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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全文阅读

作者:羽外化仙     大丫鬟txt下载     大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1、失足遇险

    骤然问到亲事,大公子有些无措,他稳下心神放下手中不停摇晃的酒杯后,说:“我刚刚成为侍中,朝中事务繁忙,哪里有心思想其他的,过几年再说吧。”

    沈柯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就打趣道:“男子到年纪就该娶妻了,就是你不急,二夫人也该为你张罗了。”

    沈柯十三岁有了通房丫头知晓人事,十四岁成亲,十六岁当了爹,如今他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儿子已经能在院子里乱跑了。

    许是想到了远在洛阳的妻妾和儿子,沈柯有些感慨的说:“男人呐,成亲之后才知道责任,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嘛,所以大表弟,你的事情,你自己也要上心,娶个心仪的女子回家,总好过二夫人随便帮你议一门亲事。”

    大公子和沈柯是姨表兄弟,大公子的母亲,也就是沈柯的姨母早逝,二夫人是继母,大公子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己下面还生了二公子,难保她没有私心。沈柯是站在大公子的立场上劝他要把亲事放在心上,免得二夫人亏待了他随随便便就给他娶个女子回来。

    大公子知道沈柯的好意,轻声“嗯”了一下,就没有声音了。

    说到这个话题,沈柯来了兴致,又转而看向云舒。

    云舒心中暗呼不好,果然,沈柯开口说:“比起大表弟,云舒你更急啊,十五六岁的女子了,没爹没娘的,这亲事可怎么办才好?”

    云舒脸上的颜色难看了起来,大公子也紧张了几分。

    沈柯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说:“不如让大表弟在府里给你找个体面的管事妈妈,你认她做干娘,这样也有人帮你操心亲事了。”

    无亲无故的单身女子没有长辈帮忙议亲,一般都会认门亲戚,然后再托人张罗。

    云舒见沈柯说的跟真的似的,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这里自有安排……”

    听到她这个话,沈柯就笑了,说:“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安排,难不成自己找媒人说亲去?”

    大公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正欲开口打断这个话题,却听云舒抢着说:“是我以前没好意思说,其实我早就订了亲了!”

    一句话出来,大公子和沈柯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云舒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事先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我以前在老家,父亲就给我订了亲,是同乡的一个哥哥,只是后来家乡遭了灾,逃难的时候分散了。”

    沈柯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是失散了,总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一辈子吧?”

    云舒很怕别人擅作主张操心她的亲事,就说:“虽这样说,不过到底是正经订过亲的,而且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长安投奔亲戚,也许以后在长安就重逢了也不一定。”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把眼神转到大公子的方向。

    大公子撇开了头,拿着酒杯在喝酒,云舒看不到他的神色,心中越发有些不安。

    沈柯感叹道:“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的,既然愿意等,但愿你以后能找到他吧。”

    云舒苦笑着低下头,心中想放松却又放松不下来。这个借口说出来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嫁不嫁的事情上指手画脚,她也不怕背一个“老姑娘”的名声,只是一看到大公子的身影,就有些惴惴不安。

    云舒在心中嘲笑自己,大公子不过是个不到十四岁的男孩,自己心理上大他这么多,总不会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吧?

    气氛慢慢变的诡异,几人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烤肉,就各自散了。

    几天以来,大公子心中一直想着云舒“定亲”之事,心中郁结,又不愿在云舒面前表现出来,所以这几天刻意回避着她。眼见着要过年了,他又不想一直这么回避下去,便鼓起勇气去账房找云舒。

    丹秋见大公子来了,忙说:“大公子找云舒姐吗?他早上跟沈大当家出门,现在还没回来呢!”

    大公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早上他的确隔着窗听到云舒和沈柯两人欢声笑语的出门了,没想到快一天了,还没回来。

    他闷闷的往回走,忽见一行人从山上的小径跑下来,当头之人正是沈柯,只是他衣冠散乱,很是狼狈不堪!

    “快、快来人!”沈柯一面大喊着,一面冲进营地。

    大公子忙迎上去,接住他有些站不稳的身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柯喘着粗气喊道:“所有人都出来,快上山救人!云舒、云舒她滚下山坡去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大公子捉住沈柯的手青筋直冒,眼睛里也像是要迸出火花来一般,可沈柯偏偏急的不得了,只顾着喊各个管事,把营地的所有人都喊出来,带上山去找人。

    大公子也喊来两名暗羽,二话不说就跟着沈柯上了山。

    云顶山是一片原始林区,山上树林茂密,除了几条微不可见的小路,根本没有清晰的路径。加之之前下了大雪,路非常难走,而且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极容易迷路。

    大公子跟着沈柯,在上山的路上,沈柯终于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云舒这几天看大公子心情不好,就想着花样逗他开心。她让沈柯做了一个木雪橇,然后拉他一起进山去检查山里的内湖湖面是否结了冰,说要在那里滑雪橇玩。

    早上进山的路上一切顺利,但在下山的路上谁知冰雪太滑,云舒一下子滚下了山!沈柯当即带着随行的人沿着山坡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云舒的影子,眼见天色晚了,赶紧下山来找人帮忙。

    “这可怎么办是好,冰天雪地,又是深山,滚下山万一跌到哪里,或是碰上野兽就不得了了!”

    沈柯着急的不断说着话,大公子却咬着牙不发一语,只挺着脖子上山赶路。

    大公子的一双拳头几乎都要捏碎了,心中把云舒骂了千遍万遍!

    笨女人,想什么滑雪橇来逗他开心?只要她主动来说一句话,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平时走路没个样子,活蹦乱跳的这下失足可怎么是好!心中骂了半天,大公子心中急的没法,只觉得骂也没有用,转而祈求老天让云舒平安无事!

    他额头上急的出了一层汗,好不容易到了云舒失足的地方,只见斜斜的山坡深不见底,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着急的心更慌了。

    “沿着山坡下去找人!”

    营地里的男人都出来了,展开成一排,扶着山坡上的树慢慢往下走,口中一面喊着云舒的名字。

    沈柯见大公子也要亲自去找,忙拦住他说:“危险,你不能去!”

    大公子狠狠的瞪了沈柯一眼,沉声说:“松手,找人!”

    沈柯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这还是他那个性格温和宽厚的大表弟吗?这一刻几乎是乌云盖顶般的阴鸷啊!

    大公子甩开他的手,一路往山坡下找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料天黑后天空下起了雨夹雪!

    又冷又湿的雪糤打在脸上、身上,格外的冷,好几个汉子都撑不住,脚下也开始打滑。

    有人说天黑太危险,怕遇到猛兽,又下雪了,最好等明天天亮再找,大公子却充耳不闻。

    两名暗羽觉得再这么找下去,大公子也会有危险,也想开口劝,但只说了半句,大公子就吼道:“你们也知道凶险!云舒一个弱女子,等了这一夜,还有命活下来吗?!”

    众人听了,不再多说,继续抗着严寒搜寻起来。

    “云舒,云舒——”大公子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云舒的名字,也不知他们找了几个山头和山涧,却怎么也不见人影。

    有人议论道:“莫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沈柯见大公子身形晃动,忙说:“不会、不会,根本没看到野兽的痕迹!再找找,一定在这附近。”

    大半夜过去了,众人被雪糤淋的通身湿透,越来越寒冷,越来越疲惫。沈柯见已有人要晕倒,便开始安排人回营。

    大公子不甘心,云舒滚下山后怎么就不见人影了?纵然是出事了,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被野兽吃了,也要看到骨头!!

    “大表弟,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找了这么远,云舒她滚下山,若带着伤,肯定走不了这么远,我们还是回头去找比较好!”

    大公子对沈柯心中有怨气,总觉得是他把云舒带出来出的事,也不应他,只对两名暗羽说:“我们换个方向,再仔仔细细找一遍!”

    剩下稀稀拉拉的一小队人还在深夜的山林中寻找,就在众人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一名暗羽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大公子欣喜过望,拨开人群拖着沉重的双腿跑上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树洞中,云舒紧闭双眼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大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抱着云舒的男人,这个人他完全不认识,他身上的衣服很破也很薄,几乎挡不住什么风寒,但是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给云舒挡着风雪。

102、头疼之事

    火把聚拢起来,照亮了男人的脸。

    他抬起头,犀利的目光扫向地势略高过他的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大公子的身上。

    “你们来了。”

    大公子惊愕的看着这个抱着云舒的男人,听着他语气沉稳而平淡的说“你们来了”,仿佛像是熟人见面打招呼一样寻常。

    大公子仔细看着这个男人,依然不知道他是谁,再询问似的看向沈柯,沈柯也是茫然的摇头。

    竟然不是玉石场的人。

    男人已经从树洞里把云舒打横抱了出来,云舒紧闭着双眼,额头上青肿了很大一块。

    雪糤从天上落下,打在她的脸上,大公子见状,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云舒遮上,并问那个男人:“是你救了云舒?她怎么样?”

    男人说:“滚下来的时候,撞到头,晕了过去。我想背她下山,可是迷路了。”

    说到迷路,男人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赧然。

    大公子作势把暗羽叫过来,让其中一人背起云舒,而后把披风给云舒盖好,这才对男子说:“多谢恩人出手相救,敢问恩人姓名,我自当重谢。”

    男子动了动嘴唇,最后苦笑了一下,说:“让她受伤已是我的疏忽,不敢当‘恩人’二字。”

    大公子愕然,沈柯也惊疑的不行。

    沈柯在旁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男人抱拳笑了笑,说:“我是受过云姑娘大恩的人,你们快送云姑娘下山问医吧,我先走一步。”

    说完,几个诡异的步伐过后,他高大的身影竟然就这样消失在密林里。

    “追上!”大公子对另一暗羽下令,暗羽追上去,过了一小会折回,脸上羞愧的说:“公子,他不知所踪了。”

    竟然连暗羽也追不上他!

    大公子忽的想起这个男人之前说因为迷路,所以没办法送云舒下山,既然不认识路,他肯定还在周围默默的跟着大家。

    大公子环顾了一下有深又黑的密林,连暗羽也不能察觉他的所在,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

    大公子对刚刚那个男人越发的好奇,不过比起这个男人的身份,大公子更关心云舒的伤势,看着她红肿而残留着血迹的额头,心中愈发焦急,于是一行人赶紧下山。

    云舒被暗羽驼在背上,她一只手搭着暗羽的肩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大公子看到她那只不断在身侧晃动的手,忍不住伸手把它盖到披风下面。

    小手刚一接触,冰冷刺骨,仿佛地上的冰雪一般。

    大公子因为爬山的缘故,纵然浑身湿透,却也热烘烘的,他温热的手捉住云舒冰冷的手,忽然不忍放开了。

    “哎,怎么这么不当心!”似是责备、似是心疼,大公子在云舒身边低声抱怨着。

    沈柯见他一脸担忧,就说:“人找到了就好,伤了头昏过去,等醒了应该就好了。”

    大公子不置可否,只说:“先让人早一步去县里请大夫过来,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嗯,已经让周贵先行一步了。”

    大公子这才点了点头。

    沈柯看着大公子牵着云舒的手,再看他紧皱不开的眉头,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而后又了然并惊诧的看向大公子。

    “表弟,难道你喜欢云舒?”

    大公子转头看向沈柯,当对上他满脸的兴奋之色时,猛的拉黑了脸,并迅速放开给云舒暖手的手,说:“表哥不要乱猜,我只是一时着急失了分寸,云舒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不要污了她的名声!”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的走到一行人的最前面,再也不发一言。

    沈柯愣了愣,而后叹了几口气。

    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大公子刚到玉石场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云舒在哪,他分明就是为了云舒才跑到娄烦,沈柯最初却相信他是奉命挑马,顺便看望他们。

    再想到大公子今夜为了寻找云舒,淋了一夜的雨雪,他这个金贵的大表弟,何曾受过这等苦?纵然云舒是他珍视的人才,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一定是喜欢她的!

    沈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之后,却又开始为他们头疼。

    莫说云舒自称有婚约在身,就算她是自由之身,他们两人只怕也不行。桑家嫡长子的婚事,从来不是由本人说了算,更别说大公子现在还在皇上身边当职,他的婚事,家中自然更要慎重。

    云舒出身不明,纵然再有才又能怎样?既没有商人的雄厚财力,也没有朝廷的官宦背景,大老爷虽然赏识她,但也不会让她做桑家的媳妇啊!

    头疼啊头疼,沈柯为大公子和云舒的事想了一路,最终只想到了一个结果——云舒若肯给桑弘羊做小,这事也能成,只是……她会愿意吗?

    大公子心中也是一阵接一阵的烦躁,为云舒的伤势、为那不知身份的男人,更为云舒所谓的亲事……

    他从懂事之时起,从未觉得一件事、一个人如此的脱离自己的控制,一向沉稳冷静的他,竟然开始烦躁不堪。

    等回到营地,已接近黎明,云舒被放到大公子住的房中,大夫尚在连夜进山的途中,于是大公子让丹秋先给云舒换身干衣服,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其他地方的伤。

    屋里的火盆烧的很旺,丹秋哭的跟一个泪人似的,边摸眼泪边给云舒换衣服。

    她将云舒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除了额头上的伤,腰背和大腿上还有几处磕碰的青紫,还好冬天衣服穿的厚,并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流血。

    等大夫来了,也确诊说是皮外伤,敷上药膏慢慢养着就是了。

    伤势不重,可云舒因为脑袋上的伤,一直昏迷不醒,丹秋在旁边急的哭道:“大夫既然说没事,可人怎么一直不醒?可真是急死人了……”

    顾清看着一直黑着脸守在床边的大公子,再拽了拽丹秋说:“好了好了,别在屋里哭了,让云舒好好休息,我们出去煎药吧!”

    待到天亮,到了云舒平日起床的时辰,云舒准点的睁开了眼睛。

    “哎哟……头疼……”她睁开眼小声呻吟着,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守在她床头的大公子惊喜的抬起眼睛,拦住云舒即将碰到伤口的手说:“你可醒了,你头上有伤,别碰。”

103、钜子现身

    云舒对上大公子关切的双眼,楞了一下,不知他一清早怎么出现在自己房里。

    额头传来丝丝的疼痛,身上也酸疼的厉害,这些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立马想起昨天失足滚落山坡的事情。

    “啊,我想起来了,山上有蛇……把我吓的滚下山去了……”

    大公子看着她摇摇头,大冬天的,蛇都在冬眠,怎么会出现在半路上,她多半是把枯树枝当成蛇了。

    云舒转头看向大公子,他眼睛下面乌青一片,看来整夜都没有休息,想来为了找她,把大家折腾的够呛,于是忙说:“让公子和大家担心了,都怪我不小心。我现在没事了,公子快去休息吧!”

    大公子轻轻摇着头,说:“我不困,大家都在忙,怕你醒了没人照应,所以我守在这里。等一会儿丹秋煎好药,我看你喝下之后,再去休息。”

    听了云舒醒了,丹秋忙把药给端来。看着云舒喝药,丹秋眼眶红红的说:“云舒姐,你可吓死我了,沈大当家最初说找不到你,把大平都急哭了!半夜的时候,眼见着大家一拨一拨的回来,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呜呜……幸好大公子找了一夜把你带了回来。”

    云舒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盛,寒冬腊月里,大家昨晚都受苦了。

    她又转头看向大公子,说:“公子昨夜受了一夜的冷风,有没有什么不适?”

