侯死了,长老们干脆不再立单于,而召开长老会议管理全族。虽然从此以后,南匈奴单于就光剩了於扶罗一个,但汉朝御赐的单于金印可还在西河郡的单于庭,被长老们捏在手里呢。於扶罗也没胆儿去抢过来。
是勋对这事儿是门清啊,他一开始半出试探。还担心这回於扶罗领兵去卫护汉献帝,会新搞着一方印信呢,但是一瞧於扶罗的愤怒之态,那就踏实了——这家伙照样还是没得着印。想想也是,献帝逃出长安,身边的物资极为匮乏,甚至为了酬答那些护驾的关西和河东军头,从路边随便捡块石头刻上两刀,就算是印了——这都是史有明文所载的——他哪儿还有黄金给於扶罗刻印啊?顶多就是开张空头支票:且等朕驾返雒阳以后,再遣使往单于庭去,帮卿索取印信。
所以於扶罗越是恼怒,是勋心里就越是踏实,当下冷冷一笑:“既无单于金印,如何能够证明汝是单于?区区只知,汝等借口护卫天子,却一路烧杀屠戮,劫掠士女,直是河东土盗,说什么匈奴大军!某乃堂堂大汉的官员,不与土盗打话。这便先回去宰了俘虏,汝等若欲攻城,那便来攻吧!我大军便在身后三十里外,须臾可至,到时候汝等尽数授首,也就比城上那几个晚死一二日而已!”一边说,一边就拨过马头来,假装要走——其实是打算躲去孙汶的身后。
“且慢!”於扶罗强自按捺住怒气,一扬马鞭,“你究竟有何条件,才肯释放左谷蠡王?若要赎金,只管报出数来!”他估计自己要想打败面前这一百汉骑不难,要想攻下偃师城就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对方还自称有援军在后呢?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当日从单于庭带到中原来的贵族也就那么多,还指着他们将来拥戴自己返回单于庭,真正继承单于之位呢,左谷蠡王为左部有数的名王,又是自己的亲叔叔,要是死在这儿,无论从有形的实力和无形的名声方面来考虑,这损失都太大啦。
於扶罗人穷志短,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可还真是冒不起这个险。
是勋要是不预先估算出於扶罗可能会有这种进退两难的心态,他还真不敢出城来对话,可是即便大着胆子出来了,也怕对方被怒火冲昏了理智,干脆不管不顾就硬要胡来——当然啦,即便如此,那脸还是要照打的,否则就跟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儿里似的,他得难受好多天。如今一瞧,嘿,你老兄不错,还算识时务——那好吧,老子就来跟你丫谈谈条件。
当下把脸一板:“某乃大汉的官员,又非土匪劫掠,如何要你什么赎金?若想接左谷蠡王等人回去,除非你将近日劫掠到的汉人,无论男女,全都遣返城中。至于汝等劫掠到的财物,便算是护驾的赏赐了——某大人大量,也不来与你计较!”
於扶罗闻言,狠狠地一咬牙关:“好,答允你了。今晚日落之前,便将汉人都送到偃师城内。只盼你言而有信,更不要虐待了左谷蠡王。”是勋冷笑道:“天朝以信义泽被四方,岂有背诺之理!但汝可仔细了,我知道其中数人的姓名,若被某查得少遣返一个,当场便要砍下左谷蠡王的狗头!”
是勋是真没想到,匈奴兵来到雒阳近郊短短的一两天,竟然就掳掠了好几千汉民——还不算被他们杀掉的——当天黄昏时分,就由三名匈奴使者驱赶到了城下。夏侯兰命人将城门拉开一条小缝,仅容两人通过,进来一对,就按住了搜检一番,确定没带武器,这才分别男女,先分营圈押起来。
匈奴使者来找是勋,要他遵守承诺,宽放了左谷蠡王等人。是勋轻轻摇头:“某尚未点过数,如何便能放人?”叫一名使者出城去通知单于,他要查清楚匈奴人是否还有私藏汉民,等点查清楚了,最晚黎明前后,就会把左谷蠡王等人都全须全尾地赶出城去。
于是带着孙汶等几名从人,是勋施施然地来到看押女性汉民的营地。才刚进营,“呼啦啦”面前就跪倒了一片,那些女子一边痛哭,一边哀告,请是勋放她们回乡去。是勋见到这般情形,也不禁鼻子略略有些发酸,当下抬起手来大声说道:“汝等皆为我大汉的子民,而我是朝廷的官员,又岂会伤害汝等?此番自胡人手中赎取汝等回来,且待胡骑退却,自会放汝等还乡。且莫再吵闹了……莫吵闹……听到没有?快闭嘴!”
本来就三个女人赛菜场,五个女人如鸭塘,这儿就有数百上千的女子,还都惊恐不定,悲恸难耐,哭爹叫娘的就吵翻了天。是勋连叫好几声都没有丝毫效果,最终只得请孙汶出马了——孙汶按他的指示,扯着大嗓门暴叫一声:“全都闭嘴!谁敢再随便开口的,便将她赶出城去,还给那些胡骑!”
孙毓南这一张嘴喊叫,连营地周边的栅栏都给震得连晃三晃,原本的群雌粥粥,当即变成鸦雀无声。是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拱一拱手,高声问道:“汝等之中,有无一位蔡中郎之女?”
问完之后,等了好半天,依旧是万籁俱寂,就压根儿没人搭腔。是勋不禁有些失望,耐着性子又问一句:“某乃兖州从事是勋,奉我主曹孟德之命,来救伯喈蔡公的女公子,可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么?”
终于,人群中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来:“妾身即是……孟德公可安好么?”
是勋赶紧叫士兵手持火把,循声照将过去,就见一名妇女缓缓地直起身来,微垂着头,先撩了撩额头的散发,然后双手扶膝,略施一礼。是勋定睛一瞧,见此女约摸二十出头,荊钗布裙,相貌非常普通……可是有句话,叫做“王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眼前这女人虽非国色,但同样素淡甚至有些邋遢的外表,却也同样无法掩盖她独有的气质——还很可能是当世独一份儿的文艺女青年气质!
那是一种真正的文艺范儿,无论眼神的流转,还是肢体的摆动,全都恰到好处,不过不失,既不显得过于谦恭,礼数又非常周到得体。是勋盯着她的眼睛一瞧,就发现那明亮的双眸中散发着真正知性的光辉——那绝不是后世戴副平光镜、穿身职业套装就敢自称知识女性的庸俗之辈。是勋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需要认识她,但只望去一眼,就立时可以肯定——没错了,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蔡琰,本字昭姬,后避司马昭之讳而俗称“蔡文姬”,中国历史上有数的女诗人、女文学家,也是这时代最著名的女性——民间传说中子虚乌有的貂蝉,自然不计在内。(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文姬归汉
自从在灰烬中捡到了蔡邕的手迹,是勋就怀疑蔡文姬就在附近,可能已经落到了匈奴人手中。根据史传记载,蔡文姬初嫁河东卫宁卫仲道,仅仅一年,丈夫便去世了,因而返回长安,依傍父亲蔡邕而居。其后蔡邕被王允所杀,但蔡文姬既没有前往河东夫家的记录,也没有前往陈留老家的记载,可能仍然留在长安。根据后世学者们猜测,她应该是在跟随天子和公卿百官东归雒阳的途中,为匈奴兵所掳的,此后即留胡十二年,直到被曹操遣使接回。
史料的记载颇多缺失,学者们的猜测也未必准确。但在是勋想来,此时南匈奴一分为二,单于庭在西河郡的美稷,於扶罗在河东郡的平阳,任谁都不可能杀到长安或者陈留去掳人。蔡文姬为匈奴所掳,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正如学者们所料,二是曾一度返回河东夫家,于途中或家中被掳。可是他不期然在附近发现了蔡邕的手迹,因而怀疑,后世学者们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
所以当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俘虏了匈奴左谷蠡王以后,就油然而生用以交换蔡文姬的妄想。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当然并非因为仰慕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女诗人、女文学家,而是出于两种考虑——
其一,曹操曾与蔡邕有旧,深为其女流落胡中而感遗憾,所以后来降服了匈奴以后,才会起了迎回蔡文姬之心。是勋若能抢先迎回蔡文姬,定然能够讨得曹操的欢心。
其二。蔡邕为当世文豪。又是大藏书家。他的文章和所藏书籍,一半儿送给了王粲,一半儿就此散佚,这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后来曹操迎回蔡文姬,请她默写父亲的遗稿和藏书,文姬说:“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今所诵忆,才四百余篇耳。”要是不让她流落胡中十二年呢?以她的记性,能够保留下多少珍贵的文史资料来啊!
所以。要是终究还是撞不见,救不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罢了,要是赶巧真能救下蔡文姬来呢?“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啊,老子身为一个文化人,必然不能放弃这么大一桩文化善举啊!
是勋的狗屎运不错,还真被他给救出并且找到了蔡文姬蔡琰,当下赶紧作揖还礼:“吾主安好。不日即将率军到雒阳来救驾,到那时卫夫人便可与之相见。”
蔡琰轻轻摇头:“亲身与亡夫家恩义已绝。卫夫人之称,请再勿出口。”是勋心说卫家因为蔡琰并无所出,所以虐待她,导致她返回娘家的记载,看起来确实是准确的——若非如此,她将在河东为匈奴所掳,自己这回就碰不见啦。
当下请蔡琰离开难民营,叫人给安排一处干净的房舍居住。蔡琰静静地站在旁边,等他吩咐完了,才有些期盼地问道:“是先生如何知道妾身为匈奴所掳,难道是妾的丫环……”
是勋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原本跟随的丫环失散,误以为是撞见了自己,所以自己才知道她落入胡骑之手——蔡小姐啊,你就算知识再丰富,学问再高深,也想不到老子会有一定的预知能力呀。当下只得轻叹一声,就手从孙汶手中取过那些残简来,递给蔡琰:“是某偶尔于途中得见中郎手迹,因思主公说起过,女公子曾跟随中郎居于长安,故而猜想罢了。”
蔡琰接过残简来一瞧,忍不住就清泪流淌——父字已残,估计自己的从人、丫环们也都丧身在战乱之中了:“便只剩下了这些……”
出于礼貌,当蔡琰安顿下来以后,是勋就又去拜望了一回。只见这位孤苦伶仃的女子手捧着亡父的手迹,摩挲不止,珠泪不断。是勋安慰她:“尝闻蔡中郎的女公子有过目不忘之能,若能补全这些残篇,料想中郎在地下也会瞑目吧。”他心说你赶紧默写啊,别辜负了老子的一片苦心哪,你要是比历史上默得少,老子可绝不答应!
蔡琰展开那卷残损的赋,轻轻地说道:“此乃亡父所作《述行赋》……”抬起袖子来轻轻拭泪,然后曼声吟咏:
“余有行于京洛兮,遘淫雨之经时。涂邅其蹇连兮,潦污滞而为灾。乘马蹯而不进兮,心郁悒而愤思。聊弘虑以存古兮,宣幽情而属词。夕宿余于大梁兮,诮无忌之称神。哀晋鄙之无辜兮,忿朱亥之篡军。历中牟之旧城兮,憎佛肸之不臣。问宁越之裔胄兮,藐髣髴而无闻。经圃田而瞰北境兮,悟卫康之封疆。迄管邑而增感叹兮,愠叔氏之启商。过汉祖之所隘兮,吊纪信于荥阳。降虎牢之曲阴兮,路丘墟以盘萦。勤诸侯之远戍兮,侈申子之美城。稔涛涂之愎恶兮,陷夫人以大名……”
是勋坐在她的身旁,闭上眼睛,细细咀嚼赋中之意……真美啊,真优雅啊,能够保全下这般佳赋,也不枉了我冒此奇险,又撞大运,救下此女吧。
然而可惜的是,既然蔡琰的人生已被自己改变,不必再陷身胡中一十二载,那么她的种种幽怨、悲愤,也将无所寄存,《胡笳十八拍》不会再有了,《悲愤诗》也不会再有了……
真可惜那陷身胡中的悲怆,那母子别离的苦痛,那近乡情怯的感怀……就跟自己彻底地不搭边儿啊,恐怕没法把《胡笳十八拍》修改以后占为己有……自己这究竟是保全了文化呢,还是毁灭了文化呢?
算了,算了,做都已经做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到时候等曹操到来,自己把蔡琰一献,那就算大功告成。别说在曹操心中,又得给自己加上几分,蔡邕乃汉末第一流的名士啊,能够保全他的遗女,自己在士林中的声誉。也会因而再次水涨船高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睁开双目。又瞧了蔡琰一眼——嗯,相貌虽然普通,气质却极拔群,初见时候不觉得什么,瞧得多了,却是越看越顺眼。不,不,不。自己当然不会有这种妄想,可是……啊呦那曹操就最好人妻啊,这回自己把个年轻的文艺寡妇双手献上,曹老大会不会就……
不行!如此佳人,怎能嫁为人妾?!再说了,曹操要是真死了正室,或者跟原本的历史那样离了婚,正位也得让给卞皇后啊,换成蔡皇后……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是勋假模假式地点查那些被遣送回来的汉民,真的一直拖到黎明时分。才把匈奴左谷蠡王他们释放了,让跟着来使出城而去。在此之前。他先叫来使者,好好地教训了一番:
“回去告诉汝家单于,匈奴已衰,难以复兴,汉虽挫荡,行将重光。我等此来,即为奉迎天子,保安社稷。匈奴若待不亡,单于欲归王庭,便须退守平阳,勤修职贡。此际若妄图混水摸鱼,或劫掠我汉家百姓,将来必有应报的一日。陈汤曾云:‘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郅支因而授首,还望单于慎勿蹈其覆辙!”
使者回去把这话跟於扶罗一说,於扶罗更是气得毛发直竖,当即下令:“建造攻具,给我拿下这座偃师城,屠戮干净,鸡犬不留!”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哨探来报,说十里外发现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兼程赶来,高扬“太史”大旗,怀疑即为兖州名将太史慈所率。
於扶罗听到这话,不禁就有点儿腿肚子转筋。他跟张扬联合,而吕布才投了张扬,相互间也有点儿往来,对于吕布的悍勇,他是心知肚明的,而吕布败给太史慈之事,也曾有所听闻。如今一听,啥,太史慈来了?自己打得过吗?这可怎么好!
这时候右贤王、其弟呼厨泉也已赶来,当即劝说於扶罗:“切不可与兖州军开战。而既然兖州大军已到,料想天子必定落入彼等手中,我们再在附近逡巡,也终无用。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就此退回平阳去吧——此番援救天子,已立大功,只要态度恭顺,料来朝廷稳定下来以后,必能正式册封兄长为单于。切不可因小忿而失大计啊。”
於扶罗没有办法,只好下令撤兵。呼厨泉私下派使者再入偃城,对是勋说:“先生的教训,单于铭感在心,希望两家从此交好,勿起争端。”
直到匈奴兵全都退去,是勋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坦坦放下。他当然不期望靠着这几百精骑就守住偃师,所以要故意拖延时间,熬了一整晚才肯释放左谷蠡王,就是期待曹洪的援军可以按时赶来。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听闻前方传来的消息,太史慈当即向曹洪请命,带着数千精锐疾行而来,就比他预料的还早到了半日。他更没有想到,原来光靠着太史慈的名头,就能把匈奴兵给吓退喽。
太史慈入城之后,和是勋四手相握,互道别情。是勋说天子还没抵达雒阳,那我也不着急,咱们就在城中等着曹子廉他们来吧。太史慈说不可:“宏辅负有先期入雒之重任,岂可逡巡不进?即便不能面谒天子,亦当往见董承将军,以申主公勤王之意。”
是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关,说我去雒阳也成,但是……子义啊,你跟我一起去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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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狐假虎威
通过此前对黄射、匈奴俘虏等人的讯问,是勋已经大致掌握了雒阳周边地区的情况。话说自从当年朱儁引军返回长安以后,河南便成无主之地——要是搁在slg游戏里,那就是空白地,谁都能去占。当然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各城依旧有朝廷任命的(其实更准确点儿来说,是当日朱儁任命的,或者后来李傕、郭汜任命的)令、丞、尉等理民,只是麾下最多几百乡兵,那真是被迫得谁来就跟谁,一点儿节操都欠奉。
前不久,董承等将奉天子东归,因为被李傕、郭汜追杀,被迫渡河去了安邑,东倚张扬而北靠着杨奉、韩暹等白波故帅,以及流亡的南匈奴分部。但是献帝念兹在兹的还是故都雒阳,所以赶着封董承为卫将军,派他先回来休憩宫室。董承因此便占据了故都,但他麾下也不足万人,而且大多器械不完、铠胄不全,战斗力极其低下。
所以哪怕黄射只带了三千样子货的荆州兵过来,董承都不敢放他们进城。
对于这样的军队,是勋是压根儿不怕的,他相信就夏侯兰所部那三百骑,哪怕战不败董承,也起码可以保得自身平安。但是匈奴兵才刚退去,虽然临走前放的话挺软,然而人心本不可测,更何况胡人之心呢?要是他们在半路设伏截杀自己,估计夏侯兰那些骑兵就不够瞧啦——他们能够靠突袭战败两倍于己的胡骑,难道还能直面十倍甚至更多的胡骑吗?
