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你瞎想什么
“七少爷回来了。”
屋内,慕若菱正等得焦急,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她忙来到窗前向外望,果真看到了林长歌的身影。
“小院的情况如何?表妹没把豫王爷怎么样吧?”林长歌一进屋,慕若菱立刻开口询问,语气充满担心。
虽然离开时她特地提醒警告了姜锦,而姜锦也做了保证,但她却不敢保证姜锦一定能说到做到。
毕竟姜锦仗着林长歌对她的宠爱和愧疚之心,已经不止一次地做出胆大妄为的事了,上次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毒杀豫王爷,若不是看在林长歌的面上,她是断不肯轻易放过的。
林长歌被不可救药的姜锦气得是头昏脑涨,身心疲惫不堪,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听到慕若菱的问话,他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你不用担心,豫王爷很好。”然后便倒在床榻上不愿动弹了。
见林长歌变成了这幅颓废模样,慕若菱猜定是姜锦又做了什么让人不省心的事。
她上前脱下林长歌的靴子,又拉起棉被盖在林长歌身上,“七少爷若是累了,就躺下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林长歌用被子紧紧蒙住头说:“累倒是不累,就是事情太糟心太让人郁闷,我迟早被她给气死。”
慕若菱闻言,感觉事情似乎还挺严重,遂在床沿坐下,温声说道:“表妹又做了什么竟让七少爷如此生气,不如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七少爷的忙。”
见林长歌不语亦不动,慕若菱推测道:“莫非表妹又逼你夺皇位了?”
林长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这倒没有。”
慕若菱继续推测道:“先前表妹让你夺皇位你不肯,她该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豫王爷,然后求豫王爷把皇位让给你吧?”
林长歌无语,忍不住掀开被子白了慕若菱一眼,“你瞎想什么呢,你觉得这可能吗?”
慕若菱一脸无辜,“你又不告诉我,我只能胡思乱想了。”
林长歌虽然拒绝了姜锦的请求,但他心里很清楚,姜锦不得到皇后之位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暗暗琢磨了会儿,最终决定把此事如实告诉慕若菱,看看慕若菱有什么想法。
他坐起身,握住慕若菱的手无奈地说道:“怕你为难,本不想告诉你,可事情总要解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表妹她……她一心要做皇后,我劝不动她。”
慕若菱瞳孔微缩,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所以你决定夺皇位是吗?”
林长歌再次无语,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又瞎想,我是林长歌,怎么可能去夺齐家的江山,不要说夺了,即便豫王爷拱手让给我我也不会接受。”
“那……”慕若菱糊涂了,“你不做皇上,表妹她又怎么做皇后呢?”
林长歌静静看她片刻,才艰涩地说道:“表妹她……她要嫁给豫王爷。”
慕若菱双眼蓦然睁大,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姜锦不是一心要嫁给林长歌的吗?而且她还听说她和林长歌成亲那日,姜锦也在自己房里设了喜堂,甘愿暂居妾位侍奉林长歌,怎么现在又要嫁给豫王爷了?真是为了皇后之位吗?
第182章 你舍不得她?
听到林长歌说姜锦要嫁给豫王爷,慕若菱震惊万分,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再次确认道:“七少爷说的可是真的?表妹她真要嫁给豫王爷?”
林长歌叹息一声,只觉得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道:“这还能有假,表妹已亲自向豫王爷表明心迹,只是豫王爷不肯娶她,所以她就想让我们出面帮忙说和。你说这不是胡闹么,我如何能答应。”
慕若菱犹豫了下,轻声问道:“你……舍不得她?”
林长歌见慕若菱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就是她这样怀有目的的嫁给豫王爷总让人觉得有点……哎,我也说不清楚。
如果他们两个彼此有感情也就罢了,我很乐意成全,可这样算哪回事儿?还有,如果她做了皇后,你四妹妹怎么办?你还会让你四妹妹嫁给豫王爷吗?”
想起对豫王爷痴心不改的宁芷云,慕若菱的情绪低落下来,认真权衡一番后,说道:“虽然我四妹妹真心爱慕豫王爷,也不是特别在意皇后的位置,可如果表妹做皇后,我是不会让我四妹妹进宫的。宁芷冉一死,四妹妹就成了大将军府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林长歌明白慕若菱的心思。
慕若菱肯定是怕宁芷云受到伤害,更确切地说是怕姜锦使手段害宁芷云。
豫王爷深爱宁芷云,若宁芷云进宫,所得到的宠爱必定会多于姜锦,虽然姜锦不爱豫王爷,但当有朝一日姜锦觉得自己的皇后之位受到威胁时,难保不对宁芷云下手。
姜锦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豫王爷都敢杀,更何况其他人。
林长歌琢磨了会儿,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反对表妹入宫做皇后是吗?”
慕若菱看着他缓缓道:“我知道面对表妹的请求七少爷很为难,如果七少爷舍得让表妹入宫,我不会反对,豫王爷那里还需要周旋,我会帮七少爷促成此事。”
“可你四妹妹怎么办?唉,本来多好的一件事,表妹非要瞎搅和,可如果不答应她,我……”
慕若菱打断林长歌的话道:“不必说了,我能明白七少爷的心情,如果这样做能让七少爷心安,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得有所取舍。记得有这样一句话:爱是付出,欲是索取。
我四妹妹虽然渴望嫁给豫王爷,但她是因为爱,而不是必须要占有的欲。我想即便四妹妹最后没有嫁给豫王爷,可如果她看到豫王爷能恢复康健、能登上皇位、能娶妻生子,也定会替豫王爷高兴。”
林长歌眼眶微热,“抱歉,让你为难了,也谢谢你。”
慕若菱回道:“应该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给我赎罪的机会。”
停顿了下,又忍不住道:“只是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七少爷一个人了,不过,七少爷才貌双全,定有许多好女子愿意嫁进来,倒也不必担心。”
林长歌苦笑着摆手,“罢了,表妹算是教会我一个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真心想娶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好,免得害人害己。”
商量妥后,林长歌写了张信笺派丫鬟传给了姜锦,让其耐心等消息,不可再乱折腾。
第183章 我愿意娶表妹为妻
安静的房内,豫王爷正在翻看书卷,突然听到下人前来禀报:“王爷,七少爷和七少夫人来了。”
这让豫王爷有些意外,因为今日还未到施针的日子,而往常七表弟妹只有在施针当天才会出现,现在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思及此,豫王爷放下书卷,转动轮椅来到门口,等候两人进来,可奇怪的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两人。
而此时,慕若菱正在院门口给不肯进去见豫王爷的林长歌做功课,“七少爷既然来了就一块进去吧,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早晚都是要面对的,难不成七少爷打算以后都不见豫王爷了?”