    大公子摇摇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别人。又想到昨晚救云舒的男人,大公子问道:“你知道救你的男人是谁吗?”

    “嗯?”云舒愣了一愣,“难道不是公子带我回来的?”丹秋刚刚明明说是大公子找了一晚把她带回来的呀。

    大公子估计云舒滚下山坡的时候就晕过去了,许是没看到那个男人,于是详细的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一个男人救了,我们问他是谁,他却不说,只说以前受了你的恩惠,却没把你照顾好,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见云舒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大公子说:“我以为你认识的。”

    云舒的头昏昏沉沉,实在想不起她在娄烦给过谁恩惠,于是追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吗?”

    大公子回忆道:“方脸,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看着二十多岁,腰上带着一柄宽剑。”

    “宽剑?”

    大公子点头,说:“那人功夫不错,走的时候暗羽都没有追上他。”

    云舒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人是不是系着黑腰带?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

    大公子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云舒心中了然了。

    她认识的人不多,带剑练武的少之又少,她施过恩惠的就只有一人了。

    “可能是墨家的人又回来了吧,只是子殷是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是二十多岁、浓眉大眼的青年……大概就是墨清了。”

    云舒解释着,找出她放置在荷包里的墨者令,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之前让子殷给墨清带去一封信,她以为看了那封信,墨清肯定会生气,没想到,他倒好,亲自来保护她了。

    “犟驴,叫他别来,他还偏要来。”云舒嘀咕了一句,这句话却把大公子惊了一跳。

    “你……跟他很熟?”大公子试探的问道。

    云舒摇摇头说:“不熟,就见了一次面。”

    大公子看向云舒的眼神深不可测,思索了一会儿,他终是挪开眼神,起身说:“喝完药就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云舒笑着送大公子离开,心里却怪怪的,总觉得他最后的那句话有些疏离的感觉,可是反复琢磨着,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她只好笑笑作罢,怪自己多想了。

    离开云舒的房,大公子对身后的两名暗羽吩咐道:“注意附近的动静,昨晚的男人,应该还在这里。”

    暗羽互视一眼,有些诧异,他们竟然没察觉到附近有人潜伏!又想到那个男人昨晚是在自己眼皮下溜走的,暗羽就知道这次的目标不简单,于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注意着云舒周围的动静。

    云舒躺在床上养伤,大公子早中晚探视三次,这天晚上大公子离开后,丹秋也烧水去了,只有云舒一人百无聊赖的在床上发呆。

    忽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云舒向门窗望去,都关的好好的,怎么会有冷风?

    正觉得怪异,云舒就听到屋里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道低声的呼喊。

    “云姑娘。”

    云舒被吓的几乎要尖叫,她立即从床上坐起,警惕的问道:“谁?”

    黑色而高大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是墨清。

    “是你……吓死我了……”

    不过这一瞬,云舒后背就起了冷汗,这人悄无声息的,太恐怖了!

    墨清离云舒的床站的有点远,他低声说:“我早几日就准备见姑娘一面,只不过你门外的武士很难缠,今日终于得了空隙,才能进来见你一面。”

    武士?应该是大公子的暗羽。

    云舒便说:“你要见我,直接来找我就是,这样闪闪烁烁的,倒让人害怕。”

    墨清呐呐的,没有立即回话,云舒正待问他有什么事,就听他自己说:“我见云姑娘一面,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墨者从来都是秉持‘墨者之法’,断不敢学宵小之徒做不义之事。若云姑娘信不过子殷,则由我来报答姑娘对我及十七个兄弟的大恩。我以墨家钜子的身份向你起誓,绝不会偷窥你任何账簿,泄露你任何信息!”

    云舒被他郑重其事的话语和语气震住了,再看看他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其实是有气的。

    墨清的确很生气,气云舒不信任墨者之义,气她对墨者的防备之意。

    “墨清大哥,我并不是不信你们,而是觉得我一普通女子,没必要受人保护,你们本就是做大事,为天下之人行大义的人,奈何要在我身上费功夫呢?你前几日救我一命,已是报答了我之前的恩情,上次马邑之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墨清听了,一板一眼的说:“你慷慨相助,用你的钱买的药救了我十七个兄弟,我欠你十七条命,就算去除前几日救你那一次,还差你十六条命!”

    云舒有些尴尬,这个人,看来是认死理,非得保护她,赶不走了。

    她左思右想,只好说:“好吧,你要保护我也行,只是有个条件,你不许躲躲藏藏,要么光明正大的守护在我身旁,要么就离开吧,我实在不习惯有人暗地里窥探我。”

    墨清想了想,说:“一切听云姑娘安排。”

    云舒清了清嗓子,从外面喊来顾清,让他把墨清安置下去,从此跟大家一起吃穿住行。

    安置了墨清,云舒不由得苦笑,貌似她被迫收了一个护卫?不过她转眼莞尔,听墨清自己所说,他好像还是墨家的钜子?那可是墨者的首领呢!说来还是自己沾了便宜。

    当暗羽向大公子禀报墨清出现的消息时,大公子正在吃晚饭的筷子只顿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就让暗羽退了下去。

    吃完饭,大公子在营地的空地里随意散步。当他看到墨清守在云舒房前时,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当初子殷出现要保护云舒的时候,他还高兴的说不用担心云舒的安全问题了,可是换了这个墨清,他却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只是因为他抱过云舒吗?

    大公子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忽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墨清那晚不是占云舒便宜,只是为了给云舒挡风遮雨,又何必纠结?

    丹秋从云舒房中出来,正巧看到大公子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关切的说:“公子,天冷了,进屋坐坐吧。”

    大公子看了一眼墨清,点点头,走到了云舒房中。

    云舒正在床上翻这个月的账簿,大公子皱皱眉头说:“大夫让你静心修养,你怎么又操这个心?”

    云舒放下手中的书简,说:“马上过年了,这些月账要入总账,这几日耽搁了时间,再不做就来不及封库了。”

    大公子走到他床边,抱过那些书简,说:“都送我那里去,我来做,横竖不能让你一个病人操心。”

    云舒想笑又不敢笑,只低声说:“公子,你且先看一下账簿,我的账,你恐怕看不懂……”

    大公子眉头一挑,还有他看不懂的账?

    展开书简一看,果真……书简上的字符他竟有一半不认得!认识的小部分汉字,还是歪着写的!

    “你这是做的什么账?”

    丹秋已捧了热茶过来,在旁说:“这是云舒姐自家的秘诀,记账可方便了,才教会了我!”

    云舒见大公子一脸疑惑,解释说:“我用自己的法子记账觉得方便,每月的总账会另外用大家习惯的方式誊抄一遍,以便入库保存。”

    大公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上的书简,真正是不认识里面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大公子若觉得有意思,我明天就把方法教给公子,如何?”

    大公子这才收了书简,说:“好,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神奇的记账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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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以身犯险

    古人在书简上写字,都是竖着写的,云舒偏把书简横过来从左至右的写,用的还是现代的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加减乘除符号,这样的账簿,哪怕大公子再聪明,他也看不懂!

    大公子跟在云舒面前学了几日,总算是记清楚了各种符号的意思,以及对应的数字。因怕云舒休息不好,大公子每天学的时间有限,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拿着账簿在账房里研究。

    丹秋端着中药送到云舒面前,说:“大公子可真聪明!我学了几个月才学会,云舒姐你跟他说了一遍,他竟然就懂了!”

    云舒透过窗,看向营地对面紧闭的账房大门,问:“当真懂了?”

    丹秋的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说:“我中午过去送饭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下,大公子已经学着在写了,还问我写的对不对!我看再过两天,大公子就真的能帮你做全年总账了。”

    云舒微微笑道:“咱们公子的聪明可不是吹的,以后有大作为呢!”

    丹秋自然也跟着点头称是。

    养了几日,云舒身上的伤渐渐消了青紫,痛的地方也能够活动了,唯有头上的伤看着严重一点,青紫的淤血扩散的更大,看着半个额头都是黑的。

    她早就在床上待的不耐烦了,很想下床活动活动,奈何大公子一直看着她,不准她动。现在大公子忙着钻研新学术,她便得了空,央求了丹秋好一阵子,丹秋才答应偷偷放她出门在院子里走走。

    穿好衣服,云舒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墨清最近怎么样?”

    丹秋往门外看看,努努嘴说:“他天天就在我们门前转悠,大平不敢来吵你,有时候会缠着他说会话,昨晚上我还见墨清给大平耍剑了!平日看他一身穷苦没出息的样,可是耍剑的时候好威风啊,掀起的风,把地上的雪都给卷的满天飞,把大平都给看呆了。”

    墨侠都是很有才学的人,或学识、或武学、或兵法、或机械机关术,他们博闻强识,绝非庸者。墨清既然是墨者的钜子,他的本事,绝对不小。

    云舒低头想了想,这块大金子闲置在自己身边,当真可惜。

    出了门,云舒果然见墨清在门口守着。

    墨清站起来,望着云舒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云舒笑着问他:“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缺什么,直接跟我说。”

    墨清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来报恩的,又不是来白吃白喝的,于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云舒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追问,笑呵呵的说:“我在房里待的闷了,出来走走,就在院子里,你也不用跟着我。”

    墨清果然没有跟着云舒,只是眼神却一直盯着她,没让她走出视线。

    云舒侧头对丹秋说:“天真冷,你帮我取个手炉来好吗?”

    丹秋自然忙不迭的跑回去拿手炉。

    云舒见四周没人,就慢慢往水井边上走。

    井边有薄薄的冰片,踩在上面格外的滑,可云舒偏往那有冰的地方走,纵使再小心,脚下也止不住的打滑。

    “哎呀!”伴随着一声惊叫,云舒的身子就往旁边的井里跌去,云舒自己吓的闭上了眼睛,可下一刻,她就被一个怀抱揽了回来。

    云舒松了一口气,睁眼对上墨清炯炯有神的双眼,笑着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还剩十六次。”

    墨清一愣,转瞬就明白了,原来云舒是故意的!

    她明知墨清一直注意着她的安危,所以故意以身犯险,假装要跌到井里,惹的墨清来救她,以此抵消那十七次救命之恩!

    墨清的脸上顿时有了怒意,生气的说:“云姑娘,你自己的安危不是儿戏!”

    云舒依然笑嘻嘻的说:“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嘛!”

    墨清顿时觉得很矛盾,他本意是要保护云舒,却没想到因此让云舒自找麻烦!她这是在逼他走吗?可是那份恩情他决不能白受,这究竟如何是好?

    在他矛盾不已的时候,一道冷如冰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云舒,你的病还没好,谁准你出门的?”

    云舒转过头,看到大公子正在十步之外饱含怒意的看着她和墨清。

    因在井边,墨清依然扶着云舒,从大公子的方向看过去,云舒几乎是被墨清揽在怀里的。

    云舒并不知道,只笑着走过去,说:“公子你看我都好了,再不出来走动两下,就要睡出懒病来了。”

    大公子冷冷的盯了墨清半天,这才把目光转向云舒,说:“大夫一日没说好,你一日不许下床,回房吧。”

    云舒犹豫的不愿回去,还想要怎样耍耍赖皮,才能让大公子松口,可是不等她再开口,就听大公子冷冷的质问道:“你现在当了总管,所以不听我的话了?”

    云舒万万没想到大公子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愣的说:“没有……公子,怎么了?”

    大公子看着云舒仓皇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说:“那就好好回去歇着。”

    云舒郁闷的回到房,心中纳闷不已,实在是不明白只是出门走动两步,怎么就让大公子如此生气?

    到了腊月二十五,顾清抱着一堆书简过来,说:“公子说这些账都做好了,但还是要你核对一遍。”

    云舒点点头,让顾清把账簿放下,而后问道:“大公子最近几天一直在忙这些?”

    顾清点头说:“足不出户,一直在弄这些。”

    云舒怅然若失的“嗯”了一声,翻起书简就看了起来。

    大公子最近一直不常来看云舒,即使过来,也只是问她财务上的一些问题,明显的冷淡让云舒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腊月二十八,云舒亲自把账簿都交到沈柯手中,入库封存后,一年的工作正式结束,大家也都准备开始过年。

    在山里没什么好准备的,把屋子打扫干净之后,就是把大伙聚在一起吃吃饭。都是在外地回不了家的人,聚在一起,气氛更是浓烈。

    可偏在这浓烈的气氛里,大公子和云舒都兴致缺缺。

    沈柯看到他们坐在一块却不怎样说话,心中不由得纳闷,他原以为大公子之前是帮云舒做账忙到了才不怎么来往,没想到两人是在置气?

105、误会吵架

    觥筹交错间,云舒低头吃着食案上的东西,只觉得食之无味。

    她时不时瞟一眼坐在上手的大公子,他默默的吃着酒,每一杯吃的很慢,仿佛那酒的味道多么的醇香绵长,需要仔细品味一般。

    云舒想挑起话头跟大公子聊两句,却觉得万般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也就默然了。

    沈柯看着他们两人谁也不理谁,大过年闹成这样,太不像话了,便推了大公子一把,说:“大表弟,你这次奉命来选马,云舒从中帮你引线,找到了马六家的那批好马,你当好好感谢她才是!”

    说着,就把大公子杯中的酒添满,让他给云舒敬一杯酒。

    云舒挺不好意思的,沈柯不知道马六的马场其实是她开的,更不知道大公子选购那批马,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说来,应该是云舒感谢大公子才对。

    她忙端起酒盏说:“不敢让公子敬我,该我给公子敬酒才对,一直以来多亏了大公子的照拂。”

    云舒的酒杯碰上大公子的酒杯,大公子看着她,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仰头把酒干了。

    喝了这杯酒,几人又没话说了,沈柯没话找话说,偏偏说起墨清来!

    “咦,怎么不见墨大侠,他虽不是我们玉石场的人,但是过年一起吃饭怎么能少人?”说着就转头唤人:“快去把他喊来!”

    平日里,墨清被大平缠着耍剑,大家看的多了,都对他的武艺赞不绝口,故而都叫他“墨大侠”。

    传话的人回来了,对沈柯说:“墨大侠不愿意过来。”

    墨者推崇“节用”,主张吃苦耐劳,要求做到“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哪怕是这种过年的大节,也不参加宴席,所以墨清不肯来赴宴,在云舒的意料之中。

    “他不来就算了吧,他的性格古怪的很,一个人待着更自在。”

    沈柯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

    云舒想到墨清,心中总有那么点不自在。他以前的日子虽然一样清苦,但好歹有诸多师兄弟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比现在一个人寂寥的过年要好。

    想到这些,云舒起身说:“你们先吃,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出了主厅,云舒走到墨清的房外,见木屋中点着一盏小油灯,他正在擦拭他的宽剑,旁边的桌子上有吃完的碗筷。

    “墨清。”

    墨清放下剑,抬起头睁着清亮的双眼看着云舒。

    云舒知他寡言少语,主动说:“明天就过年了,我来看看你。虽然你们墨家主张‘节用’,不喜欢铺张浪费,但是过年嘛,该喜庆的时候,也要喜庆一些。”

    墨清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到一个木箱前面,从中取出一样东西。

    “这个是一个小抓钩,若再遇到滚下山坡或落入井中这种事,按一下这个机括,就有钩子弹出来,可以应急。”

    云舒两眼放光的接过墨清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类似护腕一样的东西,但护腕里却有机关和结实的细线,线头上系着一个钩子。

    “哇,果然不愧是墨家的人!这种神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云舒收到这个礼物,心中十分高兴,真心的夸奖着。

    墨清看云舒这么开心,话也稍多了一点,问:“云姑娘,你对墨家好像很了解?”

