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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全文阅读

作者:羽外化仙     大丫鬟txt下载     大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6、入夏

    自过年至今,云舒一直忙碌个不停,好不容易得空歇在家里,刘陵主动找上门来了。

    云舒以为刘陵是为春装的设计图而来,着实忐忑了一阵,她一直没能抽出空来想新样式,现在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

    她自牡丹园门口接了刘陵进屋,两人一起在窗边坐下,窗外的几株牡丹开的正好,姹紫嫣红,引的蝴蝶在窗前飞舞,端的好景色。

    云舒亲自给刘陵上了一杯茶,主动告罪道:“自过年以来,一直不得空,家里家外的事情乱糟糟的,我一直没能空出闲来画图,今日姐姐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刘陵自在喝了茶,挥挥手说:“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让绣娘直接把冬装的样子改了改,换了料子改成春装。比如那带斗篷的,就改成绡纱罩衣,那带皮草滚边的连衣帽,就改成了披帛,一样好看!”

    云舒心中惊叹,刘陵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举一反三的本事很厉害。

    同时心中也疑惑道:“那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刘陵放下茶盏说:“下月就是刘爽的生日,他送了帖子给我,我打算去衡山国一趟,我估摸着你是去不了,只是来问问你可有什么东西让我帮你带过去?”

    云舒听夏芷汇报过,云舒府上也收到了请柬,只不过她现在不宜远行,所以让夏芷准备一份厚礼给刘爽送过去。

    不过她没想到刘陵今年还会千里迢迢的赶过去。

    她眼睛转动了几下,问道:“姐姐去衡山国可是有什么事?”

    刘陵的表情渐渐变的凝重,她点点头,放下茶盏,说:“我父王跟三王叔恢复了来往,他今年也会去衡山国,十六哥知道我与家里闹的不可开交,写信让我趁着这次机会,跟我父王再谈谈。我虽不指望着父王能听我的劝,但好歹是一家人,我以后想要成婚,还得他点头呐……”

    云舒了然的点了点头,刘陵跟淮南王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父女关系啊。刘陵不愿回淮南国,那在第三方的地方谈一谈,也是好的。

    “那姐姐此去一路注意安全,跟淮南王坐下来好好谈谈,纵使在政见方面有所不同,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若能趁此次把你的婚事谈妥,你出嫁之后也便好了。”

    刘陵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把婚事谈妥,只怕不易啊……

    云舒又问起刘爽的近况:“他在衡山国还好吗?”

    强势的后母,昏庸的父王,与他离心且荒淫的弟弟和妹妹,刘爽的境况不知是否有所好转。

    虽然房中只有刘陵和云舒两人,但刘陵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十六哥在衡山国闹的不可开交,他借着八字不合的由头,推掉了徐王后给他安排的婚事,曹媛知道之后寻死觅活,衡山王又说要找人重新合八字,给刘爽很大的压力。但不知怎的,年前事情突然陡转直下,我猜肯定是十六哥拿到了徐王后什么把柄。前几月,我又听说他跟许都尉的幼女在议亲,那女孩儿虽然小了点,只十三岁不到,但是许都尉在军中颇为有手腕,若真能成,也是件好事。”

    每个郡国都有都尉,主管郡国军事。

    听刘陵这样说来,刘爽是冲着许都尉这位老丈人而选中的许小姐。这样的出发点对于爱情婚姻来讲,也许是个悲剧,可是对于刘爽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云舒也只有希望他的境况改善之后,能对许小姐好一些,也许日久生情,两人真能琴瑟和鸣。

    想了想,云舒转身走进里间,从梳妆台的木匣里取出一对金手镯。

    她将手镯用帕子包起来,交给刘陵,说:“这对掐丝镶宝金手镯是乘舒王后留给未来儿媳的,你帮我还给衡山太子,希望他能娶一个满意的太子妃,待他大婚那日,我必定前去恭贺。”

    刘陵将金手镯贴身收了,保证一定把东西带到。

    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刘陵嘱托云舒帮她照看着些仙衣铺的生意,交代了一些琐碎,就离开了。

    云舒送走刘陵后,歪在临窗的榻上想着刘陵刚刚说的那些事。

    比起刘爽,她真觉得自己很幸福,纵使曾经地位卑微,处境贫寒,但此刻,她有幸福的家,有亲近的姐妹,皇上和太后待她也不错。

    刘爽生在锦衣玉食堆中,可是现在却步履维艰……

    正出神,红绡掀起珠帘走过来,禀报说:“公主,桂嬷嬷求见。”

    云舒坐起身子,点头道:“请嬷嬷进来吧。”

    红绡领着桂嬷嬷进来,桂嬷嬷二话不说,就对云舒磕了几个响头。

    云舒看她磕的一个比一个动静大,吓的立即让红绡把桂嬷嬷扶了起来。

    桂嬷嬷一脸激动,泪眼盈眶的说:“老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公主的大恩大德……”

    她声音哽咽,已有些说不出话。

    云舒挥手让红绡退下,单独与桂嬷嬷说话。

    “看嬷嬷这欢喜的样子,田府的事已有着落了?”

    桂嬷嬷连连点头,说:“果真如公主所说,当田小姐以为自己被田丞相拖累,毁了闺中清誉无法出嫁,在田家大闹一场,逼的田丞相不得不把小穗打发出府。田夫人原打算拿小穗挟制我,可到了这般田地,她却反怕我把真相说出来,于是给了小穗一大笔钱,配了外面庄上的一个小管事,田夫人还专门让我去看了那个管事,说是个勤勉老实的,我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瞬息之间,小穗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她却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云舒原本做好了打算,如果桂嬷嬷求她把小穗赎出来,她也未可不会答应,只是因为小穗是田蚡的私生女,田夫人心里有数,未必会轻易放桂嬷嬷母女逃脱田家的控制,少不得要想些其他办法才成。

    可是此刻看桂嬷嬷欢喜的样子,小穗能配个普通平实的人家,她已经感恩戴德,并无过多要求,加之此事关系到田府的内务,既然桂嬷嬷没提出来,云舒也就不插手了。

    没有过多的追问,云舒打点了一些赏钱给桂嬷嬷,权当给她女儿出嫁的添箱。

    桂嬷嬷谢了又谢,方含泪退下。

    到了五月间,天气热了起来,刘彻果然拉着一干近臣前往上林苑去避暑。那里有山有林有水,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因桑弘羊要陪驾,云舒也在随行之列。

    临出门前,云舒十分放心不下雪霏一个人在家,可是她却一本正经的跟云舒说:“娘你放心去吧,我会跟姐姐们在家里用功学习,回来给你看我的绣品!”

    云舒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几乎要感叹雪霏一夜之间长大了,可是老实巴交的三福实在没忍住,忽然笑了场,雪霏看了在旁急的跺脚,连周子冉也跟着哈哈大笑。

    云舒看的莫名,问道:“你们这都是在笑什么呢?”

    还是三福老实,见云舒问,她便答了,说:“雪霏昨晚计划了一晚上,说等公主去上林苑之后,要怎么玩,她现在见您不放心,很怕您要带她去上林苑,所以说些一本正经的话好让您安心去消暑,可是我实在是……看她故作正经的样子实在好笑……”

    雪霏现在的心情就是等着父母不在家,好大闹天宫吧!

    云舒失笑的揉了揉雪霏的头,想到两千年后的孩子还有暑假,雪霏这天天学习也是很辛苦,就说:“现在天气热,我让夏芷跟师傅们说,以后上三天学休一天,你们休息时可以在家玩,若要出去,须经由桂嬷嬷的同意,要有人跟着,不准撇了照顾的人偷跑出去,若传信让我知道了,就取笑你们的假期。”

    雪霏喜的合不拢嘴,连连保证一定听话!