林长歌扶着门框难为情地说:“不是我想逃避,实在是觉得没脸见豫王爷。当初豫王爷问我,我救了他他该如何报答我,我说到时只需要帮何家平反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可现在却仗着恩情逼他放弃心爱之人去娶不喜欢的表妹,你说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慕若菱很是无奈,“那你还跟着来干嘛。我都说了我开口和王爷商量,你只听着就好。”
是啊,他干嘛非要跟来。
林长歌懊恼不已,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果这次他不来,以后再见到豫王爷时会更尴尬。
这时,只听慕若菱出主意道:“要不等会儿咱俩演出戏,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等我和王爷说时你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再极力反对,这样就算王爷心里有怨也怨不到你头上。”
林长歌瞥她一眼,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是那种撒谎欺骗、没担当的人吗?罢了,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该置身事外,咱们还是一起去说吧。”言罢,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三人碰面,简单寒暄后,豫王爷开口问道:“表弟和表弟妹今日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林长歌虽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然而事到跟前,发现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甚至连正眼看豫王爷一眼都不敢,只能偷偷向慕若菱瞄去。
事情是难以开口,但慕若菱既已答应林长歌帮忙促成此事,自然不会食言。
听到豫王爷如此问,她开口说道:“我们今天来,一是看看王爷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二是有件事想和王爷商量。”
豫王爷温和地说:“表弟和表弟妹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慕若菱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们听表妹说,前几日表妹来见王爷是想……”
听两人提到姜锦,豫王爷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陡然收紧,隐约猜到了两人前来的目的,不等慕若菱说完,已出声问道:“表妹请你们出面说和是吗?”
林长歌点点头,试图解释:“我们知道王爷有心上人,让王爷娶表妹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表妹她……”
豫王爷抬手制止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请你们转告表妹,我……愿意娶她为妻、立她为后。”
闻听此言,慕若菱和林长歌不禁面面相觑。
豫王爷是个知恩感恩的人,他们猜到豫王爷会答应,可没猜到竟答应得这么快。
豫王爷之所以这样,想来也是因为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吧,只能牺牲自己的感情。
第184章 晕厥
看到反应极为平静的豫王爷,林长歌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又闷又痛。
被迫放弃心中所爱,谁能如此淡定,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
他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抱歉,是我们害王爷伤心了,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希望王爷能理解,倘若有别的办法,我们定不会这样做。”
豫王爷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眼神一片黯淡无光,“表弟说哪里话,你们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能为你们做点事我很高兴,你们不必觉得有愧于我。”
林长歌真诚地道谢:“我和芷冉谢谢王爷的理解。”
在林长歌和豫王爷谈话期间,慕若菱一直在观察豫王爷涂满药膏的脸,此时见两人谈话已毕,于是开口问道:“王爷是否觉得脸涂上药膏后像火烧一样灼痛?能承受吗?”
豫王爷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脸,但想到脸涂有药膏又放下了,心有余悸地道:“最开始的那两天确实很痛很煎熬,痛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过现在好多了,能让我有精力做点别的事了。”
“这就好。”慕若菱点点头,继续询问:“那王爷的双腿呢?与之前相比可有什么感觉?”
“自上次扎完针后,我的腿就一直痛,还好痛得不是很厉害,能承受。”
慕若菱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欣慰地道:“感觉到痛是好事,这说明王爷的腿在慢慢恢复知觉,我想过不多久,王爷就可以自己夹着拐杖走路了。”
豫王爷黯淡的眼神终于闪现出些许亮光,“谢谢,让表弟和表弟妹费心了。”
该办的事情都办妥后,慕若菱和林长歌没有多停留,再次向豫王爷表示感谢后告辞离开。
不曾想,在快要走出房门时,慕若菱突然被豫王爷给叫住了,她回头,看到豫王爷手里多了一方丝帕。
只听豫王爷说道:“麻烦表弟妹把这个还给宁四小姐,请告诉她我已有喜欢的人,请她另择良婿吧。”
既然不能娶对方,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豫王爷是这个意思吧。
慕若菱返身来到豫王爷面前,接过丝帕收入了袖中,“王爷的话我会转告给四妹妹,还请王爷保重。”语毕,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慕若菱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向她袭来,迫使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
站在门口的林长歌见状,迅速跨前几步接住了慕若菱即将倒地的身子。
豫王爷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吓了一跳,神经立刻绷紧了,“表弟妹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厥?”