所以是勋一定要扯上太史慈同往,子义这条粗腿自己也抱了好多年了。实践证明。非常安稳、踏实。太史慈倒是也不放心是勋就带着几百骑兵先发雒阳。所以想了想,点头应允,光留下数百步卒守备偃师,以待曹洪,自己亲率数千主力,就跟夏侯兰、孙汶一起保着是勋出城往雒阳去——是勋还把黄射给扯上了,那家伙好歹是正经二千石,人虽然没用。招牌勉强还能使上一使。
其实是勋对黄射还是挺有好感的,先不说这家伙在荆州的时候挺关照自己,而就此人的性情、才学来看,也跟是勋正好半斤八两,颇为说得来。史书上没有记载黄射的下场,估计是跟他老爹黄祖一样,都在跟江东孙氏的对战中掉了脑袋。所以是勋就想啊,能不能套套交情,把他拉到曹操这边儿来呢?只可惜自己是想要救他性命,他却未必明白。更未必领情。
兵马浩浩荡荡来至雒阳城下,于路倒是无惊无险。也没有再撞见匈奴兵——於扶罗已经采纳了呼厨泉的建议,启程返回平阳去了,顶多也就是再经过汉人村镇的时候,报复性地继续来了几场大屠杀而已……
等是勋和太史慈等人到了城下一瞧,耶,这就是故都雒阳?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只有黄射是曾经见过一回雒阳城的,当即喟叹道:“昔日董卓挟持天子,迁都长安,行前纵火将雒阳烧成了白地,故而后来朱将军(朱儁)持节以镇关东,知无据可守,这才转屯东牟。”
原本宏伟的雒阳城,如今展现在是勋等人面前的,虽不是一堆彻底的废墟瓦砾,可是也好不太多。董承到雒阳来本是为修宫室的,可是一来俩仨月,即便后来有荆州派来的人手帮忙,运来的物资协助,也始终就没真正起修殿宇——甚至连旧殿的瓦砾都没扫干净——而忙着先修城墙了。即便如此,如今的雒阳也是城堞不完,防御力估计还没平春境内周直的坞堡来得高。
是勋知道雒阳很惨,但是惨到了这份田地,还真在他预料之外。
当下跟太史慈打个招呼,二人就统率着兵马直奔了东北方的上东门。门口稀稀拉拉地杵着十来个兵,突然见到这一支雄纠纠、气昂昂的队伍浩荡开来,全都吓得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才有个小军官大着胆子挣扎过来,远远地就喊:“停步啊,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
是勋由孙汶驾车,与黄射同乘,也不行礼,光伸手一指对方:“我等乃兖州曹刺史所部,特来进谒天子,勤王护驾。”小军官哆哆嗦嗦地回复道:“天、天子尚未还都……你等请暂歇片刻,容某前去禀报。”
是勋道:“速速前去通报卫将军,便说兖州勤王兵马到了。快、快,不必再通过他人转呈,汝自去当面通传。”小军官听了就是一愣:“我……小人……小人品秩太低,见不到董将军……必须先报校尉知道……”
是勋当即双眉一竖,把脸就板了起来,怒声斥喝道:“岂有此理!某等为兖州勤王之军,且章陵黄太守也在军中,雒阳如此广大,待汝等层级通传,天都要黑了!难道便使贤二千石露宿于城外不成!”说着话朝太史慈使个眼色,子义当即催马上前,长槊挺出,槊头重重地压在那小军官肩膀之上:“某乃东莱太史慈,想活命的,速速让开!”
这一报名,就吓得那小军官浑身筛糠,都不用太史慈太用力,就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夏侯兰指挥骑兵一拥而上,瞬间便控制住了城门,随即大队步卒是汹涌而入。
太史慈斜眼瞟瞟呆坐在地上的小军官,又转过头来望望跟上来的是勋,不禁哂笑道:“我固知董部散漫,不想竟然无用至斯!”是勋“哈哈”大笑道:“若非子义名震天下,这城门也不是那么好夺的——今日乃知,为人固当求其实,但名实相辅相生,也不可偏废啊。”心里就想,老子也要拼命刷名声值才成,就算不能在战场上跟太史慈这般威慑敌胆,也要在士人当中,起到“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的效果!
控制了上东门以后,兖州军就稳步向城内推进,一直到接近了北宫的宫墙……宫墙废墟,才有董承所部集结起来拦阻。太史慈就马上一竖长槊,身后数百骑也同时将马槊竖将起来,寒光熠熠,就吓得敌军全都朝后一缩。是勋命孙汶驱车来到阵前,冷冷地环视对方,高声道:“某乃兖州使者,车上还有荆州黄太守,求见卫将军!”
一名军官在马上答话——瞧盔甲、服色,顶多也就一个校尉——“既来求见卫将军,如何率军入城?”是勋冷笑道:“城守不谨,如何护卫天子?我等不入城,难道仅靠汝等,便能拦阻盗贼么?!好,我军便停步于此,汝等速速带某去拜见卫将军便是!”
是勋是真不怕董承。要说这阵子护在天子身边的诸将,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是杨奉、韩暹、李乐这票白波旧帅,再加上南匈奴,全都是些活土匪,丝毫不懂礼仪,做事也没下限;二就是董承、张扬这种汉朝旧将,多少还是要点儿脸的。士人出身,识得字、读过书,积功为将的家伙当中,真要说彻底不要脸的,大概也就只有个笮融,连董卓都只是藐视皇权而已,而不敢真的藐视旧传统、旧秩序,更何况董承辈呢?
碰上无节操、不要脸的家伙,是勋是真不敢乱来——天晓得对方能干出啥事儿来;可是要碰上了还多少好点儿面子,对传统秩序报有幻想的家伙,是勋可以把自己的节操无底线地下调——你丫跟老子比横?老子有太史子义在旁遮护,有曹操和兖、徐、豫三州为后盾,如今雒阳城中,谁还能横得过老子?!狐假虎威谁还不会吗?
所以既然兖州军已经控制了上东门,随时都可能一次冲锋就把整个雒阳城全都拿下,是勋就坦坦地跟着对方去见董承——他身边只有孙汶驾车、黄射哆嗦,外加夏侯兰麾下十名精兵,可是那气势、那嘴撇的,就跟统带着千军万马一般。董承还想摆架子,在暂居的将军府——倒是修得挺漂亮——中排开亲兵,要他们报名而入,是勋瞧都不瞧那些杂碎一眼,跟黄射、孙汶两人通报一声,就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到了堂上一瞧,嗯,坐正位那满脸沧桑的大胡子,料想便是卫将军董承了——就不知道他这副德性,闺女究竟生成啥样,竟然能为献帝之贵人?也说不定完全是政治联姻,献帝其实是捏着鼻子被迫认了的——旁边还有一个白胖子,可能是董承的书记。
董承面沉似水,冷声质问:“堂下何人?”黄射哆哆嗦嗦地拱手为礼:“章陵太守黄射。”是勋却昂着头、腆着脸、撇着嘴,随随便便朝上一揖:“某等已然上堂,非在堂下——兖州从事是勋,拜见卫将军。”
董承这个气啊,当场就要发作,可是却被旁边那白胖子悄悄扯了一下衣襟。就听那白胖子开口说道:“吾闻兖州是宏辅诗文俱佳,又通五经,自当为识礼之人,如今得见,方知传言之不可尽信也。”
是勋斜眼瞟了瞟对方:“卿尊名如何称呼?”
“不敢,”白胖子微微一笑,“议郎董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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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面折枭臣
网络小说中往往有穿越众王八之气一放,历史名人立刻就磕头当小弟的桥段,当然啦,那都是瞎扯。其实正好相反,乱世当中才多真正满身王霸之气的强者,普通穿越者能不被他们唬得磕头如捣蒜,那就算心理素质挺高了。
至于是勋,好在穿越到这一世来,第一个见到的历史名人是太史慈,子义不算他最佩服的汉末三国人物,要是换了曹操、荀彧啥的,说不定他就真跪下去了——大人,求你收小的做马仔吧。
好吧,这么说多少有点儿夸张,终究两千年后的人,独立自主的想法比古代要浓厚,对权威的敬慕则相对淡薄,就算是勋第一个名人见的是曹操,也未必真就跪下磕头了。此后他名人越见越多,逐渐的有了抵抗力,也就更不会那般脓包相。
可是这些理论上值得是勋一跪的历史名人里,就也包括面前这位白胖子——董昭董公仁。
是勋前一世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分析得挺有道理,说先后有两个人影响了曹操的一生:第一个是荀彧荀文若,要曹操“奉天子以顺民望”,行霸道,成齐桓、晋文之功;另一个就是董昭董公仁,他劝曹操行王道:“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那意思,老大你想一辈子权臣当到死,很不现实啊,该考虑考虑篡位的问题啦。
可以说,倘若没有董昭,曹操未必会加九锡。复五等爵而受封魏公、魏王。从而给儿子曹丕留下一个水到渠成的篡汉局面。
是勋对于董昭就在天子身边儿。甚至也可能先发来到雒阳,还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因为临行前曹操给他瞧了董承写来求包养……啊不,求结盟的书信,当时曹操也有点儿纳闷啊,说我从来就跟董承没啥交情,他怎么就想到来求我而不是去求袁绍呢?是勋心知原因,但是不方便说破。
是啥原因呢?其实说破了一文不值,相中曹操的并不是董承。而是董昭,这位老兄本来就是写假信的高手,所以先伪造了曹操的书信,去跟董承套近乎,然后再劝说董承,跟曹操联合以对抗杨奉、韩暹等辈。因此董承才给曹操写信,说我有兵,而你有粮,咱们联合起来那就足够护卫天子啦——劳驾先给送点儿粮食过来应急。
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记载在《三国志?魏书?董昭传》中,是勋也算是董昭的粉儿。对此肯定是一清二楚。当然啦,这时候除了是勋和董昭本人以外。还没第三人知道伪造曹操书信的事儿——估计是后来董昭进了曹营以后,才拿这事儿出来别功,从而被记录下来的。
史书上记载很简略,某些细节问题是勋也不清楚。他本以为董承给曹操写信,是请曹操领兵入雒,为其应援呢,结果瞧了来信才知道,敢情他只是派人来兖州求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董承这人戒心很重,既想请曹操帮忙,又不放心真把兖州兵放入河南。若非如此,是勋此番前来,就应当毕恭毕敬啊——终究他跟董承的身份地位差得太远。可是既然董承是这种态度,那老子还跟你废话个啥?直接领兵入雒把你压服了最简单!
是勋胆子是不大,习惯了耍嘴皮子,不太敢直接跟人犯横,可问题是大军就在身后,上东门也已经拿下,此时不抖威风,要更待何时啊?
所以如今董昭斥责他无礼,是勋是根本不为所动——老子就是要来摆无礼的poss,不如此不足以引出下面的话题!只见他冷冷一笑,反驳道:“礼为士大夫所设,非为老革所设也!”
董承闻言,一伸手就把腰里的长刀给抽出来了:“竖子,竟敢骂某为‘老革’!”是勋终究还是做不到阚德润进曹营的心理素质,当下微微一哆嗦,就不禁倒退了一小步。旁边儿的孙汶赶紧把手举起来了,打算随时“空手入白刃”。
当然啦,是勋不会真激得董承动手,否则这堂上堂下都是董家军,就算陪在身边儿的不是孙汶而是太史子义,也未必就能保他全身而退。没等董承有进一步的动作,是勋就赶紧一口气不带喘地连声说道:
“卫将军倘若知礼,便不当拒黄太守于雒外,亦不当放纵胡骑,蹂躏百姓!如今我兖州军已将胡骑驱退,卫将军不使人郊迎、犒劳,反谕令守将,不放入城!此无礼之甚也!是勋待执礼之人自然有礼,待无礼之人,又安得而有礼?!”
董承听了他这番话,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啥?数千胡骑都被你们赶跑了?兖州军竟然如此了得?!他已经听说了兖州军控制上东门之事,部下也来禀报,说对方极为精锐,估计咱们完全打不赢啊。所以他才强按住性子接见是勋等人,要不是是勋指着鼻子自己大骂,他还真不敢当面抽刀——可是如今羞刀难以入鞘,又该怎么办才好哪?
当下略略斜眼,去瞟董昭。这时候董昭就要赶紧站出来解围了:“此中恐有误会,卫将军且慢,是先生也请暂息忿怒。昔日不使黄太守入城,是因城内废弃,无处可居,只待修起公廨,自然恭迎。此番胡骑肆虐,卫将军才得讯报,正欲遣人责问单于,却不想已为兖州军所驱散。兖州军来,雒阳断无不纳之意,四门警戒,为防盗贼也,非防兖州军也。”
这番话四面光滑,真是一点儿漏洞也挑不出来,等于把是勋的种种责问全都给弹了回去。可是是勋当然不能就此认怂——啊,原来是误会啊,那我刚才太没礼貌了,跟你道歉——咱的身段儿已经摆得挺高了,得逐渐放低,而不能瞬间便“前倨而后恭”。
“卫将军负守备雒阳、营修宫室之重责。然而匈奴恣纵而不能御,守卫松懈而使我等轻易入城,岂非有负天子之所托?况宫室未完,幕府却如此堂皇——未知荆州所输人、物,究竟用在了何处?!”
是勋责备董承三事,前两桩都是虚的,董承兵力有限,兵质很差,真守不住雒阳城,再努力也白搭。只有后一桩是当面打脸,一定要讨个说法儿——这宫殿还没起修呢,你先把自己的将军府给修完全了,你丫还要脸吗?!
这句责备堂堂正正,就逼得董承非得先低头不可了。当下没有办法,董承只好还刀入鞘,深深一揖:“是承之过也,是先生教训得是……”
演义上的董承,就是国舅爷、大忠臣,外加谦谦君子,这当然是小说家言,完全抹掉了他关西军阀的那方面属性。可是董承终究跟李傕、郭汜那路凉州军头不同,他多少还是要点儿脸的,否则后来刘备也不会哪怕暂时性地上他的贼船,因“衣带诏”而起兵讨曹。“衣带诏”的事儿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董承是真的为国讨贼还是争权夺利也暂且不论,刘备那家伙可有多敏?多看重自己的招牌?但凡董承只是一老粗军头儿,刘备会跟他结交甚至结党吗?