    云舒带了余嬷嬷和红绡、天青两人去上林苑,在车厢里闷热了大半天,好歹是到了山林里的清爽之地。

    上林苑比云舒先前来时,更美了,庭院里的树长的比以前茂盛,不知名的小花也开的遍地都是。

    刘彻单独赏了弄溪院给云舒和桑弘羊居住。

    弄溪院里,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流入院中,随着竹筒的接引,汇聚成池。水池分高中低三层,池中养了睡莲和红鲤鱼。每一层的水溢满而下,到最底层再汇聚成小溪流出庭院,十分有趣。

    丫鬟和宫人在屋内收拾行装,桑弘羊拉着云舒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

    来到上林苑,桑弘羊比云舒更为高兴,他欢喜并心疼的说:“在这里,没人吵你,也没那些繁杂的宴会,你上半年一直没怎么歇息,这段时间便好好的养一养,我看你好像更瘦了。”

    云舒也乐得偷懒,家里的庶务,永无休止的人情往来,这两个月可以全部忘记,端的闲适好生活。

    云舒把脑袋搁在桑弘羊肩膀上,说:“这里的确清静,只可惜你每天要陪皇上处理政务,直到午时过了才有空,可下午偏偏热的很,我们哪里都不能去呢。”

    桑弘羊是上林苑的常客,又是这里的半个设计者,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说:“我知道有个好去处,沿着百步阶上到山顶,清晨可观日出,看完日出沿着羊肠小道走到后山的碧心池,转一圈再回来,景色十分美丽,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起早一些,在皇上上午处理政务之前,就能赶回来。”

287、野趣(上)

    初夏清晨时节的山林美景最是青翠欲滴,石间清泉叮咚作响,晨露晶莹剔透,加之那蓬勃而出的朝阳……云舒想象了一下,颇感兴趣!

    “若不耽误相公的公事,那我们明早就去看日出吧!”云舒难得这样急性子。

    桑弘羊很久没有跟云舒单独去哪里玩了,心中同样十分期待,当下安排了宫人去把百步梯至碧心池附近的小路清扫一遍,以防山林茂密,挡住了去路。

    待到第二天凌晨,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云舒已经被桑弘羊轻轻的摇醒。

    云舒知道看日出要趁早,也不敢赖床,迷迷糊糊的随桑弘羊爬起床。

    红绡、天青昨晚已经知道他们今天早上要去爬山,一听到动静,就推门进来服侍他们洗漱。

    待云舒的头发快梳好时,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发现天青给自己身上穿的是适合爬山的窄袖束腰锦衣,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防止爬山时掉落首饰,天青心灵手巧的用丝带把云舒的长发都盘到了头上,云舒头上什么钗也没戴,即清爽,又方便。

    收整好了之后,云舒就见桑弘羊手上提着风灯,腰间挎着水袋在门口等着她。

    红绡给云舒披上轻薄透气的披帛,说:“早上林子里的凉气恐怕没有散尽,公主披个东西吧,免得露水沾湿了衣服受凉。”

    说着,又把昨晚提前备好的,装着小糕点的小盒子送到云舒手中。

    犹豫了一下,红绡颇为担忧的看着桑弘羊和云舒,问道:“公子和公主上山,真的不带几个人随行吗?”

    桑弘羊为的就是跟云舒独处,自然不想带人,牵了云舒的手,说:“不用,这个山不高,路也好走,我们两个去看看,不多时就回来了。你们且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说着,就跟云舒两人提着灯,脚步轻快的往后山走去。

    在朦胧的晨色中,可以看到如霜一般贴在绿草和树叶上的露气,稍一碰触,便汇聚成一滴露珠,从叶面上滚落。

    待到了树林边缘,一阵阵鸟雀的啼鸣从树林深处传来,听在耳中,云舒顿觉得神清气爽。

    云舒由桑弘羊牵着,两人一起踏上百步梯,灰色的石阶上有些湿润,但是绿苔已经全部被宫人刮掉,走起来很安全。

    一气爬了百阶楼梯,桑弘羊只是呼吸声有些加重,可云舒已经是叉着腰大喘气了。

    桑弘羊搀着她,问道:“还行吗?要不我背你吧!”

    云舒抬起头摇了摇,说:“没、没事……只是忽然,走的急了。”

    百步梯的顶端修了一个石亭,桑弘羊扶着云舒走过去,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垫在石凳上,让云舒先歇歇。

    云舒又从桑弘羊手中接过水袋,喝了两口,感慨的说:“我以前体力很好的,现在出行坐马车,在家或宫中坐肩舆,这不过半年,体力一下就差了好多。”

    桑弘羊站在亭子边上眺望远处蒙着白雾的山林,说:“以后我常带你出来走走就好了。”

    暂歇了一会儿,因为顾及着日出的时间,两人再次上路。

    之后的路就没有百步梯那么好走了,是一段蜿蜒上山的小路,没有铺石子,只有前人走出来的痕迹。

    桑弘羊在前开路,云舒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又走了一刻钟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到了小山坡的顶端,两块巨大的白色石灰岩伫立在边缘。

    “来,我们去石头上坐着等一等,太阳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桑弘羊吹灭风灯,把披风铺在石头上,云舒也把披帛铺展上去,而后一起坐了上去。

    天色似明非明,天边虽已有亮色,但是头顶上的夜空里,还看得到星星,特别是天边的启明星,格外亮眼。

    云舒躺在石头上指着天空说:“真好,还看得到星星,看了星星看太阳,一举两得。”

    桑弘羊坐在她身边,看云舒额头上有微微的细汗,掏出汗巾俯身帮她擦拭。

    耳边时而有虫鸟的鸣叫,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桑弘羊给云舒擦拭汗珠的手渐渐停了,放下汗巾捧着云舒的脸慢慢摩挲。

    云舒不好意思跟他相视,垂了眼看着自己的鼻端。

    大公子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没说什么话,却会心的笑了。

    云舒觉得好尴尬,一骨碌坐起身,从旁边拿出点心盒子,喂了一块软软的梅花糕到桑弘羊口中,堵了他的嘴。

    为了化解气氛,她口中还说着闲话:“昨晚吃到这个梅花糕时,就觉得软而不腻,又不粘嘴,特地让红绡帮我们带了一些,姑且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儿没力气下山了。”

    说着,给自己挑了一块咬了一角叼在口中,还不忘伸个懒腰。

    桑弘羊见她这般可爱,赶紧吃完自己口中的那块,然后轻轻一拨云舒的肩膀,凑上去把她叼在嘴边的那半块咬了下来。

    云舒猝不及防,瞪着眼睛看他这般敏捷的抢走了自己嘴边的食物。

    她摸摸自己刚刚被碰到的鼻端,一个粉拳打到桑弘羊胸前,说:“相公好赖皮,吃着嘴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越来越欺负我了!”

    桑弘羊单独跟云舒一起时,格外喜欢逗弄她,抓过她的手腕把云舒拉近怀里,说:“娘子嘴里的,格外好吃……”

    云舒脸上瞬间红了,推开他,说:“快别闹,当心被人看见。”

    桑弘羊却不松,说:“不会有人的,皇上来上林苑前十天,已经派人搜过山,外围都封锁了起来,附近的山野居民,绝不会进山。至于皇上他们,此刻醒都没醒呢。”

    云舒低声嘀咕道:“那在这深山野地里,相公也不能乱来……”

    桑弘羊看她这番扭捏的样子,更起了逗趣之心,搂了她在怀里,说:“我怎么乱来了?娘子以为我要怎样?”

    这话羞的云舒没了言语,挣扎着推开桑弘羊,说:“哎呀,太阳要出来了,你快看!”