林长歌匆匆说道:“王爷,芷冉身子不适,我先带她离开了。”而后抱起慕若菱快步出了屋子。
豫王爷并不知道林长歌用渡血引魂之术复活慕若菱肉身一事,见慕若菱晕厥,还以为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过度劳累所致,因此心里被迫放弃所爱的痛苦渐渐被自责和遗憾替代。
林长歌抱着晕厥的慕若菱登上马车后,立刻命车夫快马加鞭往丞相府赶。
第185章 安排
这不是慕若菱第一次晕厥,然而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半月前,慕若菱就已经开始出现眩晕感,期间也曾晕厥过两次,不过症状皆较轻,晕厥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而且也未影响到后面的日常行动。
可这次的情况明显要比前两次严重许多,因为直到从豫王爷的院子回到丞相府,慕若菱都没有清醒过来。
回房后,林长歌把怀里的慕若菱放到床榻上,匆匆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一瓶药,然后又倒了杯温水,把瓶中的药末加入其中,搅拌均匀后,慢慢喂慕若菱喝下。
这是慕若菱昨日才配好的药,为的就是万一她突然晕厥不醒可以救急用,本以为要过些时日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亲自把药喂慕若菱喝下后,林长歌才松口气,而后轻轻在床沿坐下,并伸手握住了慕若菱的手,神色有担忧,也有说不出的哀伤。
宁芷冉晕厥,代表着慕若菱肉身即将苏醒。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按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沉重,也许,生命的消亡总是令人惋惜的吧。
约两刻钟后,慕若菱终于悠悠转醒,看到满眼担忧的林长歌,她虚弱地笑笑,慢慢坐起身说:“看来,宁芷冉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林长歌叹息一声,道:“是啊,看今天这种情况,你的肉身应该很快就会苏醒,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只是豫王爷的身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宁芷冉倒下后,刚苏醒的你又不能立刻起身去给豫王爷治病,以防万一,我们还需想个两全的法子才行。”
此事慕若菱已慎重考虑过,也想出了应对之法。
她从枕下摸出一张纸说:“这是我画的需要施针的穴位,如果哪天我真的醒不过来了,你找个医术好的大夫,让他按照上面的穴位给豫王爷施针即可。”
林长歌接过图纸收好,劝道:“好,我知道了。你躺下好好歇息,先不要想别的事了。”
慕若菱却说:“我还有件事没做,我得把豫王爷的话以及帕子转交给四妹妹,否则会误了四妹妹。”言罢,强撑着下了床榻。
此事关系到一个女子的一生,非同小可,林长歌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扶着慕若菱在书案前坐下,并备好纸笔供其书写。
屋内一片安静,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只有偶尔响起的爆竹声。
听到爆竹声,慕若菱的神色不禁凝重了几分,“马上到年底了,等过完年就把宁芷冉病重的消息散布出去吧,也好让宁家人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再想想那个沉睡了近五年的人,林长歌鼻子微酸,默默点头应了。
等慕若菱写完信后,林长歌扶着她重新躺回床榻上,温声劝道:“过两日还要给豫王爷施针,你要好好歇息才行。信和帕子我会派人亲自交到宁四小姐手里,其他的事我也会安排好,你不必担心。”
慕若菱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待慕若菱入睡后,林长歌来到书案前,把信和帕子放入一个小匣子里,然后交给了自己信任的随从,命其亲自送到宁芷云手上。
事情安排妥后,林长歌本欲往姜锦院里走一趟,但琢磨了会儿,还是觉得用书信和姜锦说比较好,因为有些话当面似乎不太好说出口。
他除了要告诉姜锦豫王爷愿意立她为后之外,还想劝告姜锦,不可让仇恨侵蚀了良知,亦不可再伤害无辜,日后要担起一国之母、一个妻子的责任。
第186章 大事不好
除夕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热闹喜庆的日子,然而华阳宫里却是一片冷清,就连廊下悬挂的崭新大红灯笼散发出的光似乎都透着一股凄清幽怨之气。
往年除夕之夜,宫里都会摆家宴,帝后与各宫嫔妃一起度过。
但因今年乃多事之秋,再加上先皇后的遗体以及那些盗取遗体的人尚未找到,齐嵘便下令取消了家宴。
合宫夜宴虽然取消了,但除夕夜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因此徐苡诺便让宫人备了美酒佳肴,准备在华阳宫里与齐嵘庆祝一番。
虽然自俪嫔香盈袖入宫后,齐嵘便极少再踏足华阳宫,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她相信齐嵘一定会来。
还记得以前逢年过节,齐嵘怕她思念家人故国,不管多忙都会陪她一起度过,而且为解她思乡之情,还会让舞姬排演大昌国的歌舞,让御膳房做大昌国的菜肴。
齐嵘是个聪明人,即便心里并不怎么爱她,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但为了能稳坐皇帝宝座,为了能得到大昌国这个盟友的支持,该给她的尊严和体面也必定会给。
然而,这次事情并没有向徐苡诺预想的方向发展。
桌上丰盛的菜肴已渐渐冷却,温酒的热水也换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见齐嵘的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苡诺的心也如桌上的菜肴般一寸寸冷却,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绝情之人,但她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依旧端坐桌前等候着。
徐苡诺的贴身嬷嬷见不得主子受这种委屈,于是寻个借口退了出去,然后悄悄派人前往挽香宫请齐嵘。
如果皇上今晚真的不来,娘娘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又有怎么威仪掌管六宫,即便日后被娘娘责骂她也顾不得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上给请过来。
然而,一刻钟后,嬷嬷非但没有请到齐嵘,反而听到一个让她惊慌失措的消息。
只见她慌不择路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此时,徐苡诺的心已经绝望到宛如一潭死水,嬷嬷的话在她心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坏过那个忘恩负义之人对她的态度,如今她还有利用价值就如此对她,若以后她没用了,又会落到何种悲惨境地,不用想也知道。
嬷嬷见徐苡诺跟个木头人似的僵坐在那里,心急如焚地再次喊道:“娘娘,出大事了。”
徐苡诺神情麻木地问:“出了何事?”同时提筷去夹已经冷透的菜肴。
她要让自己记住这种冰冷的滋味,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再对那个男人抱有幻想。
那个男人不爱她,只爱慕若菱,不,确切的说,只爱他自己和他的江山。
见徐苡诺终于有了反应,嬷嬷连忙禀道:“娘娘,方才挽香宫传出消息,说……说俪嫔有喜了,皇上已下令晋封俪嫔为俪妃,而且还许诺等俪嫔诞下皇长子后,就晋封为贵妃,现在宫里已经传开,其他宫里的人都赶去挽香宫道喜去了。”
第187章 皇后的尊严不容人践踏
嬷嬷本以为徐苡诺听到消息后,不说震惊大怒,至少也会伤心难过,可没想到对方竟超乎寻常的冷静,仿佛此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只见徐苡诺把菜夹进面前的碟子里,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明明是大好事,怎么能说大事不好呢。俪嫔不愧是宠冠六宫的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想当年慕若菱也没这等福气。”
看到徐苡诺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淡漠反应,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娘娘莫不是伤心糊涂了,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万一俪嫔真诞下皇长子成了贵妃,娘娘还能安坐后位吗?”