所以是勋才吃定了董承了,当下见董承认输道歉,他便假装余怒未消地略微拱一拱手:“如此,我兖州军既已入城……”我们都进来了,你总不好再轰吧?董昭赶紧帮忙拿主意:“便请兖州军守备上东门,以防盗贼吧。”是勋又问:“我主曹兖州不日便率大军到来……”董昭说:“大军自然还是屯驻城外,曹兖州既来,卫将军当与之共迎天子。”
是勋三问:“勋奉我主之命,先谒天子致意。不知卫将军可能安排……”董昭心说你这就过分了,曹操要见天子,咱不好拦着,你不过一州从事,怎敢要我们帮忙安排?“卿欲见天子,当先谒光禄勋……”
是勋说:“卿为议郎,掌顾问应对,亦属光禄勋,便请卿代为传达。”
董昭心说耶,你刚才还在咬董承,怎么现在开始咬我了?我确实可以向天子.推荐你,但是……这事儿就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啊,我想投靠曹操那也是悄悄地干的,真要直接把曹操的使者领到皇帝面前去,恐怕韩暹、李乐他们就不会放过我。当下摆摆手:“卿言非礼,吾不能为也。”
是勋闻言,淡淡地一笑:“勋有一诗,正欲献于卫将军尊前。”
董承一愣,虾米,献诗?我虽然识字,可完全不懂诗歌啊,你怎么想到要献诗给我呢?还没来得及反应,是勋先在堂上踱起步来,边踱边曼声长吟道:“慕义推赤心,拔难返旧都。翼佐世无畴,群凶又何如?神器应至重,维辅非独居。心腹赖支柱,契阔相与扶。”
董承听了,连连点头,心说原来如此。董昭听了却是咬碎牙关——是宏辅啊是宏辅,我见过的狠人很多,狠到你这样的,还不算太多……
无奈之下,只好苦笑着点点头:“既如此,昭便引是从事出城去奉迎天子御驾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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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前倨后恭
费南德依旧微笑着说:“那么我就来问问你的拳头。”话音刚落,费南德就抓住了壮汉的右手,把他摔倒在地。周围的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费南德已经整理好衣服,又继续坐下喝酒了。
费南德在几十双愤怒的目光的注视下,依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感。他用他那特有的声音说道:“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嘛,这可是你们自己要赌的。”一句话就让四周的敌意突破了红sèjing戒线。当他们要爆发的那一瞬间,费南德的话又传进了耳朵里:“免费送你们一个消息好了。舒派亚破产了,他的商船刚才全部被劫持了,而且任何一个地方的军队都不会去帮他的。如果想要出气的话就赶快啊!”就好像被雷劈到了一样,所有人都举着手不动了。酒馆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到角落里有人在大嚼食物的声音。
当马格利特以无比温柔甜美的声音跟费南德**时,周围有一些人看不下去了。这间酒馆的生意如此之好,一半原因是由于马格利特,而现在她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迷得神魂颠倒,自然心中有气。一些人放下了酒杯,另一些人硬是凑到了费南德一桌。
然后他硬是叫醒了做着美梦的埃米利奥,拉着他朝码头走去,也不理睬埃米利奥嘴里的嘀咕,反正都是些对食物不足的抱怨。他对埃米利奥说道:“正好现在路上人少,大家都去凑热闹了,我们得赶快溜掉。不过现在码头上肯定是什么人也没有,就我们两个人想要把船开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埃米利奥,你有活干了,吃饱了是需要运动一下的,否则你会变得更胖……啊,看到船了。”
其实约翰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被费南德看得清清楚楚,开始的几盘费南德故意输给约翰,只是为了要探清他的底细和制造气氛。果然,费南德一出手,对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接着就有人推开门冲了进来,大声叫道:“特大消息啊……”他所说的和费南德说的话一模一样,酒馆里的人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外面的热闹声渐渐传了进来,可以看到许多人在大街上跑着。他们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个接一个都冲到了大街上,随着人群移动。活力充沛的少年们敲开每一家的房门,把这个震惊汉堡的消息传遍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于是,费南德在酒馆中大吃大喝起来。
几小时前,他和埃米利奥从市长家里出来,埃米利奥就嚷嚷着肚子饿了。费南德立刻把他带到城里的某个小酒馆,漂亮的酒女马格利特一见他进来,就把其他客人撇在一边,上来招呼。费南德给了马格利特一个热情的吻,找了个空位坐下。他让酒女尽量多拿些吃的来,再加两杯黑啤酒。埃米利奥一看到美味的食物,就把所有的事都抛到了脑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费南德则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就把酒女彻底地征服了。
一个混身上下都是肌肉的壮汉首先发难,他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杯子、碟子就乒乓跳个不停。壮汉用宏亮的嗓门说道:“这位小哥,马格利特小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想要亲近她得先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空荡荡的酒馆中,坐着两个客人,其他的人包括酒馆老板都冲到舒派亚的房子里去了。费南德一边数着手里的银币,一边往嘴里丢上几颗花生米,一旁的埃米利奥正拍着那塞得满满的肚子做着美梦。“好吃,真好吃。”埃米利奥时不时说出句梦话,费南德听了免不了发起牢sāo,“这个呆子,什么时候都只想到吃,早知道当时就不带着他了。”当然这只是牢sāo,费南德从来没也没想过要丢下他。“算了,辛苦了他这么多天跟我东奔西跑的,就好好休息一下。”费南德依旧悠闲地吃着花生米,外面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一点出没影响到他,事实上,他正是引起这场sāo乱的主犯。
费南德数完了银币,放进带子里,又从里面摸出五枚放在桌子上当作是酒钱。他盯着手中的银币看了好一会儿,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的赌技根本天下无敌嘛!为什么上次会输给丽璐那丫头呢?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害得我现在要管她叫舰长。要不就是她运气太好了。想想也是,惹上舒派亚这种对头,居然还有人来自动帮忙,这么好的运气哪里去找呢!”
马格利特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心上人被耍,马上开口替他挡掉:“约翰!我不准你期负他。你要是这么做的话,就再别上这儿来喝酒了。”不过费南德好像完全不在意,反而很高兴有人可以陪他打发无聊了。
围观的人们认定约翰是要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所以在赢了几次之后故意输一盘钓他的胃口,反正最后这个年青人一定会输得只剩内裤,以后决不敢再来了。有些好事的人还拿出自己的钱给约翰去赌,盼望能赚上一笔外快。
壮汉一把揪起费南德的衣领,把他从坐着的地方抓了起来,脸凑到了费南德眼前,说道:“我就凭这个!”马格丽特尖叫起来,酒馆里的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费南德用下巴指了指街上,说道:“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码头的人嘛。通常这种事总是传得很快的。”
费南德不慌不忙的说道:“马格利特小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喜欢我,你又凭什么cha手?”
渐渐的,酒馆客人身上的钱都变成了约翰的赌金,再慢慢转到了费南德一边。费南德一边不怎么在乎的耍着眼前的小老鼠,一边瞄了瞄胸前的挂表。似乎时间差不多了,费南德又lou出了他那副笑容。
周围的人听到约翰这样说,都lou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叫约翰的人大家都很熟悉他的底细,要是谁跟他赌,十分钟就会输得全身jing光。
“格尔哈特还真是个厉害的提督呢!果真在二个小时里就截获了舒派亚所有的商船。”费南德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想出这种计策的人才更加可怕,那个瑞典人,伯格斯统,连我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幸好我们现在是同盟。”
约翰在费南德的对面坐下,此时的埃米利奥早已被众人挤到墙角里去了,不过他快手快脚地把吃的东西都带走,所以一点没有什么不满。
那壮汉倒在地上摔得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的丑态,顿时满脸通红。他恼羞成怒,想冲上去猛揍费南德一顿,有人制止了他。
这些人想对了一半,这场赌的确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猫是费南德,老鼠则是约翰。可怜的约翰,虽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但是却不得不继续当他的老鼠。
“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再出丑啦。”制止他的人是个穿得很时髦的青年,不过从头到脚都是邋里邋遢的,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皱巴巴的,上衣扣子错了一位,裤管又太长,被踩在半个月没刷过的皮鞋下,不过看起来倒还和善。“我叫约翰,我也不赞成用打架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们用赌的怎么样?”
约翰拼命地回想刚才的情况,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失误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xing,那就是对手是比自己更历害的老千。但是他并不死心,他想要当场抓住对手的把柄,好嘲笑对方,所以又继续赌下去。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竟然是自己赢了。约翰被弄糊涂了,到底是自己的技术出了问题,还是说对方在耍诡计呢。
这一把下注约翰终于输掉了所有的钱,他终于能解拖了。而围观的人也醒悟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想要追求马格丽特的臭小子骗了他们所有的钱。清醒过来的客人们利用数量优势把费南德围在当中,除非他把自己变成一只苍蝇,否则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已经把手伸到费南德头顶的那个人tian了tian自己发干的嘴唇,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约翰突然冷笑着说:“你想拿舒派亚来当挡箭牌,把我们骗走了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拿着钱走了是吗?”几个机灵的人也都想到了,刚才还像个被定了格的木偶一样,现在仿佛揭开了咒语,又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两人用纸牌赌几把,全都是约翰赢,众人嘲讽起费南德来。费南德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银币,放到马格利特的唇边,姑娘正担心地看着他。“我美丽的天使啊!”费南德的声音听在情人耳里就像竖琴一样优美,“吻一吻这枚银币,这是我最后的财产了,把你的好运分一些给这个可怜的痴情人。”他说得如此深情,所以不仅那枚银币得到姑娘的吻,银币的主人也得到了姑娘的吻,结果这一次,费南德真的赢了。马格丽特兴奋不已,她认为是自己的吻使爱人获得了力量。约翰显然不那么认为,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换牌的时候手法不够利落,以至于失了手。围观的客人则想,一定是约翰为了给马格丽特面子所以故意让对方赢了。所有的人都同意再决一次胜负,这一次约翰有十成的把握,结果仍是他输了。
第三十章、奉驾幸许
李傕、郭汜大交兵,一个扣天子,一个拘公卿,再加上其后的千里逃亡,这会儿原本还算充实的朝廷班子,就死掉了一大半儿,主要包括——光禄勋邓泉、卫尉士孙瑞、廷尉宣璠、大司农张义、少府田芬……还有一个代张义为大司农的朱儁,竟然被活活地给气死了。
所以这回天子带到关东来的团队,就七零八落,残损得不成样子。好在三公还勉强活下来两位,一个是太尉杨彪,一个是司徒赵温。
是勋对这二位都有所了解,他们在其后的许昌朝廷中,仍然长时间担任高官显职。这一方面是因为曹操任命荀彧为尚书令,彻底地政归台省,就把三公完全架空;另方面也说明他们挺识时务,就没怎么敢跟曹操对着干。杨彪曾一度受袁术牵累,被逮捕下狱,但很快就放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那个聪明儿子杨德祖送入曹操幕中;赵温最后是因为想征辟曹丕为掾,结果马屁拍到马脚上,才被曹操免了职。
所以是勋认为,董昭也有同感,这二位,是可以拉过来当帮凶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吕布。是勋说啦,这只老虎可厉害,咱们要是喊打喊杀的,就怕射虎不成反为所伤,不如使条“驱虎吞狼”之计吧。董昭问狼在哪儿?是勋朝西边儿一撇嘴:“那些恶狼,岂非吕布之素疾者乎?”
想当年吕布杀了董卓以后,跟王允两个一文一武掌控朝政,就挺合作愉快。谁想李傕、郭汜等人用了贾诩之谋。攻入长安。杀死王允,赶跑了吕布。所以吕布对李、郭肯定是恨之入骨啊——其实他跟曹操之间,倒并没有那么深仇大恨。
因为抢夺兖州,那是吕布主动杀上门来的,曹操是被迫应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操该恨吕布,吕布就不能怨曹操。原本的历史也是如此。当吕布拿下徐州以后,曹操派人去跟他联络,几句好话一说,吕布当场就找不着北了,转过脸来便绝袁术而盟曹操。
可是当然啦,这会儿吕布不会愿意见到曹操,所以正好趁着兖州兵大举来迎天子的机会,劝吕布跑别处发展去,然后找机会再去灭李、郭。可是把吕布往哪儿赶呢?直接告诉他你丫就带着本部兵马往关西杀吧?就算吕布再没脑子,也得啐你一脸狗屎!
是勋、董昭、杨彪、赵温四个人埋头商量。要么给吕布一个好官,要么给他一块好地方。是勋就琢磨啊。天下哪儿那么多好地方可给吕布?再说了,他要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从此强盛起来,那可怎么得了?倒是给他个好官是不错的选择,那么,吕布想要啥官呢?
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州牧!”话说原本的历史上,吕布在夺了徐州以后,自称徐州刺史,完了就派陈登跑许都去,张口就要徐州牧,陈登没给他要来,他还差点儿拔剑砍了陈登。所以说,吕布无远志,就光想着有块地盘儿当土皇帝了——你瞧曹操占据兖州那么长时间,啥时候贪慕过州牧的虚名?
听了是勋的话,杨彪就点一点头,说:“既然如此,不是并州牧,便是凉州牧了。”并、凉两州都在司隶之侧,又没有州牧之任——荆州牧是刘表、冀州牧是袁绍、益州牧是刘璋,这都不成,你合着不能让吕布去当兖州牧或者徐州牧。当然,你也不能让他去当幽州牧、青州牧,那是把他往袁绍的虎穴里赶,就算吕布肯答应,袁绍都得跟你急眼。扬州牧甚至交州牧更不成,太过偏远了,你把他赶那儿去,还怎么打李傕、郭汜报仇啊?
于是赵温就说啦:“吕布为并州人,使其牧于本州,必然欣喜。”是勋一开始想,那不是纵虎归山吗?转念再一琢磨,如今并州有黑山军头张燕,袁绍也刚插手进来,吕布就算回去,也且蹦跶不起来哪,趁这个机会,让他跟袁绍再掐两架,那也很不错啊。
反正这主意是赵温出的,完了得杨彪和赵温去上奏天子,去跟吕布商量,袁绍也不大会把这条毒计算到曹老板头上——得,那就并州牧!
翌日,献帝以温县侯、奋武将军吕布为并州牧,使与大司马张扬、车骑将军杨奉、征东将军韩暹、征西将军胡才、征北将军李乐,共于弘农、河东征募士卒,寻机进讨关西。同日,下诏封兖州刺史曹操为镇东将军、费亭侯、兖州牧。
随即车驾离开函谷关,继续迤逦东行。临出关之际,突然有人来通知是勋,说温侯想要见你一面。是勋听了这话就不禁心里一哆嗦,心说吕布想干嘛?他不会想趁机宰了我吧……不过总体而言,吕布这人其实对天子还算恭顺,理论上不会跟韩暹、李乐似的,敢在天子面前拔刀砍人。于是他大着胆子,让孙汶陪同着,战战兢兢地就去会吕布了。
当日在鄄城之下,两军阵前,远远眺望,没怎么瞧清楚吕布的相貌,如今凑近了一瞧,唉,他其实比张光北老师要粗很多,就有点儿接近“大傻”成奎安老师……吕布顶盔贯甲地雄踞在马背之上,眼看是勋近前,也不下马,也不行礼,只是随便一招手:“汝便是营陵是宏辅?”
这要是换了一个人,竟敢如此无礼,是勋就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瞧,然而这位是吕布,是勋心说咱何必跟这种粗人一般见识呢?于是拱一拱手:“正是是勋。”吕布突然撇嘴一笑:“公台前日对某言道,他看错了是宏辅,本只以为是舌辩之徒,不想还能识太史于微末,弄徐方于掌上——某故欲见汝一面,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勋一指自己的鼻子:“温侯既已见了,有何感发?”吕布摇摇头:“亦寻常人耳——异日或再于阵上相见,到时定不宽宥!”
是勋朝吕布作揖告辞,临别前说:“我主曹兖州为天子臣,温侯今牧并州,亦天子臣也,安得相恶?昔温侯先来乱兖,非我主去谋温侯。而今兖、并二州协力同心,共辅王室,岂非上善?只恐……”
吕布就忍不住问啊:“只恐什么?”是勋微微一笑:“只恐某人背主而遁,必不愿兖、并和睦——便温侯胸广,奈何他人量窄耶?”说完话掉头就走。嘿嘿,这根刺儿老子先给你们种下了,会不会长成密布的荆棘,咱们且等着慢慢瞧吧。
当晚车驾宿于谷城,曹操先使从事王必将粮秣牛马前来,以资供给。翌日再行,自谷城而至雒阳,只见兖州兵旌旗蔽天、铠甲映日,排成两列,于路警戒,见天子来,皆俯首而高呼“万岁”。刘协自登基以来,即为权奸所挟,从无一日得见此景,感慰之下,即召钟繇前来,奖勉他道:“昔曹操使王必奉使长安,李傕、郭汜云关东欲自立天子,此非善意,唯君言操心向王室,不可逆其忠款——朕今得兖军护卫,得还故都,皆卿之功也。”
钟繇喏喏而退,回来就跟是勋、董昭炫耀。是勋心说,曹老板这“心向王室”么,路还长着哪,你们且擦亮了眼睛慢慢瞧吧,嘿嘿嘿嘿~~
行将半途,曹操亲自前来迎接,并且下马为天子执辔前导,天子奖勉有嘉。进得雒阳城后,即暂宿董承卫将军府。是勋领着董昭来见曹操,曹操拉着他的手,连声道:“今日得奉天子,皆宏辅之功也。”是勋微笑摇头:“不敢居功,此为董公仁之谋。”
当下曹操就朝董昭施礼,一手一个,把董昭和是勋都扯到身边坐下,然后问董昭:“吾今既到雒阳,以后如何?请公仁不吝赐教。”董昭答道:“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觐天子,辅佐王室,此春秋五霸之功也。然而河南诸将,各怀异心,未必服从,今若留镇雒阳,恐事势有所不便。昭为将军谋,不如移驾向南……”
这基本上就是史书记载过的言辞,是勋一边在旁边听着,一边跟自己的记忆相对照。可是听到这儿,却不禁微微一惊——啊呦,董昭要建议迁都到许县去了,老子怎么早没想到,应该先抢了他的风头,提前一步跟曹操进言才对啊!好在反应得快,急忙插口:“以勋愚见,颍川许县为中夏之故邑,道路辐辏,堪为新都。”
董昭点头:“愚意与宏辅相同。然而朝廷飘零日久,新还旧京,远近皆望自此而安,不愿再徙。请以奉车驾暂幸鲁阳就粮为辞,以惑杨奉等……”三个人商量了好一阵子,完了董昭、是勋就去联络杨彪、赵温,曹操去跟董承商量——这时候兖州军已经彻底控制了雒阳的局势,董承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暂且咬着牙关认了。
于是天子在雒阳呆了不到五天,就又启程南下。杨奉等人在函谷关闻讯大怒,合兵来追——吕布不愿意跟他们掺和,自引兵渡河往河东去了。曹操派兵在伊阙关设伏,大破河东联军,太史慈阵前一槊捅穿了杨奉,韩暹、李乐死于乱军之中,就比原本历史上的结局更惨。只有胡才狼狈逃回河东,后为仇家所杀。
南下的途中,曹操就对是勋说啦:“宏辅大才,待到许县,操必上奏天子,为求好官——不知宏辅属意何职啊?”是勋无比诚挚地回答道:“唯愿侍于主公幕中,不愿立朝。”曹操捋着胡子微笑不语。是勋心说老子这是在表忠心啊,曹操你丫究竟明白不明白呢?