    果然,天边的薄云已经被染成一片绯红,在霞光四射之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早晨的第一缕霞光,璀璨却不刺眼,随着阳光的照射,树林里升起一阵雾气,云蒸霞蔚之中,红日越升越高,也越来越亮。

    山脚下的上林苑近在眼前,宫殿或巍峨,或奇秀,沿着山势而建,树林被朝阳晒去晨雾,愈见葱翠。阳光从大片的云朵里射下来,光影投在地上或明或暗,随着风把云朵吹开,瞬息万变!

    “看到了呢!真美!”云舒感叹道。

    桑弘羊看着旭日东升,似乎有所感触,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边缘背手而立。站立了一会儿,他回头笑着对云舒说:“娘子,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在这里看日出时,是什么情景?”

    云舒略一思索,问道:“是你帮陛下修建上林苑的时候吗?”

    桑弘羊点点头,踱步到云舒身边,说:“那时你远在娄烦,我一人在长安,为了得到陛下的信任和器重,我不分大小之事,为陛下鞍前马后的奔波。当时修建上林苑,耗资巨大,桑家的财力几次都险些无法支撑,我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每当这时,我就特别思念千里之外的你,于是跑到山顶来眺望远方。总想着,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会怎样鼓励我?会帮我出什么注意?一想到你,我的心就静下来,觉得再大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

    坐在山顶,有时看日出,有时看日落,有时看着太阳的光影交错,仿佛看到时光的流转,我又想,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没有你在身边,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也是那个时候,我思念成疾,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你接回身边,永永远远的跟你在一起!”

    云舒目光闪动,桑弘羊从未对他抱怨过什么,她虽然能够预料到他肯定会遇到一些难题,可他总显得那么沉着有把握,渐渐的,云舒也不再担心他,真的觉得他一切都行。

    云舒主动伸手搂住桑弘羊,在他耳边清晰的说:“相公最后做到了,我们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桑弘羊回抱住云舒,抱的紧紧的。

    有晨风吹来,已没有了凌晨的寒气,渐渐带了夏天的热度。

    桑弘羊收起石头上的两件披风,带着云舒从另一条路下山。

    “从这里走,可以看到碧心池,顺便下山。那个池子生的巧妙,恰好是个心形。我当初瞧着意头好,就让工匠把旁边的树修了修,开辟出连贯山上和山下的路。皇上去年经常带卫夫人来这里,还曾下水玩过。”

    走到半山腰,透过密林,果然看到下面有一汪清澈碧绿的水,待走的近了,树木渐稀,能够把池子的全景都看到,的确是个很标准的心形!

    “当真很妙!”

    云舒欢喜的走到池子边,蹲下身子捧水洗脸,冲着身后的桑弘羊招手道:“这水好清凉,你也来把脸上的汗洗一洗!”

    桑弘羊正点头走近,忽然一下停了脚步,直愣愣的看着云舒,表情有些奇怪。

    云舒先是觉得莫名,可顺着桑弘羊的目光,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爬山上下过程中,腰带微松,衣领有些敞开,加之云舒蹲下的姿势和方位,恰好让桑弘羊看到了她雪白的半球……

    【预告:下章会有那啥内容,未成年人及不喜此类情节的读者提前回避……捂脸……】

289、狼烟(上)

    当桑弘羊背着云舒回到住所时,红绡看到两人的模样,吓的跌碎了手中的托盘,急忙走过来搭手。

    “公子,您跟公主这是怎么了!”

    声音里尽是惊慌。

    云舒把头埋在桑弘羊的背后,羞于见人,桑弘羊却面不改色的说:“公主脚滑不慎落到水潭里了,你去准备热水和干衣服,让公主好好洗一洗。”

    “喏!”红绡干脆利落的吩咐下面的人开始准备。

    桑弘羊就直接把云舒背到了洗漱间,交给了红绡。

    “你先洗一洗,我派人去给皇上传个讯,一会儿可能要晚了。”

    云舒点点头,声音细弱的说:“你快去吧,小心皇上责怪。”

    洗澡的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红绡扶着云舒坐进浴桶中,关切而紧张的问道:“公主,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云舒急忙摇头,说:“我没事,就是衣服湿了,而且爬山有些累,待我洗一洗,睡一觉休息会儿就好了。”

    红绡不放心的点了点头,看她面色通红,精神也不好,忍不住又问道:“公主,你脸这么红,是不是穿着湿衣服被山风吹病了?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为好!”

    云舒从水里伸出手,一把抓住红绡的小臂,说:“我真的没事,没有发热也没有头疼,只是有些累。你这样去喊了太医来,被人知道我在山上落了水,岂不惹人笑话。”

    云舒既然这样说,红绡再不敢说请太医的事。

    云舒洗了头和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床上躺着,红绡在床边拿着干毛净帮她拧头发。

    早上起的太早,加上方才那样一阵折腾,她真觉得身子骨都要散了,眼皮沉的要命。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桑弘羊走过来,让红绡退了下去。

    桑弘羊接过红绡手中的毛巾,继续帮她擦头发,并说:“等头发干一点再睡,小心头疼。”

    云舒“嗯”了一声,却瘫在床上没动,只是望着他。

    他迅速的清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服,此刻显得神采奕奕。

    云舒心中哀怨的想到,他怎的就不会累?那么操劳,还把她背了回来,出力不少啊……

    桑弘羊见云舒的眼神似哀似怨又似疑惑,就问道:“在想什么?”

    云舒赶紧抛却脑海里的想法,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怎么还没去皇上那里?”

    桑弘羊笑道:“刚刚听皇上身边的人说,皇上昨晚和王顺常玩的晚了些,此刻还未起身,我们外臣今日午后过去便可。”

    大家初到上林苑,自然比在未央宫时要放纵一些。皇上这次只带了王顺常、尹顺常两人陪驾,卫子夫下月就要生产,被留在宫里,陈阿娇想来,却也被刘彻留在了宫里,让她好好守着卫子夫生孩子,若有什么意外,就要拿她这个六宫之主是问。

    陈阿娇虽不高兴,但看到与她亲近的王顺常被刘彻带走陪驾,便默默的允了。

    云舒想到陈阿娇,就闭了眼,淡淡的说:“看来这个王顺常颇得圣宠啊。”

    对后宫这些事,桑弘羊不直接发表看法,只是笑了笑,抚摸着云舒光洁的额头说:“随她们如何,想那些做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云舒点点头,就沉沉的睡了。

    桑弘羊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去,刚伸展了一下胳膊,就见青衣寺人缩着脑袋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

    桑弘羊认出,这个人是皇上身边的寺人之一,平时常跟他们传递消息。

    “小公公怎么这样慌张?”

    那寺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雁门关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皇上请各位大人立即前去!”

    桑弘羊顿时肃然,拱手道:“公公先行一步,我马上过去。”

    雁门关狼烟又起,桑弘羊和刘彻原以为伊稚斜至少会等到秋收时再来劫掠,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整顿好匈奴的内乱,统帅大军出袭,比他们预想的要早!

    看来是他们小瞧伊稚斜了……

    桑弘羊心事重重,喊来红绡,告诉她自己的去向之后,就往刘彻那边赶去。

    刘彻眼睛有些浮肿,脸上有宿醉的痕迹,但是神情已经很凝重。

    桑弘羊、卫青、韩嫣等人聚齐之后,刘彻把军报拍在桌案上,说:“五万铁骑,如同洪流般从天而降,一夜之间洗劫了三座城池!雁门关岌岌可危,李广将军领兵抗敌,可是连匈奴铁骑的尾巴都没有追上!”

    上一次马邑之围,汉军是用计谋设下埋伏,才赢了军臣单于。若真要说两军对垒,汉军骑兵远不如匈奴骑兵矫健和凶悍,李广追击失败,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可是这样,已把刘彻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刘彻知道此时发脾气已是无用,冷静下来问道:“桑弘羊,兵曹的马鞍打造的如何?已发了多少套去雁门关?”