徐苡诺没有言语,只是慢慢吃着冷透的、品不出滋味的菜肴,但若细瞧,便会发现她拿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嬷嬷继续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娘娘不可不为以后着想啊,宫里的人一贯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自俪嫔进宫后,以前围着娘娘转的那些人都围向了俪嫔。
特别是那个云妃,以前跟个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可自俪嫔入宫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而且奴婢还听说,云妃为了讨好俪嫔,自己出钱请宫外的能工巧匠给俪嫔打造了一整套牡丹头面,并取名国色天香。
这不是故意让娘娘难堪么,谁不知道国色天香的牡丹代表着一国之母。结果,皇上不禁不怪罪,反而一个劲儿地夸云妃有心,还说什么俪嫔担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也配得上那套头面。
皇上这话,分明是把俪嫔和娘娘放在了同一位置,若日后俪嫔真诞下了皇长子,娘娘的地位还能保住吗?退一步说,即便皇上顾念旧情不动娘娘的位置,只怕娘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苡诺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只不过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渐渐变得冷硬阴沉。
齐嵘是个惯会算计的聪明人,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如此愚笨之话做如此蠢笨之事,因为这会挑起后宫争斗,对齐嵘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如今齐嵘却明目张胆地说了做了。
依她对齐嵘的了解,齐嵘这样做,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真心觉得香盈袖可以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媲美,二是齐嵘心里怨恨她,所以刻意捧高与慕若菱极为相似的香盈袖来气她、报复她。
不管哪一种,都证实了一点,如今的齐嵘对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情意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再做。
既如此,她还怕什么。
齐嵘的皇位是她帮忙夺来的,他没资格这样对她。
既然齐嵘忘恩负义弃她于不顾,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要给齐嵘一个教训,一个让他悔不当初的教训,她要让他知道,皇后的尊严不容人践踏,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来人,把酒菜撤下。”徐苡诺放下筷子,沉声吩咐道。
殿外守候的宫女快步进来,大气不敢出地撤下了酒菜。
紧接着又有宫女捧了帕子、水盆等物进来伺候徐苡诺净手漱口。
待宫女皆退下后,徐苡诺才抿了口香茶,慢悠悠地问道:“本宫听说俪嫔特别爱吃云妃宫里熬的香果米粥是吗?”
第188章 药果
听到徐苡诺的问话,嬷嬷半含酸半不屑地撇嘴道:“是呢,也不知云妃用了什么法子,那香果米粥熬得极为浓香爽口,不要说俪嫔,就连皇上也爱喝呢,最近云妃几乎每天都会亲自往挽香宫送两碗供皇上和俪嫔食用。
这事说起来也怪得很,其他嫔妃也曾按照云妃说的食材和方法熬煮,可就是熬不出那个味儿。”
徐苡诺冷笑,“云妃定是没有把食材说全,或是没有说出正确的熬煮方法。你派人仔细打探一下,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嬷嬷郑重应道:“是,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打探清楚。”
翌日午后,徐苡诺正坐在寝殿内望着面前的炭炉发呆,却见嬷嬷匆匆进来说道:“果真如娘娘所料,云妃没有说实话。”
听到这个消息,徐苡诺毫不意外,她点点头,示意嬷嬷继续往下说。
嬷嬷从袖中摸出一个头尖肚圆的小红果子奉上,道:“云妃告诉众人的食材和熬煮方法都没有问题,唯一不同的是,云妃用的香果乃是北山顶上野生的。
寻常的香果本是秋末冬初成熟,但因北山顶上气温极低,所以果子成熟得很晚,再加上那里常年少雨且日照强烈,所以果子格外甘甜。
听说这果子是云妃的兄弟上山狩猎时偶然得到的,吃后感觉不错,就送进宫孝敬了云妃,而云妃为了讨好皇上和俪嫔,便挖空心思制成了香果米粥。”
徐苡诺接过野香果仔细研究了会儿,又放在鼻端嗅了嗅,脸上突然浮现出不明笑意,“果真是好东西,还散发着一股奇香呢,不过……”
见徐苡诺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嬷嬷追问道:“不过什么?莫非这野香果有什么玄机?”
徐苡诺把玩着红果子道:“别的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这根本不是野香果,而是一种有活血化瘀奇效的药果,由于此果极少见,再加上外形气味与香果相似,所以才会让人误认为是野香果。”
活血化瘀!
嬷嬷心中一惊,脱口道:“娘娘的意思是,云妃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俪嫔腹中龙胎?”
徐苡诺冷哼一声,道:“云妃还没这个胆量,她肯定不知道这不是野香果,这正好帮了本宫大忙,到时,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替自己洗脱嫌疑。”
嬷嬷面露喜色,“可不是,云妃撒谎欺骗众人,定不敢让人知道野香果的存在,而这恰恰成了她谋害龙胎的证据。”
说到这里,嬷嬷想起什么又忍不住皱眉,“只是不知道俪嫔要喝多久香果米粥才会小产,此果难得,奴婢怕不等俪嫔小产,云妃的野香果就用完了。”
徐苡诺道:“此药果虽然有活血化瘀的奇效,但也只是让有孕之人胎气不稳,并不是一定会使人小产,所以本宫还需要借云妃的手给俪嫔下一挤猛药。”
何况,她要的,不仅仅是俪嫔腹中的孩子,还有俪嫔的命。
嬷嬷见徐苡诺似有了主意,问道:“娘娘准备怎么做?”