    云舒时常提起墨家的一些思想和要义,对他们擅长的东西也了解,这些信息不禁让墨清觉得疑惑。墨家一脉到如今已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纵使是有学之士,对墨家的著作和思想也不太了解,何况这一平民女子?

    云舒用那个百试不爽的借口回答道:“那些啊,都是我爹生前跟我讲的,他对墨家比较感兴趣。”

    墨清听到这个话,自己信仰的东西被人肯定,高兴的点了点头。

    大公子背着双手站在外面等云舒,左等右等却不见云舒从墨清的房里出来。虽然他以前经常跟云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是换做墨清,他就忍不了,又等了两刻,就提步向顾清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屋内灯光昏暗,云舒撩起袖子,墨清正低着头握着她的手腕,具体在做什么看不清楚。

    不过这个情景已足够刺激大公子了,他大步上前,用力把云舒拽到自己身后,并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身负婚约吗?怎么又跟他拉扯不清?”

    “啪嗒”一声,护腕掉到了地上。

    云舒满脸惊愕的看向大公子,纵然平时再好的脾气,云舒心中也忍不住生气。

    “大公子!你这话是何意?我跟墨清怎么了?”

    墨清冷着脸从地上捡起护腕,也不管大公子和云舒的吵闹,直接说:“云姑娘,这个护腕你回去让身边的丫头帮你戴吧,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云舒接过护腕,愤愤的看了一眼大公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心中委屈的不行,大公子无故不理她也就罢了,现在突然冲进来,说些什么“拉拉扯扯”的话,教她脸上怎么搁得住?她不过是一时新奇,想带上护腕试一试那钩子的效果,却被大公子说的像是“男盗女娼”一般!

    越想越生气,云舒根本没心思回大厅继续吃饭,而是小跑着往自己房里去。

    大公子看到墨清递给云舒护腕的时候,大概猜到了一点,脸上的颜色越发难堪,见云舒夺门而跑,心中更是焦急,三两步跟着云舒追了出来。

    好不容易在房门前追上云舒,大公子拉住她的胳膊,急忙喊道:“云舒,你身上有伤,别跑摔了!”

    云舒被他拉的停下,转头瞪着大公子,没好气的说:“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不要跟我拉扯不清!”

    同样的话语用在大公子身上,大公子果然觉得不好受,也后悔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伤了云舒。

    他不安的松了手,云舒甩了袖子背过身去不理他,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大公子说:“刚刚是我不对,我道歉。”

    听到他道歉,云舒心中的委屈更甚,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大公子想不理人就不理人,连个理由也不给,如今倒好,连诬赖人也学会了!”

106、解开心结

    屋里的灯光射出窗外,投射到云舒脸上,映射着她眼中的水光。

    大公子见她眼中含满了泪水,心中越发揪的紧。

    关心则乱,一向思路清晰的他,却慌不择言的说:“我是怕你跟墨清走的太近,传出些不好听的话,你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说完,大公子暗自摇头,不对,这跟她有没有婚约不要紧,他就是不乐意云舒跟墨清这样亲近。

    云舒听了心中又生气又茫然,难道大公子是因为她那所谓的婚约,所以刻意远离她?她编出那个由头,是不希望有人插手她的婚事,可是也不想因此给她加上一层禁制。

    想到这些,云舒不由得反语激道:“依大公子所说,我有婚约在身,日后你也不用跟我说话了,沈大当家、徐大哥、顾清甚至大平,你们都离我远远的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公子急的向云舒走近了一步,云舒身子一侧,站在屋檐下,满脸不乐意的看着大公子,问:“那大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大公子对自己最近的反常心态不知从何说起,焦躁间,只见屋檐上的一条冰凌一直在滴水,滴滴打在云舒的肩膀上,于是上前拉住她,说:“外面冷,我们到房里好好聊聊!”

    云舒被大公子强拉进房,大公子亲自动手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让房间更暖和一些,又给两人倒了杯热水,这才和云舒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云舒冷眼看着大公子忙来忙去,也不上去帮忙。她知道自己今晚的脾气大了一点,可是她若不刺激一下大公子,依着大公子的脾气,他只怕会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跟她扭下去。

    坐定后,大公子感觉到云舒态度强硬,不愿意搭理他,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那日墨清在山中救了你,雪地里,他靠着树洞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挡风遮雨,用身体给你取暖。你虽然昏迷着,但众人都看在眼里……过了几日,他又出现了,你把他留在身边,他天天在你房门外坐着,众人想起山中那一夜的情景,看待他的眼光自然有所不同……”

    云舒这是头一次听大公子说起那晚的细节,更没想到在外人看来,有这么多的引申意思。

    大公子纯净的声音继续说道:“后来你的伤慢慢好了起来,头一次出房门,就在院子里跟墨清搂搂抱抱……”

    大公子顿了一下,很怕“搂搂抱抱”这个词刺激到云舒,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皱着眉头在思考,便继续说:“那天在井边的事,被大家看在眼里,结合之前的事,已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你偏偏没有察觉,我只好出面阻止。我知你是不拘小节的人,但是我却不喜欢听到你被别人编排……”

    大公子不会无事生非,他既然说私底下有人编排,那肯定是确有其事,议论的人只怕还不少。

    听了大公子的话,云舒心中苦闷不已,她这一年来做账房管事跟男人接触多了,加之骨子里的现代思想,导致她渐渐忘了古代女子的一些避讳。

    外人不知道她跟墨清之间的恩情纠葛,只看到墨清整天守候在她门前,和他们不合世俗的搂搂抱抱。

    云舒知道大公子因这些事情恼了她,心中反而轻松了,因为这正表明大公子是在紧张她……

    她想了想,有些失落的说:“是我的行为不妥,给大公子带来困扰了。只是我不是小姐贵女,既然出来做事,就没办法不跟男人接触,哪怕有些风言风语,也无可避免。至于墨清……我以后会多注意一些……”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大公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云舒也有难处。

    云舒看大公子眉头展开,便在后面补充说道:“公子也真是的,这些话早跟我说了,我也早知道自己哪里不妥,你突然对我不理不睬,让我好一阵着急,想来想去也不知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大公子促狭的一笑,轻声问道:“我不理你,你着急了?”

    云舒下意识的说:“是啊!”

    她忽觉得不对,再抬头看大公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高兴的笑,赶紧改口说:“不对,我才没有着急!”

    大公子已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他目光就落在了云舒的额头上。

    他站起来走到云舒面前,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查探起他额头上的伤势:“看起来好像好了一些,还疼吗?”

    大公子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真是久违的关怀啊……

    云舒闻到大公子身上淡淡的馨香,突然觉得焦躁,赶紧站起身来说:“我的伤早不疼了,不跟你说,我们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大厅,沈大当家就要派人来找了!”说着就推门而出。

    沈柯才不会派人来找他们,当大公子跟着云舒的后脚跟出去时,顾清原本要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公子,却被沈柯拦住了,还说:“让他们两人单独处一处,有些话不说开了,心结怎么解的开?”

    顾清也知道大公子闷闷不乐好多天,他心中虽然猜测大公子这样是云舒,却不能确定。如今听沈柯这么讲,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心中一时间也是百感千回。

    待云舒和大公子一前一后回来时,两人神色都欢愉了很多。云舒面上有些羞怯之意,大公子脸上则有高兴的神色。

    沈柯看他们如此,便宽心了。

    云舒坐回席位上之后,看到沈柯不断的打量她和大公子,十分不自在,忙说:“我已经去看过墨清了,他一个人挺好的,沈大当家不用担心他。”

    “哦!”沈柯现在哪还有心思担心墨清?他更关心云舒和大公子。

    云舒见沈柯还是满脸促狭的看着她和大公子,又说:“我在外面碰到大公子,说了几句话……”

    沈柯笑意更浓,说:“我又没问……”

    云舒脸上腾的红了,她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大公子见云舒满脸窘迫,也低声笑了。

    .【祝大家元旦快乐!多福多禄多寿~~新年新气象,大家一起加油!】

107、上山滑雪

    玉石场的众人都是离家在外之人,过年没那许多讲究,只想着怎么一起热闹热闹。

    初一玩闹了一天,待到初二的时候,云舒又提起她拜托沈柯做的雪橇,说要带大公子进山滑雪玩。

    大公子一听就皱了眉头,云舒上回正是进山试用雪橇,才在下山的路上滑到山坡下。

    “山上到处都是积雪,你若再跌一跤怎么办?等天气暖了再进山玩吧。”

    云舒一阵无语,若等天气暖了,还怎么滑雪坐雪橇?

    “这次我绝对稳稳当当的走路,断然不会出事的!总不能因为摔了一次,就再也不爬山了呀。”

    大公子沉默着不应她,云舒想尽办法诱惑道:“大公子,你是没有看到,云顶山里有一个山顶湖泊,现在结了厚冰,被白茫茫的雪山围绕着,跟仙境一样!”

    大公子依然不为之动容。

    “还有,在上山的路上,会路过一片野梅林,黄灿灿的腊梅开了一个山头,香飘十里!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云舒嘴唇都说的发干了,大公子却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都没有,云舒看着他面不改色端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翻动着手中的书简,就觉得无力再劝,只好失望遁走。

    待到晚上,沈柯找到大公子,说:“大过年的,你刚跟云舒和好,何必扫兴,大伙一起上山玩玩多好。”

    大公子摇头道:“玩什么不好,却是进山玩雪橇。不仅上下山路上容易滑倒,到了湖面上,万一有个冰洞,那岂是好玩的?”

    沈柯摇手道:“这你就多虑了,山里的湖面冰冻三尺,拿斧头凿都凿不开,哪会有冰洞?只要在路上当心一些就好了。而且……这个雪橇,可是云舒花了心思的,你刚来的时候,她就说山里没有好玩的,让我弄个雪橇给你解闷。等做好了,她特地检查了好几遍,还亲自去山里试用,偏不注意在下山的时候滑倒了,这才耽搁下来。等天气稍暖你就要走,现在她的伤好多了,正是抓紧时间玩的时候,你却扫兴……”

    大公子心中有一丝动容,毕竟是云舒特地为他花的心思。

    可是想到其中的危险,他又犹豫了。

    沈柯抓住这一丝机会,补充道:“明日我们多带一些人,把你的两个护卫,还有墨清都带上,这山路是我们去玉石场常走的,路上再仔细一点,能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大公子终于点头说:“好吧。”

    沈柯胜利而归,云舒守在他的房前问道:“怎样、怎样?”

    沈柯笑了两声,说:“我知道表弟的软处在哪,一戳就中!”

    “也就是说,大公子同意了?”云舒欢喜的问道。

    沈柯点了点头。

    “谢谢沈大当家!”云舒又问:“大公子的软处在哪?沈大当家也告诉我吧!”

    沈柯神秘一笑,说:“这岂是能随意告诉你的?”

    云舒咕哝了一声“小气”,就回房准备明天的“冬游”去了。

    大年初三,沈柯和大公子一左一右把云舒夹在路中间,后面跟着暗羽和墨清,再命四个壮汉抬上做好的雪橇,牵了五六条护院的大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去。

    云顶山上的山顶湖已冻了厚冰,跟镜面一样光滑,映着天上的白云,衬得特别明亮。

    云舒穿了很厚的衣服,披着大红斗篷,成了苍茫白色中唯一的一抹红影。

    她知道大公子担心上山的安全问题,所以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公子左右,绝不蹦跶乱跑。大公子见她如此老实,心里也放心多了,兴致满满就起来了。

    看着各种树木上的积雪和冰棱,以及远处的腊梅林,大公子感叹道:“景色果然不错,不虚此行!”

    云舒听了一笑,说:“还有更不虚此行的呢!”

    她手往后边一指,那边壮汉已经开始把雪橇放到湖边,并把看护院子的巨型犬套上笼头,栓到雪橇上。

    云舒抓住大公子的胳膊,欢喜的说:“走,我们坐雪橇去!”

    大公子被云舒拖上雪橇,并排坐到了木椅的座位上。

    大公子看到这改良版的雪橇,觉得十分新奇,特别是雪橇上高至膝盖的椅子,这个高度坐着十分舒适,驾驭前面的大犬也很顺手。

    坐好之后,云舒探过身,从大公子背后拉出两跟宽带子,系到了大公子的腰上。

    “这是什么?”

    “安全带!安全第一!”云舒见大公子又好气又想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拉雪橇的四头大犬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云舒拿起缰绳,轻轻一抖,狗狗们就“呼啦”一下冲了出去。

    宽阔而光洁的冰面上,雪橇如电般飞驰,耳边的风“呼呼”的吹,景色都被拉成了线条从眼前飞过。

    自从到古代,云舒就没有再次感受过这种急速,禁不住兴奋的呼喊出声。

    大公子被他的兴奋感染,也朗声笑了起来。

    沈柯笼着双手站在湖边的树下,听着湖面上传来的欢声笑语,跟着“呵呵”笑了两声。他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墨清,问道:“墨大侠,你看我大表弟跟云舒姑娘两人,欢乐融融的,简直像对小夫妻,是吧?”

    墨清虽寡言少语,但他心思很通透,他日日盯在云舒左右,大公子的一举一动,他自然也看到了,所谓旁观者清,墨清大概比云舒还要了解大公子对云舒的态度。

    “桑公子用心良苦,必能心想事成。墨清心中明了,沈大当家放心,我只为报恩,别无所求。”

    墨清如此明白的说了出来,沈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两声,就见雪橇听在了附近。

    大公子拉着云舒下了雪橇,两人还在说笑。

    沈柯迎了上去,大公子对着沈柯说:“她原来还有这么疯的时候,真是不能小瞧,叫喊声只怕山那边都听到了。”

    云舒笑道:“兴致所至,要那么拘谨做什么?开心就好!”

    沈柯也附和道:“开心就好!”

    一众人顺顺当当的玩到午后,大家见云层变的低沉乌黑,恐怕雨雪要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走在下山的路上,队伍里的几只大犬突然不安分起来,对着一片林子“汪汪”的狂吠,还不断的蹦跳起来,想要扑过去。

    看到这种异状,墨清冷静的说:“恐怕是有野兽出没,大家小心。”

    云舒一层冷汗从后背冒出,大冬天的遇到野兽,她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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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带它回家

    护院犬的狂吠声此起彼伏,墨清和暗羽则呈三角形把大公子、云舒、沈柯三人护在中间。

    幽深的树林中,一头黄色斑点大虎踏着雪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云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活生生的老虎啊!