    桑弘羊心中早有数目,达到:“已发两万余套,尚有五万套在发送途中,按照现在的速度,雁门关十万大军要到八月才能全部配齐装备。”

    刘彻下令道:“传召下去,让他们夜以继日的赶造。我们将士的骑术虽不如匈奴人,可是有了马鞍、马镫,也不至于不可一击。箭矢、长矛、遁甲,这些预计秋天之前造完的装备,也要抓紧赶制!”

    他另外又对韩嫣说:“让墨清查清楚匈奴出兵和收兵的路线,李广将军在荒漠上漫无目的的追寻,有什么用?”

    几人在一起商讨,卫青突然单膝跪下,说:“陛下,微臣请战!”

    刘彻望向卫青,有些意外。

    卫青统帅期门军,是刘彻的贴身护卫官,他却自请出战!上战场跟当护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统帅和作战的战略也截然不同,刘彻没想过这么早就放卫青出征。

    卫青神情肃然的说:“微臣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保家卫国,看匈奴肆虐而不能抗敌,实乃心中屈辱!微臣不才,虽从未领兵打仗,但愿为李广将军的马前卒,报效国家!”

    刘彻看着卫青,并未立即驳回他的请求,而是仔细思考起来。

    期门军是刘彻最信任的武装力量,是宫廷禁军,负责皇家安全,也是刘彻这些年潜心练就的一直强军。里面每个军士拿出来放到军队中,都可为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云舒一觉睡了个饱,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身上还有些酸,但是精神却已经很好。

    她坐了起来,看到红绡坐在珠帘外面做手工,就喊了一声:“红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红绡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掀起珠帘走进来,说:“公主,午时刚过。您饿了吗?要不要用午膳?”

    消耗太大,又没吃早饭,云舒很饿,就点头说:“摆膳吧。对了,公子呢?”

    红绡扶她起来,说:“公子急匆匆去皇上那里了,刚刚又派人传话回来,说不用等他用膳,让公主先吃。”

    云舒尚不知是什么事,吩咐道:“那就另外留些吃的,免得公子突然回来。”

    红绡去喊了天青进房帮云舒梳妆,自己去传午膳。

    云舒吃了饭之后,无所事事,外面艳阳高照,晒的厉害,云舒只能待在房中,跟着红绡学做鞋——她的手工做的差极了,打发时间而已!

    她正艰难的握着大头针跟鞋底做着抗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娇滴滴的女声:“公主午休起来了吗?”

    守在院子里的宫人就说:“公主没有午休,奴婢进去通报一声,请稍候。”

    云舒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向外看去,一个穿着水绿衫的美人站在树荫下,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急切的张望着。

    红绡也听见了,她走到门前,跟传讯的宫人碰了下头,回来跟云舒说:“公主,尹顺常前来拜访,公主要见吗?”

    云舒坐直了,说:“见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尹顺常欢喜的走进来,给云舒福礼之后,捧上小竹盒,说:“参见公主,我特地做了些凉糕,送来请公主品尝。”

    红绡上前接下东西,云舒笑着请她坐下,客气的道:“外面这么热,尹顺常何不等太阳下山了再来,当心暑气侵体。”

    尹顺常笑着说:“这点日头算什么。那凉糕要吃新鲜的,所以我做好之后便给公主送来了,若隔久了,就不好吃了。”

    云舒点点头,对红绡说:“去把凉糕端出来,我尝尝味道,别辜负尹顺常的一片心意。”

    尹顺常脸上越发欢喜,趁着云舒品尝的时候,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因为我家乡做的这个东西跟别处不太一样,里面放了葡萄榨出的汁,别有一番滋味。公主吃着可还好?”

    云舒十分给面子的称赞了一番,说:“这样的好东西,尹顺常可送给皇上尝了?”

    尹顺常脸色一愣,旋即露出苦色,说:“皇上并不常见我,我也不敢随便造次,怎敢往皇上面前送吃的。”

    云舒默默的笑了笑,这来上林苑才一天,不过是刘彻昨天跟王顺常玩的晚了些,她就找到自己面前哭诉,难不成还要她这个出嫁的公主插手刘彻的私生活不成?

290、狼烟(下)

    云舒假装不懂她的意思,只笑眯眯的说:“那等皇上去你那里的时候,你再给皇上尝尝吧。”

    尹顺常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低头去端手边的茶盏。

    云舒看了一眼白瓷绿荷花样的茶盏,对红绡说:“天气燥热,撤了这热茶,换莲心茶上来吧。”

    红绡托着盘子换了茶,云舒向尹顺常推荐道:“你尝尝这个莲心茶,虽然有些苦,但是余有回甘,夏天喝起来最好。”

    尹顺常端起莲心茶喝了一口,苦的皱了眉,在云舒面前不敢失礼,只好强行把茶咽了下去。

    云舒看她这般怕苦,却带着关切,说:“莲子心味苦性寒,能治心热,可清心、安抚烦躁、祛火气,泡的茶亦能治疗失眠之症,尹顺常要多喝一些才好。”

    尹顺常听着这个话的意思不太对,惊愕的抬起头看云舒,却见她笑眯眯的一边喝茶一边吃她送来的凉糕,刚才的话似乎是随口而说,别无深意。

    喝了两口茶,尹顺常总觉得怪怪的,跟云舒坐在一起,猜不透她的想法和意思,便找了借口走了。

    走出云舒所住的弄溪院,尹顺常回头望去,恨恨的想道:平阳公主能够造就一个卫子夫,她怎就不肯帮我一把?我的姿色丝毫不比卫子夫差,比那王顺常美多了,是她笨的不明白我的讨好之意,还是王顺常给了她什么好处?

    又想到云舒品茶的那番话,尹顺常终是死了心,颓然的离开了。

    云舒却在屋里悠然自得的吃了半盘凉糕,并把剩下的交给红绡,说:“去拿井水镇着,等公子回来给他尝尝,味道的确不错!”

    桑弘羊直到下午申时才回来,进门先用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来到云舒身边,问道:“休息好了吗?”

    云舒点头道:“我挺好的,你呢?片刻都没歇过。”

    桑弘羊略显的有些疲惫,说:“还好,只是已经不早了,等到晚上早点睡吧。”

    云舒又问:“吃过了吗?”

    桑弘羊说:“只随便吃了些东西果腹,现在有些饿了,还有吃的吗?”

    云舒让红绡把中午留的食物和凉糕都端了上来,并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连午饭也没好好吃。”

    桑弘羊嫌屋子里不够凉,让红绡再去弄几块冰来,红绡领悟到他是让自己回避,便带着门外的宫人一起下去了。

    桑弘羊这时才说:“伊稚斜发兵打起来了,洗劫了三座城池,战况颇为惨烈。”

    云舒吃了一惊,说:“这么快?”

    桑弘羊一脸沉重的说:“是啊,他这次带了五万骑兵,算上去年折损的,这五万兵力估计是集结了匈奴各部的主要力量。他能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内说服各部首领出兵,真是不可小视!”

    云舒附和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之前支持於单的部落,以及他母族的那些亲人呢?也都归顺伊稚斜了吗?”

    吃了几口饭,桑弘羊摇头,说:“伊稚斜手腕太硬,直接斩杀了几人,然后强行吞并,余下的部落,哪怕不支援他,却也不敢反抗了。”

    云舒感叹道:“难怪伊稚斜能够这么快出兵,他在吞并其他部落的同时,把他们的物资也聚拢了起来,听他一人号令,调配起来极为迅速。他素来喜欢以战养战,哪怕是对自己人,也是如此。”

    桑弘羊听的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以战养战?”