徐苡诺盯着燃烧正旺的碳火缓缓道:“俪嫔有孕,再加上她生辰也快到了,而且正好又赶上上元节,齐嵘必定会大张旗鼓地为她操办一番,本宫是该提前做些准备了。”
“娘娘有话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你先下去,容本宫思量一番。”
嬷嬷应了声“是”,垂首退出。
徐苡诺则开始思索下一步行动。
一想起到时香盈袖一尸两命的情景和齐嵘悲痛欲绝的样子,徐苡诺就觉得心里畅快不已。
她不怪齐嵘爱慕若菱、爱香盈袖,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就像她爱袁毅哥哥一样,这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何况,她一直都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帝王之家哪有那么多真心真情,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当初慕若菱嫁给齐嵘不也是为了大耀国吗?
但齐嵘万不该如此薄情寡义,想利用完她就把她遗弃,她不答应。
第189章 姐妹
正月十五上元节在众人的期待中来临。
果真如徐苡诺所料,因俪嫔香盈袖有喜,再加上两日后又是其生辰,因此齐嵘下令上元节晚上在挽香宫摆生辰宴为香盈袖庆祝。
在除夕夜之前,徐苡诺是从不踏足挽香宫的,对依照规矩前来行礼问安的香盈袖也是不冷不热,并且十次有七八次都是拒不见面的。
但自除夕夜做出决定后,徐苡诺就转变了态度,不仅对前来行礼问安的香盈袖变得热情起来,而且还会隔三差五地往挽香宫跑,并送去诸多上好补品,对香盈袖腹中的胎儿表现得特别上心和期待。
面对徐苡诺的热情和示好,香盈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反而觉得很欣慰。
如今她已居于妃位,早已超出了心中预想,她很满足,何况她的出身摆在那里,是不可能越过徐苡诺这个皇室公主的,以后的日子,她只想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齐嵘虽然很宠爱她,可她心里清楚,齐嵘真正想宠的人是先皇后,不是她,齐嵘不过是把对先皇后的爱移情到了她身上罢了。
她承认,她选择嫁给齐嵘,主要是因为贪恋齐嵘对她的爱与呵护,即便齐嵘真正爱的不是她,但这种被人捧在掌中细心呵护的感觉依旧令她沉迷。
可这种爱与呵护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毕竟她不是先皇后,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齐嵘念念不忘。
退一步说,即便齐嵘心里是爱她的,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例子数不胜数,她在香韵楼时也听过见过许多。
在感情之事上,齐嵘和那些去香韵楼寻欢作乐的男人应该不会有很大差别,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薄情寡义,否则,曾经对徐苡诺百依百顺的齐嵘又怎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对徐苡诺不闻不问。
所以,要想在这宫里很好的活下去,光指望齐嵘的宠爱是很危险的。
而徐苡诺是后宫之主,又是大昌国的公主,身负两国联姻的使命,不能轻易被废,如果能与徐苡诺交好,再加上孩子傍身,她在后宫的日子肯定会顺畅很多。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利弊权衡之后,香盈袖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徐苡诺的示好,几次来往之后,两人的关系已亲密到宛如姐妹。
可香盈袖哪里会想到,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
上元节的重头戏是赏花灯、猜灯谜。
因此,这天还未到傍晚,挽香宫院子里悬挂的各式花灯已全部点燃,放眼望去,花灯如市,喜庆又温馨。
当徐苡诺刻意赶在齐嵘之前踏进挽香宫时,看到各宫嫔妃已经到齐,正众星捧月般地陪着香盈袖欣赏花灯。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一声高喊,让热闹的院子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忙端正神色跪地参拜。
徐苡诺上前亲自扶香盈袖起身,并为其拉紧了身上的狐狸毛披风,“本宫说过多少次了,妹妹有孕,以后就不必多礼了。”又和颜悦色地对云妃等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
然后,徐苡诺带领众嫔妃开始欣赏花灯。
第190章 别出心裁的花灯
挽香宫宽阔的院子里,徐苡诺和香盈袖走在前,众嫔妃跟在后,一众人有说有笑地欣赏着花灯,气氛一派和乐融洽。
当经过一盏葫芦形状的花灯时,徐苡诺不禁停下了脚步,一脸新奇地道:“这盏灯笼倒别致,不仅外形新颖,竟然还能发出三种不同的光,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不知妹妹从哪得来的宝贝?”
紧跟在香盈袖身后的云妃忍不住得意地接话道:“这盏葫芦灯笼,以及挨着的祥云灯笼和龙凤灯笼,都是嫔妾托兄弟让宫外手艺好的制灯人制作的,这式样也都是嫔妾自己想的,在别的地方自然见不到了。”
徐苡诺笑着夸赞道:“难怪皇上总夸你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先是香果米粥,现在又是别出心裁的灯笼,你经手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
这倒让云妃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几盏灯笼不仅讨了俪嫔欢心,竟还难得地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夸奖,想来皇上应该也是满意的,于是心里愈发得意起来,并盼望着皇上快点到来。她还有更稀奇的东西要向众人展示,等皇上来了才能揭晓。
香盈袖见徐苡诺似乎对葫芦灯笼很感兴趣,遂命人取下灯笼,道:“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这灯笼,嫔妾就借花献佛送给娘娘赏玩吧。”
徐苡诺接过香盈袖递来的灯笼仔细瞧了瞧,然后一脸惊喜地道:“这灯笼不仅能发出多彩的光,而且还散发着香气呢。”
还有香气?