(拔难返旧都之卷五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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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辅政安民
是勋安步当车,悠闲地走在新都许昌的街道上。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乘车,奈何此刻的许昌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地,兖、豫、徐三州的工匠全都汇聚于此,新辟道路、建造屋舍,乃至于兴修宫室,搞得别说车马了,很多地方就连骑马都不易通行。最近百官往谒天子,除了包括曹操在内寥寥数人因为府邸距离较近,附近街道也已整备完成的以外,大多都被迫要弃车而步行。
没办法,高官家宅附近的道路最先施工,这是领导的特权……
一阵东风袭来,卷着浓重的尘沙和木屑,喷了是勋满脸。他赶紧抬起袖子来,遮住了头面——但是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厌烦之色,终究这点点灰尘,比起后世的所谓“雾霾”来要干净多啦。
大约一刻多钟的时间,他终于来到了“西宫”门外。所谓“西宫”,因其位于城池西侧而得名,其实原本不过是某世家的府邸而已,略加休憩,请天子暂时巡幸、栖身。天子幸许之前,曹操即遣豫州刺史袁涣南下,增城修宫,虽然天子反复叮咛:“朕暂幸许,且待殄灭关西丑类,宇内粗定,终究还是要返回故都去的——宫室不可过奢,宜居即可。”但那终究不是随便起两座民宅就可以当皇宫用的,预估不到建安元年的年终,不大可能迎天子入住。
是的,天子幸许以后,即改年号为“建安”,以祈太平——就比原本历史上这一年号的出台。提前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等是勋来到“西宫”门外的时候。已经满头满脸的全是沙尘了。好在他早有准备。当下在仆佣的协助下掸净了公服,重新整理一下巾帻、梁冠,仆佣又递上包裹好的湿手巾,让他好好擦了把脸。然后他恭立门外,报名道:“议郎是勋入觐。”
是勋虽然曾经大表忠心说不愿立朝,宁可继续呆在曹操幕中为吏,但曹操最终还是没如他的愿,而举荐他担任了议郎之职。秩六百石。这是个很清闲的职务,虽属光禄勋,为郎官之一,却无须当值,只负责顾问应对而已——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大户人家的门客、清客也没啥不同……
曹操一开始想让是勋当尚书的,但被他借口自己实务能力有所欠缺而婉拒了——开玩笑,已经任命荀彧当尚书令了,自己要在那个工作狂手底下干活儿,非得给累吐血了不可!
幸许以后。荀彧便被任命为侍中,守尚书令。基本上掌控了朝政。曹操一开始就任大将军、录尚书事,封武平侯,是勋就知道他在这个位子上呆不长,但是不好直接泼冷水,于是只得拐着弯儿地劝了一句。果然没多久,因为袁绍的犯横,曹操被迫把大将军头衔拱手奉上,自己退居司空。
袁绍远在邺城,所谓大将军也只不过个空头衔而已,于是司空府就替代大将军府成为外朝的中心。曹操任命郭嘉为司空祭酒,从荆州召来荀彧的从侄荀攸担任司空军师,以毛玠为司空长史,任命王粲、山阳凉茂、河内司马朗等人为司空曹掾,搭起了一套完整的班子。
原本兖州士人大多不愿出仕曹操,豫州则因初定,士人们亦皆观望,可是等到曹操把天子给挟持到了身旁,以朝廷之命行文征召,那些家伙就纷纷地束装而行,赶紧到许昌来捧臭脚了。曹操某次就得意洋洋地对是勋等人说:“若非孝先、文若、宏辅、仲德使某奉迎天子,安得如此人才广聚啊!”
这些人当中,就也包括了那位小字万亿的李通李文达,虽然是勋早就给他写了荐书,但他还一直犹豫,不肯依附,直到车驾幸许,才赶紧率部曲五百人往归曹操,被任命为振威中郎将,仍然屯驻在汝南西界朗陵一带——至于他的老乡陈恭,则跟原本的历史上一样,被妻弟陈郃谋害,陈郃旋为李通所杀。
拉回来说,荀彧为尚书令,等于曹操在内朝的代理人,此外,曹操还任命程昱为尚书、钟繇为御史中丞、董昭为符节令,加上是勋,一起作为荀彧的羽翼。是勋心里明白,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曹操的姻亲,信任度很高,不把自己安插到朝廷中去,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呀。
传报天子召见,于是是勋从仆佣手中接过一方托盘,托盘上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六卷竹简,下三中二上一,正好垒成一个金字塔形,他双手捧着,就大步迈上了台阶。几名当值的郎官赶紧过来相助,嘴里“是议郎”长“是议郎”短的谀词如涌,甚至还有一位挥起袖子,跟在后边儿给是勋扇凉。是勋觉得颇为好笑,心说虽然宫中不用宦官,但这些青年郎官的德性,对上官卑躬屈膝,对下僚颐使气指,其实也跟宦官没多大区别嘛。
进了正殿,就见献帝……哦,这时候还没有这个谥号,只能称为“天子”,是勋自己心里,可是老实不客气地直接叫他“刘协”——就见刘协端坐在几案后面,左手展开一卷竹简,右手提着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肯定不会是写诏令啦,这年月根本就没啥公务需要皇帝自己处理的。
刘协本年虚岁十五,就是个半大孩子,虽然历经艰险,仪态颇为老成,而且天性聪敏,又勤奋好学,但还真没有什么威势,遑论所谓的“帝王心术”了。他见到是勋进来,赶紧就放下了笔。是勋跪拜稽首,刘协赶紧一伸手:“是卿快起来。”等到是勋站稳当了,刘协便兴致勃勃地说道:“昨闻少府所言,道是卿曾于襄阳学宫之内与儒者论经,座中竟无可诘难者。不想郑学之渊深,一至于斯!”
刘协嘴里的“少府”,便是原章陵太守黄射黄公礼。是勋建议曹操把他留在了许昌。这一来是为了示好于黄祖。二来也是为了牵制刘表。黄射由外任的太守入为中二千石,九卿之一,当然是非常满意啦,就此三天两头的在天子面前说是勋的好话。
是勋拱着手回复天子:“黄少府昔日并未与会,所言有所夸大。臣所与论者,皆当世之大儒也,安能尽屈之?”言下之意,我打不过他们全体。打一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刘协没有仔细琢磨是勋的话,仍然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前日遣人往青州去召郑康成,却称病而不肯赴许。若得郑先生入朝,重订五经……”说到这儿,眼角才瞟到是勋背后帮忙端盘子的郎官:“是卿携来何书啊?”
是勋一摆手:“荆州刘牧使宋仲子、綦毋广明作《五经章句》,所成诗、书,赠之与臣。此为《风》也,臣已抄录得,乃将原本,并臣所注文。进呈陛下观览。”他已经把《诗经》的前三卷,也就是《国风》部分都注完了。后面的雅、颂有点儿无趣,暂且搁笔。这半部《诗经》和“是注”,他让人抄录了两份儿,第一份已经在昨天献给了曹操,第二份儿拿来献给天子——自己的经注要想产生一定的影响,从而使士人乐意接受、愿意研读,走上层路线是最便捷的法门啦。
刘协挺高兴,当即让那名郎官把竹简给呈上来,自己解开一卷翻了翻:“朕正欲观卿之注也——刘表保安地方,专心于文事,本循吏也,奈何赵邠卿有奏,说他僭越王章……是卿可知此事吗?”
是勋说臣知道,于是当即就把刘表郊祭天地和打出九旒龙旂的事儿添油加醋给打了小报告。刘协皱皱眉头:“朕尝闻刘璋在益州僭越天子仪仗,如今刘表又是如此……难道便连宗室也不可信了么?”
是勋趁机说:“臣以为,宗室最不可信。是非父子兄弟,血统疏远,其忠心未必过于外姓之臣,而僭越之意反易炽烈。昔有吴、楚七国之乱,又有淮南逆谋,皆因诸侯王据地自守,而又有承继大统之名分也。今宗室在外为牧,亦赫然有割据之势,陛下不可不察。”
刘协点头:“是卿所言是也。”
是勋跟天子聊了一顿饭的时间,七成谈经,三成论政,完了就退至殿外。应对之时,他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辞,尽量不提任何相关皇权的话题,而光说社稷、百姓,对于时局,所言“大一统”,也是统一在中央朝廷之下,而不说统一在大汉天子之下。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能够产生何种效果,能不能在潜移默化之下点醒刘协——你就别再做啥手持国柄,重光汉室的美梦啦。刘协要是够聪明,肯老老实实当曹操的傀儡呢,这人生要踏实、平安很多,起码,不会再被人当着面儿把老婆拖出去一直关到死啦(还有一说是当场处死)。
是勋每天的工作也就这样了,有事应召,没事就陪皇帝聊聊天儿。这眼瞧着日才过午,家眷还都没从鄄城接来呢,回家也没啥意思,不如……老子还是去司空府上转转圈儿吧。
哦,等等,老子……余如今也是朝廷官员、海内名士了,即便只是心里想想,也最好别自称“老子”,免得一个不慎真说出了口。嗯嗯,余是有身份的人,必须讲礼……至于讲不讲理的,那个另说。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又有一名郎官迎了上来,但是行礼后却不称呼“是议郎”,一开口就是:“侄儿拜见姑婿。”是勋闻言不禁一愣,仔细瞧瞧眼前这小年轻,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轮廓倒是有点儿眼熟——“难道你是……是政儿?”
那郎官笑着答道:“正是曹政,上月才始冠礼,父亲即遣侄儿入许为郎。”是勋点点头:“令尊安好?既已及冠,起了何字?”“小字安民。”
“哦,为政之道,以安民为上……”是勋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不禁扯起了千头万绪:这就是曹德的儿子曹政啊,也是曹操的侄子曹安民,果然自己当年就没有猜错……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变更,他将来还会不会再年纪轻轻地就死在宛城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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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载舟覆舟
看看天sè还早,是勋遛遛跶跶地就奔了司空府上,这一路走,免不了又是满身的灰尘。好在他是司空府上常客,又与曹cāo有亲,故而进门先喊:“打盆水来予我净面。”门子不敢怠慢,赶紧就把热水奉上。
端正了仪容以后,是勋由一名小吏引领,直奔ri常议事的大厅而去。才刚进院,远远的就见曹cāo站在厅外阶下,正与一人对话。是勋一瞧不对,俩人脑袋挨脑袋,凑得挺近,但语声却似乎颇低——这是在密谈了,自己还是先不要打扰为好。
时候不大,貌似对面谈完了,那人朝曹cāo深深一揖,转身离去。是勋瞧得分明,微微一揖:“慈范,久违了。”那人也赶紧还礼:“卢洪见过是议郎。”
是勋拉着卢洪的手说:“你我故交,何必如此多礼?但不知慈范今在司空府中,担任何职啊?”卢洪轻轻地扯脱了是勋的手:“小吏而已,岂劳动问——司空适才便说起是议郎,议郎可速往拜谒。”说着话又是一揖,擦肩而过。
是勋心说这家伙神秘兮兮的,究竟在搞啥?眼看着曹cāo还站在阶下,正注目自己,当下不敢耽搁,快步趋近。他还没来得及行礼,曹cāo先一按他的肩膀:“cāo料宏辅今ri必来也——且堂中去,正有要务相商。”
是勋跟着曹cāo到了堂上一瞧,嘿,敢情到的人还真不少,包括荀攸、郭嘉、毛玠、王粲,甚至还有董昭——荀彧是每天都要坐班的。忙得根本就没空再到司空府上来。反正曹cāo有啥想问的。都会即时写个便条儿派人送去,许昌城本来不大,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是勋朝众人罗圈作揖,笑着说:“群贤毕至,想必是有大事要商量了。”王粲跟他最熟,当下半开玩笑地问:“宏辅多智,可能猜到是为了谁家么?”既然问到“谁家”,是勋眼珠一转。当即回答:“莫非是淮南那位?”
曹cāo“哈哈”大笑着登上了正座:“宏辅不言则罢,言必有中。”笑完了面sè一沉,转向荀攸:“公达可备悉道来。”
荀攸虽然是荀彧的从侄,但年岁比荀彧要大……甚至比荀谌还大,都快四十岁了,面象老成,仪态也很端庄。听到曹cāo发话,荀攸想要往起站身,却被曹cāo摆摆手拦住了:“无须多礼,坐着说。”
荀攸点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始叙述道:“岁初,袁术渡江而南击扬州刺史刘正礼(刘繇)。我军袭其后路,取庐江五县。袁术遂还寿chun,但是留下其将孙策经营江东。前ri有信来报,孙策于秣陵破笮融、薛礼,复于牛渚破樊能、于麋,进围曲阿。刘正礼残兵不满万数,恐无回天之力了。”
是勋闻言,淡淡地一惊,心说“小霸王”终于渡江发威了——但是没有办法,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蝴蝶翅膀还搧不到他那儿去,除非当ri帮着太史慈把他给砍了……不可啊不可,一代豪雄,死于子义之手倒也罢了,可是瞧子义就未必会取他xing命,要是死在自己手里,实在不怎么落忍的……
毛玠有些担心地说:“我当面之敌,唯有袁术。此前他蜷曲淮南,旦夕可灭,但如今渡江而取丹扬,进逼吴郡,其势稍长,若不即除之,必为大患。”荀攸缓缓地摇一摇头:“大驾幸许,才始月余,四方人心未附,又将秋收,此际实不应发兵淮南。”
曹cāo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桌案,沉声道:“吾必灭袁术!但即便动兵,亦当在秋冬之届,此时此刻,诸君可有妙策应对?”
是勋瞟了郭嘉一眼,郭奉孝貌似想到了什么,低垂着头沉吟,暂时并没有发言的意图。是勋心道你不说,那我就说啦:“诸公可知那孙策何如人也?”王粲答道:“据闻乃故破虏将军孙文台之子,为人极其骁勇。”是勋微微一笑:“勋与其亦尝有一面之缘。”
曹cāo将身体朝前略略一倾:“宏辅何时得见孙策?”是勋答道:“曹……主公可还记得,昔ri是某守成阳令,押解粮秣前往汝南,于卢门亭为袁氏游骑所逐,若非子义相救,几乎不免——敌将即孙策也。”
曹cāo说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回来以后跟我提起过的——“此人果然骁勇么?”是勋点头:“孙策弓马娴熟,只稍逊于子义,而与吕布在伯仲间……”他心里说,吕布你要是当面听到这种话,非得气得吐血——“至于用兵之能,亦一时之人杰也。然而年轻气盛,xing如烈火,又有一桩事极肖乃父……”
曹cāo问:“哪一桩事?”是勋微微笑道:“自视过高,不甘屈居人下。昔孙文台与袁术共讨董贼,袁术断其粮秣,文台亲驰马袁营中,当面责斥。可知袁、孙之间,非主从也,实同盟也。我料孙策亦不甘久居袁术之下……”他本来接下去想说,请朝廷赏以名爵,遣一介使往说孙策,让他跟那袁术划清界线,但是转念一想,他喵的老……余自使荆以来,席不暇暖,若献此计,恐又将远涉江湖。何必呢?我这是何苦来哉?算了,说到这儿就闭嘴,别再继续往下扯了。
可是他没说出来的话,郭嘉竟然帮忙给说了:“宏辅所言,与嘉相合。如今可遣一介使前往江东,赍以朝廷名爵,加以笼络,使其徐徐以绝袁术。袁、孙相合则难取,两分则易与也。”
啊呀,他说了,他说了!是勋赶紧把脑袋转过去,假装沉思,既不瞧郭嘉,也不瞧曹cāo,希望他们暂时把自己给忽略过去。不过他这又有点儿想左了,此刻许昌朝廷才刚搭建,百废待兴,曹cāo就根本离不开身边儿这些主要谋士,尤其是特意安插在朝中的荀彧、是勋等人。再说了,天子从关西带来那么多公卿百官,整天吃闲饭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出回使授回官嘛,随便指一个人去就成啊。
当下曹cāo想了一想,又注目荀攸。荀攸微微点头:“二君所献离间之计,甚为妥当。”曹cāo说好,那就先这么着,我等会儿写信给文若,授孙策何职,遣何人往赴宣旨,就全都交给他了。
当下又随便聊了聊目前的形势、都中的情况,曹cāo便宣布“散会”,但是他特意把是勋给留了下来,说:“宏辅昨ri所献经注,cāo读之整夜,虽不敢尽所苟同,亦见其中有全新之论,非老儒常谈也。倘所料不差,其论源出《孟子》?”