    这只老虎有点奇怪,看着似乎很胖,但是身上的皮肉十分松弛,给人一种疲惫病弱的感觉。可它的虎目凌厉,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让人生畏。

    “嗷唔”一声虎啸从它的血盆大口中吼出,整个山林都抖了两抖。冬天很难寻到猎物,这只老虎肯定已经饿极了,不然见到这么多人,还敢出现!

    云舒很没出息的有点腿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公子捉住她的双肩,支撑着她帮她站稳,并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云舒点点头,心中安慰自己道:他们有四头约有半人高的大狗,近十个男人,还有武功高强的三个武士,一只老虎而已,并没什么可怕的。

    拉着大狗的几人互望一眼,一起松了手中的绳子,四只大狗毫无畏惧的扑了上去。

    沈柯看着四狗和一虎互相攀咬,对大公子和云舒说:“你们别怕,这些狗在山里长大的,经常跟着人进山狩猎,比狼崽子都狠。”

    云舒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不是那么肯定,勉强的笑了两下。

    三十步外,那只吊睛大虎一巴掌拍飞了一只大黄狗,可是它寡不敌众,另两只大狗分别从背面和侧面咬住它的背和身子,第四只则在正面龇牙咧嘴,作势要扑上去。

    又一只大黄狗被老虎按在爪子下面,老虎张嘴叼住它就要撤退。

    墨清看这情景,二话不说“锵”的拔出宽剑,冲刺了上去。云舒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就看到树林中剑光飞闪,致命的一剑从脖子后面插进了大老虎的身体里。

    老虎吃痛而绝望的呜咽了一声,身子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

    见老虎死了,众人的心也放下了。

    玉石场的壮汉已喜滋滋的跑上前去,拉起大黄狗并对墨清说:“墨大侠好本事,一剑就刺死了山中大王!兄弟们来把老虎抬下山,这张虎皮能值不少银子啊!”

    男人们欢喜的收拾着虎尸,云舒站在旁边不忍观看,背过身去。

    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声,却又断断续续。云舒好奇的往里走了两步,眼前的景象却把她楞在了原地。

    树丛前,一个一岁多的婴儿光着身子裹着一床小棉被,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的幼虎,一人一虎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它们看到云舒,俱露出警惕的神情,小老虎更是龇牙咧嘴的向云舒挥着肉肉的爪子。

    “大、大公子,快来看!”云舒的舌头,一时有些不灵光了。

    大公子匆忙而来,看到那虎孩和幼虎之后,也楞在了当场。

    “这……这可怎么办?”

    云舒焦急的问道,他们刚刚猎杀的那只打老虎,是这两个孩子的“妈妈”,没了成年大虎,虎孩儿和幼虎在这大冬天,只有冻死和饿死的下场。

    云舒望着大公子,说:“把它们带回去吧,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何况中间还有个人类的婴儿。

    大公子点点头,挥手叫来两名暗羽,让他们把幼虎和小孩抱起来。

    那两人也是楞了一下,最终还是面不改色的把孩子们抱在怀里。

    虎孩和幼虎开始反抗起来,不断的用拳头和牙齿攻击着两名暗羽,可它们力量小,不过是徒劳。

    把这两只幼崽抱出来,众人纷纷称奇,一时围起来观看,倒把两个小东西吓到了。

    众人抬着虎尸,抱着两只幼崽匆忙下山,回到营地,云舒叫来丹秋,让她把虎孩清洗一番,并用干净的衣服把它包起来。

    丹秋包着孩子骂骂咧咧的进来,抱怨道:“云舒姐,这哪里捡来的孩子?跟野兽似的,张嘴就咬!”

    云舒兴奋的接过孩子,因怕它咬人,丹秋在旁边把孩子捉着。

    “男孩女孩?”

    “女孩。”

    云舒看着头发及肩的女婴,对丹秋说:“这是从虎窝里捡回来的孩子,只怕是以前被父母扔了,被老虎捉回去养活的。”

    人呐,有时候比禽兽还要狠心。

    女婴黑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跟黑珍珠似的,格外明亮好看,可眼中的怒意却让人慎得慌。

    丹秋心中忐忑的不行,说:“哎呀,云舒姐,你看这孩子的眼神,吓死人了!”

    云舒对着女婴笑道:“她是没见过人,心中指不定有多害怕,脸上装作这么凶,只是本能而已。走,我们抱着她去看看她的虎弟。”

    那只幼虎仔被放在柴房,一群男人围着观看,大平手上拿着一根残余了些肉的骨头在逗弄它。

    见云舒来了,众人纷纷让开,大平兴奋的说:“云姐姐,这老虎真好玩,把它给我好吗?”

    云舒摸了一下大平的头,说:“老虎是猛兽,岂是好玩的,等它大一点,是要放回山里的。”

    她怀里的虎孩看到小老虎之后就不安分起来,云舒知道她的意思,便把她放到小老虎旁边,果然,这两只幼崽立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互相依偎着,小老虎甚至还把大平给它的骨头塞给虎孩。

    看到这个情景,云舒心中不禁一暖。

    云舒转头对大平说:“大平,去找你徐大哥,让他帮我找一个大点的笼子,再弄些小棉被和小孩的衣服来。”

    大平忙不迭的跑开了,云舒带着两个幼崽回房,等找来笼子和棉絮之后,云舒做了一个简单的窝,把两个幼崽放了进去。

    她看着它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对丹秋说:“暂且让它们待在一起吧,等慢慢跟我们熟了,再把孩子和老虎分开。”

    丹秋怯怯的问:“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东西就睡在我们房里了?”

    云舒点头,说:“柴房太冷,它们太小,吃不消的。你若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笼子锁起来。好了,去厨房弄点热粥来,它们肯定饿了。”

    云舒不亦乐乎的照顾着这两个小东西,大公子和沈柯分别来看了一次,见一切还好,心中略微放心。

    “大公子,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总得有个名字吧?”

    大公子见云舒母爱迸发,低头笑着说:“你给她取一个吧。”

    云舒犯难了,说:“这孩子全身上下也没个信物或者标记,不知道姓甚名谁……”她低头想了想,说:“既然是老虎收养的孩子,又是女孩,那就叫虎妞吧!”

    大公子自然没有意见,附和道:“好,就叫虎妞。”

    云舒探过身子,在笼子外面伸手拉虎妞的小手,说:“虎妞、虎妞,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虎妞了哦!”

    虎妞使劲想把手拿回去,无奈抽不出来,正着急的时候,小老虎突然扑过来,要抓云舒的手。

    云舒手脚快,迅速的缩了回来,才逃过了那一爪。她颇为不满的瞪了小老虎一眼,哼道:“小东西,你们还真是姐弟同心!”

    这句“姐弟同心”触动了大公子的情怀,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长安,担心起远在长安的桑招弟……

    桑招弟年前和韩嫣订了亲,因大公子不在家,主要靠韩嫣操持,一时间,他倒也显得老练起来。

    年后,刘彻招韩嫣进宫玩,说话间关心起他的婚事。

    “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韩嫣把腿翘到桌案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我娘跟桑家二夫人商定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二,只不过不知道桑弘羊那个时候敢不敢得回来。我跟招弟商量着,若桑弘羊那个时候敢不回来,我们就把婚期再往后延一延。”

    刘彻听到韩嫣亲昵的称呼桑大小姐为“招弟”,不禁挑了挑眉,戏谑的说:“看来你跟桑小姐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呐?”

    韩嫣笑了笑说:“她是个聪明本分的女子,我会好好待她的。”

    刘彻更觉得新奇,不禁问道:“你去年挑了一年,哪家的小姐你都不满意,我还以为你要挑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奇女子才肯娶,没想到最后挑中了桑弘羊的姐姐。你倒是说说,这位桑小姐怎么就合你心意了?”

    韩嫣笑了笑,没立即回答刘彻,想了想,淡淡的说:“她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刘彻看着韩嫣这样子,啧啧称奇:“桑家的人都不得了,朕原以为一个少年早成的桑弘羊已是难得,没想到桑家的女子也如此神奇,让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变了本性。”

    见韩嫣不想议论桑招弟,刘彻就顺便改了话题,问道:“说来,桑弘羊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怎偏偏挑过年的时候去北边……”

    韩嫣想起桑招弟求他的一些事,就替桑弘羊开解道:“上林苑开春就要正式动工了,他也只有这两个月趁着冻土的时间去挑马,忙的连家都不能回,皇上你也不体恤一番。”

    听了他这个话,刘彻笑的拍桌案,说:“不得了了,你小子还没成他的姐夫呢,就这么袒护,以后你真的娶了妻,那还了得?”

    韩嫣被笑的不好意思,也拍起桌子吼道:“一码归一码,我说的可是正事,皇上你别笑!”

    两人闹了一会儿,刘彻这才冷静下来,用胳膊捅了捅韩嫣,问:“你老实告诉朕,桑弘羊这次走的这么急,连进宫跟朕辞行的时间都没有,他去太原郡,到底是干嘛?”

109、已是归期

    韩嫣抬眼看了看刘彻,清了清嗓子,说:“不是说去给上林苑挑马吗?其他的我哪知道。”

    刘彻见他装傻的表情,冷笑道:“你别跟朕来这一套,他急匆匆走了,长姐的定亲礼不参加,连过年也不回来了,朕就不信他姐姐没跟你说个缘由!”

    韩嫣一时犯了难,他不能瞒着刘彻,若让刘彻觉得他和桑弘羊抱团欺瞒他,只怕两人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再者,桑弘羊身边有暗羽,等他回来之后,刘彻只用问暗羽就知道桑弘羊究竟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思忖间,韩嫣就说:“陛下你还记得桑弘羊身边的那个丫鬟吗?”

    刘彻皱眉想了想,记起那个一年前在韩嫣生辰宴上穿得七彩锦衣的女子,时间久了没见,倒忘了叫什么名字了,连面容也有些模糊。

    “你是说那个叫云什么的丫鬟?”

    韩嫣点头说:“嗯,云舒。她被桑家派去太原郡做账房管事,听说在马邑遇上匈奴人,失踪了几天。桑弘羊急的不行,放心不下赶过去看看。”

    刘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桑弘羊离开的时间跟马邑被匈奴人洗劫的时间差不多,看来的确是因为这个事了。

    刘彻思量道:“一个丫鬟竟然能够当账房管事,还能惊动桑弘羊亲自跑去找她,有意思、有些意思……”

    韩嫣在旁说道:“人活着才有意思,若被匈奴人杀了,再有意思也变的没意思了。”

    说起匈奴,刘彻心中满是恨意,道:“背信弃义的畜生,朕早就说过,即使二姐嫁过去,也无济于事,偏牺牲了二姐的一生换这几年的安宁,叫我等男儿颜面何存!”

    韩嫣一时语塞,刘彻的二姐南宫公主在刘彻登基前远嫁匈奴,刘彻每每想起,总会发一通脾气。

    刘彻紧握着双拳,捶桌说道:“总有一天,朕要把二姐接回来,把匈奴人赶出大漠,教他们再不敢侵犯我大汉河山!”

    北方的春天来的格外晚,二月初,云顶山中依然白雪茫茫,但大公子已不得不准备启程返回长安。

    云舒担心他路上不好走,原本想劝他等冰融开河之后再回去,但是念及长安中纷扰的事情,云舒挽留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得开始帮大公子收拾回去的行李。

    云舒不能回长安,就让大公子帮她捎带了两件礼物给韩嫣和桑招弟,权当做他们的新婚贺礼。

    云舒送给韩嫣的是一件从匈奴那边弄来的狼皮大氅,皮草非常好,又找了工匠仔细制作。虽然没花云舒几个钱,但是要拿到长安去卖的话,这狼皮大氅只怕会卖个大价钱。

    送给桑招弟的是一套玉石的首饰,样式是她亲手画的蝴蝶样式。云舒虽知道桑大小姐不缺这些,不管珍贵不珍贵,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大公子看了她准备的这两样礼物,连声称赞说很好,听他这样说,云舒也就放心了。

    大公子又派人去葛铁匠那里取了订制的马鞍,并去马六的马场复查订下的马匹,终于在二月初六正式启程。

    冬末时节,天一直阴沉着,不见雨雪,但也不见太阳。

    一大早天刚亮,沈柯备好了马车和马夫在营地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才见大公子和云舒等人从房中出来。

    顾清、丹秋等人开始把大公子的行李物品往马车上装,云舒则跟在大公子身后半步,叮嘱他路上注意保暖,不要着急赶路而误了投店歇息的时间等事。

    沈柯走过去,对云舒说:“好了,该叮嘱的话你已经反复说了两天,大表弟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你担心这些。”

    云舒只好闭嘴,但心中却觉得无语,十四岁的大公子在她眼里,可不就是孩子嘛!

    大公子认真的看了云舒两眼,说:“我这就走了,你不要担心我,等我回到长安,就让人来报平安,你小心照顾好自己。”

    云舒点了点头,又帮着清点物品,见没什么遗漏的,才送大公子上马车,依依不舍的跟他挥别。

    因汾河上游冰封,大公子先是乘马车而行,待到太原才换船走水路。但有的河段或浅水、或冰封,不时需要上岸换行,导致他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回到长安。

    紧赶慢赶,大公子好在赶上了桑招弟和韩嫣定于三月的婚礼。

    待云舒收到大公子报平安的书信时,已是五月时节。

    云舒穿着杏黄的春衫在窗前的榻上看着信,脚上忽然传来一阵瘙痒,回头一看,是虎妞和小虎两个正在玩着她的脚丫。

    她缩回脚,起身抱起虎妞往外走,小虎扑腾的跟在她脚边,一起来到墨清和大平住的房间。

    云舒探头进去,看到大平正在墨清的指点下,在房里拿着木棍比划着招式。她冲他们招招手,说道:“大平,来帮我照顾一下虎妞和小虎,我要出去一会儿。”

    大平眨着眼睛看看虎妞,再看看地上的小虎,只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自从云舒收养虎妞之后,虎妞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不是把衣服撕烂了,就是把谁的手咬了,或是把谁的脸给抓花了。

    丹秋如今见到虎妞,直接绕行,云舒知道丹秋不喜欢虎妞,只好拜托大平来照顾她。大平很喜欢小虎,看在小虎的面子上,他尚能勉强接受虎妞。

    云舒见他把一岁多只会爬行的虎妞放到床上,而后抱起小虎一起在床上玩之后,这才去马棚牵马。

    墨清从房里出来,直接跟着云舒来到马棚备马,说:“姑娘要下山吗?我随你一起去吧。”

    云舒知道墨清也怕孩子吵闹,便笑着应了。

    他们两人骑马来到娄烦的马场之后,正好见到马六和马场的帮工在河边放马。

    马六见云舒来了,就迎上前去,说:“姑娘来啦!”