众嫔妃更觉好奇了,纷纷围上前一探究竟。
香盈袖凑近灯笼嗅了嗅,果真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还真是,不知道云妃娘娘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蜡烛燃烧时散发出香气。”
见皇上还没来众人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云妃不禁有些遗憾,面对众人特别是皇后和俪嫔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好不答,只得如实解释道:“本想等皇上来了再揭开谜底的,既然大家都好奇,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几盏灯笼里用的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用香料和草药特制的香蜡,所以燃烧时会散发出香气。”
“原来如此,今日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云妃有心了。”徐苡诺笑笑,把灯笼交给了随行的宫女。
接着,徐苡诺又带领众人细细欣赏云妃送的另外几盏灯笼。另外几盏灯笼和葫芦灯笼一样,个个新颖别致、寓意吉祥,且都散发着同样的香气。
“皇上驾到!”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观赏讨论着,太监的高喊声突然传来。
众人齐齐下跪参拜。
齐嵘沉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起身。
然而,当香盈袖起身时,腹中突然一阵剧痛,同时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了两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盈袖你怎么了?”齐嵘眼疾手快,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跨前几步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香盈袖,而后立刻抱起她往寝殿走去,同时大声命令:“快传御医,传院判。”
事发突然,众嫔妃皆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第191章 俪妃薨
本该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度过的上元节,却因俪妃香盈袖的突然昏倒而不得不中途停止。
挽香宫宽敞奢华的寝殿内聚满了人,然而却静得可怕,耳畔能听到的声音,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便只有齐嵘慌乱害怕的呼喊。
“盈袖,你告诉朕,你到底怎么了?”
“盈袖,朕在这里,你快睁开眼看看朕。”
“盈袖……”
可不论齐嵘怎么摇晃喊叫,床榻上的香盈袖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香盈袖双眼紧闭,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上去不像是病了,而像是睡着了。
看到齐嵘惊慌失措、痛苦难过的样子,徐苡诺心底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但她面上却表现得很焦急和担忧,一面不停地催促人去请院判,一面劝齐嵘道:“皇上不要急,院判马上就到了。俪妃吉人天相,定不会有大碍。”
“是啊皇上,俪妃娘娘还要给皇上生小皇子呢,肯定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云妃也跟着劝慰,不过心里却暗叫倒霉。
真是晦气,眼看皇上就能瞧见她挖空心思做的花灯了,没想到俪妃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昏倒了。
即便等会儿俪妃清醒过来,只怕皇上也没心思观赏花灯了,看来她今天想在皇上面前出风头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小皇子?
徐苡诺瞥一眼云妃,心中冷笑:不要说小皇子了,等会儿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太医院的院判是被御前侍卫抓着胳膊一路小跑过来的。
当抵达寝殿时,院判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胸腔里那颗已过半百的心脏更是要跳出来似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齐嵘一声狮子吼,吓得他连忙上前替俪妃诊治。
寝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气凝神地观察着院判的神色,以此来推断俪妃的情况是否严重。
虽然俪妃昏倒和她们没有直接干系,但俪妃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俪妃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心情肯定不好,皇上心情一不好,合宫上下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院判跪在榻前聚精凝神地为香盈袖请脉,然而片刻后,他原本挺直的上身突然一晃,竟一屁股坐了下去,而且神情恍惚。
院判似乎不相信诊断的结果,直起身子颤抖着手再次请脉,可结果还是一样。
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院判的脸颊往下淌,之前是因为跑太快热的,现在却是被吓的。
齐嵘见院判神色有异,心愈发往下沉,害怕地问道:“俪妃到底患了什么病?腹中的孩子可有危险?”
院判浑身哆嗦着叩头请罪,“恕臣无能,俪妃娘娘已经薨了。”
薨了!!!
此话宛如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开,震得众人脑袋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
方才俪妃还好好的,还在和众人有说有笑地欣赏花灯,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怎么突然就薨了?
而受刺激最大的,莫过于齐嵘。
只见他眼睛猩红,像极了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把拽住院判的衣襟把其从地上提起,“这不可能,俪妃只是昏倒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俪妃,朕命令你马上把俪妃给朕救醒,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
院判知道自己今天是撞到了枪口上,虽然害怕却无路可退,“即使皇上杀了微臣,微臣还是这句话,俪妃娘娘已经薨了,请皇上节哀。”
“你混账!”齐嵘暴怒,大掌一挥,院判已被打飞到门外。
殿内众人吓得皆跪倒在地,头也埋得低到不能再低,以前恨不得浑身发光来吸引齐嵘的注意,可此刻却都只想做透明人。
院判被摔得眼冒金星,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可他没有吭一声,挣扎着在门外以头触地跪着。
齐嵘僵在原地,两眼空洞地望着床榻上安静沉睡的人,眼前的画面渐渐与五年前慕若菱去世时的画面重叠交错。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一个影子都不能留住!