    云舒点头,说:“相公,但看我们去年跟匈奴开战以来,国库投了多少银子进去?战马、粮草、军械、城防工事,哪一出不需要钱?一年之内,赋税都加了几次,这样下去,不仅国库会亏空,百姓也不堪重负,迟早会出事。

    却看匈奴人为什么年年掀起战事而不疲?他们打仗可以从我们这里夺取东西,战争是他们的物资来源,他们以战养战,以战养民,仅此,就是天壤之别。”

    桑弘羊听的有些发呆,他们从来都是想着怎么杀尽匈奴人,把他们赶到大漠边缘,让他们不再敢侵犯自己的边境,却未想过能够通过战争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云舒想起很多关于汉匈之战的事情,历史中的卫青之所以能够六击匈奴全胜而归,正是因为他的想法跟别人不同,他能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战争双方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物质基础,大汉的物质基础是粮食,钱物,匈奴的物质基础是牛羊和战马。卫青打仗,并不重在杀人多少,而在于获取敌人物资,以战养战,使敌人失去生存的基础。

    卫青能够在春天做出火烧匈奴草原、饿死牛马羊,就知道他有多看重物资后援的重要性。

    想到这些,云舒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战马不够,那么从匈奴那里抢过来好了,反正他们的马匹众多而且优良。我们粮饷运送不及时,那就地自取好了,匈奴人的牛羊肥美鲜活。若能做到以战养战,百姓和军队的压力都不会这么大。”

    桑弘羊思索的点头道:“的确是好想法,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些困难,我们若长途奔袭至匈奴腹地,匈奴敌军以逸待劳,他们本就骑术精湛,我军骑士怎能抵抗?”

    “我们战马虽不如匈奴人,可是我们能够制作战车啊!用武钢战车结环为阵防守,骑兵攻击,匈奴人骑术佳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云舒把她所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车守骑攻!”桑弘羊兴奋的眼睛发亮,喃喃道:“好战术,不过我军从未用过,不知谁人为将才能够把此战术发挥出来……”

    云舒聊的有些没了防备,直接笑着说:“让卫青去吧,他最善深入敌境出奇制胜,远程奔袭,迂回包围的闪电战。”

    说完这句,她才惊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卫青从未领兵打仗,若桑弘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怎么办?

    她有些心虚的看向桑弘羊,却见桑弘羊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去,匆匆说:“我去皇上那里有事相商,你晚上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云舒暗呼一口气,庆幸桑弘羊没有注意到细节问题,正为“以战养战”和“车守骑攻”而兴奋。

    由于这不期而至的战事,上林苑的避暑之行没有预期中的那么轻松,桑弘羊每天繁忙的跟刘彻议事,而云舒除了趁早晚凉快时出去走走,其他时间多是待在弄溪院里做鞋、绣花、逗鱼,日子过得相当慵懒。

    六月初,战事商定出了结果,刘彻连下数道军令,分派四路出击。

    他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直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围堵伊稚斜南下的军队。

    刘彻特赐卫青三千期门军,为他首次出征护航,而在他出发的前一晚,他专程来到弄溪院向云舒敬酒三杯,匆匆饮尽之后,一言不发转身而走,弄的云舒莫名其妙。

    “他何故向我敬酒?”云舒问向桑弘羊。

    桑弘羊笑着说:“我将娘子所说的话都告诉的皇上和卫青,卫青说他受益良多,想到了很多东西,特来感谢娘子。”

    云舒笑着说:“即是感谢,便好好说嘛,何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弄的我一头雾水。”

    桑弘羊也笑,说:“唔,他身为将军,军事战术还要妇人指点,他大概是害羞了。”

    解决了这件大事,桑弘羊总算轻松了一些,他坐在云舒身边说:“明天中午皇上为卫青摆宴送行,终于可以陪着娘子吃一顿饭了。”

    云舒在这里养了近一个月,脸上终于长出了肉,身子也圆了几分。桑弘羊抱着她,明显感觉到手感不同,好奇的说:“娘子最近吃了什么?长势喜人啊!”

    云舒颇有些脸红,说:“我成天没事干,吃了睡睡了吃,自然要长胖了。你别看我成日里不动弹,可是胃口依然好……”

    桑弘羊倒觉得高兴,云舒一直很瘦,想长胖并不是易事,这次能在上林苑养胖,他颇觉得有成就感,虽然云舒吃东西跟他半天关系也没有……

    到了第二日,在给卫青送行的宴席上,刘彻特地让人烤了鹿肉、猪肉、牛肉三种肉,一根根金黄的大腿盛放在托盘里,由宫人削片分到各人的食案上。

    云舒原先颇喜欢吃烧烤,可是这三样堆在一起,大夏天油腻腻的,让她看着反而没什么胃口。

    她正百无聊赖的拨动着食盘里的肉食,忽然有寺人跑了进来,口中大喊:“皇上,恭喜皇上,卫夫人生了!”

    刘彻顿时拍着桌案站起来,问道:“真的?什么时候?是男是女?夫人可安好?”

    寺人口齿伶俐的说:“六月初二日晚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刚生下来,皇后就派奴家带人来报喜了!”

    刘彻脸上未因是女儿而有所失落,依然很高兴的说:“好,赏!朕的长公主终于出生了,太好了!”

    笑着,他又问道:“之前太医不是说月底才生吗,怎么提前生了?夫人和小公主当真没事?”

    寺人保证道:“太医说夫人身子弱,承受不住小公主,所以落地有些早,但她们现在都安好。”

    刘彻点点头,赏了寺人之后,对卫青举杯说:“卫青,看来你姐姐是感觉到你要出征了,特地传来如此喜讯,来干一杯,特为你饯行!”

    “谢主隆恩!”

    卫青也很开心,将一碗酒一干二净。

291、有孕

    因得了女儿,刘彻心情十分激动,送走了卫青之后,就急匆匆的让人收拾东西,要赶回未央宫,云舒等人也只好提前回去。

    回到弄溪院收拾东西,桑弘羊关切的问云舒:“你方才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吃一些再收拾?不然今天恐怕要到夜里才能回城,晚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

    云舒一脸倦色的摇了摇头,说:“现在不饿,我让红绡带一些我平日吃的点心在车上,饿不着的。”

    桑弘羊点点头,看云舒精神不济的样子,让她在屋内歇了,自去外面组织众人收拾行装,准备车马。

    夏日炎炎,六月酷暑最热之时,刘彻领着众人从上林苑赶回长安。

    闷坐在如蒸笼一般的马车里,云舒非常不舒服,她打着扇子拼命扇风,却不觉得丝毫凉爽。马车赶路很急,路上又颠簸,让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桑弘羊看她如此难受,接了她的扇子,说:“你躺一会儿,我给你打扇,心静一静,也就没这么燥热了。”

    云舒难受的不愿张嘴,只好躺了下去,却更觉得天旋地转。

    “怎的这般热?有些受不了了……”云舒坐立不安,伸手去掀马车的窗帘。

    “别,灰尘大!”

    桑弘羊阻止不急,满天的黄色尘土从窗帘中卷了进来,扑了云舒一脸,呛的她直咳嗽。

    前后有骑兵开道、护卫,夏天道路干燥,经马蹄和车轮一碾一扬,外面早已经是黄土连天,云舒所料不及,着实被呛的厉害。

    桑弘羊赶紧取帕子让她擦脸上的灰,云舒接过帕子,捂着嘴咳的更厉害,还不时伴着作呕的声音。

    车队行至转弯处,车速太急,云舒一下子歪在了桑弘羊怀里,这一晃荡,更是闹翻了五脏庙,云舒赶紧推开桑弘羊,再也忍受不住吐了出来。

    桑弘羊看她难受到不行,赶紧叫停,让马车离开队伍,停在了一旁。

    叫来云舒随行服侍的人,一面收拾污秽,一面给她解暑的凉汤。

    桑弘羊心疼的给她擦汗,说:“想必是中了暑气,我们歇一歇再赶路。”

    有刘彻身边的人来询问:“大人,皇上询问出了什么事?”