是勋心说你丫果然目光如炬,当下点点头,又扯大旗做虎皮:“前此出使荆州,得遇赵邠卿公,传授《孟子》之义,故有感而为《诗》注。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此旁人未发之论,而孟子独言之,细思实为至理。”
曹cāo点头,说我昔ri曾作《度关山》诗,也提过这个道理,当即曼声长吟道: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车辙马迹,经纬四极。黜陟幽明,黎庶繁息。於铄贤圣,总统邦域。封建五爵,井田刑狱。有燔丹书,无普赦赎。皋陶甫侯,何有失职?嗟哉后世,改制易律。劳民为君,役赋其力。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世叹伯夷,yu以厉俗。侈恶之大,俭为共德。许由推让,岂有讼曲?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是勋心说你这首诗我很熟啊,急忙恭维道:“主公大才,此诗文意俱一时之选。”当然光说空话是不行的,他接下去就分析:“‘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可知先有斯民,民聚而为国,因国而立君。顺乎民意,则国全而君任,逆乎民意,则国亡而君死。斯民如水,而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载舟者,高祖、光武,因之而兴;水覆舟者,夏桀、商纣,因之而亡。”
曹cāo一拍几案:“宏辅此言大善,载舟、覆舟之说,亦可注为经传,传之后世。”说着话题突然一转:“议郎之职,甚为清闲,且宏辅的家人未至许下,有暇之时,不如将此理以教吾子——子修(曹昂)虽冠,学问未通,正须长辈教导。”
是勋趁机就问啦,说我在宫中遇见了安民,已庇荫为郎,为什么你不让子修也去做郎官,或者别的什么职务锻炼锻炼,要一直带在身边儿呢?曹cāo笑着撇了撇嘴:“时人yu为郎者,为近于天子,利乎前程也。然而如今,近天子……子修在司空府中,相助于我,亦不输于为郎也。”是勋心说你敢把那急忙咽掉的话说完吗?你是想说“近天子何如近我”?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曹cāo的槽,当下拱一拱手:“王仲宣诗文俱佳,子修的文艺,可委之于仲宣;荀公达久历黄门,为政之道,可委之于公达。勋别无所长,也便只好跟子修谈谈经了。”
曹cāo“哈哈”大笑道:“还有卿这张利口,亦当传之子修——此儿过于老成木讷,颇使人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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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天不可言
是勋跟曹cāo的绝大多数属下全都不同,并不怎么喜欢曹昂。他有时候也会暗中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前一世贪爱曹丕、曹植之文,敬佩曹彰之武的缘故吗?嫌曹昂挡了兄弟们的路?似乎不是很对……
仔细考究起来,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实在太听话了。其实论起天赋来,曹昂只是中人之资——好,跟老爹相比,曹家兄弟几个也就曹植在文艺方面略有所长,其他几个都可说不肖,哪怕是建安文坛的领袖、后来的大魏文皇帝曹丕,文采仿佛,但气魄太逊,至于治政和用兵,更连老爹的后脚跟儿都摸不到。说不定放别人家里,曹昂就算是聪明孩子了,可是在老爹的光辉掩盖下,却显得非常平庸。
平庸可是平庸,但这孩子非常好学,做事一板一眼的,也非常谨慎、踏实——这点儿跟曹cāo绝然不同,曹cāo也说了,那大概是他娘教导的结果。曹昂的生母为刘夫人,但很早就去世了,抚养他长大,并且给他施加了最大影响的,乃是曹cāo的正室丁夫人,据说丁夫人还是光武朝谏议大夫、博士、大儒丁恭之后,论家世的底蕴,就是曹cāo这种“赘阉遗丑”打马也追不上的。
一般情况下,这类世家大族的子弟,会养成完全相反的两种xing格趋势:一是彻底的纨绔,飞鹰走马,无所不通,欺男霸女,无所不为;二就是完全循规蹈矩,缺乏自我意识,就象是大家族传承当中一枚普通的螺丝钉似的。曹昂无疑就属于后一种。
长辈都喜欢听话孩子。臣子都喜欢仁厚的少主。然而是勋其实比曹昂大不了几岁。还真没法儿把他当晚辈来看待。而且以他来自于两千年后的思想,也不会自居为他人之臣,他只会把自己当作曹cāo平定天下的帮手而已。所以,曹昂太过听话,是勋反倒不怎么喜欢。
好学生嘛,老师因为省心而最喜欢啦,但是未必能够得到同学们的亲近,同学们肯定是掺杂着小忌妒和小鄙视地敬而远之啊。
是勋前一世就不算什么好学生。学习单类拔尖儿(文史不含哲),所以碰到成绩好的课目,那根本不用听讲啊,碰到成绩不好的课目,反正听了也追不上……几乎就没有老师不讨厌他的。这回虽然曹cāo让他去给曹昂上课,可是他一时还调整不过心态来,总是用差学生的眼光而不是教师的眼光,去瞧曹昂,就觉得这孩子老实、听话得让人有点儿不耐烦。
当然啦,这种不耐烦是不会轻易表露于外的。当下他便去见了曹昂,见面就问你最近读的什么书。有啥不明白的地方。曹昂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近读《chun秋繁露》,董子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jing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何以前代君王,知其jing而不改其行的,比比皆是?难道不知国家丧败,则彼等亦难终保富贵者乎?”
是勋心说这小子脑袋还是有一点儿灵光的,终究是年轻人,敢想敢说,不过就曹昂这xing子,估计再过个两三年,就未必能问出这种尖锐问题来啦。他当即摆摆手:“不必言天。”
曹昂扑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是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勋淡淡一笑,解释说:“孔子云:‘邦大旱,毋乃失诸刑与德乎?’此盖设问也,非肯定也,夫子敬鬼神而远之,岂轻易谈天者乎?荀子并云人定胜天——‘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所谓五行,出于方士,谶纬则为仲舒引入经典。天其有知者乎?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安有明国家失道而出灾害以先谴告之理?”
是勋这番话多少有点儿离经叛道,因为汉儒最讲究“天人感应”,谶纬之学盛行一时,甚至受到刘秀等人的官方扶持。但他不怕在曹昂面前这么说,一则曹cāo本身就不是个敬畏上天的人,而且迷信思想也并不浓厚,曹家的学术氛围原就是重人事而轻天命的;二则古文经学为了反对今文经学,大多指斥谶纬为伪学,作为古文大家的郑玄的再传弟子,是勋不这么说才奇怪哪;三则是勋打从荆州归来以后,对于自己可以往经学里掺杂私货那是信心满满啊,不趁机破除迷信,更待何时?
所以他还跟曹昂介绍王充的《论衡》,说改天我抄一份儿给你好好研读一番。曹昂就问啦:“姑婿之意,上天是不会示jing的吗?”
是勋点头,然后继续阐发:“唐尧何辜,而十ri并出?虞舜何罪,而洪水汤汤不止?夏禹平水患,是靠着祭祀上天呢,还是自修其德呢,还是亲勤沟洫,乃至手足胼胝呢?圣人所教,观天地灾异而自思己过,其意在‘慎’,而不在‘畏’。与其畏天,不如畏人。昔周之世也,为天子无德于是诸侯叛,诸侯叛于是人民丧,人民丧于是国家衰——与其顺天,不如顺民。”
说到这儿,是勋不禁想到,曹昂老实木讷,其实也有一桩好处,自己方便给他灌输一些比较超前的思想,说不定将来的成就要比他几个兄弟来得高。可是又一转念:曹昂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一张白纸啦,相反那整天喧扰打闹的哥儿俩,还有现在趴娘怀里嚎哭的小崽儿,要是自己能够施加足够的影响,将来更容易为其贤君,保安生民……
不过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历史已经改变了,曹昂就未必会在宛城战死,难道还要自己下手把他弄死,给子桓兄弟誊位子不成?而倘若曹昂不死,丁夫人就不会跟曹cāo离异,卞氏正不了位,一直顶着庶出帽子的那哥儿仨,成长环境就有天壤之别,最终会长成啥样儿,谁都预料不到。
罢了,罢了,且走一步算一步。
是勋没给曹昂上太长时间的课,临近黄昏的时候就赶紧辞出来了——要不然又得留下吃那些清汤寡水的曹家饭。他安步当车地回了自家宅邸——其实自宅也在翻修,叮咣五四的,白天就压根儿静不下心来,这也是他宁可去司空府上遛弯儿也不回家歇着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今天与往ri不同,才进家门,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迎将上来。是勋一见大喜,赶紧扯住那人不让他下拜:“季重,如何那么快便到了许昌?”
来人正是是勋的门客……可能也是目前唯一靠谱的门客,济yin人吴质吴季重。当下吴质努力施了半礼,笑着说:“小人先快马而来,给主公道喜。”
“哦?”是勋愣了一下,“某有何喜啊?”
吴质急匆匆地说道:“临行之前,管夫人突然抱恙,经医者诊治,乃是喜脉!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将要为人父啦……”
啊呀,是勋这下子真是又惊又喜,赶紧问:“是多久的身孕?”吴质答道:“诊时已近四个月了,因而管夫人暂时难以远行,便先留在了鄄城。”是勋掐着手指一算,那应该是自己去荆州前不久怀上的,嗯,没错,是自己的种儿。随即在心里狠狠搧了自己一巴掌:你究竟在想些咩了!难道还能不是你的吗?
啊呀,自己今年才……论实岁才刚二十,大学还没毕业呢,想不到就要做爸爸了……我说巳啊你着的什么急……不过没办法,这年月还没啥有效的避孕手段,自己和管巳又都不会计算安全期……反正种豆总会得豆,有崽儿就有崽儿。
只是没想到竟然让管巳给拔了头筹哪,就不知道曹淼听说了这事儿,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如此一来,恐怕要弥合二女之间的矛盾就更困难了……真是让人头大啊……
他跟这儿发了半天的愣,也不动也不说话,吴质人jing儿似的,也不来催。等了好半天,是勋才终于把早就飞到九霄云外的神思给硬生生扯回来,一边拉着吴质的手往屋里走,一边问他:“管氏留在鄄城安胎也好,只可惜某无法得见婴儿降生了……如此说来,曹氏等皆已启程南来了?不知何ri可到?”
他的产业都在鄄城郊外,一时也搬不走,只好让吴质把刘表赠送的祖道黄金带来,好在许都附近置办田产、庄院。有时候他就懊悔啊,自己应该知道曹cāo迟早会迁都许昌的呀,要是早点儿来买点儿产业,光炒地皮就能赚翻了!都怪自己脑袋里压根儿就没有这根筋,前一世身在一个商品社会,都几乎没有一点儿商业头脑,更何况这一世呢?
所以本来是打算留下一些家奴、庄客在鄄城内外,让妻妾们和管家鱼他、门客吴质等人,收拾东西搬到许昌来的,如今管巳既然有孕,以这个年月的医疗状况,确实还是留在鄄城比较稳妥,这长途跋涉的,要是出点事儿那就悔之莫及啦。
就听吴质禀报道:“管夫人既不肯南来,管公……”既然是主公的老丈人,当然得加个“公”字尊称,虽然那家伙不过一土匪而已——“本就不方便挪动,也便自然留下了。曹夫人等,预计三ri后即可抵达许都,小人先期前来禀报佳音。”
是勋说好,好,季重你辛苦了,先下去歇着,晚上咱们再好好聊聊。吴质施了礼,转身离开,可是才走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赶紧回头:“还有一事,广陵陈太守荐来一位鲁先生,也将与曹夫人等同期而至。”
啊呀,是勋闻言大喜,心说还真让陈登把这位老兄给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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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低调才杰
是勋的家眷,果然三天后就抵达了许昌,但是谁都没有料到,堂堂议郎是大人竟然亲自出城相迎,并且还隔着老远就跳下马来,双手在胸前并拢,恭立道旁。
曹淼远远地望见,心说这是来接我的吗?虽然夫君你这样是挺让人有点儿小感动的啦……但这实在太丢朝官的脸面了!赶紧也招呼众人,该下马的下马,该下车的下车。
可是等到行至近前,曹淼还没跟老公搭话呢,先见是勋急趋几步,朝行列中一人深深地一揖:“这位想必便是鲁子敬先生了。”
夹在是勋家眷中这个唯一的外人,正是临淮东城人鲁肃鲁子敬。当下鲁肃就是大吃一惊啊,心说我刚猜这位头戴二梁冠的官员是在迎谁呢,敢情是来迎我的。有必要吗?我有那么大面子?赶紧还礼:“不敢,区区鲁肃,有劳议郎迎候。”
是勋一把抓住鲁肃的手,就开始上下打量。只见这位鲁先生长得挺雄壮,那身材简直跟太史子义有得一拼,但是年龄比太史慈小不少,也就二十来岁,相貌也显得清秀很多。
当ri是勋受命往荆州去,在此前曹cāo召集谋士们商量南征袁术,提到袁术过境夺取了东城,打算让曹豹去给抢回来。“东城”这个地名儿一露头,是勋就想到了,对啦,东城不是还出过一位历史名人吗?那就是鲁肃鲁子敬了,未来的江东第二任大都督!
于是他下来以后就赶紧给陈登写信,说我听闻东城有这么一位才杰之士,你千万千万要把他给我招致过来。其实东城属于下邳国。下邳相这时候是曹豹。而且复夺东城也是曹豹的事儿。但碰上这种挖角大计,是勋还是宁可拜托陈登,而不会去找自己的老丈人。
陈登接着信就挺奇怪,心说是宏辅轻易不许人啊,这个鲁肃又是何方神圣了,他竟然如此拳拳渴盼呢?好奇心一起,再加上对是勋的信任,当曹豹拿下东城以后。他就亲自前去拜访了一回。
鲁肃也就是个乡下土财主,家世并不烜赫,名声值接近于零,突然有个二千石登门来访,还是个传说中眼高于顶的名士,肯定是受宠若惊啊。他跟诸葛亮不一样,诸葛亮身世好、名声响,所以要等刘备来三顾茅庐,把架子拿到最大,鲁肃没这份资本。他的名头出了东城县,估计就没人听说过了。所以陈登一说有位是先生非常的看重你,央告我来请你出山,鲁肃当即应允。
当然啦,他是有本事的人,眼界也不能太低,不会一听到有人请,立刻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捧臭脚。不过这个时候是勋在兖、徐二州已经打出名声来了,他的看重对于鲁肃来说,那也挺面上有光,所以鲁肃就打算跑鄄城去见见是勋,对方要真是个人物,并且真的欣赏自己呢,那就跟着干了,要不然再回家乡也不迟啊。
可是等他到了鄄城,却并没能见着是勋。好在是勋曾经关照过吴质,加上又有陈登的荐书,所以吴质对他盛情款待,还在鲁肃面前把自家主公猛一顿臭好吹。鲁肃心说是宏辅我是还没见着,可是这位吴季重虽然年轻,却也并非凡庸之辈,好,那我就暂且留下来,多等两天。
这一等就等到了曹cāo挟天子迁都许昌,是勋写信回去,让自己家眷也全都搬到许昌来,鲁肃就跟着南下了。路上他还在琢磨是宏辅……哦,据说如今已经当上议郎了,会怎么对待自己,可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是勋竟然出城老远,亲自来迎,而且态度如此的恭敬。
就是勋来说,他不可能不恭敬,终究前一世所钦佩的汉末三国人物当中,鲁子敬要位列谋士里的前十名——其实这很大程度上也出于演义和民间传说对鲁肃的贬抑之反弹。演义中的鲁肃,就是一谦谦君子、老好人,此外似乎别无长处。而事实上鲁肃可以说是江东排位第一的战略家,他跟孙权的“榻上策”,格局虽然略小于“隆中对”,也足可与沮授的“四州战略”相提并论。而且鲁肃不光是有大局眼,会出主意啊,他还领过兵,打过仗,可以算是统帅级的强才了。
以是勋如今的眼界,当然不会见着前一世崇敬的历史人物就立刻惊喜交加,甚至忍不住要纳头便拜,但他也不会仗着自己朝官的身份,在这类人物面前趾高气扬。“礼贤下士”这四个字,是勋还是会写的。
鲁肃是骑马来的,当下是勋随便跟老婆说了几句话,就把家眷都撇下了,跟鲁肃并骑进了许昌城。家眷的安排,自有老婆和鱼他、吴质他们去商量,是勋一进家门,就扯着鲁肃去恳谈,从东城风物、徐方局势,一直到天下大势,那是无所不聊啊。其实这时候年轻的鲁肃眼界还不算很宽广,而且平常话也不多,但架不住是勋深谙交谈之道(因其八卦的加值),很快就把鲁肃一肚子的话全都给勾出来了。
其间鲁肃就问啊,说是议郎你召我前来,究竟何意?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吗?是勋不禁心说,还真不怪你要问,我这两天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哪……
是勋请陈登帮忙访寻鲁肃,因为他估摸着这时候,鲁子敬虽然可能已经送了一囷米给周瑜,可还没渡江去正式参加江东的革命队伍,就有很大的机会抢先给搜罗过来。但他也没有料到,这位老兄竟然能够一请就到,所以此前根本就没有想过怎么安置鲁肃的问题。
要是按照一般穿越小说的格局,搜罗到个名人,那别问啊,直接留下当门客呗。可是鲁肃终究不是吴质,虽说家世不高,姓名不显,终究“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自己又不是三公九卿。怎么就能让他死心塌地地来做门客呢?要不然举荐给曹cāo?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可是又多少觉得有点儿怪可惜的……
所以他一连犹豫了好几天,到这时候见了面才开口说:“子敬徐方才杰,且先在勋家住下,待时机成熟,必将荐之于朝廷,使大展宏图,成其勋业。”一边儿说。一边儿注意观察鲁肃的表情。
好在,鲁肃也并没表现出啥不满来,没说你要么马上推荐我,要么我就走人了。是勋心说,嗯,此正在某的预料之中也,那我就先把你留一段时间,先不急着推荐给曹cāo——话说荀文若夹袋里那么多人哪,不也是一个一个慢慢地往外掏,没有一次xing全都囤给曹cāo吗?我刚跟曹cāo推荐了李通、王粲和董昭不久啊。鲁子敬你且先再排会儿队。
因为此前是勋仔细地回想了史书上的鲁肃传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位鲁子敬啊,本事虽然不小,野心还真不大,为人也非常的低调。鲁肃一直窝在东城那种小地方当土地主,散财募众,习练武艺,全都是为了自保,估计这时候还并没有做啥大事业的念头。后来他南下江东去投周瑜,那是不想上袁术的贼船,因而落荒而走,不是真想马上参加什么革命队伍。
其后的事情就有点儿奇怪,因为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周瑜把鲁肃推荐给了孙策。一种可能xing是推荐过了,但是两个人相xing不合,最终只得作罢;二种可能xing,就是周瑜也跟这儿慎着呢——如此佳人,老子先用上一段时间,不着急拱手献给主公啊。
周瑜不推荐,鲁肃也不着急,就跟周瑜家里吃白饭,好似打算把当初送出去那一囷粮食全都给吃回来似的。后来还是刘子扬写信让他去投巢湖大帅郑宝,鲁肃有点儿动心,周瑜这才急了,赶紧搬出“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的大道理,把他推荐给了孙权。
有人认为这刘子扬就是刘晔,是勋觉得不老靠谱的。一方面刘晔是谁了?那也是曹营有数的谋士,他的眼光就绝不会那么浅,偏要推荐鲁肃去依从一介水匪草寇;另方面,刘晔投曹的时候,孙策还没有死,换句话说,他写信给鲁肃的时候,已经身在曹营了,那为啥不让鲁肃来跟自己当同僚呢?除非,他表面上跟鲁肃亲近,其实跟鲁肃有仇……
拉回来再说,鲁肃既然能在周瑜手底下耐得住那么多年的寂寞,想必跟自己手底下,也多少能住个一年半载的。哪怕不分派他做什么事情,朝夕请益,也是绝对利大于弊啊,我是家虽然穷,也不差他这一口闲饭吃。
所以是勋就这么着把鲁肃给留下了,并且当天两人就聊到很晚——连晚饭都是跟一块儿吃的——确实挺投机。一直过了三更,是勋才说子敬远来,还是早点儿歇着,咱们明天再聊,告辞出来。
回到寝室一瞧,老婆原来还没有睡,跪坐在展开的被褥上正等着他呢。曹淼貌似有点吃味儿,见他进来,第一句话就说:“那不过一个乡下土财主,夫君为何如此殷勤啊?”是勋瞧她的神情,又似不满,又似嫉妒,似乎还有三分的好奇,好象在问:啊呀,你不会也有那种癖好?