第192章 验看
宫外,烟花绽放,爆竹声声,一派热闹喜庆景象,衬托得宫内的气氛更显压抑恐怖,一墙之隔,却俨然是两个世界。
俪妃的突然薨逝,震惊了整个大乾皇宫,从上到下皆嗅到了一种危险气息。
而对危险气息感受最深的,自然是陪俪妃谈天说笑、观赏花灯的那些嫔妃以及服侍的下人们。
因此,听到俪妃薨逝的消息,众嫔妃及下人们皆吓得大气不敢出,担心自己会因此受牵连。
俪妃薨逝,众人以为齐嵘定会发疯发狂,然后命人彻查此事为俪妃报仇。
然而,最初的疯狂震怒过后,齐嵘却变得异常平静,面上没有悲伤,眼中也没有哀戚,就那样僵立在床榻前,空洞的两眼直直盯着已没了呼吸的香盈袖。
徐苡诺跪在地上悄悄观察着齐嵘的神色,见其似乎没有立刻追查香盈袖死因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别人不知道香盈袖突然薨逝的原因,她心里却很清楚。
香盈袖是中毒而亡,而那些毒就藏在云妃献的香果米粥和花灯里的香蜡里。
当确定云妃用的野香果是活血化瘀的药果时,她就开始翻看古医书,想找一种与此药果相克的药,结果药没找到,却被她找到了一种名叫“银魂”的香料。
此香料与药果若同时吸入体内,就会形成一种剧毒,只要毒发,立刻致命,神仙难医。
云妃为讨好齐嵘和香盈袖,煞费苦心地制作香蜡,却不知这正好给了她机会。
云妃恐怕永远也想不明白,自己亲手制的香蜡,里面为什么会有银魂。
不过,此毒毒发快,毒性消散的也快,如果齐嵘不赶紧让院判验看,等会儿恐怕就无法验出了。
徐苡诺暗暗盘算了会儿,站起身扶齐嵘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皇上,俪妃突然薨逝,其中定有蹊跷,不如让院判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齐嵘毫无反应,目光也依旧没有从香盈袖身上移开。
“皇上不拒绝,那便是应允了。”徐苡诺言罢,吩咐院判上前验看。
院判捡起摔在一旁的药箱,颤巍巍地上前验看。
片刻后,院判禀道:“回皇上和皇后娘娘,从验看结果来看,俪妃娘娘是中毒身亡。”
中毒!
众人再次震惊,不敢相信竟有人如此大胆谋害皇上的宠妃和龙嗣。
徐苡诺也是无比震惊的样子,“你可确定?”
院判道:“微臣确定俪妃娘娘确实死于剧毒,但至于是什么毒,微臣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徐苡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俪妃娘娘腹中怀的可是龙嗣,敢谋害龙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服侍香盈袖的宫女道:“今日俪妃都吃了什么?可有什么异常反应?”
宫女惊恐地看云妃一眼,浑身哆嗦着禀道:“没……没吃什么,娘娘这几日胃口不佳,吃的极少,从午时到傍晚也只喝了一碗云妃娘娘送来的香果米粥。”
云妃一听激动地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胡说,本宫的香果米粥绝对没有问题,皇上和俪妃都喝了,为何偏偏俪妃出了事?肯定是有人想害俪妃。”
徐苡诺沉声道:“既然俪妃只喝了香果米粥,那便让院判查查吧,也好还云妃清白。来人,把云妃为皇上准备的那碗香果米粥呈上来。”
第193章 无心之过
听到徐苡诺说让院判验看香果米粥,云妃心里一紧,本能地想开口阻拦。
她煮米粥所用的香果并不是寻常的香果,而是野生的,如果被院判查出,她就会担上欺上瞒下的罪名。
但转念一想,云妃又收回了阻拦的话。
眼下情况特殊,如果不让院判验看,便无法洗去她的嫌疑。
毒害皇上宠妃和龙嗣的罪名可比欺上瞒下的罪名严重得多,何况,她就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住。
得到命令,挽香宫的宫人忙把火炉上煨的那碗为皇上准备的香果米粥呈上。
院判拿出银针仔细地验看一番,确定粥里并没有毒,不过却意外发现了香果的问题。
他用银针挑出一小块香果放进嘴里品味片刻,道:“启禀皇上和皇后娘娘,此粥无毒,不过粥里的果子不是香果,而是一种药果。
此药果有活血化瘀之效,过多食用会使有孕之人胎气不稳,严重者甚至会导致小产。”
活血化瘀!
云妃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这不可能,这明明是香果,就算是野生的,可它还是香果,香果是益气补血的,怎么可能使人小产,你不要诬陷本宫。”
院判道:“云妃娘娘请息怒,微臣没有诬陷,只是如实禀报。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此粥里的果子就是药果,只是它和野香果的形状气味极为相似,所以才容易让人认错,想必云妃娘娘也是无心之过。”
云妃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
无心之过也是过啊,何况,又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她“扑通”一声跪地请罪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它是活血化瘀的药果,臣妾只是想讨皇上和俪妃欢心,所以才隐瞒了野香果之事,臣妾真的没想害俪妃和龙嗣,求皇上明察。”
齐嵘不言不语,甚至连看云妃一眼都没有,目光依旧停留在香盈袖身上。
徐苡诺皱眉道:“这就怪了,院判说此药果只会让人小产,并不会夺人性命,可俪妃却是中毒而亡,看来香果米粥不是罪魁祸首。”
院判解释道:“此药果虽然无毒,但若与香料银魂同时吸入体内,就会形成一种剧毒,只要毒发,立刻毙命。从俪妃娘娘的症状以及毒发身亡的速度来看,微臣怀疑俪妃娘娘应是中了此毒。”
“银魂?”
徐苡诺故作吃惊状,然后脸色阴沉地盘问贴身伺候香盈袖的宫女,“俪妃今日可有使用银魂?”
宫女哆嗦着摇头,“自……自娘娘有孕后,便不曾再使用香料。”
徐苡诺又盘问殿中众嫔妃,“你们今日可有谁使用了银魂,并与俪妃近距离接触过?”
众嫔妃同样摇头。
这时,徐苡诺有意无意地瞥了手提葫芦花灯的随行宫女一眼。
随行宫女会意,开口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记得,俪妃娘娘昏倒前闻了花灯里香蜡的香气,不知道这香蜡都是用什么香料制的,里面是否有银魂?”