    云舒见马儿们在河边喝水、吃草,一切都很好的样子,满意的对马六说道:“长安取马的人这两天就要到了,你让人把马棚好好收拾一下,并准备好待客的东西,别出什么纰漏。”

    这是第一笔大生意,马六很重视,听说取马的人马上就来了,自然也激动起来。

    “云姑娘,第二批马这两天也要到了,也是匈奴的良马,长安的贵客来了之后,不如让他们一并把新货一起看了吧!”

    云舒只管投资和销售渠道,其他的她不太懂,全权交给马六在打理,她便说:“新货到了之后,你要先验一验,若马匹没什么问题,给他们一并挑选,也可以。”

    墨清这是第一次来云舒的马场,他看着远处的马,问:“你跟匈奴人做生意?”

110、旧人归来

    云舒听出墨清语气中的难以置信,淡然一笑道:“嗯,这些马都是从匈奴人手中弄来的,我给他们粮食,他们给我马。”

    墨清瞪大了眼睛,饱含愤怒和吃惊的看向云舒。

    云舒见他如此神情,缓缓的说道:“匈奴人没了粮草,会直接入关来抢,不如我和他们做生意,各取所需。得了良马,配出良种,我们的马才能跟匈奴的马一样肥壮,这样就能追上他们狠狠的打,不是吗?”

    墨清被他说的语塞,隐约觉得云舒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的民族大义又让他觉得不能接受。

    云舒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往小处说,她这是边关走私,往大处说,她这是趁着战乱投机倒把、发战争财。之前大公子没有跟她细究,她已觉得难得,像墨清会觉得不能理解,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也没打算强行扭转墨清的想法,只是笑着冲他说:“放心啦,我是不会让匈奴人从我这里捞到好处的!”

    墨清心中虽然觉得不舒坦,但是贩马这事毕竟是云舒生意上的事,他在保护云舒之前就保证过不干涉、不泄露她的事情,又听云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把心中的想法压了下来。

    他忽而想到一件放在心底很久的事,于是难得主动开口对云舒说:“云姑娘,大平想跟着我习武,这件事情你拿个主意吧。”

    大平的爹娘不在身边,他跟着云舒学财会,云舒算他半个师傅,他的事情,墨清自然要来问她。

    “哦?大平喜欢习武?”云舒诧异的问道,再想到他平时总是拿着树枝乱比划,心中已有了计较。

    大平除了学习,其他时间一直跟着墨清,多多少少受了些感染,云舒觉得男孩子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也好,便欣然同意了。

    从长安来领马匹的人次日来了,是一小队官兵。许是大公子提前安排好了,那些人看了马之后,并未多说什么,结清了余下的款项。

    跟官方的人做生意没风险,马六看他们给钱这么干脆,欢喜的嘴都何不拢,硬是伺候着他们多等了两日,另看了一批新到的马匹。

    娄烦的一切都很顺利,玉石场的开采量节节高升,马场生意的也蒸蒸日上,云舒一门心思的赚钱,日子过的康泰而又平顺。

    可长安城中的诸人却没这般清福可享……

    建元三年春。上林苑动土开工。

    同年,桑招弟嫁入韩家,帝后亲临婚宴,堪称长安一大盛事。

    建元四年,上林苑扩建完毕,刘彻建期门军,领军入上林练兵。

    建元五年,桑家的玉石金店在长安开张。

    建元六年,窦太后病死,刘彻正式执政,朝廷风云突变,各诸侯王也蠢蠢欲动……

    次年,刘彻改年号元光。

    元光元年的春天,已经长成大男孩的大平,踏着木桩跳进云顶山的小营地,对账房中的云舒喊道:“云姐姐,长安来信了!”

    云舒这几年生意做的顺畅,人也养的很好,以前枯黄的头发如今漆黑如墨,皮肤也变的白净如脂。她坐在账房的书案前,长长的头发铺在地上,衬在红色的春衫上,格外的醒目。

    “咦?这个月的信这么早就到了?”

    大公子每月会给她写一封信,每月收信的日子几乎是固定的,不想这个月的来的这么早。

    大平将装着竹简的密封竹筒递给云舒,说:“不是大公子的人送来的,是洛阳桑老爷送来的信!”

    “哦?”云舒抬起白净的脸惊诧道:“老爷怎么会给我写信?”

    娄烦跟洛阳的书信往来,一般都是商务来往,即使有信,也应该是送给沈大当家的。

    云舒用小刀划开腊封的竹筒,取出里面的书简仔细看起来。

    大平跟着墨清学了几年的武艺,各方面长进非常大,云舒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云舒姐,出什么事了?”

    云舒笑着望向他,说:“你离家好几年,想爹娘了吗?”

    大平惊讶的看向云舒,却听云舒带着笑意说:“出门在外好几年,我们是时候该回长安了……”

    “真的?”

    云舒晃着手中的竹简,说:“大老爷派来的调遣令,哪能有假?”

    大平欢喜的原地翻了一个跟斗,马上跑出去找丹秋等人说这个消息去了。

    云舒靠到身后的锦枕上,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她在娄烦这个偏远的地方,一待就是五年,她熟悉了这里的人和事,甚至熟悉了这边的寒冷天气。

    这里更有她独霸一方的贩马生意,这里有她用惯了的人,突然之间要走,她还真得好好筹划筹划……

    长安桑府的竹松园中,春笋在春雨过后破土而出,大公子看着小丫鬟们在院内挖竹笋,忽而说道:“已经到春天了,河运应该开通了吧?”

    正在给他回禀事情的两名管事一愣,停下正在禀告的事情,说:“回大公子,河运已开,太原郡林场中的木料已沿河运送过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收下他们禀事的竹简后,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几年来,大公子在长安的各种事务中,历练的越发沉稳。只不过脸上除了挂着客气、梳理、习惯性的淡笑外,极少浮现出真正的笑容,可就是今天,在一旁伺候的顾清竟然看着大公子对着窗外的春意,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顾清好歹是大公子跟前这么多年的心腹之人,大公子的心事,他仔细一想就能猜到,便凑上前去说:“老爷的调派令只怕已经送到了娄烦,云舒快回来了吧?”

    大公子脸上的喜色更甚,对顾清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上次见面,竟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她如今怎样……”

    他每月雷打不动要给娄烦发一次信函;但凡有太原郡的人进长安禀事,不管跟娄烦有没有关系,他总会把人叫到面前亲自过问;朝廷每当要购马,第一个就是派人去娄烦的马场挑选。

    这一切的一切,顾清都看在眼里,想到让大公子如此牵肠挂肚的人,他问道:“公子,云舒回来之后,是住在府里还是府外?”

    云舒如今是账房管事,不是丫鬟,她这次回长安也是到金店做事,而不是贴身服侍大公子,按理说来,没有住在府内的道理,不过大公子却有他的思量。

    卓成自从逃狱之后,五年来再也没有他半点消息。虽然大公子多方派人打探,但他就这样消失在了人海茫茫之中。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事皆非,云舒这次再度回来,几乎不可能再遇到卓成,但纵使这样,大公子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想把云舒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住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府内妥当一些,把春荣楼收拾出来给她吧。”

    顾清微微有些吃惊。

    春荣楼是桑大小姐出阁前住的园子,即使是大小姐嫁人后,也一直给她留着,没想到大公子会让云舒住在那里。

    “她回来之前应该会提前派人送信,这两天派人去城门候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四月春光正好,长安城门下熙熙攘攘,不断有人出外踏青,也有人进城做生意。

    守城的卫兵象征性的执戟站成两列,看着进出城的人群。

    当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钻进城门时,一名卫兵突然听到马车中传出一声不寻常的低吼,见有异常,士兵放下长戟拦住马车吼道:“停车,盘查!”

    车夫一愣,与身边的少年对视一眼,无奈中只好停下马车。

    见有卫兵要查,坐在车夫旁边的少年机灵的跳下车辕,往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跑去。

    少年对着后面的马车低声喊道:“云姐姐,不好了,小虎还是露陷了!”

    云舒心中悲叹一声“不好”,果不然,下一刻就听到城门口传来士兵声嘶力竭的喊声:“老虎、有老虎!”

    有人尖叫着跑开,有好事者围上去想一看究竟,这股骚动顿时让城门堵的水泄不通。城楼上的卫兵匆匆下楼,拨开人群,一个个用刀剑对着马车,把马车团团围住。

    云舒从后面挤上来,对着士兵喊道:“刀下留情、刀下留情,这老虎不吃人的!”

    一个年轻官兵满脸难以置信的从城楼上走下,看看云舒,再看看马车里的老虎,问道:“这老虎是你的?”

    云舒上前,站到马车旁边说:“是呀,这是我的……宠物……”

    年轻官兵更绝的不可思议,高声问道:“你养老虎做宠物?”

    云舒理解众人的感受,老虎是山林猛兽,怎么能做家畜圈养呢?可她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把小虎带到了长安,这一路的艰辛,她真是不想再提……

    上月她在收整东西准备离开娄烦的时候,为小虎这只黄斑大虎伤了不少脑筋。她想把小虎放回山林,虎妞哭着不让,即使偷偷被云舒放走了,小虎到晚上自己也会回来。

    她自从离开长安,就把小虎关在木箱里偷偷装上船。不幸的是,小虎不可能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它在船上被人发现过两次,船夫没得商量的把他们赶下了船,云舒只好再做掩饰找其他的船。

    辛辛苦苦到了长安,云舒看着有人把守的城门,给小虎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让它安安静静的坐马车进城,千万不要发出声响,没想到,它还是没听懂……

    “这位军爷,这只老虎从出生就是人养的,一点也不凶,更不吃人,你看……”

    说着,云舒就弯过身,伸手在小虎头上揉了两下,小虎舒服的张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却把周围一众人都吓的退了几步。

    年轻官兵不断的打量着云舒,心中啧啧称叹,这女子竟有这般的胆色,把老虎养在了身边!

    称叹归称叹,可是他又怎么会放一只活的老虎进城?这可是帝都长安,猛兽绝不可入内!

    不管云舒再怎么解释,年轻官兵手一挥,几十名官兵防卫森严的用铁链等物把小虎并云舒众人押走了。

    大公子得到讯息的时候,正从宫中办事出来,等他赶到长安府衙时,天色已暗。

    收押室中,云舒坐在草席上无聊的编稻草玩,虎妞时不时伸手过来抢云舒的稻草,把她刚刚编好的东西破坏掉,并乐此不彼。

    丹秋抱着手臂在旁看着虎妞,气呼呼的说:“我当初都说不可能把小虎带进京城,小姐你偏狠不下心,这下好了,到了长安反倒坐了牢!”

    已经五岁的虎妞嘟着嘴说道:“不许把小虎丢掉!把你丢掉!”

    丹秋气的不行,叫道:“你这个坏东西,是谁每天喂你吃喝,你还说把我丢掉!”

    云舒已经习惯了她们这种相处模式,只笑着说:“之前不是见到顾清了吗,他说他去找大公子了,大公子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

    对于这一点,丹秋很相信,大公子肯定会来救她们的。

    正说话间,一行官兵举着油灯推开了收押室的门,一个还穿着郎卫轻甲,腰系长剑的挺拔少年疾步走了进来。

    云舒看着眼前之人,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喃喃喊道:“大公子?”

    大公子灿然一笑,说:“怎么不认识了?看你们这狼狈样,还不快跟我回去!”

    云舒从地上站起来,满脸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军官打扮的大公子。

    她乎的记起来了,大公子今年已十八岁,他自十五岁开始,就被编入刘彻后宫的郎卫之列,也是一名军官!

    大公子当初给她写信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看看也就罢了,并没仔细思量,如今时隔四年再见大公子,她真是不敢认了!

    以前跟她差不多高矮的大公子,已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她仰望着大公子,再不敢说这是当年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大公子看着云舒,也有些恍惚,云舒的五官分明没变,可是看起来却跟以前大为不同。她微低着头站在面前,女儿家的形态一览无遗,哪里还是之前的那个黄毛丫头?

    之前关押云舒的军官走上前来,对大公子抱拳道:“桑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你们可以走了!”

    大公子回身抱拳谢道:“有劳!”

    而后望着云舒笑道:“发什么呆?难道还想在这里吃晚饭不成?”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一回来就给大公子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大公子拍拍她的头,说:“跟我如此客气做什么?走,回家!”

    云舒被她这么一拍,更是楞在了原地,直到虎妞抱着她的腿喊道:“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她才回过神来。

    云舒牵着虎妞走出门,上了马车,这才跟虎妞说:“这是姐姐以前服侍过的公子,也是你的恩人,当初把你和小虎捡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呢!”

    “虎妞不记得了!”

    云舒失笑,她当然不记得了!

    虎妞又补充说道:“大哥哥真好看,比平哥哥和墨叔叔都好看!”

    云舒也这么觉得,以前大公子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大公子五官长的很俊逸,如今长大了,愈发的帅气,刚刚穿着军甲的样子,着实把云舒给震撼住了。

    待他们回到桑府,顾清带着云舒在春荣楼安置下。这园子当初还是云舒布置的,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只是园里的树木茂密了不少。

    大平回家心切,云舒便让他回去看父母弟妹去了。

    顾清看到他们行李不少,就说:“云舒,我叫几个丫鬟过来帮你收拾东西吧。”

    云舒忙说:“不用,我在这里歇一夜,明天收拾了屋子,就搬出去的。”

    “搬?搬去哪里?”

    大公子换了家居常服来到春荣楼,比刚才穿军甲的样子要亲和文气不少,不过他此刻却是凝目看着云舒,追问着住处的事情。

    云舒便说:“我既然是来长安做管事,就没有一直打扰大公子的道理,我已让墨清在长安的师弟们提前帮我找了院子,等明天联系到他们,就知道院子租在了哪里。”

    大公子皱眉道:“你的住处我已安排好了,就是这里的春荣楼,这么大的府邸,哪还用你出去住?”

    云舒知道大公子是一片好心,可又觉得住在内院不方便她进出办事,还是自己在外面租个小院子比较方便。

    正考虑着该如何跟大公子说,云舒就听大公子不高兴的说:“四年不见,你一回来就要跟我这样见外吗?”

    看着他伤心失望的神情,云舒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好说:“那……只好叨扰公子了……”

    墨清被顾清安置在外院和男丁们一起居住,虎妞、丹秋依然跟着云舒,云舒谢绝了大公子要给他拨几个丫鬟的事情,只说这几年习惯了这么过,有外人反而会觉得别扭。

    待安置妥当,虎妞突然开始叫了起来:“小虎呢,小虎怎么不见了?”

    他们是被大公子从长安府衙领出来的,于是云舒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道:“老虎在外院,我找人看着,准备明天再跟你商量怎么处置的。”

    云舒看看虎妞,再看看大公子,说:“公子要不让人把小虎送到春荣楼来吧,虎妞跟小虎一刻都没分开过,见不到它,这孩子只怕不会安生的。”

    大公子略有担忧的问道:“你确定?我看那老虎已经成年,感觉很危险。”

    云舒忙说:“不要紧,它是被我喂大的,跟猫一样温顺,一点也不危险。”

    跟猫一样温顺?大公子不置可否的看向云舒,几乎怀疑她说的真的是一只老虎吗?!