    桑弘羊下车对寺人说:“公主身体不适,现在没办法赶路,让车队先行,我们在后面慢慢回城即可。”

    寺人前去传话,没料到刘彻亲自过来探望,见云舒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躺在侍女怀里,颇感歉意的说:“是朕不好,没想到皇妹身子弱,怎敌得住酷暑的煎熬。你们不要随朕赶路了,朕留些卫兵给你,慢慢走吧。”

    桑弘羊谢过恩典,送刘彻先行,而后上车看云舒的情况。

    云舒吐了一场,浑身的力气都没了,红绡又是给她擦汗,又是给她打扇,天青则端着一碗凉粥一勺一勺的喂着。

    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能久留,何况烈日当头,车厢里依然很闷,桑弘羊思索再三,还是吩咐车夫前行,需要早点回到长安给云舒请大夫才行。

    也许是凉粥比较解暑,亦或者是车速慢下来没有那么颠簸,云舒好受了很多,渐渐睡了过去。

    待到晚上二更时分,马车终于回到了长安,因提前派人通报,守城卫士直接给他们开了城门。

    径直回了公主府,桑弘羊把云舒从马车上抱下来往芳荷汀走,云舒睁开眼睛,低声说道:“相公,请陆先生连夜来一次吧,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桑弘羊原本就打算连夜请陆笠来给云舒诊治,没料到云舒主动这么说,看来她实在是难受的不行,当下心中更急,连忙派人去请。

    陆笠收到桑弘羊和云舒的传症,自然不敢耽误,很快就来了。云舒跟他自不必避讳男女之嫌,让他把了脉。

    桑弘羊在旁边焦急的等了又等,却看陆笠诊了又诊,半天也不说话。

    “陆先生,公主难道不是中了暑气?怎的半天也不能确诊?”

    云舒心中大概有些想法,又看陆笠半天不言语,就轻声道:“陆先生,我的小日子已经一月有余没有来了。”

    听到云舒这样说,桑弘羊楞了,有些茫然,陆笠脸上却大喜,说:“时日有些短,尚不能确定,不过听公主这样说,只怕十之八九就是了。”

    桑弘羊听不明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病?”

    陆笠笑着站起来,对桑弘羊作揖道:“恭喜公子,公主是喜脉,已怀了身孕了!”

    桑弘羊脸上的表情直接由忧虑变为欣喜,转变极为迅速,捉住陆笠的肩膀就问:“当真,当真?”

    陆笠笑着说:“因只有一个月左右,所以脉象并不明显,不过看公主的症状,应该不会有错。我每五日会来问一次诊,公主要注意身体,不要再颠簸劳累,少下床,好好养着。”

    云舒低头含笑,她在上林苑时,身上犯懒、食量大增,她就觉得有些异状。纵然夏天困顿是正常的,也没道理胃口那么好。等到她小日子误了日期时,她心中就觉得自己可能有了身孕。

    但桑弘羊和刘彻都在为战事操劳,她不好贸然的说出此事,只想着再等半个月看看,可谁知道,卫子夫在这个时候生了,刘彻激动的立即回宫,累的她在马车上着着实实的受了场苦。

    “先生,我今天赶路又热又晕,难受极了,对胎儿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云舒有些担忧。

    陆笠说:“我开些安胎药给公主,公主尽管放宽心吧。”

    云舒犹犹豫豫的说:“是药三分毒,能不能不喝药?”

    陆笠微微一愣,念了一下她说的前半句话,而后说:“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了,我会琢磨一下药方,绝不会让药伤到胎儿的。”

    云舒这才点点头,疲惫的躺了下去。

    桑弘羊激动的送走陆笠,回到房里想抱着云舒高兴一番,却看她已经躺下,真把他憋的无处发泄,只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又是捶胸大笑,又是兴奋的跺脚。

    云舒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动静,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宫门刚刚打开时,长安公主府的喜讯就传入了未央宫,刘彻听闻云舒怀孕,高兴的击掌道:“真是双喜临门!好,太好了!”

    他忽而又想起云舒昨天赶路的状况,心中十分担忧,赏了一大堆补品之后,还派了宫中的太医前来问诊。

    因卫子夫诞下长公主,皇亲国戚全部进宫庆贺,云舒这个状况自然无法出席,只是在宴席上,刘彻早已把她的喜讯告诉了众人。

    皇后陈阿娇、南宫公主甚至平阳长公主得知之后,一起上门来看望她,平棘侯府得到消息之后,叶氏也带着薛默前来看望云舒,韩家、周家、丹秋等人也陆陆续续得到消息,公主府的大门前,车马川流不息,尽是前来祝贺的人。

    桑弘羊谨遵医嘱,不让云舒下床半步,若是亲近之人,他就让她们进房看望云舒,其他一般人,俱让他挡在了外面。

    洛阳那边也收到了喜讯,不论桑老夫人和桑老爷对云舒看法怎样,收到这个消息,全部都很高兴,这是桑家长房的第一个孩子呀!

    二夫人每日都到公主府里看望公主媳妇,因云舒是第一胎,并不懂什么,二夫人帮了她不少忙,成日里都跟下面的丫鬟和嬷嬷说,要注意些什么,吃些什么怎么补,余嬷嬷和红绡自然是一一记住,体贴的服侍着。

    卫长公主的洗三礼和满月酒,云舒都没能参加,南宫公主每隔几天就会来看望她,并跟她说一些内外的事情。

    因长公主出世、卫青出征,卫子夫的宠爱又恢复到了初始的盛宠状态,不过王顺常也十分争气的怀了孩子,让陈阿娇很高兴的几天。

    南宫公主坐在云舒床边,笑着说:“最近喜事连连,太后十分高兴,接连在宫中摆宴,热闹虽热闹,可我更愿意来妹妹这里坐一坐,安静,舒服。”

    屋外的知了叫的正响,芳荷汀的荷花开的接天连地,雪霏等几个丫头顶着草帽在荷叶间划船摘莲蓬,玩闹的笑语声断断续续的传进屋里。

    云舒看看外面,又看看南宫公主,说:“我现在没办法出门,身边也没几个说话的人,姐姐能时常陪我坐坐,我很开心,只管来就是了。”

    南宫公主端着冰镇银耳的盏子,吃了一口,说:“妹妹现在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谁不羡慕你。”

    云舒笑着,也吃了几口银耳,又问道:“最近可有陵姐姐的音讯?也不知是我在家养着音讯不通了还是怎的,我自上林苑回来,就没听过她的音讯了。”

    南宫公主说:“之前只知道她去衡山国玩耍,后来就音讯全无了。”

    云舒不由得担忧的皱了眉。

    南宫公主连忙开解道:“不过几天之后就是皇上二十五岁的生辰,今年喜事连连,皇上打算大办一番,请了各路王侯赴宴,到时候淮南王、衡山王都会来,刘陵肯定也会回来的。”

    云舒点点头,这几天,桑弘羊也在外忙碌,是听说各路王侯已经进长安,正忙着安置接待,只是迟迟没有淮南王和刘陵的消息,让她有些心忧。

292、暗流涌动

    当下的长安热闹非凡,四方贵族尽数聚集在此,平日里互相走动,上街玩耍,出门游园,使得长安街上人来人往,俱是高头大马和华丽的马车,连各种商贩也多了不少,都想趁机赚一把。

    云舒躺在家中休息,自然不知外面的光景。

    这日丹秋拿着新开的长安茶庄的账本让云舒过目,云舒一边翻看,一边问道:“大平已经南下好几个月了,你过的怎么样?”