这腐女,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是勋当即回复道:“鲁子敬有经天纬地之才,岂可目之为乡士?不要瞧不起家世低的人,想当初高祖不过一亭长,萧何是县中小吏,又哪有什么家世可言了?”
说着话脱衣躺下,就说要睡。但是曹淼不肯饶他,上前抱住了,撅着嘴说:“夫君好薄情,想是因那管氏女已有了身孕,因此便不要妾身了——妾是正室,竟然落于人后,真是太羞耻啦!”是勋没有办法,只好强打jing神,勉强地提枪上阵。可是这头儿就不好开,一开就剎不住了,当晚竟然被连续强索了三次,搞得他骨软筋麻,才被允许收兵。第二天早上,就比平常晚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差点儿误了给刘协说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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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汉家道微
建安元年八月,白露后一ri,司空曹cāo大宴宾朋,自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以下,与曹氏相友善的公卿大夫尽皆与会。是勋心说这么盛大的宴会,曹老大不会再麦饼就菜汤了?他欣欣然驾车前往,没想到才到司空府门口儿,就不期而遇见了一位老熟人。
当下赶紧跳下马车来,鞠躬如也:“孔公是几时到的许昌?”原来那人正是原北海相孔融,当下执着是勋的手,满面chun风地道:“ri中才入城内,谒见毕天子,曹公即有请帖送来,未及更服,便来与宴了——宏辅啊,自青州一别,如今已如鹏鸟高飞,连融都要瞠乎其后了。”
是勋赶紧逊谢说不敢不敢,完了问:“孔公大才,必有重用。既已得谒天子,不知所授何职啊?”孔融答道:“台省尚未颁诏,但揣测天子之意,应该是将作大匠。”是勋不禁笑道:“袁曜卿(袁涣)非营造之才也,宫室长久不完,天子忿怒。正要借重孔公大才,使新都早ri竣工。”
两人拉着手,一边谈谈说说,一边迈步入内。早有司空府的小吏迎上来,给他们安排好了座位——孔融本为二千石,倘若真的就任将作大匠,则亦为二千石亚卿,而是勋只是六百石,两人的座位隔得挺远。
是勋心说正好,他跟孔融熟归熟,其实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要是整场宴会都被迫挨着孔融坐,那可实在太过乏味啦。当下左右望望,只见自己上首是符节令董昭。下首暂时空着。然后是司空府主簿王必——很好。都是自己人,可以聊得起来,就不知道那空着的位子,究竟属于谁了?
太阳还没落山,宾客们就基本到齐了——只有主人曹cāo,以及主宾杨彪、赵温先于后堂相见叙话,要最后才出来。只是是勋下首那座位仍然空着,是勋就奇怪啊。谁这么大的架子,竟然姗姗来迟?还是说,临时有事儿来不了了?好,倘若开筵了还不见人,咱就招呼王必往前错一格,方便说话。
只听小吏的招呼声中,曹cāo左手拉着杨彪,右手扯着赵温,一起从后堂转了出来。是勋打眼一瞧,真奇怪。三公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小伙子,长得挺俊。肤sè尤其白皙,就跟荀文若有得一拼。只见三公都到上位坐下,那小伙子却拱着手奔自己这儿来了……呀,呀,他坐下了,就坐在自己下首。
是勋自然要问啊:“未熟足下尊颜,请教。”那小伙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还礼道:“不敢,家父为太尉,区区华yin杨修字德祖,请教阁下……”
呀,原来是杨修,闻名已久——想当年自己还冒过他的名来着——这还是初次见面。可是也奇怪,他干嘛跟着三公出来?曹昂也没跟在曹cāo身后嘛,赵温的公子也没跟着嘛,为啥就他一个跟着?哦,想必是杨彪带儿子来跟曹cāo打招呼,说不定就请曹cāo照顾他这个聪明小子,所以一直聊到现在。
当下点头示意:“营陵是勋。”
“原来是是议郎,”想不到杨修这小子对自己还挺感兴趣,“久闻是议郎诗文俱佳,又通‘五经’,前在邺城以一篇《别赋》压倒河北群贤,又在襄阳辩经以难颍子严、宋仲子,今ri得见,何幸如之?”
是勋轻轻摇头:“多为讹传,不值一提——德祖这是从何处来?一向无缘得见啊。”你要是跟着老爹到许昌来的呢,将近半年了,我没理由没见过你啊。杨修忙道:“此前游学在外,才入许访亲,得举孝廉,除郎中——ri后还请是议郎多多指教。”郎中比三百石,也是光禄勋的属官,算是是勋的同僚。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曹cāo跟上面痰咳一声,立刻百鸟……百官压音,全都支棱起耳朵来倾听。曹cāo说正当八月祀神之ri,月亦圆满,因而召聚百官宴饮赏月,希望大家从此竭诚合作,共同为朝廷效力……啦啦的好一通领导讲话。曹cāo发言完了,轮到杨彪,然后是赵温——这一套是勋这一世是头回听,但在前一世早听腻啦,所以只是摆端正了仪态,面露微笑,其实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不容易赵温讲完话,轮一圈儿又回到曹cāo——他是今天的主人嘛,自然要多说两句。好在曹cāo不是一个很喜欢废话的人,只是说:“cāo闻卿等前随天子在安邑,为逆臣所挟,又无资供,乃至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从官皆食枣菜,思之使人肝肠寸断……”
宴间不禁响起了几声喟然长叹,想必是经历过那段凄惨ri子的官员们有感而发。
是勋心说挺开心的ri子,你说这些干嘛?是想提醒大家伙儿:是谁把快要饿死的你们给救出来的?是谁带你们到许昌来吃香的喝辣的?喝水不忘掘井人,你们可不要辜负我曹cāo啊!是这意思?
只听曹cāo话锋一转:“虽然今ri得安于许,衣食无忧,然前事终不可忘。cāo素来节俭,ri常少茹荤腥,两餐唯麦饼、菜汤尔……”是勋心说不会,你不会今天还拿那些东西出来?接着听下去——“今虽大宴,然许下粮秣并不充足,亦不可过奢也。粗食淡菜,有不周之处,还请诸君原宥。”是勋心说最好你这只是客气话,我也不期望在你这儿吃到啥山珍海味,只要别太素淡,那就心满意足啦。
等到菜端上来,是勋一瞧,确实不怎么样,也就勉强可以入口罢了。第一道是大拌菜,第二道是烧野雁,第三道是鱼酢,第四道是烤狗肉脯,还有一大盆菜汤——是勋心说除了野雁不大好弄外,这就跟我家的ri常吃食没太大区别嘛。
宴会的主食是稻饭、豆粥,全都管够,但是因为粮食不足的缘故。所以每人只分给一瓯酒。不让多喝。
曹cāo一声令下。宴会开始,他先提议大家一起举杯,为天子寿,然后就开始各吃各的,也各开各的小会。是勋对这种盛大的宴会没啥兴趣,从来大宴不如小宴,小宴谈天说地也好,联络感情也罢。还能有点儿乐趣,这大宴又能如何了?连酒都不让喝饱,又有啥花样可玩儿了?
当下一边吃一边吃跟杨修、王必、董昭等人闲聊。满座都是朝廷官员,加上三公就在上面坐着呢,酒还不让多喝,这气氛就不可能热烈得起来。曹cāo大概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当下开口先跟孔融打招呼,闲聊两句,突然提高了声音:“文举为当世诗豪,今既与宴。安得无诗啊?”
是勋心说还好有孔融当挡箭牌,你没来找我。足感盛情。当下跟众人一起帮忙起哄,就听孔融笑着说:“诗兴因酒而来,曹公不让某吃饱了酒,如何有诗?更求一瓯,自然有诗献上。”
执金吾荣郃站起来道:“吾不善饮,此瓯仅尽一杯,余下的,便都送于文举。”孔融连连摇头:“不足一瓯,则诗亦不得全也。”太常王绛笑道:“余这瓯亦可相赠。”
当下两瓯酒就端到了孔融面前。孔融也不取杯,直接端起一瓯来,呼噜噜一饮而尽,然后抹一下嘴巴,缓缓地站起身,左右望一望,高声说道:“融初到许昌,途中因有感近年来国家多难,为六言三首,诸公请听——其一……”
是勋心说你的六言诗啊,我知道,我会背。果然就听孔融吟道:“汉家中叶道微,董卓作乱乘衰,僭上虐下专威。万官惶怖莫违,百姓惨惨心悲。”
众人闻诗,尽皆慨叹。
随即孔融又端起一瓯酒来,一饮而尽,继续吟第二首诗:“郭李纷争为非,迁都长安思归。瞻望关东可哀,梦想曹公归来。”一边吟着,一边朝曹cāo作揖,曹cāo也赶紧站起身来还礼,连说不敢,不敢。
是勋心说马屁这就开始了——孔文举你这才到许昌第一天唉,连官儿都还没正经当上呢,就如此的谀词滚滚,老子……余从此轻看汝!
孔融最后端起自己那瓯酒来,看了看,又叹口气放下了:“仅此一瓯,须慢些饮了。”然后继续吟诗:“从雒到许巍巍,曹公忧国无私,减去厨膳甘肥。群僚率从祁祁,虽得俸禄常饥,念我苦寒心悲。”
曹cāo听了,一拍桌案,“哈哈”笑道:“文举果一世之豪也,此三篇诗歌,若删去某家姓名,便足以流芳千古。”孔融也笑:“删不得,删去了便不成诗。”是勋正想继续在心里吐槽呢,忽听堂下有人来报:“天子御驾亲临。”
百官闻报,都是大惊,赶紧起身,准备下堂恭迎。可是就见刘协已经抢先进了大堂,还一边摆手:“卿等勿拜,今ri盛宴,朕亦前来同乐,可脱略行迹,休再行君臣之礼。”
曹cāo面有愠sè,先说:“安有见天子而不拜的道理?”率领百官跪迎,把天子让到上座,自退下首,等站起来以后,却朝天子身后的郎官们一瞪眼:“天子驾临,如何不早报来?”是勋心说是啊,怎么能由得皇帝到处乱跑呢?这还得了!你瞧着,从今天往后,曹cāo肯定要加强皇宫的禁卫,再不能让天子的行动离开自己耳目一寸一分了。
刘协坐下以后,就问:“闻得诸卿欢笑,适才在讲说些什么?”杨彪回答:“孔文举适才赋诗三首。”刘协大感兴趣:“是何诗?朕亦愿闻。”曹cāo赶紧拦挡:“孔文举追思前事,诗意哀伤,本不当于宴上吟诵,更不当入于天子之耳。”是勋继续在心里吐槽:其实你是不想让皇帝听见“梦想曹公归来”那几句?
就见刘协伸手往人群里一指:“朕闻是议郎亦擅为诗,当此盛宴,何不吟咏一首,以娱众卿?”
啊呀,是勋心说怎么就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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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人月团圆
刘协点明是勋作诗,是勋就不禁一愣啊,心说糟糕,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照理说这种场合,他就应该预先有所准备,但这回还就偏偏没啥准备——他这阵子都忙着玩儿注经了,昨天才刚把《诗经》的后三卷也即大、小雅和颂的部分注完,把备份儿献给了曹操,正打算明天再去献给皇帝呢。虽说这年月会至深处,宴至醉处,往往都免不了要吟诗作赋,但百僚群集之际,只要自己不故意去出风头,哪会有人来找这一个六百石小官儿的麻烦啊?
曹操点名孔融,那很正常,一方面他跟孔融是旧相识,有交情,二来孔融那也是二千石的高官——汉官二千石是个坎儿,再往上就是三公九卿和亚卿,都算高官——第三点最重要,孔融是积年的老诗人,他不作诗,谁作诗?可是自己不同啊,自己那么年轻,诗名这两年才刚打出来点儿,皇帝怎么会点自己?他犯什么中二病了?
照说自己就压根儿没跟皇帝谈过诗,论过文啊,平常谒见光说经了,还就怕这小孩子刨根问底,把自己给难住——经好糊弄,反正云山雾罩就得,诗文问题真不好硬拗。他今儿个怎么就想起来让我作诗了?不行,这小子还欠调教……教育啊。
可是皇帝既然点名了,是勋也不好不搭理,只能站起身来,一边搜肠刮肚地忙着想,一边慢悠悠朝上座深深一揖——唉,今天是八月祀神日,正好十五。搁后世就是中秋佳节。中秋的诗歌可是不少哪。抄哪首才好呢?
“臣驽钝之资,粗通文墨而已,岂敢在至尊面前卖弄?”当然这只是普通的客气话而已,是勋也没想着靠这几句就能给推了麻烦事儿,他只是在拖延时间,以方便构思罢了。刘协闻言,把面前的酒杯一端,立刻有郎官上来给满上酒。但他却并不喝,只是把杯一让:“是卿无须过谦。来,且饮了这杯酒,以助诗兴。”
是勋心说刚才孔融吟诗,那可是整瓯整瓯的痛饮啊,到你这儿才给我一杯,而且你面前的酒……连杯子其实都是曹操的!皇帝你还真会借花献佛啊!要是没有孔融还则罢了,孔文举珠玉在前,自己要作出什么样的诗歌来,才不会掉价呢?你听听孔融那三首六言。那也是未来能上选集的佳作啊(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会背),文辞虽不甚深。格调虽不甚古,但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便浑然如同璞玉一般……
哦,既然如此,自己也挑那些行文不太古朴生涩的抄好了,年代再往后错一点儿也无所谓。他一边想着,一边接过郎官递来的酒杯,缓慢但是持续地几口饮尽,完了伸脑袋朝堂外一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浮上半空。圆月……圆月……圆月弯刀……胡,自己究竟在想些啥了!