111、第一把火

    因云舒等人回长安,桑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以前只有大公子、陆笠父女居住的宅院,如今又多了一拨人,人气立即就旺了起来。

    大公子每天早出晚归在宫里忙碌,但想着家里有熟悉的人,他倒也不担心云舒。

    陆笠、吴婶娘见到云舒之后很高兴,都问她这几年过的好不好,而一旁,大平领着阿楚、三福、小顺几个孩子,一脸高兴而好奇的望着云舒。

    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云舒问他们记不记得自己。小顺和三福年龄稍大,还记得,连忙点了头,阿楚则有些懵懂,记不太清楚,只觉得跟云舒很亲切。

    虎妞身边一直没有玩伴,只得一个小虎陪着,云舒看到这里有这么多孩子,就让大平带着虎妞跟阿楚他们玩去,希望她多跟人接触接触,祛一祛身上的“虎气”。

    虎妞胆子大,倒也不怕生,很主动的上前拉着阿楚,要带他们去看小虎,吓的大平急忙拦住,不准让小虎见生人,生怕出什么意外,只带他们去屋外跳绳。

    等孩子们出去了,吴婶娘一脸感激的拉着云舒的手说:“你把大平教的这样好,让我怎么感谢姑娘你才好……”

    大平这几年的确长进了,时常帮着云舒做账,做事有分寸有条理,很得云舒满意。而且他跟着墨清练武,身体和气质比街上乱混的小子要好很多。

    云舒笑着说:“大平本身就懂事,又肯学,我并没有操什么心。何况你肯让大平去那偏远的地方找我,就是信任我,我又怎能辜负吴婶娘的信任?”

    吴婶娘一直念着云舒的恩情,当下也不多说,只想着以后和孩子们一起全心为云舒做事,慢慢报答这恩情。

    陆笠在旁问道:“你这几年身体还好吧?”

    云舒笑着谢道:“多亏了先生的药方,真是我的救命药。”

    这话听在吴婶娘耳中,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

    “姑娘身体哪里不好了?”

    云舒只怕她想岔了,低声解释道:“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坦。”

    吴婶娘是过来人,当即明白了云舒的意思,因陆笠在场,吴婶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过是闲话,云舒没怎么留心,但没想到,吴婶娘过了几天就抗了一袋子黑豆到春荣楼。

    云舒忙上前帮吴婶娘接下袋子,并让丹秋给吴婶娘倒水喝。

    吴婶娘顺了顺气说道:“姑娘把这黑豆用酒煮了,然后晒干,每天吃一小碟,吃一个月,保管再也不用吃药了!”

    云舒有些楞,想了一想猜明白吴婶娘送黑豆来是为了哪般。

    她忙谢道:“自从吃了陆先生的药之后,我每个月不那么痛了,只是偶尔受了寒,才会痛一痛。”

    吴婶娘念道云舒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怕她不懂这些,就说:“女人家可不能小看这种病,只管听我的法子煮的吃了,这个土方特别灵!”

    在古代,人们崇尚白色食品,只有贫者和食不果腹的人才无奈食用黑豆,黑豆主要被用作牲畜饲料,却不知黑豆的营养和药用价值非常高!

    吴婶娘想了一想,怕是云舒看不起黑豆这种东西,不愿意吃,又说:“虽是给牲口吃的东西,但是为了姑娘的身子,姑娘少不得要忍一忍!”

    云舒自然领了她的好意,若是能根治痛经,她还真是要好好谢吴婶娘一番!

    在桑府跟大家热络了几天,云舒准备去金店报到上任了。

    桑家在长安的金店叫做“弘金阁”,虽然才开没几年,但却是长安最大的一个金店,里面不仅出售黄金饰品,还有珍珠、玉石等各种珠宝。

    弘金阁有大小两位当家,大当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管事,姓罗,下面的人都尊称他一声罗三爷,二当家是稍年轻的一个人,听说是一位老管事的儿子,名叫李兴。

    金店中另有各种手艺师傅二十余人,帮工的伙计、护卫的武士几十人,总共有近百来号人!

    云舒从大公子那里了解清楚这些大概的情况之后,这才派大平给弘金阁的罗三爷递了信,约好了上任的时间。

    大公子怕云舒因年纪轻、又是女子,而被人欺负,专向刘彻告了一天的假,陪着云舒去弘金阁报到。

    弘金阁坐落在长安最繁华的正隆大街上,宽敞的三间铺面十分气派。门前的石板路一早就有人洒水打扫过,十分的干净,云舒踏着青石板走进了弘金阁。

    二当家李兴见到了桑弘羊,当即笑着迎上来,说:“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哦,定然是听说了今天有账房总管上任的事情吧,呵呵,也难怪大公子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们听说新总管是个只做了五年账的后生,也是担心的很呐!”

    大概是做销售做成了习惯,李兴一个人对着大公子说了好多话,中途都不带打盹的,只把云舒看的啧啧称奇。

    大公子看了看李兴,说:“嗯,我就是为你们新总管而来的,罗三爷人呢?”

    李兴忙不迭的说:“三爷在里面休息,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不过一会儿,李兴虚扶这一位花白胡子的微胖老者走了出来,老者对大公子行了礼,大公子客气的还了礼。

    不待大公子介绍云舒,罗三爷的一双眼睛就放在了云舒的身上。

    云舒因今天第一天上任,特地挑了一件比较沉稳的红棕色,边上绣卷云暗纹的曲裾,头发利落的束成一束垂在后背,末端簪了珍珠做装饰,其余首饰,一件没戴。

    罗三爷打量了云舒一般,见这姑娘大方而有礼的颔首对他笑,就问:“大公子,这位姑娘难道就是大老爷所说的那位新总管?”

    大公子点头道:“对,她就是云舒。”

    他转头看向云舒,说:“快来见过罗三爷。”

    罗三爷是长者前辈,又是弘金号的大当家,大公子对他都客客气气的,更别说云舒这个新人了。

    云舒上前见了礼之后,又向二当家李兴见礼。

    李兴脸上十分尴尬,他万万没料到跟着大公子一起来的女子就是新的账房总管!他之前只听说新总管是个新人,但没想到还是个女子!

    一向口舌灵活的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对云舒尴尬的笑了笑。

    云舒并未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专心的在罗三爷的带领下,见过店里的各个伙计,听罗三爷介绍起金号的事情。

    待云舒在后院单独宽敞的账房里坐定了,大公子才离开弘金号,云舒也开始熟悉新的工作了。

    大公子一离去,弘金号的店铺里就炸开了锅,伙计们全都三五扎堆的议论了起来,对这个女总管十分的好奇。

    “是女人,还这么年轻,靠得住吗?”

    “大公子送她来的,有大公子这个靠山,靠不住也靠得住了!”

    “不会少算我们的工钱吧……”

    李兴听着伙计们议论,并没有阻止,他心里也是惊奇不已。

    竟是个年轻丫头!

    他摇头想了想,便尖着脑袋钻进了罗三爷的房间。

    “三爷,这女子真的是我们的新总管?账房总管?”

    罗三爷脸上微有些松弛的皮肤抖了抖,他沉声说:“嗯,是这个人没错,怎么?你有想法?”

    李兴满脸鄙夷的说:“大家都觉得靠不住呢,也不知大公子怎么说服了大老爷,把自己的女人弄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坏事吗?”

    罗三爷严厉的咳了两声,说:“大胆!大公子是这样的人吗?大老爷是这样的人吗?既是大老爷亲自做的安排,就有他的道理,你莫小看了这姑娘,反倒误了自己的事!”

    李兴根本没觉得云舒有什么本事,再看她身边跟来的几个人,也没有一个像是靠得住的。丹秋在李兴眼里是个丫鬟,大平看着像小厮,一直沉默的跟在云舒身后的墨清,一看就是护卫,这样的四个人,能管理账房?

    李兴边想边摇摇头,倒为弘金号担忧起来……

    云舒虽没听到外面的议论,但这种情况她早已料想到了,她并不在意,只专心翻看以前的账目。

    丹秋和大平都是云舒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很能帮云舒做些事情,墨清看着粗犷,但是放下刀剑却能写一手好字,经常帮云舒誊抄东西,正好弥补了云舒、丹秋、大平写不好毛笔字的缺憾。

    这样的四个人在账房里忙了一天,中途并没见伙计进来报账,难不成弘金号今天一天都没有生意?

    云舒狐疑的来到前堂,见李兴正在柜台前监督伙计做事,就上前问道:“二当家,我今日一天不见伙计到我这里来报账,是弘金号生意不好吗?可我看以往的账簿,以前每天都能做几十笔生意,今天怎会如此?”

    李兴看着云舒一脸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生意挺好的,我是怕你看不懂账,让伙计们先都报到了我这里,我一笔笔的记下了。”

    云舒惊诧的抬了抬眉头,问道:“卖掉首饰得的银子也是二当家收的?”

    李兴点头说:“自然,我这里都管着呢。”

    云舒一声冷笑,但看周围的伙计都悄悄打量他们,她不想给李兴难堪,便说:“我有些事情不明白,请二当家跟我到罗三爷面前请教一番。”

    李兴心道:你个小丫头,不明白的多了!

    面上一阵鄙夷,就跟着云舒来到了罗三爷的面前。

    罗三爷见他们一起走进来,眼光微闪,就知道出事了。

    云舒看李兴的态度,就知道他看不起自己。

    这是她第一天做事,若她不纠正李兴对她的态度,只怕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于是开门见山的对罗三爷说:“罗三爷,不知是我规矩学的不对,还是二当家坏了规矩,我竟然从不知桑家的管事能够替账房收银子了?”

112、扳指(上)

    桑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洛阳第一富商,除了桑家经营有道之外,还跟他们相对先进的用人管理体系有关。

    桑家上到各地的大当家,下到跑腿的伙计,桑家的每一个工人都有明确的分工。

    在云舒这个现代人看来,分工是再正常不过的做事方式,但是在古人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一种先进思想。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各手工行业内部根本没有实行分工,行业之间的分工也是很少的,但桑家却能够做到知人善用、各尽所能。

    手工技艺师傅因业专而技术日进,管事和伙计也细分出了许多工种,避免了由一个工种转到另一个工种而带来的损失。

    正因如此,桑家定下了许多规矩,账房之事由账房总管统领操作,哪怕是管理具体业务的当家人,也不得直接插手,最多只得查看账簿。

    云舒能够理直气壮的站在罗三爷面前质问这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一项铁规。

    李兴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云舒,心中一下子燃起了怒火。

    他能够做到桑家长安金店的二当家,自有他自己的本事和关系渠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第一天报道的小姑娘,竟然敢拿规矩来压他!

    李兴面笑肉不笑的说:“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账房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总不能因为缺账房就不开张做生意吧?你没来之前的半个月,一直都是我管着银子,你是觉得吩咐我管银子的罗三爷做错了,还是觉得账目在我手上出了问题?”

    云舒平静的对李兴笑道:“之前我没来,二当家一人做两人的事,劳苦功高,我怎么会说您和罗三爷做错了?只是上午罗三爷领着我进账房的时候,我分明记得您对罗三爷说,所有账目皆已算清,放在账房等我接手,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笔还没结算转交的款项?若我今天不多嘴问一句,二当家准备何时再把这笔账转给我呢?”

    罗三爷脸上无怒无喜,静静的听着李兴和云舒争辩。

    他看着面相亲和却说话句句直指李兴要害的云舒,心道这个姑娘不是个善主,李兴不服她,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怕得不到好处。

    再看脸上已有了怒色的李兴,他昨晚分明交代了他要把账房的事情交割清楚,怎么现在还是拖泥带水?莫不是经他手的银子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咳、咳!”罗三爷打断了争论不休的两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云总管稍安勿躁,李二当家定然是担心云总管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一时无法上手,耽误了做生意,这才没有跟你说清楚。云总管这几日先熟悉一下以前的账簿,再等三日,我就让李兴把这几日的账目转交给你。”

    云舒对着罗三爷施了一礼,说:“多谢罗三爷关爱,但云舒不敢拖累大家,我今日已把所有账目理清,若再耽误了店里的生意,就是云舒无能。至于账目,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李二当家还是现在就把账簿理清楚交给我吧。”

    好个厉害的丫头,不仅一天不到弄清楚了账目和店里的各项运作,还咄咄逼人的让李兴交账簿。

    李兴心中有点慌了,嘀咕道:事情莫不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罗三爷看李兴慌了神,料想到账目肯定出了问题,心中便不高兴起来,沉声道:“既然云总管已能胜任,李兴你快把账簿和银子转交给云总管,核查清楚,别出了篓子。”

    李兴不得已,只好点头。

    云舒和李兴退出去之后,李兴甩手而去,云舒在他背后笑道:“我在账房等着二当家,账簿今日务必要交给我。”

    丹秋见云舒从大当家房里出来,略有些担忧的对云舒说:“云舒姐,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二当家,会不会不太好?”

    云舒看着李兴匆匆离去的背影,颇为不屑的说:“中饱私囊、胆大妄为之徒,若不让他吃点苦头,日后只怕会铸成更大的错。”

    丹秋想起昨天和云舒一起去市场上的事,也不由的点了点头……

    云舒之前从娄烦回长安,为了行走方便,把随身的钱币全部换成了银子,但银锭用起来不方便,所以上街去兑换钱币。

    在西汉,铸钱、冶铁、煮盐这类涉及到国家经济命脉的经济活动,依然由民间进行,国家尚没有收回这些权利,所以导致不同种类的铜钱混用,兑换银子的汇率不等诸多问题。

    西汉虽然没有钱庄银行,但是有很多兑换钱币的钱铺,云舒在兑换钱币的过程中,因带的银子有点多,使得钱铺的掌柜十分为难。

    钱铺的掌柜对她说:“小姐你要兑换的银子太多,小店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钱币,不过后街的通宝钱铺一定兑得出来,听说弘金号上月在他们店兑了五百多两钱币呢!”

    云舒当时心中就犯了疑,弘金号是桑家的产业,桑家内部的钱从不在外面兑换,何以这次出了意外?

    因是她马上要上任的金店,云舒便去通宝钱铺多打听了一些,果然是弘金号的当家拿着钱币兑换走了五百两白银。

    云舒昨天以为有人偷了店里的钱,所以今天在对账的时候格外仔细。但她核对半天发现账面非常清楚,过往的账没有错误,若有问题,就只能出在老账房走之后的这段时间了……

    在知道李兴接手金店的银钱之事后,云舒立即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并不是有人偷店里的钱,而是李兴利用店里这些天赚的钱,去钱铺兑换成白银,等市场汇率提高时,再兑换成钱币,赚取中间的差额。

    这种事情,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云舒没想到李兴胆子特别大,在知道账房总管今天要上任的情况下,也未把这个漏洞补上,是欺负新人?还是自视过高?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必须回击让他吃点苦头!