    丹秋坐在小踏板上给云舒捶脚,云舒因为怀孕,最近双脚有点肿。

    “公主别为我担心,我好着呢,公公婆婆身体健朗,家里有他们做主,小顺在医馆里很妥当,三福在公主府也用不着我操心,我每日里只求能帮公主把茶庄打理好就行了。大平他呀,没半个月都会给家里写信,说是这个月内就会赶回来。”

    云舒听着点了点头,手上并不停,把整齐明了的账册全都翻看完,满意的说:“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账目很清楚,看来店里生意很好啊。”

    丹秋谦虚的说:“跟着公主学了这么些年,若连这些也做不好,真是出去给您丢人了。再说店铺开张的时间很好,现在各处的官老爷们都到长安恭祝皇上生辰,那东边、北边、西边在本地买不到云茶的大户,纷纷来店里买了云茶带回去,这才博了一个开张大吉。库存的货眼见不够了,我正等着大平从南边带货回来呢。”

    云舒听了很放心,于是放下了账本跟丹秋说起了体己话。

    “这次大平回来,你别光顾着忙生意上的事,也要跟他多亲近一些,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吴婶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丹秋红了脸,低头说:“我和大平商量过,都觉得今年要孩子不合适,他要在外跑,没办法照顾到家里,我要忙店里的事,放不下心去调养身子,寻思着明年底再要……”

    云舒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着吧,我只是担心你们因我的生意耽误了自己,就不好了。”

    丹秋点点头,因还要回店里去,就早早的走了。

    到了中午,桑弘羊从宫里赶回来吃午饭,自从云舒怀了孩子,只要他是在长安内当值,就一定会回家陪云舒,他的同僚们早先还拉扯他一起上酒楼,现在早已习惯了。

    他一回家,惯例的问了三个问题:“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从外面给你带回来。”

    云舒笑着从床上走下来,说:“你就安心做事吧,我好着呢。”

    桑弘羊急忙过来扶了她,孩子才怀了两个月不到,肚子还未显怀,桑弘羊却已处处小心,生怕她磕到碰到。

    绿彤摆了午饭,请两人一起坐下。桑弘羊刚拿起筷子,忽的想到一事,放下筷子对云舒说:“对了,刚刚淮南王的车队进城了,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淮南翁主也在车队里一起进城了。”

    云舒惊喜的说:“哦?她回来了?”

    又寻思道,既然是跟淮南王一起来的,那么是不是父女俩的关系和缓了一些?可是转念一想,刘陵这几个月没给她丝毫讯息,今天回长安也没收到消息,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心中不安,于是嘱托桑弘羊帮她留意一下刘陵的行动:“你帮我看看阿陵回长安之后,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桑弘羊明白云舒的顾虑,说:“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看的。不管怎么说,初七晚上的宫宴,她应该会参加。”

    云舒戳了戳碗里的饭菜,寻思了一番,抬头对桑弘羊撒娇道:“皇上这次生辰宴请了这么多人来,又赶着之前长公主出生的喜事,场面肯定很热闹,我也想去参加,好不好嘛!”

    桑弘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云舒去参加宫宴,马上一脸严肃的回绝道:“陆先生说,你前三个月不能出门。宫宴虽是热闹,但人多繁杂,宫人照料不及你,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不行不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云舒一个月没有出门,有些闷到了,而且她想趁着宫宴见皇后和刘陵一面,于是不遗余力的劝说道:“你看我从上林苑回来之后,一切都是好好的,又不害喜,又不困顿,而且现在没有显怀,走路也方便,到时候我带着余嬷嬷进宫,绝不四处走动,只是去皇后那里坐一坐。”

    桑弘羊凝眉苦思,说:“你若有什么话要对皇后说,我可以帮你带话,何必凑这个热闹。”

    云舒不禁鼓起腮帮,她还从未遇到过桑弘羊这么反对他的情况,一时不知道是要继续争取呢,还是就此妥协……

    桑弘羊看她不开心,可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只好狠了心,全当没看到。

    吃过午饭,他继续出门当差,因为布置生辰宴的事情,晚上稍微回来晚了一些。

    当他回来时,见到芳荷汀的灯已经灭了大半,他疑惑的走进去,只见红绡正在放下内房和外间中间的帷帐。

    “公主已经睡了?”桑弘羊问道。

    红绡点点头,低声说:“公主下午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晚饭只吃了一碗粥,就睡了。奴婢说要去请陆先生来给公主看看,公主也不肯,只说想睡觉。”

    桑弘羊心里有数,云舒只怕是为他不许她参加宫宴的事情在闹别扭。

    他挥挥手,让红绡退下,自己换了家居的干净衣服,然后掀开帷帐走到床边,坐到面朝内睡着的云舒身边。

    “娘子,睡着了吗?”

    床边的油灯一跳一跳的,房中的灯光忽明忽暗。

    云舒闭着眼,并不答他,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桑弘羊心中有些称奇,他极少遇到云舒向他使小性的情况,没想到这回为了宫宴的事情,闹起了别扭。

    他坐在床边,探着身子去看云舒的脸,云舒却“唰”的一下拉起夏天的凉被把脑袋蒙起来,不给他看。

    桑弘羊忍不住笑了出来,并伸手去拉被子,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蒙着头不好,小心把你和孩子都憋住了。”

    云舒在被子里扭动了一下身子,就是不松开手。

    桑弘羊只好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想出去散散心,可是这次宫宴实在是太复杂,我不放心你去。你也知道,各个诸侯王都到了长安,他们每人都带有亲卫军过来,全部驻扎在长安外。京畿附近的守卫很紧张,几位得利的将军现在全部在边关抗击匈奴,皇上身边可用之人只有几千期门军,万一宫宴上发生什么变故,未央宫就是最最危险的地方。”

    云舒心中“咯噔”一下,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诸侯王想趁着这次机会造反?”

    桑弘羊做出“嘘”的动作,说:“这只是我们的担忧,淮南王和衡山王最近有异动,皇上有意试探他们,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是不可为。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其中,所以不愿你去参加宫宴。”

    云舒思绪转的飞快,此事皇上手中的兵力和干将被匈奴人拖住了,而诸侯王的兵力却在长安外汇集在一起,若有人想谋反,的确是一次好机会,到时候众人都在未央宫里参加晚宴,若能一下子拿下未央宫和长安城的兵防,所有皇亲国戚就是瓮中之鳖,大事可成……

    “皇上他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吗?”云舒想的越深,越觉得危险。

    桑弘羊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头,说:“放心吧,皇上既然有意这么做,自然想到了对策。听话,你就好好待在府里,等事情过后,你想参加什么宴会,我都让你去。”

    云舒内疚的点点头,为自己的小任性而汗颜,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事在后面。

    想着这些,云舒又想到了刘陵的安危,第二日一早,她思来想去,仍然决定下帖请刘陵过府一聚,可是回复她的却是刘陵长途跋涉身体欠安,无法赴邀。

    云舒心中越发着急,越来越怀疑刘陵被淮南王禁锢,失去了自由。

    她坐在房里想了半晌,把灵风喊来,吩咐道:“你去找仙衣阁的管事,让他今晚二更到府里来一趟!”

    灵风领命前去传话。

    仙衣阁的管事是个十分和气的罗姓中年妇人,因刘陵离开长安前曾把仙衣阁嘱托给云舒,罗管事每月都会到公主府向云舒说一说仙衣铺的情况。

    当她收到云舒的邀请,要她二更时分去公主府,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却也明白了云舒的用意,于是等入夜之后,她只带了一个提灯的小厮,避人耳目的来到公主府。

    云舒单独见了她,将一封云纸写就的书信交给罗管事,说:“翁主已经回了长安,你明日就带着仙衣铺这几个月的账簿去拜访她,若有人阻拦,你就说铺子出了大问题,若见不到翁主,只怕要关门了!然后把我这封信夹在账簿之中交给她,稍许暗示一下翁主,但是不要让身旁的人看到。”

    罗管事脸色肃然的收下了信,三缄其口,什么问题也没有问,领命退了下去。

    云舒看着罗管事离去的身影,点点头,刘陵选的这个管事,平日看起来和气无言,关键时刻,倒是十分沉得住气。

293、反意

    夏夜晴朗,半圆的明月挂在半空中,洒的荷塘一片清辉。暖风带着荷香轻抚着云舒的面颊,却拂不去她心头的燥意。

    今日七月初七,刘彻生辰摆宴,未央宫里必定是热闹非凡,可是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她一点也不清楚……

    有些事情已经跟她所知的历史不一样了,韩嫣没有因为行事嚣张得罪王侯而被处死,卫青提前很多年出征了,那么,淮南王和衡山王会提前造反吗?真的会由想法变成行动吗?