可恶啊,这人越是紧张,脑子里就越显得空空如也,几乎就啥都想不起来。说起中秋的佳作,现在还能搜刮出来的貌似也就只剩最著名的那首了,但那首实在是……那是宋词啊,怎么能用!罢了,罢了,只好临时篡改吧。
是勋拿定了主意,当下先从天子开始,罗圈朝众人作了一揖:“勋实无捷才,粗构而得,文不精深,词不雅驯,还望陛下与诸公原宥。”众人纷纷还礼:“是议郎无乃太谦?吾等洗耳恭聆大作。”
是勋一指天上的月亮:“今日为白露节后良日,按例,家人相聚,共祀常所尊奉神,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即勋之兄弟亦皆在都外……”是著、是宽在徐州,是纡还跟着任峻在兖州屯田呢,是峻则是最近出趟差,返回鄄城公干,这时候都不在许昌——“思之不由使人惆怅,再观缺月亦满,故有是诗。”
说着话,他就在席间缓缓地踱起步来,踱一步,吟一句:
“何期见明月,金壘持问天。姮娥怅然处,今夕竟何年。吾欲乘风去,迩来稻梁牵。故交多契阔,清光入无眠。月应无恚意,临别每团团。生魄继死魄,离合与悲欢。胡为涕沾袖,亘古难终全。唯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搁后世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他这是篡改了苏东坡最著名的词作——《水调歌头?中秋》,也就是那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把这阕宋词改成五言古诗,是有一定难度的,先不说因为语音的流转,很多韵脚都得重押,而其文辞的通俗、市井,就绝不是汉末三国时候语。所以是勋在短时间内粗粗地修了一下,但仍然显得不够雅驯——好在即席而诗,本就难得,众人本来就不抱太大的期望。
可是要论诗中之意,那是尽量保留了苏轼原词的精髓,听上去很象那么一回事儿。所以听完以后,孔话了:“见明月而伤离别,正合今日之景,宏辅此诗颇为难得。”曹操也说:“欲乘风而登月宇,知月有圆缺,乃思人有离合,想象颇奇。”
刘协一开始听得不是很明白,经这二位一解释,也就恍然了,当即抚掌赞道:“朕最喜其末句:‘唯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诗意本颇哀婉,恐不合于今日盛宴,然其末句善祷善颂,又可破涕为笑矣。”说着话一伸手,旁边服侍的郎官有机灵的,赶紧端了个空杯子过来,并且给皇帝满上酒。刘协高举起酒杯:“朕与诸卿协力同心,共度时艰,以安天下,愿从此我大汉域内再无父子、兄弟离别之事,明月长圆,人亦长欢吧!”
群臣赶紧一起举起杯来,三呼“万岁”。只有是勋在心里吐槽:就算天下太平,也不见得就永无离别。再说了,天下太平之日。就是你老兄退位之时。你现下还想不到。但估计很快就能明戏了……
是勋料想不到,他在中秋盛宴上一抄成名,打那以后不但皇帝见天儿扯着谈诗论文(终究比论经要轻松愉悦多了),还老有公卿大夫找上门来求诗,搞得是勋把肚子里那点儿存货就被迫囤出去了七、八成,都快要供不应求了。
加上老婆也不省心,每晚需索无度,就大有不怀孕就把老公活活榨干的豪情壮志……是勋实在是受不了啦。就想找曹操商量,我不当议郎了,你给我个别的官儿吧,越忙越好,我好有借口推天子、拒百官,外加夜不归宿。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呢,机会倒是自己撞上门来。那天司空府里又开小会,因为传来讯息,骠骑将军、平阳侯张济因为乏粮而南下荆州,结果在攻打穰城的时候中流矢而死。其从侄建忠将军、宣威侯张绣代领其兵。
倘若仅仅如此,还犯不上开小会商量。可是消息里还说。刘表在张济死后,竟然派人前去安抚张绣,允其进驻宛城,作为荆州北方的屏障。
许昌在豫西,宛城在荆北,所归属的颍川郡和南阳郡就紧挨着,许、宛之间直线距离不过200公里,换算成当时的尺度不过500里,加上道路曲折和河流阻隔,急行军顶多七天也就开到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绣对许都的威胁甚至要大过了淮南的袁术。原本那儿是刘表的势力,刘表坐守之辈,轻易不跨州出征,而且暂时不敢撕下朝廷忠臣的假面具,但张绣不同啊,他叔叔张济已经帮着郭汜追捕过一回天子了,谁敢保证他就毫无异心?
只有来到了这一时空,处在曹家谋士的位置上,是勋才算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原本的历史上张绣才刚占据宛城还不到半年,曹操放着东方的吕布和南方的袁术不打,先要朝向西南方,跑宛城去揍他。
可是这时候,曹操还并没有西征的打算。一则按照原计划,秋冬之际要继续去南讨袁术的,大量物资都向汝南甚至淮南集结,轻易不好再往回调;二则为了营建许都,虽然今秋收成不错,收入高但开销也大,财政状况就很捉襟见肘,也拿不出再多的物资来保证两线作战,或者跨年间两次出征了。所以曹操才要召集群臣商议,看看该当如何应对。
这回郭嘉抢先发言,说张绣就位置来说,虽然对咱们挺有威胁,但他的实力还很小弱,不妨先放一放,还是专心去打袁术——“宏辅前番所献离间之计,既可用于袁、孙,亦可施之于刘、张也。”
钟繇说这事儿多少有点儿难办。前此孙策连老爹的爵位都没有正式继承,光被袁术表为行殄寇将军,所以咱们请天子下诏,拜他为讨逆将军,准袭乌程侯,他就挺高兴。可是如今张绣身居建忠将军、宣威侯的高位(刘协在长安被迫大封关西军头,谁都混得不低),咱要下什么香饵,他才会上钩呢?
众人全都低头沉吟,是勋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道:“不如任其为南阳太守,如何?”
曹操一拍几案:“妙计也!”
荆州八郡(原为七郡,刘表多分出一个章陵郡来),按道理说各郡太守全都得由朝廷任命,无论州刺史还是州牧都无权插手,最多也就是试着表一表而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大权在握的州刺史、州牧们,所表的郡国守、相都能正经管事儿,相反朝廷派去的倒往往被地方实力派给轰回来。所以南阳太守一职,就应该是刘表的禁脔,而张绣虽然屯驻在郡治宛城,他的势力也覆盖不了整个南阳郡,大部分地区还是听刘表的调遣。
是勋献此一计,就是要给刘表和张绣之间插进去一颗钉子,使他们产生不信任感甚至互相嫉恨,到时候张绣可以名正言顺地吞并整个南阳郡,难道刘表就会视若无睹吗?就会主动避让吗?刘表肯干,他手下人也未必肯干哪。
终究南阳郡最南端的邓县,跟刘表所在的襄阳城就光隔着一条沔水,遥遥相望,张绣要是真夺取了整个南阳,等于手持一把利刃顶住了刘表的哽嗓咽喉!
曹操说那就这么定了,通知文若,让尚书台拟诏,拜张绣为南阳太守,由朝廷遣人去宣诏。是勋突然一拍胸脯站出来,也别劳烦别人了,不如便由区区来跑这一趟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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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宛城宣诏
是勋所以又不怕出差了,想往宛城去跑一趟,一是最近在都内实在烦心,巴不得逃出去避避风头,二是为了去见那位智计无双的贾文和一面。张绣算什么东西?根据史书记载,这人打仗可能还算挺厉害——当然不能跟曹操比——但是野心不大,智略也很普通,要是没有贾诩辅佐,曹操踩他就跟踩只蚂蚁似的,丝毫不费力气。要是光去见张绣,大可不必自己亲自出马,可是要见贾诩,换别人去那还真不放心。
是勋倒不是自视过高,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贾诩。只是别人未必对贾诩有什么戒心,就容易中了他的道儿,自己好歹通过前一世研读史书,知道这位贾文和是何方妖孽,大概有些什么算计。另一点,他确实挺崇敬贾诩的,想趁机去见上一面,最好再套套近乎——话说活到今天,能让他愿意屈尊跑上门去拜见的名人可不多啦,轻易不容错过啊。
建安元年十月,朝廷下诏,任建忠将军、宣威侯张绣为南阳太守,增食邑三百户,使议郎是勋赍诏前往宛城。
是勋这回奉命出都,曹操派了一百精锐相随,队官是他的老熟人孙汶——孙汶由是勋.推荐给曹操,因为他身手敏捷,能够空手入白刃,所以加入了曹操的警卫班子,直属于都尉典韦。此外,是勋还带上了三个人:一是义阳少年魏延,太史慈收他为徒,以毕生武艺相授,这回托是勋带出来见见世面。开阔眼界;二是门客吴质。三是食客鲁肃——虽然一心想见贾诩。但是是勋知道,贾文和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这边儿多两个帮手,可能做起事来要方便一点儿,心里也更踏实一点儿。
吴质为御,鲁肃和是勋同乘。这一路上,就见鲁子敬始终微蹙着眉头,好象有什么心事。是勋就琢磨啊。他也在我家吃了好几个月的闲饭了,是不是吃腻味了?我要是不把他.推荐上去,这小子反正也没把家眷接到许昌来,会不会瞅个冷子就落跑啊?不成,我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他一下。
于是当晚居于亭舍,是勋就问啦:“子敬似有忧思,可是怪勋不举荐于你么?”鲁肃轻轻摇头,想要笑笑,可是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宏辅多虑了。肃无所思,只是……牙痛而已。”
是勋差点儿笑出声来。心说怪不得你老沉着脸,好象谁该了你好几万钱似的。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那确实够受的,而且这年月还真不容易找到牙医。当下叫个小兵打了点儿深井水过来,让鲁肃含漱着,可以略微缓解疼痛。
可是既然聊起来,是勋也不肯就此罢休,得趁着这个机会再好好探探鲁肃的底儿才成。于是他就问:“子敬志向如何,可能与勋言及么?”
鲁肃把嘴里含着的凉水吐了,缓缓地道:“肃有何大志?原在乡中,不过召聚乡丁,欲保安一方而已。若非宏辅召唤入许,便不知天下如此广阔,正多大丈夫用武之地,不必蜷屈于乡梓一隅也。”
是勋心说就知道你没啥大志,主要还是眼界不够宽广的缘故。估计在原本的历史上,你所以跟周瑜家里连吃好几年闲饭,也是还没想清楚自己该走的道路,所以才不着急请周瑜举荐你。当下他就问啦:“既然子敬欲求用武之地,勋是将卿荐于朝廷呢?还是荐于曹公呢?”你说吧,你打算去做啥,我都能帮忙。
鲁肃吸一口凉气,似笑非笑地说:“难道是肃近日食量过大,宏辅已无粮资供,故而要赶我出门么?”
“是何言欤?”是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子敬大才,终不能长久寄食于某的门下。即便季重……”说着话指了一下旁边的吴质,“年齿尚幼,等过一两年,也是要荐他出仕的。”
“便出仕又如何?”鲁肃微微苦笑道,“某与季重,论及家世,皆难望得好官也。”
是勋一想是啊,鲁肃和吴质,论起家世来就都很低,甚至可能比麋竺还低,要在太平时节,没有特别的际遇就很难升迁,官至千石也就到头了。比如吴质,史书上记载,他先后当过朝歌长、元城令,就算有曹丕的看重,甚至就连曹彰、曹植、曹真、曹休也跟他关系不错,却一直升不上去,而且就算做了官,乡里照样瞧不起他。可是某些人运气不错,赶上了汉末乱世,以麋竺的出身,现在就已经做到二千石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后来还做到安汉将军。吴质更不得了,一个卸任的县令,曹丕一当皇帝就立刻破格提拔,拜为北中郎将,封列侯,持节都督幽、并诸军事,简直跟坐直升飞机一样。
汉初是军功贵族的天下,到武帝时代才有所改变,拜了个年轻时候放过猪的老儒生公孙弘为相,随即军功贵族垮台,儒学世家开始登场,延续到东汉末年,就已经垄断了绝大多数的高级官职。吴质、鲁肃这类“单家”子弟想要出头,一是得靠军功(就那样还未必就能爬多高),二是得碰上改朝换代、鸡犬升天的好时候。
你们运气确实不错,这年月到处都可以挣军功,而至于改朝换代嘛……嘿嘿,应该也不远啦。
所以鲁肃对做官兴趣缺缺,是勋完全可以理解,但他不能就此顺杆儿爬,说那你一辈子在我家吃闲饭好了。于是继续试探:“曹公之任人也,不论门第,只看贤愚,勋将子敬荐于曹公可好?”
鲁肃还是摇头,说:“曹公麾下,良才济济,肃安敢与贤人君子并列?宏辅不必多虑,肃暂无出仕之念,唯愿在卿家中为学,时有裨益。异日再起他念,自会与宏辅言之。”我先这么着混段日子再说,说不定哪天就能看清楚自己要走的道路啦,到时候再麻烦你吧。
是勋说行啊,那就先照旧吧——能把鲁子敬一直揣在兜里,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不止一日,到了宛城,张绣排开文武至郊外迎接。是勋展诏而读——汉代的诏书非常质朴,不搞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花架子,尚书制诏,可是也不跟唐宋那样开头就先“门下”,只是先报年月日,然后就直接切入正题:
“建安元年十月癸亥。司空臣曹操稽首顿首上疏皇帝陛下:迩来国祚稍倾,大驾南迁,当此波荡之际,必用忠干之臣,以复旧制,以绍先业。伏惟建忠将军、宣威侯绣,武力既弘,忠孝秉节,今驻宛城,为都邑之西屏。应予嘉勉,以酬其功。期拜绣为南阳太守,增邑三百。臣昧死请。制曰可。”
基本上就是照录了曹操上奏的主要内容,向张绣表示,你这个太守可是曹操帮忙请下来的呀,最后加上“制曰可”三字,表示皇帝通过了,多么简单明暸。
当下读完诏书,张绣面东而拜,起身接诏,然后拉着是勋的手就往城里走。是勋就斜眼左右乱瞟啊,究竟哪位是贾文和呢?光从面相上,这就完全瞧不出来哪。
张绣就一彻底的武夫相貌,穿的也是戎服,头戴巾帻,双插雁羽。他手底下也大多都是武将,只有两三名文吏,老的老,小的小,瞧着都不似贾诩——贾文和这时候大概快五十了,但是是勋在许都听人说起过,他的相貌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很多,瞧上去也就三十多不到四十岁……可是那些文吏,就没一个落在这岁数上的。
转念一想,可还真说不清贾文和究竟算文官还是武将。他最初被任命为平津都尉,后做讨虏校尉,那就是武职了;跟着李傕、郭汜入京以后,那些同僚都拜将军,他却偏偏去当文官,先做左冯翊,后当尚书,因母丧辞官后又被加了光禄大夫的头衔;李、郭大交兵的时候,贾诩前去劝解,就被硬安了个宣义将军的武职,李、郭罢兵后他又把将军印绶退还了朝廷。所以说,按道理这时候的贾诩应该没官,是个白身。
真要是白衣处士,张绣是不好把他带到这种场面上来的,但是根据史书上所说,张绣是一刻都离不开贾诩啊,所以很可能随便给他身公服穿戴了也混进来。汉代虽然文武并重,但一般士人还是更重视文职,曹操当兖州刺史兼行奋武将军的时候,就也整天穿着文吏的冠服。可是真说不定贾诩就比较各色,今天是穿着戎服来的。那么武将当中,有没有谁瞧上去比较象呢?
张绣拉着是勋的手表示亲密,可是也就拉了一小会儿而已,走出几步去就各自上了马和车,并驾前行。是勋跟这儿东张西望,张绣就奇怪了,问他:“是议郎在看些什么?是在看张某的兵马,还是寻找熟稔之人?”
是勋心说我还是直接问吧,说不定他就压根儿没把贾诩带出城呢——“有一位贾文和先生,传言在将军幕下,不知何在?”
张绣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贾先生绣所惯熟也,然而传言不实,闻其现在华阴,并未到宛城来。”
啊呦,是勋心说我来早了,敢情贾诩这时候还傍着段煨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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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酬功谢德
宁辑将军段煨段忠明,在董卓余党中算比较有节操的一个,他屯兵在弘农西部的华阴,重视耕织,不扰百姓,并且在献帝东归途中进献衣食,执礼颇谨。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贾诩离开李、郭以后,就去投靠了他。
但是段煨这人有点儿小心眼儿,他瞧着贾诩原本跟自己是同僚,地位差不多高,而且本事还比自己大,就总疑心贾诩想鸠占鹊巢。因而张绣一派人过去迎接,贾诩就南下了。有人问贾诩,说老段对你不错啊,你怎能说走就走呢?贾诩说你瞧着吧,他现在对我挺好,我要呆久了他肯定要下毒手,还不如现在走人,他心里也高兴,又希望我帮忙在外部给他拉盟友,所以对我留下的妻儿也会继续照顾下去。
按照史书上的说法,“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可见不是张绣主动去找贾诩帮忙的,完全是贾文和刻意给自己找的退路。此老之深谋远虑,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是勋来早了,这边儿张绣才刚进宛城,曹操得着消息,就把他给派过来了,而贾诩还没离开段煨呢——至于是不是已经“阴结”了张绣,张绣不提,是勋也猜不到。这可该怎么办呢?掉头回去?是勋心说我此来主要目的就是想见贾诩,不是真来挣这点点儿出闲差的功劳的呀!