    回到账房,云舒对墨清说:“墨大哥,跟着李兴,他肯定要去钱铺,帮我查一下他兑换银子的比例是多少。”

    墨清沉默的应声而走,待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在李兴的前面回来了,对云舒说:“李兴让两个伙计抬着木箱去了通宝钱庄,用白银换了钱币,五百两白银只换了四十五万铜钱。”

    云舒听完噗嗤一笑。

    一般情况下,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高的时候可以兑到一千五百文。

    云舒昨天兑换的时候,因钱币多白银少,一两可以兑一千一百文。云舒当即把身上的白银都给兑了钱币,没想到今天汇率就跌了,一两只能兑九百五十文,也就是说……李兴亏了五万!

    她正笑着,李兴就拿着账簿,抬着装钱的箱子敲门进来。

    云舒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跟他对账,钱数对上了,看来李兴用自己的私房钱,把这个空缺补上了,云舒想一想都替他肉疼!

    李兴不像云舒自己偷偷做生意,这五万钱,他只怕是很吃不消的!但是吃不消他也得吃,这种亏吃了没处去诉苦,只得哑巴吃黄连!

    总算是把账簿都交接完了,云舒也松了一口气,再接下来金店若有买卖,都是伙计拿着货物和客人付的钱到她这里记账,钱付清楚了再发货,工作也走上了正轨。

    店里的伙计们都发现二当家最近情绪很低落,脾气很不好,只要他们稍有错误,就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众人少不得战战兢兢。

    两个伙计见门口走进一位女客官,正要热情的迎上去,其中一人忽然拉了另外一人,说:“别去,是那个穷丫头!她买不起,就喜欢看来看去!”

    被拉住的伙计觉得奇怪,那女客观的穿着打扮,明明像是世家小姐,怎么会是“穷丫头”?

    另一伙计见同伴不信,就说:“她前天就来过,在店里选了一套金头面,并一直玉钗,可是待问了价钱,她却放下了东西,说改日再买。我觉得奇怪,跟着她出了店门,怎知在她上车走后,听到她家跟车的仆妇偷偷议论,说那位小姐空有一副尊贵的壳子,其实比谁过的都艰难!”

    听完这段话,伙计们都同情的看向那女子,只见她举手投足间,有一身尊贵娴雅的气质,但再想想她囊中羞涩,又纷纷摇起头来。

    那女子还记得之前帮她挑选首饰的伙计,就走过来说道:“我是来买前天挑选的那副金头面和玉簪的,你还记得吗?”

    伙计诧异的问道:“当然记得,小姐是要买?”

    那女子微笑着点了头。

    伙计半信半疑的取出东西,那女子又看了一遍,欢喜的说:“就是这两件了,很漂亮,姑姑一定会喜欢,我要买。”

    有人要买,伙计自然是陪着笑的说着好听的话,待要收钱时,只见那女子拿出一块通体洁白,并半透明的玉指环,说:“我用这个抵钱。”

    伙计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客气的说:“小姐,我们店不赊账、不抵押,实在对不住。”

    那女子欢喜的脸上顿时垮了下来,说:“为什么?这个羊脂玉的扳指很值钱的,是祖奶奶赏给我的!”

113、扳指(下)

    规矩就是规矩,那伙计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跟这位小姐解释,店里不接受用物品抵债购物。

    谁料那位小姐非常执着,不停的强调扳指怎样值钱,并苦苦哀求着。

    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李兴听到这边争执的声音,没好气的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伙计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李兴却突然面放异彩,看着那个羊脂玉扳指笑了笑。

    “去,带这位小姐去见云总管,能不能抵账,由她说的算!”

    李兴既然这样吩咐,伙计纵使再狐疑,也只得带那女子去账房见云舒。

    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李兴突然贼笑了两下,心想:扳指的确不是凡品,云舒最好答应用扳指来抵债,那样的话……看她明天晚上封箱的时候怎么办!

    桑家做生意的规矩,每十天封一次箱,有专门的人来把店里赚来的钱运走。

    封箱的时候比对账簿上的营业额,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所以店里做生意,从不用物抵债,就是怕封箱的时候,钱数对不上。

    云舒看到伙计带着客官直接到账房来了,心中十分惊讶。

    再听伙计说了前因后果,云舒也无奈的摇头道:“店里规矩,不可以物抵债。”

    那女子听云舒这样一说,着急的上前说:“这位姐姐,你就帮帮我吧,这些首饰对我真的很重要,而且我的这个扳指价值连城,抵给你们,真的不亏!”

    女子把羊脂玉扳指塞到云舒手中,云舒一下子被这上品的扳指吸引住了。

    她在娄烦接触了不少玉石,玉的品质她懂得一些,所以扳指一入手,她就知道,的确如这位小姐所说,这扳指,价值连城!

    可是再值钱,规矩就是规矩……

    正在她思考怎么拒绝时,眼神突然一滞,死死的盯着扳指内壁看去,在那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宫制”!

    云舒挑了挑眉,抬眼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竟然拿着宫中的东西来抵押,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难道不知道为了防止宫女偷东西出宫卖,宫制的物品都是不可交易的吗?

    云舒手上有几件刘彻五年前赏的首饰,一直换不了钱,只能是一件死物留在手中,除非把那金簪重新融了重铸,但可惜了那好手艺。

    云舒挥手让伙计先出去,这才对那女子说:“小姐,你这件东西的确很值钱,来历肯定也不一般,你真的要用它抵账?不能后悔哦!”

    那女子没有察觉到云舒脸上的异色,只着急的点头道:“我不后悔,虽然它是祖奶奶赏给我的,但是我现在更需要买这些首饰!”

    祖奶奶?

    云舒垂眼一想,看这女子的举止不像宫女,倒有一份天真小姐的娇憨,莫非她是什么公主或者翁主?

    想及此,云舒再抬眼看向这个女子,也许是有心理暗示的作用,她竟然觉得这个小姐越看越像刘彻,莫不是真的跟刘彻有什么关系?

    可是……皇家女子又怎么会手头拮据至此,连首饰都买不起,要拿赏赐的物品抵押?

    思索了一会儿,云舒抬头笑道:“好吧,你既然不后悔,这个扳指我就收下,当做你抵的账。”

    女子高兴极了,忙抱起两盒首饰跑了出去,像是怕云舒后悔一般。

    云舒给大平使了个眼色,大平立即了然的跟了出去。

    李兴随后慌张的走到账房里来,一进门就问:“云总管,你难道不知道店里的规矩,不能抵物!何况那还是宫中的东西,卖都卖不出去,万一被宫里追查,是要出事的!”

    云舒看着李兴,不惊不慌的说:“哦!二当家知道那是宫中物品,所以才让伙计带那位客官来找我?”

    李兴的小心思被云舒一语戳中,尴尬的站在那里,嘴硬的说道:“我跟你说的是抵物之事!”

    云舒缓缓说道:“那位小姐给的是现银,谁说她抵物了?”

    李兴没想到云舒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偏偏他没证据说云舒说谎!钱是从云舒手里过的,只要封箱、查账的时候没问题,谁也奈何不了云舒。

    见她一副安泰的样子,李兴只得咬牙切齿的转身走了。

    大平回来时,一脸兴奋的说:“云姐姐,你绝对想不到刚刚的那位小姐是谁!”

    云舒大致猜到了一些,就嗔道:“就你大惊小怪,是哪位公主还是什么翁主啊?”

    大平向云舒伸出一根大拇指,说:“云姐姐你怎么知道的?那位小姐坐马车回了平阳公主府,前后有人伺候着,看来是位翁主!”

    翁主是西汉时对郡主的称呼。

    云舒歪头想了想,平阳公主府?不对呀,平阳公主刘娉不可能突然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那小姐看着少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不过那位小姐说扳指是祖奶奶赏的,看来极有可能是窦太后的曾孙女,不管具体是谁,肯定是为宗室之女。

    云舒无意追究其他事情,只要知道这个扳指来路正常,不会给她惹麻烦,她也就安心了。

    带到晚上金店关门时,大公子准时出现在门口接云舒回家。

    云舒收拾了东西对他笑道:“不是说了不用刻意接我吗?长安我又不是不熟悉!”

    大公子身上还穿着郎卫的轻铠,手中牵着马,看样子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我每天也是这个时间从宫里回来,又顺路,一起回去不好吗?”

    他既然这么说,云舒也不好争辩,只得作罢。

    大公子将马交给顾清,跟云舒并排在前面走,顾清、丹秋、墨清、大平等人在后面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云舒将白天收到的那个羊脂玉扳指拿出来给大公子看:“给你瞧个好东西!”

    大公子接过扳指,突然笑道:“这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

    “咦,大公子认识这个扳指?”云舒惊奇的问道。

    大公子点头说:“这是建元五年,窦太后生辰的时候,皇上送给窦太后的贺礼,一套十个扳指,还是我寻来的。”

    云舒也笑了,说:“竟有这样巧的事!”

    大公子便接着问:“你怎么弄到的?”

    云舒就将白天那位小姐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公子听后了然的说道:“原来是她,难怪会有这个扳指。”

    云舒本就对那女子的身份好奇,提供大公子的语气,似是十分了解的,就问了起来。

    大公子救说:“若真是住在平阳公主府的少女,如今只有一位,是临江王的遗孤,临江翁主。窦太后生前因为怜惜临江王早亡,所以把临江王唯一的女儿临江翁主养在身边,格外疼惜。但是建元六年,窦太后殡天后,临江翁主就托付给了平阳公主。”

    西汉的诸侯王十分多,但云舒对这个临江王却知道的十分清楚!

    临江王刘荣是刘彻的大哥,汉景帝的长子。

    最早的时候,刘荣当过太子,后来因馆陶长公主跟刘彻的母亲联手,才把刘荣挤下太子之位,另立了刘彻为太子。

    刘荣是被冤死在狱中的,云舒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很多隐情,这些陈年旧事,挖掘无意,不过窦太后心中肯定对这个长孙有很多愧疚,把临江翁主养在身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窦太后死后,这位临江翁主在平阳公主府的日子,过的似乎不太好,连首饰都买不起呀……

    云舒正想的出神,又听大公子说:“再过几日就是平阳公主的生辰,临江翁主应该是为了给她买贺礼,才不得已抵押扳指吧。”

    听他如此说,云舒就把扳指往大公子手中一塞,说:“你把扳指还给临江翁主吧,就说是你在市场上看到,赎回来的。”

    大公子笑着把扳指递回给云舒,说:“我一不认识临江翁主,二又见不到她,你为何叫我还给她?再说,她即抵了首饰,为何还要还她?”

    云舒疑惑道:“你不认识她?我听你说那么多关于她的事,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大公子摇头道:“她的身世,举朝皆知。”

    也是,大汉第一废太子刘荣唯一的女儿,身份比较尴尬,涉政之人肯定都知道她。

    两人摇摇晃晃的走回桑府,云舒回到春荣楼,一进园子,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黄色影子从旁边蹿了出来。

    云舒这么多年,依然有点不习惯小虎的“虎抱”,她把小虎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就对屋里喊道:“虎妞,你又把小虎放出笼子了!”

    虎妞欢腾的从屋里跑出来,见到云舒就说:“太好了,小虎见到姐姐就从假山上下来了,之前我让它下来,它都不理我!”

    云舒白天要忙,就把虎妞丢在了吴婶娘那边,让虎妞跟阿楚、三福她们一起待着,可虎妞明显是不受管教的典型,不然怎么还没等云舒去接她,她就跑回来跟小虎玩了!

    对于虎妞,云舒总是感觉很管教无力,但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只好拉起她,说:“走,别跟小虎玩了,我们洗干净吃饭去!”

    拉着虎妞来到饭厅,府里众人都在里面,很热闹。

    云舒到的时候,正听到陆笠难得的开怀大笑,便问道:“有什么好事这样开心?”

114、求医问诊

    宴厅里的气氛很融洽,大家有说有笑,云舒虽不知道大家说的什么,却也觉得很开心。

    “可惜我来玩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都高兴成这样子。”云舒带着虎妞入座,颇觉得遗憾的说道。

    陆笠收了声,脸上喜色很浓,却不太好开口。

    坐在主位的大公子替他说道:“刚刚陆先生考阿楚的功课,阿楚回答的很好,有一代名医的风范了。”

    阿楚随着慢慢长大,一直跟着陆笠学医术,看来以后注定要女承父业了。

    陆笠见女儿学的好,领悟的快,心中也开心,但谦虚的说:“大公子太夸奖阿楚了,她只不过是个女儿家,学的再好,以后也难以行医,不过是学的玩玩罢了!”

    阿楚原本欢喜的脸上,听到父亲的这个话,立马变的不高兴了。

    云舒也不认同陆先生的看法,便说:“女儿家又怎样,学的好一样能做事!”

    阿楚颇为感激的看向云舒,想到之前听父亲说过,云舒是个大总管,心中更觉得钦佩。

    因是云舒说的这个话,陆笠不好反驳,便笑着换了话题。

    一圈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顾清忽而跑进来,禀报道:“大公子,外面有人找陆先生……是馆陶公主家的管事。”

    平常找陆笠出急诊的人很多,但是馆陶公主是皇帝的姑姑、皇后的母亲,她家的事情,自然与别家有所不同。

    陆笠起身说:“即是有事求见,我出去看看吧,恐怕有急诊,大公子你们先用饭,不用等我。”

    大公子颇为担忧的看向陆笠,点头道:“你带着顾清一起去吧,若有事情,也方便行事。”

    大公子让顾清跟着,是怕出什么意外,好回来通风报信。

    陆笠理解大公子的好意,给皇亲贵戚看病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的好,会得到很多奖赏,看的不好,有可能惹祸上身。

    陆笠退出之后,云舒不安的问向大公子:“回春堂这几年生意好吗?”

    大公子点头道:“陆先生医术精湛,为人亲善,在长安名声很好,常有达官贵人请他去问诊,只是……馆陶公主府还是第一次,他们一向只用宫中的御医。”

    云舒低头思忖道:皇后多年不孕,馆陶公主突然在民间找名医,莫非是为了皇后的病?这个病可不好治,等陆先生回来,还得跟他说一声,万不可随意应承!

    待他们吃完饭,吴婶娘、丹秋等人带着孩子们下去,大公子把云舒叫到了房中,说道:“皇上近两年得了一美姬,是平阳公主献上的一歌女,姓卫,如今因怀有身孕,已被封为卫夫人。以前后宫无人怀孕,太医常去给皇上问诊,自从查出卫夫人有身孕之后,皇后的椒房殿中,便常有太医出入,馆陶公主找陆先生,恐怕是因为此事……”

    大公子说的比较隐晦,但是云舒明白了他了意思。

    以前后宫的女人们都没怀孕,太医便怀疑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如今有人怀孕了,但是跟皇上成亲多年的皇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家便怀疑是皇后的问题,所以一向淡定的陈家,如今也不淡定,开始四处求医。

    大公子跟云舒说这个事情,显然是想问云舒的意见,云舒也不隐瞒,直接说:“皇嗣之事,事关重大,非我们能够插手,若太医也无能为力,陆先生还是不要参与为妙。”

    云舒明确知道皇后陈娇无法生育,所以很直接的表明了此事的看法。

    大公子听她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怕陆先生会应承下此事,并全力以赴。”

    “为什么?”云舒不太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陆先生应该明白的呀。

    大公子叹了口气说:“你可还记得陆先生的血海深仇?”