云妃惊怒交加,指着宫女尖声喊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香蜡里根本没有。”
徐苡诺沉声道:“有没有一验便知。”
第194章 误杀也是杀
徐苡诺命随行宫女把葫芦花灯交给院判,同时又命人把院子里悬挂的另外几盏点有香蜡的花灯也一并取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院判一一验看,最终确定几盏花灯里的香蜡皆含有银魂香料。
听到结果,云妃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雪,这怎么可能,她制香蜡时根本没用银魂香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一定是这样。
云妃膝行上前,死死抓住齐嵘的袍角痛哭喊冤,“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制作香蜡时根本没用银魂,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求皇上明察,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齐嵘仿佛没有听见,依旧面无表情地僵坐着。
徐苡诺命宫女制住发狂的云妃,叹息一声,道:“本宫记得,云妃很喜欢银魂香料,经常用此香熏寝宫,而香蜡的制作过程繁复,需要的香料种类也多,不小心掺杂进去一些也不无可能。”
云妃想要辩解,可徐苡诺根本不给她机会,“皇上,臣妾相信云妃没有害俪妃之心,只可惜天意弄人,无心之失才害俪妃丢了性命。皇上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才好?”
云妃尖声喊叫:“不,不是这样的,臣妾错认了野香果不假,可臣妾确定臣妾制作香蜡时没用银魂,定是有人想借刀杀人陷害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皇上!”
听云妃提到借刀杀人,徐苡诺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但她知道不能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稳住心神,向齐嵘请示道:“皇上,云妃坚称自己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人陷害,是否派人调查一下?”
许久不曾开口的齐嵘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香果米粥和香蜡皆是云妃亲手所做,还调查什么?
误杀也是杀,残害嫔妃和皇嗣乃是大罪。来人,赐云妃鸩酒,族人全部流放。”
命令一下,立刻有太监进来拖云妃出去。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皇上……”
呼天抢地的哭声渐渐远去。
齐嵘这是相信了云妃误杀了香盈袖?
徐苡诺看看被拖走的云妃,再看看即将长眠地下的香盈袖,唇角不由浮现出一抹冷酷笑意。
她见齐嵘僵坐着不动,“善解人意”地劝道:“俪妃突然薨逝,臣妾知道皇上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早日让俪妃入土为安才是。”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
那慕若菱呢?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爱的女人一个个害死,连一个影子都不肯留给他……
齐嵘慢慢站起身,结果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徐苡诺忙上前搀扶。
齐嵘拍拍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朕身子不适,俪妃的后事就劳烦皇后多操心了,吩咐下去,用贵妃礼仪送俪妃下葬。”
“请皇上放心,臣妾定会让俪妃风光下葬。”
送走齐嵘后,徐苡诺远远看着床榻上的香盈袖,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说过,没有谁可以踩在她头上,即使皇上也不行。
这个教训,足够齐嵘记一辈子了吧。
她想,齐嵘心里应该能猜到,是她借云妃的手下毒害死了香盈袖,却依旧让云妃顶了罪,可见齐嵘目前是不敢和她撕破脸、不敢和大昌国为敌的。
第195章 香魂酒
一石二鸟之计拔去了香盈袖和云妃这两个眼中钉,徐苡诺的心情自不是一般得畅快。
志得意满的她不屑和一个死去的影子计较,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齐嵘的安排,让香盈袖用贵妃礼仪风风光光地下了葬。
风波过后,宫里渐渐恢复平静,徐苡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后,齐嵘依旧沉浸在失去爱妃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在香盈袖下葬后的第七天夜里,已有两三个月不曾踏入华阳宫的齐嵘突然出现在了徐苡诺面前。
此时的齐嵘满身酒气,神情颓废,走路也是一摇三晃的,而且手里还提着一壶酒,哪还有往日的帝王威仪,活脱脱就是一个喝醉的酒鬼。
正准备就寝的徐苡诺见状,眉头不由蹙起,上前扶齐嵘在桌前坐下,劝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一直这样消沉只怕会惹朝臣非议。”言罢,吩咐人去煮醒酒汤来。
齐嵘把酒壶放到桌上,拉住徐苡诺的手醉醺醺地道:“这些日子辛苦皇后了,这是朕让人新酿的酒,朕喝着不错,特地带来与皇后一起品尝。”
齐嵘这是在向她示好吗?
徐苡诺心中不免得意,不过表面上却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臣妾知道皇上心情不佳,既然皇上想喝,那臣妾就陪皇上喝两杯。”
言罢,亲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待酒下肚后,齐嵘揽过徐苡诺的肩膀,凑近她耳畔温柔低语:“皇后觉得,此酒味道如何?”
感受到耳畔如羽毛般轻柔的温热气息,徐苡诺心里一阵酥痒,她稍稍离开些许,故作镇定地道:“此酒不像别的酒那般辛辣苦涩,细品隐隐有一股甘甜的味道,想必是加入了某种甜果吧。臣妾猜的可对?”
齐嵘笑了,只是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皇后真聪明。朕为此酒取了个名字,皇后想知道是什么吗?”
徐苡诺好奇地问:“是什么?”
只见齐嵘轻启薄唇,温柔却无情地道:“朕叫它香、魂、酒。”
香魂酒?
香果?
药果?
银魂?
徐苡诺的身子顿时僵硬如石,手中的琉璃酒杯滑落于地,摔裂成片。
等反应过来,徐苡诺立刻开始干呕,妄想把喝进肚子里的香魂酒吐出来。
齐嵘继续饮着酒,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柔,可却无比诛心,“皇后放心,此酒虽然加了药果和银魂,但不会像俪妃那样立刻毙命。你应该感谢朕,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与这个世界道别。”
徐苡诺又怕又怒,实在没想到齐嵘真的敢下手杀她,看来齐嵘已经知道是她毒死了香盈袖,所以想让她用同样的方式给香盈袖偿命。
齐嵘这样做,是不想要自己的皇位了吗?
“齐嵘,你好狠的心,快把解药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徐苡诺突然张牙舞爪发疯般地向齐嵘扑去,一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只是她还没碰到齐嵘的衣角,就被齐嵘一脚踢开了,“朕狠心?与皇后相比,朕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