当晚宿于宛城之内,他就找鲁肃来商量。鲁肃说我听说过贾文和,那就是一超级大混蛋,要不是他煽动了李傕、郭汜等人造反。攻入长安。天下也不会这么乱腾。是勋就说啦。这不能怪贾诩,他当时只是为了保命啊——比方说你受了冤屈,起而一搏还能活,束手就擒必定死,你会不会造反?
他这话要是拿来问个大忠臣或者伪君子,对方肯定会说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套话,但鲁肃既非忠臣(起码不是大汉的忠臣),也不虚伪。当即就垂下脑袋,沉吟不语,等于默认了。
是勋又说了,我前在许下,接触了很多跟随天子从关西逃过来的公卿大夫,大家都挺感激两个人,一个是贾诩,一个是段煨,说明他们还在竭力弥补自己因为攻长安而对国家造成的损害。可见其人尚有羞耻之心,不属于彻底没救的那一类型。
鲁肃抬起头来问:“宏辅甚为嘉许贾文和啊。此人果有奇才否?”是勋答道:“贾诩之智,可比曹公幕中的荀公达。”然后他就跟鲁肃说了。我这回请命出使,是因为有传言贾诩就在宛城,所以想来见他一面,可如今得知他在华阴,咱怎么办?是先回去,还是干脆绕道去华阴跑一趟?
鲁肃就问了,你见贾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把他招揽至曹公麾下吗?是勋心说这个么……我还真是没想好。照说贾诩迟早是要投曹的,自己顶多就是把这一时间拉前,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贾文和于天子、百官都有恩惠,他要是这阵子想投奔许都,早就可以去了,为啥还要先后依附段煨和张绣呢?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还没有看清楚许昌小朝廷的前途,还不肯着急压宝。
那么自己此去,有机会说动他现在就投曹吗?实话说可能性不大。那自己去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简单地仰慕其名,想要见他一面?
其实是勋在内心深处,是希望“战宛城”的悲剧不再出现。曹昂还则罢了,曹德和太史慈都跟他相交莫逆,那么曹安民是曹德的独生儿子,典韦最近跟太史慈打得挺热乎,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瞧着这二位都莫名其妙地死在那一战当中呢?
但是这话不好跟鲁肃说,他只好装模作样地一捋胡须:“贾文和多智而近妖,若不能及时网罗,迟早为曹公……为朝廷之患啊。”
鲁肃对是勋挺有信心,说:“以宏辅如簧之舌,料能说动贾诩,使赴许都。然而此番出使宛城,而非华阴,使毕而不归,可乎?”你终究没有得到曹操的同意,出完差不回去,随心所欲地跟外面逛荡,这不大好吧。是勋问:“可有两全之策?”鲁肃就说啦,你不妨写下一封信来,仔细跟曹操说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派人快马返回许昌去请示。咱们出使完了张绣,那肯定是要直接回去的,但是随便找个借口——比方说张绣盛情挽留——多住几天,以待消息,料想问题不大。
是勋说好,当即就伏案给曹操写信。但他当然不能把真话合盘托出,只是跟曹操说:我在宛城得到了贾诩的消息,此人若归长安,则关西难定,若投许昌,则天下易平,希望可以派我再去华阴一趟,探探他的口风。
然后是勋就暂且在宛城留下来了。他不说走,张绣也不好轰,于是每日设宴款待是勋。是勋趁机就游说张绣,说你跟着刘表有啥前途啊?如今曹公贵为司空,掌握朝政,将军你要是真如诏书上所说,愿意为许都西南方向的屏障,北则抵御关西群寇,南则监视刘表的动向,则不但南阳一郡可保无虞,将来的富贵也无可限量啊。
张绣这人耳根子很软,史书上说他对贾诩言听计从,固然有尊敬、信任贾诩的原因,但同时也有自己没主意,要找人帮忙拿主意的原因——说不定贾诩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特性,才“阴结张绣”,一定要到宛城来入张绣之幕。所以是勋舌灿莲花地反复劝说,张绣越听越觉得有理,第三天就写下上奏,向朝廷谢恩并且发誓愿竭忠悃以效忠天子,同时还写下一信,委婉地向曹操表达了依附的意愿,并请曹操将其上奏递交朝廷。
是勋派个小兵快马把信和奏章都送去许昌,他自己仍然留在宛城不走。张绣拐弯抹角地问他原因,是勋就说啦。你这儿既然是许昌西南方向的屏障。我当然要暂且留下来多瞧瞧。也帮你出点儿主意,以免为奸人所趁。张绣不疑有他,继续每天盛情款待。
七天以后,许都的回信到了,同意是勋再跑华阴一趟,去见段煨和贾诩。不过这回曹操没有跟对待张绣那样,上奏请天子加那俩的官儿,而只是以司空府的名义。派议郎是勋出使华阴,一方面嘉勉段煨,另方面督促段煨与吕布等协力同心,共讨李傕、郭汜。同时,按照是勋的请求,曹操还额外附了好几摞公卿大臣的手书……
是勋得信大喜,当即辞别张绣,带着鲁肃、吴质、孙汶、魏延等人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发。他们翻伏牛、金门,渡雒水,又东绕枯枞山。终于在半个多月后抵达了华阴县城——这就比许昌到宛城之间的道路要难走多啦。是勋有时候也不禁想道,自己这是何苦来哉?我只要不使天下大势彻底改变。起码这中原之地,迟早都是曹家的,我傍着曹操,就能一直踏实吃安生饭,何必这么卖力呢?再说了,这本来就不是本职工作,是我自己生讨来的额外差事啊。
曾参曾经说过:“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理论上这是一个当代正直士人所必备的品德操守,但问题是勋从骨子里就不属于这一时代,更非士人,也未见得有多正直……难道自己最近读经,终于跟是著一样,把脑筋给读傻了吗?
不过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觉得该不该做,值不值得做是一回事儿,最终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并非纯粹地受理智驱使,似乎也并非纯粹地受感情影响。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也遥控着历史机器当中的每一枚小螺丝钉吧……即便是勋仍然不相信上天,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暗中咒骂过多少遍老天爷了。
所以他心里也在打鼓,这老天爷耍自己是耍惯了的,会不会自己北赴华阴的同时,贾诩却南走宛城……要那样就太无奈,也太搞笑了。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华阴,段煨早已得着消息,但此刻是勋的身份并非天使,因此也不必出城相迎,而只是遣名从事接入城中,而自出府门恭候。进城的路上,是勋悄悄问那名从事:“传言故光禄大夫贾公正在华阴,可确实么?”从事恭敬地点头答是:“我家将军与贾……公须臾不离,或许也会来迎接议郎。”好加在,这回没有擦肩而过。
果然,段煨真的带着贾诩出来了。是勋注目这位大名鼎鼎的贾文和,啊呀,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啊”,又所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贾诩长得可实在不怎么好看哪。
就见此人个子不高,肩膀挺宽,手短脚短,就象是个正方形,而他的脸也是方的,颌骨挺宽。不过正如传言所说,年近五旬的贾诩,肤色虽然有点儿黧黑,但挺光滑,皱纹不多,胡须也不浓密,瞧上去就似乎还不到四十岁。
段煨、贾诩将是勋迎入府内,分宾主落座。是勋递上司空曹操写给段煨的书信,并且又唤从人抱来两摞竹简、木牍,堆在段、贾二人面前——“前此李傕、郭汜肆虐,挟持大驾、凌迫百官,幸有贾公调解遮护,使朝廷保安。其后驾幸华阴,段将军周全衣食,执礼甚谨,杨定矫诏相攻,而将军仍然不废职贡。大驾得以返雒迁许,百僚得全首级,皆二君之功也。故而勋离许之际,公卿大夫皆有书信托以相奉,以感念二君的功德。”
那些信是他特意请曹操找百官要来的,上起太常王绛、太仆韩融、执金吾伏完等,下到屯骑校尉姜宣、尚书王隆等,足足好几十封——只有任职三公的杨彪、赵温自重身份,没有参与。
贾诩瞟一眼段煨面前的书信,又瞧瞧自己面前的书信,不禁暗道:“看起来,这位是议郎来意不善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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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文和诡谋
段煨为华阴之主,他面前案上摆着十多封感激的书信,贾诩只是一个食客,面前案上的感谢信却多过段煨两倍还不止——这太明显的“离间”之策了呀!贾诩不禁想到,这是曹操的意思呢,还是这位是议郎的计谋呢?要是曹操的意思,是议郎本人知道不知道呢?
果然瞧着段煨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大好看,但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随口敷衍几句,就借口公务繁忙,退回后堂去了。是勋心说你走就走吧,我正好跟贾文和面对面好好聊聊。
当下朝贾诩一抱拳:“都内诸公,都托勋向贾公致意。”贾诩摆一摆手:“某乃白身,不敢称‘公’。”是勋笑道:“以贾公之才,及所建之功,往赴许都,虽九卿可立致也,勋又怎敢怠慢?”
贾诩心说游说开始了,果然是曹操派你来招揽我的。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诩本附李傕、郭汜,为凉州罪臣,有大过于天下,区区小功安可弥补?何颜立于朝堂?唯依之故人,苟延残生罢了。”
是勋心说你就装吧,你要是毫无野心,也不会暗中与张绣勾结,也不会后来劝说张绣投靠曹操。张绣最高也不过做到破羌将军,你却位列三公,身为太尉——你会只想找个熟人傍着吃闲饭?谁信哪!当下微微一笑,继续劝说道:“昔王允秉政不公,首恶既灭,胁从自不当论,而况公等仅份为董贼之属者乎?”董卓麾下部队不全是“董家军”,也有很多朝廷明令划归给他的部队,怎么能够全都算成是逆党呢?
——“迫至绝地。自然铤而走险。即无贾公之言。李、郭等亦将反也。而贾公于入长安之后,上辅天子,下护百僚,出典选举,所拔皆为贤良,海内称之。是有大功于国,安得有罪?”
贾诩听对方给自己洗地,心里挺高兴。但是脸上绝不表露出来,而只是再摆一摆手:“往事不必再论。诩无远志,亦不欲再官,得以安居足矣。”
是勋把坐席挪近一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时局纷乱,非公无以定天下,天下不定,而独求安居,其可得乎?况段将军性疑,暗忌贾公。久必为图。贾公一日不离华阴,则段将军一日不安。而公亦难苟全性命也。公去,则段将军必喜,又望公结大援于外,必厚待公之妻子,岂非两全之策?”
是勋基本上就是照抄史书上所载,贾诩解释自己离开段煨原因的那段话,这是真正的剽窃,也是真正的未卜先知。贾诩听了,不禁大吃一惊。他倒不是吃惊是勋窥破了自己的心事,而是——你这话真是说给我听的吗?咱们现在可还在段煨的府里,在他大堂之上啊,旁边全都是段煨的耳目!你其实是说给段煨听的吧,你是想要逼我走吧!此之人心,何其毒也!
贾诩不打算跟是勋再谈下去了,再谈下去不定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说不定就激得段煨当即从后堂蹿将出来,拿根棒子把自己赶走……其实那倒也不错,就怕段煨抄出来的不是棒子,而是刀剑……因而他朝是勋拱拱手:“是议郎远来,旅途疲惫,还是先歇息吧。议郎所言,容诩细思。”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细思,前脚才把是勋糊弄走,后脚赶紧就去找段煨——段哥,你听我解释……而且,弟还有一计献上!
越是聪明人,有时候越会想得太多,甚至钻牛角尖儿,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说的这个道理。是勋有时候就会想多,而且他也觉得原本历史上的贾诩到了晚年,风声鹤唳,也经常自己吓自己,搞得“惧见猜疑,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他这活得得有多累啊!
其实贾诩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罢了。为避猜忌,自污为上策,如王翦也,如萧何也,谨守臣节则是下策——别人真会相信你贾文和无欲无求吗?其实以贾诩的智慧,完全可以行止自若,一如旁人,因为他可以号准曹操父子的脉搏,可以距离越界永远只差一步,而不必要缩得太厉害。你瞧瞧他向曹丕献“自固”之术,跟曹操说“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三言两语之间,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帮曹操把继承人问题给解决了,既有如此智谋,还需要那么保守地避免猜忌吗?
要么他想多了,要么就是因为弄死了曹昂和曹安民以后,本能地觉得天下大势终归曹操,但自己恐怕再也得不到曹操的信任了……
比方说这回,他也想得太多了,其实是勋压根儿就没策划什么“离间计”——反正你早就打定了离开段煨的主意,还用我从中耍什么花样吗?是勋只是因为想把贾诩拉到许都而不是宛城去,所以普通地见招拆招罢了。但是贾诩就因此是坐立难安啊,紧着跑去跟段煨解释,还给段煨献上了一条毒计……
对于贾诩的谋划,是勋肯定是猜不到的——因为主客场的关系,哪怕换了荀攸、郭嘉,一样猜不到。他回到段煨派人给自己安排的住处以后,就找鲁肃过来商量,说贾诩此人,心不可测,我试着再劝他一两回,要是见不到啥效果,咱就只能打道回府啦。
是勋有点儿头疼,他自认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哪怕是曹操、刘备这类枭雄,除非某些时候刻意隐瞒,否则内心所思所想总能多多少少地反应在外部的表情、举止上,使他得窥蛛丝马迹——而即便刻意隐瞒吧,是勋也起码能瞧得出来他在装假。只有两个人的表情他实在看不透,一个是郭奉孝,还有就是这个贾文和。
不过也无所谓啦,自己并不想真跟这二位斗——就不说一个份属同一阵营,另一个也迟早会上曹家的贼船,以是勋的能力,此际的势力,真能跟他们斗得起来吗?那种人精儿脑筋随便一转,就有一万条法子可以弄死你。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跟这二位套交情、拉关系,让他们成为朋友,而非仇敌。
就这么着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段煨就派人来请,说昨天时间晚了,今日要大设筵宴,款待是议郎。是勋欣然前往,只见段煨上坐,贾诩陪坐,摆下了挺丰盛的饭菜,还有可以放量畅饮的美酒。三人随便说些场面话,貌似都吃得挺开心,直到酒过三巡……
突然有兵来报:“吕布已率军欲自风陵渡过河,直迫我华阴而来!”
“啊呀!”段煨闻报,不禁大惊失色,“我命休矣!”
是勋挺奇怪啊,就停下酒杯,询问缘由。段煨满脸的惶急之色,直跟那儿转磨,还是贾诩貌似比较镇定,当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向是勋介绍了一番。
原来那吕布自从受封并州牧以后,就先驻军新安,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此后不久,曹操奉车驾南迁,杨奉、李乐等河东将帅从后追赶,几乎全军覆没。吕布趁机渡过黄河北进,并吞了这几家的残部,夺取汾南地区,继而北上白波谷,直抵平阳城下。於夫罗率军与战,不幸中流矢而死,于是右贤王呼厨泉继为单于,进左贤王去卑为右贤王,以於夫罗之子刘豹为左贤王。呼厨泉向袁绍求告,袁绍派大将张郃、韩荀率军往救,跟吕布在平阳城下小小见了一仗。吕布自知实力还不足以和袁绍对抗,于是主动提出和谈,以白波谷为界,缓步退回了安邑城。
此后吕布在安邑安生了几个月的时间,兵力膨胀到三万余,前不久即派从事王楷到华阴来,要求段煨跟他协力同心,共讨关西的李傕、郭汜。段煨当即推辞,说我兵马实在有限,加上今年收成不是很好,无力动兵,温侯想伐关西,自己去伐就是了,我愿意帮忙保障你的后路。但是吕布不肯答应,说要么你让出华阴,退往别处,要么我自己来取华阴,你准备打仗吧——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贾诩就说啦:“吕奉先在河东根基未稳,原以为仅止威吓而已,不会真的率军前来,却不料……”他瞟了满头大汗的段煨一眼,“华阴兵不满万,骑不足千,这可如何是好?”
是勋心说“如何是好”?你问谁哪?要是连你贾文和都拿不出什么对策来,换了谁在也不成啊。吕布真的杀过来了吗?就真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要等我到了华阴的第二天他才来?你们这是故意演戏给我瞧吧?
他内心生疑,可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劝段煨道:“既无力与吕布协同以伐关西,又难守华阴,将军何妨暂退?弘农、渑池之间,也可纵横驰骋,至不济退回许昌可也。”
段煨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苦笑道:“某在华阴,恳田兴农,开渠引水,费了无数心思,怎能甘心拱手送于吕布?”是勋淡淡一笑:“将军要么奉送华阴,要么连自己首级也送于吕布——何去何从,请详思之。”我管你真的假的,要是能够趁机把你从华阴连根拔起,我也开心得很哪。
贾诩望望是勋,又望望段煨,突然一摆手:“诩倒是有一计,或许可免将军之难——何不请是议郎前往吕布军中,劝其退兵呢?”
啊呦,是勋心说来了,你丫终于开始算计我了!原来这个套儿是下在这儿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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