    云舒惊了一跳,回忆道:“嗯,记得,夺妻杀亲之仇。”

    “他的仇人就在馆陶公主府中,我虽然有心帮他报仇,可是皇后一族势力太大,我现在无法下手。陆先生极有可能为了报仇,而把那人的性命当做给皇后医病的条件,若真如此,只怕我们谁也拦不住。”

    那种血海深仇,自然不会忘,若是云舒,也会抓住一丝一毫的机会,陆先生恐怕真的会如大公子担心的那样做。

    想到这里,云舒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宽慰道:“等陆先生回来之后,我们问问是什么情况吧,也许不是为皇后的事情,只是我们乱猜呢。”

    大公子苦笑一下,说:“也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待两人分别,云舒回到春荣楼,见大平还在园子门口等她,就惊异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大平凑到她身边,对她神秘的说道:“云姐姐,有人想见你,就在后门,你随我出来一趟吧!”

    云舒笑道:“这么神秘,是谁?”

    大平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舒十分信任大平,毫无担忧的随他往后门走去。

    后门的小巷黑漆漆的,只有门角上挂着一盏风灯,云舒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问道:“大平,谁要见我呢?怎么不见人影?”

    大平对着小巷子打了个唿哨,只见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的样子!

    一瞬间,小巷子里呼啦啦的多出来一群青少年,云舒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再回头看看身边的大平,满头雾水的问道:“这是……?”

    大平咧嘴一笑,说:“云姐姐不记得他们了?”

    云舒回过头,仔细的看向巷子里的这群青少年,打头的那个憨厚壮士的青年的确有点眼熟,再仔细看看,云舒惊呼道:“啊,是你们,胡壮!”

    当初被她用金钱收买的小混混们,如今都长大了,小时候身上的痞气都消失殆尽,看着敦厚老实,全然没有当年的样子了。

    胡壮身体跟小时候一样高高壮壮的,只是显得有点胖,他盯着云舒,一眨也不眨,却不开口说话。

    云舒望着他们笑,说:“你们都长大了,都过得还好吗?”

    青少年们忙应道,说过的很好。

    云舒看着胡壮,说:“一眨眼都成大小子,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胡壮这才讷讷的说:“大家伙听说云姐回来了,都想来看看你,但又不敢去弘金号找你,这才让大平帮忙。”

    云舒便说:“你们若有事,直接来弘金号找我好了,没什么关系的。”

    胡壮忙摆手说:“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望云姐。这些年大家家里或有难处,多亏了云姐让人送钱来救济,我们都记着您的恩情,若有什么事,您只需要吩咐一声,我们如果办得到,一定去做!”

    云舒心中很讶异,她在娄烦的这几年,因通讯不便,根本管不到这群孩子,他们家有什么事,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救济他们?

    她再一想,记起自己曾在信中提起过胡壮他们,只怕是大公子以她的名义在照顾他们。

    云舒与他们在后巷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大家都本本分分的在做活,靠自己本事在营生,也就放心了。

    辞别了他们,大平陪着云舒往回走,大平颇为感慨的说:“云舒姐,你别看胡壮他们现在老老实实的做工,但是人脉可广了,京城里家家户户的消息,他们都打听得到!”

    云舒点点头,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这群不起眼但是不可或缺的小工,的确能够顺利的渗入到各个角落。没想到以前不过是吩咐他们打探了几次消息,胡壮竟然能把这个思想贯彻的这样透彻。

    回到春荣楼不多时,大公子身边的丫鬟来告诉云舒,说大公子要告诉她,陆先生已经回来了,没什么要紧的事,让云舒不要担心。

    云舒笑着打发了那丫鬟,却回头跟丹秋说:“明日见了大平,让大平派人在回春堂附近盯着,看陆先生最近是否有跟馆陶公主府的人来往。”

    丹秋吃了一惊,问道:“云舒姐你……”

    他们一直把陆先生当自家人,云舒派自己人盯自己人,让丹秋觉得十分意外。

    云舒叹气道:“我怕陆先生因仇恨蒙了双眼,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盯着让人放心一点。”

    丹秋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记下此事,第二日一早就跟大平说了。

    大平倒没多问,直接让胡壮安排人手做事去了。

    弘金号的账房里,云舒静心做事,等着大平和胡壮那边的消息,却突然听伙计说,有贵客要见她。

    她跟着伙计来到后院的茶室,只见一个身穿绸衣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带着一位年轻小姐在屋里等她。

    她走进去小心打量那两人,待看清楚少妇的容貌时,她又惊又喜的喊道:“钟夫人!”

    没想到窦华的夫人钟蔷来找她了。

    钟姬看到云舒,眼神一亮,称赞道:“几年没见云妹妹,你竟要变的我不认识了,出落的真漂亮,快让我看看!”

    钟姬起身携起云舒的手,好生打量了一番,说:“看来太原郡的水土养人,我也想去那边住几年了!”

    云舒被人这样称赞,怪不好意思的,忙说:“夫人快别打趣我了,今日见到夫人,我实在是太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钟姬假意不高兴的说:“我昨天跟老爷说要来弘金号看首饰,他这才记起桑大人说你在这里当了总管,若不是如此,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当初一声不响的走,如今回来了也不来看我,看来是真的没把我当朋友!”

    云舒为难道:“当初离开实在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回来之后事情忙的不行,一时未得脱身,钟夫人还请见谅……”

    钟姬爽朗的笑道:“快看把你吓的,我跟你闹的玩的,你身不由己,我哪会真的怪你!”

    钟姬又说:“我们光顾着说话,倒把我家十三小姐给疏忽了,云舒,来介绍你认识,这是我的小姑,窦家的十三小姐,闺名一个嬗字,我今日是带她看首饰来的。”

115、及笄(上)

    窦嬗一直打量着云舒,听到钟姬介绍,便淡笑着对云舒点了点头。

    云舒热情的招呼道:“钟夫人和窦小姐喜欢什么首饰,我让人拿到这里来看,免得外面人来人往,吵到了你们。”

    钟姬也不跟她生分,就说:“嬗儿马上就要及笄,我是来给她选盘发的簪子,不管是金是玉,别致好看为要,你觉得哪种好,介绍几样我们看看。”

    云舒张罗着伙计取簪子过来,一面让人给窦嬗介绍簪子,一面低声跟钟姬说起话来。

    在这五年中,钟姬连生两个儿子,加上长子,总共给窦华生了三个儿子!靠着三个儿子,钟姬直接从妾被抬为正妻,窦钟两家也终于正常走动起来。

    这窦嬗是窦家的十三小姐,跟窦华是同胞兄妹,因生母去的早,钟夫人这个嫂嫂少不得要多为这位小姑子操一些心。

    云舒对窦嬗没什么好奇心,她更关心窦华夫妻的现状,便问:“你们如今还是住在魏其侯府吗?之前不是说有打算去南阳?”

    以前云舒曾经跟钟夫人提过,建议他们搬离魏其侯府,分家去南阳的庄户上过日子。她这样劝他们,也是为了避免他们日后被卷入窦家的狂风巨浪中。

    听到云舒这么问,钟夫人脸上微红,低声说:“我家三爷说等在长安给嬗儿说了人家,我们再搬去南阳,到时候,我们母子也过的舒坦一些。”

    钟夫人虽然因为连生三子被抬为正妻,但她毕竟是商户出身,在魏其侯府的各房媳妇中,难免会被踩低。如果分家去了南阳,他们自立门户,钟夫人是正房夫人,到时候家里什么事自然由她做主,她不用服侍公婆,也不用看姑嫂脸色,真的是逍遥又自在。

    窦华决定搬去南阳,正是因为疼惜他们母子,听到这些,云舒打心底里为钟夫人感到高兴。有个不问出身,真心爱她的丈夫,这个比什么都好!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到时候走动不方便,恐怕不好见面了。”

    钟夫人美滋滋的说:“那倒不怕,侯府在长安,我们自然要常回来看看的。”

    另一边,窦嬗挑了三支中意的簪子,云舒让人包好了,原本说是当做自己的一片心意要送给她,谁料钟夫人说什么也不收,一定要自己付钱。两人拉扯了一阵,云舒只好收了钱,送她们离开。

    钟夫人上车离开前,拉着她的手说:“我回头让人送帖子来,嬗儿及笄礼,你也来府里玩!”

    云舒笑着应下。

    五月初五,云舒拿着钟夫人送来的请帖,带着丹秋前往窦府给窦嬗庆贺。

    窦府门前车水马龙,云舒递上帖子之后,便由妇人带着往后园去见钟夫人。

    云舒以前来过窦府好几次,这次再来,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因为多了许多客人,府邸里看起来人气很旺,比以前多了些喜庆和喧嚣。

    到了钟夫人的园子,左右的丫头都好奇的打量着云舒,不知她是哪家小姐。待引路的妇人向屋里的丫鬟禀明了,就见一个穿着鹅黄春衫的丫鬟迎了出来。

    “原来是云总管来了,我家夫人问过好几遍了,您快请进!”

    云舒对那丫鬟笑一笑,一起走进了钟夫人的正房。

    正妻的待遇果然不同,钟夫人的正房前厅里,装饰豪华大气,跟钟夫人以前住的偏院截然不同。

    刚进屋,云舒就听到钟夫人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钟姬撩开侧面的珍珠帘子从里屋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圆嘟嘟的男孩。

    “可是来了,我一直差人问,就怕你这个大忙人不肯来!”

    云舒打量着钟夫人,暗红绣金菊的曲裾,头上插着几朵珍珠的攒花,并一支黄金的步摇,说不出的贵气袭人。

    云舒见礼说道:“钟夫人请我来,我哪里敢不来,只是早上要去店里交代一些事情,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钟夫人热情的拉着云舒,高兴的说:“不晚不晚,来,看看你大外甥,你以前没见过的。”说着,她就回身对身边的小男孩说:“意儿,叫云姨。”

    她的长子窦意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规规矩矩的弯腰叫了一声云姨。

    云舒庆幸自己有所准备,身上带了些玩意儿,于是拿出一枚玉坠,往孩子腰带上一系,说:“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玉坠就当云姨给你的见面礼。”

    钟夫人在旁笑道:“谁不知道弘金号的金玉是最好的?意儿快谢谢云姨。”

    见了礼之后,钟夫人让奶妈带窦意下去,而后拉着云舒的手到屋内小坐。

    “意儿去年拜了先生,那位先生是申培公的学生,能拜得如此良师,多亏了桑大人从中帮忙。”

    云舒暗道一声“难怪”,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

    她再次见到钟夫人时,就感觉到钟夫人对她不一般的客气,虽然他们以前有些交情,但钟夫人毕竟是侯府的三夫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由丫鬟变成的生意人,如何担得起她如此礼遇?

    云舒心中虽有疑惑,但一直没想通,现在听到钟夫人这样一说,她顿时明白了。

    申培公是有名的大儒,曾被刘彻礼聘为太中大夫,门下学生近千余人,显达的亦有不少。官宦人家多希望把自己的子弟拜入申培公门下,但是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钟夫人母凭子贵,对自己的长子的教育更是重视,她娘家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五年前她帮大公子入赀时,就是打着日后借大公子的势,为儿子谋条出路的打算。

    现在大公子在窦意拜先生的事情上如此尽力,钟夫人即高兴又感激,觉得当初的决定太对了,大公子如今不仅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只因钟夫人是一介女流,不能跟大公子多有交际,现在云舒回来了,她便希望通过云舒这条线,巩固他们一家跟大公子的关系。

    云舒心中有了数,对钟夫人的言行也有了了解。

    两人闲话,钟夫人就诉起苦来,说:“别看窦家现在外表光鲜,但是早不如前了,自皇太后殡天,老候爷退仕,日子就不好过。长安里最不缺的就是踩低捧高之人,像桑大人这种患难知己,真是少有。说来,最初我们家老侯爷还为难过桑大人,难为他不计前嫌。”

    窦太后去世、魏其侯窦婴下野,窦家现在的确没什么好日子过,只是现在还是好的,等刘彻开始收拾窦家时,日子只怕会越发的艰难。

    好在钟夫人是个真正的明白人,她又说:“我跟我家老爷都想好了,等嬗儿及笄说了人家,我们就去南阳过日子,在那里,我们不用管其他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啦。”

    她这样急于表态,大概是看出来朝中有人要收拾窦家,只希望大公子能念着旧情,放过他们这一房。

    云舒理解她的意思,笑着说:“钟家跟桑家是世交,大公子跟窦三爷的关系又好,再说,钟夫人对大公子有恩情在先,大公子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夫人只管放心好了。”

    听到这个话,钟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说了会儿话,有管事之人来通报,说有客人到了。

    钟夫人作为窦嬗的同胞兄嫂,忙着主持各项事情,自然要去安排接待。

    云舒识相的说:“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钟夫人就笑着让自己的大丫鬟带云舒去后面的园子玩。

    “你们替我陪着云姑娘,好生招待着。”

    之前鹅黄色春衫的丫鬟来请云舒,说:“姑娘请随采芝来……”

    云舒随着丫鬟采芝往后面的园子走,采芝在前面轻声说道:“云姑娘是去十三小姐那里坐坐呢,还是想在花园子里走走?”

    云舒给窦嬗带了贺礼,再说今天的主人公是窦嬗,她去看看为好,于是就说:“去十三小姐那边吧。”

    绕过一片小池和假山,她们来到一个种满杏树的庭院,院内传出许多年轻女孩子的嬉笑声,云舒站在门前往里看了看,只见屋里人影憧憧,都是些小女孩子在打趣窦嬗。

    她犹豫了一下,她跟窦嬗不熟,又不是闺蜜,进去恐怕不太合适,于是取出装着五颗南珠的匣子给采芝,说:“你们小姐有客在,我就不进去叨扰了。你帮我把礼物送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采芝领命进去,不多时就出来,替窦嬗谢过云舒。

    云舒觉得无趣,就让采芝带她去花园走走。

    待到花园里,时而有她不认识的妇人、女子结伴走过,云舒谁也不认得,走了会儿就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池子里的红鲤发呆。

    一个粉装女子在不远处打量着云舒,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春天的太阳暖融融的,云舒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了假山旁的粉装女子,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可是巧了,竟在这里遇见了那个用扳指换首饰的临江翁主。

    见云舒望着她笑,临江翁主胆子大了一点,走过来说:“我远远的看着,觉得像是你,但又怕认错人,等你抬头我才看到,真的是你。”

    云舒从石头上站起来,说:“民女拜见临江翁主。”

    临江翁主吓了一跳,问:“你认识我?”

    云舒笑着取出羊脂扳指,说:“这个扳指不是凡品,稍问一下就知道了。翁主拿这个扳指来换首饰,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说着,就把扳指放到了临江翁主的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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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介绍:
回到西汉,为奴为婢做丫鬟,只为了好好的活下去
凭借算术、智慧和真诚,丫鬟也能弄风云
在权利和爱情的争夺中,看谁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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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本VIP仙侠言情小说《重生之慧眼识夫》,坑品有保障,请放心收藏阅读。大丫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丫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丫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