    她沿着荷塘上的木桥走了几步,不安的搓动着双手,脑海里全是各种揣测。

    红绡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时刻注意着她的脚下和安危。

    云舒抬头看了看满塘月色,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耳边传来的声声蛙鸣,更扰的她心烦意乱。

    “什么时辰了?”

    红绡连忙说:“刚刚过一更。”

    “一更……”这个时间晚宴已经开始了。

    她想了一想,对不远处站在桥边候命的灵风说:“去前面看看世子来了没有……”

    灵风领命,轻快的向前面跑去。

    云舒今晚约了薛墨,还有刘陵。

    刘陵自回长安之后,一直没有任何讯息,她那样爱交际的一个人,竟然从未出府半步。云舒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她被禁锢,失去了自由,于是趁着今晚淮南王前去参加晚宴“谋划大事”之时,派了薛墨身边的应淳和子邪两人去翁主府里救她出来。

    关于救她的事情,云舒已让罗管事悄悄知会刘陵,只是不知事情进展的是否顺利……

    云舒在芳荷汀的木桥上走来走去,红绡在旁看得有些担忧,说:“公主,先进屋歇一会儿吧,世子来了自会有人来通报的。”

    云舒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是能够安然坐下的心情。

    月亮越升越高,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云舒向桥的尽头望去,灵风带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过来!

    云舒大步走过去,厚重的斗篷下,果然是刘陵苍白的脸!

    “阿陵!”

    云舒有些激动,她一眼就能看出刘陵的状态不好。为了避人耳目,刘陵披了黑色的大斗篷,把面容都遮了起来,这会儿头发都已经汗湿了,脸色苍白,更显消瘦。

    刘陵看着云舒,一字未发,却已流出了眼泪。薛墨在旁边板着一张小脸,格外严肃。

    云舒牵着刘陵,说:“我们先进屋里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刘陵点点头,安静的跟她走了进去。

    云舒让红绡去准备茶,并让旁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刘陵这时候才解开斗篷,在云舒身旁坐了下来。

    云舒关切的问道:“阿陵,发生了什么事?你回长安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消息,我要见你,也借口托病回绝,我实在觉得奇怪,这才派人去偷偷把你接出来,但愿我是多想了……”

    刘陵流着泪,摇了摇头,说:“我在衡山见到父王之后,屡谈不妥,他就让王府的人把我看押了起来。他怕我坏他的事情,就一路随身把我押来了长安,却是哪里也不让我去,什么人也不许我见。还好妹妹派人来救我……”

    薛墨在旁补充道:“应淳师兄说,他们找到翁主的时候,翁主被大锁和护院关在了一个小院里。”

    “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云舒吃惊的说道。

    云舒掏出手绢让刘陵擦眼泪,说:“依我看,你先悄悄在我这里住着,等淮南王的事情结束了,局势安定一些,你再看看要怎么办。”

    刘陵握着帕子愣住了,有些结巴的问道:“我、我父王出了什么事?”

    事情还未发生,云舒不好妄言,只说:“有人告发淮南王和衡山王行走过密,有不轨行迹,现在尚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我是担心你被牵连,先脱身看看再说。”

    刘陵一听,立即崩溃了,哭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在衡山国时,刘爽跟我说他觉得大事不妙,徐王后和衡山王有事瞒着他,我又发现父王所带兵卒超出规制,就随口问了一句,‘给十六哥庆生何必带这些人马来?’之后父王就把我关了起来。我日日思索,但愿他是因为不满意我跟卫青的婚事才关了我,没想到却是因为我发现了他们的异动!”

    她立即摇晃的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找父王,不能让他做糊涂事!”

    云舒急忙拉住她,说:“你别去,现在宫宴中不知道是什么情景,你就算去也晚了!”

    刘陵惊恐的停住脚步,回头问云舒:“你是说,皇上会在今晚的宫宴上擒住我父王?”

    云舒见她越来越激动,安抚的说:“不是的,你先冷静一下,只要淮南王今晚没有异举,皇上自然不会对他出手。你这样冒然前去,反而会引人怀疑,要是引发了事端,反而不好。”

    刘陵对事情的了解不如云舒详细,只好按耐住不安的心,重新坐下来跟云舒商讨。

    “刘爽来找过你吗?他怎么说?”

    云舒摇头道:“我并没见过他,他来长安了吗?”

    刘陵更觉得事情不妙,说:“他肯定来了,他跟我说过,要亲自祝贺你的。难道他也被人控制住了?”

    坐在一旁的薛墨突然想到一事,说:“衡山太子有没有来长安我不知道,但是他的弟弟刘孝却是来了,前几天在通乐大街的一家乐坊里闹了事,很多人都知道。”

    “通乐大街?”哪里鱼龙混杂,刘孝这个色胚难道为了女人跟人起了争执?

    云舒问薛墨:“你可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薛墨说:“有间乐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直胡笳乐队,队里尽是美貌的胡人女子,涉安侯於单念乡心切,经常会去听胡乐,恰巧跟刘孝在乐坊里碰到了。刘孝先是说了很多羞辱涉安侯的话,后来更是让三名胡人女子一起伺候她,那些女子不从,出手打了刘孝,把他打的好惨。”

    云舒和刘陵都惊讶了,不约而同的问道:“谁打谁?”

    薛墨一字一顿的说:“胡人女子打了刘孝。”

    喝,胡人果然彪悍!

    云舒忍不住想叫好,可是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又追问道:“后来呢?刘孝不会善罢甘休吧?”

    薛墨点头,说:“他带官把那些胡人女子都抓了起来,说要她们充官妓,涉安侯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为那几名女子求情,通乐大街上都在议论这件事。”

    刘陵捶桌道:“刘孝这个不成气的东西,这两年越发乱来,不知做下多少荒唐事!偏偏徐王后竟然还说废了刘爽的太子位,改立刘孝,真是荒唐!”

    云舒边想边说:“既然是来给皇上庆贺生辰的,刘孝都来了,没道理刘爽没来,看来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几人正在房中说着事情,子邪突然敲开了他们的门,匆忙的说:“我们把翁主救出来之后,就有官兵去府里搜查,好像查出了什么东西,现在期门军已经在街上戒严,不许人出门了。”

    刘陵的手指险些要掐进手心里去,她并不是天真的人,期门军都已经开始搜查王府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歪坐在席位上,喃喃说道:“我就是怕有这一天,父王偏不信我,总说朝中有可信之人相助,朝外有人驰援,大事可成,叫我不要妨碍他。如今可怎生是好……”

    谋反大罪,那是抄家灭族之祸,云舒不想说些无谓的安慰话,她一早就知道淮南王必有今天,只是到了此时,她只求能够保下刘陵的一条性命!

    她过去半扶着刘陵,说:“你先别急,现在外面很混乱,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你先在我这里歇着,等桑弘羊回来,必能问到一些事情!我们到时候再看怎么办。”

    刘陵愣愣的坐在地上,云舒叫来红绡,让丫鬟们把刘陵扶下去歇息,另外又派灵风去大门上守着,只要桑弘羊一回来,就来告诉她。

    谁知这一夜格外漫长,云舒看着更漏中的细沙点点落下,漫过一个又一个刻度,也没见桑弘羊回来。

    薛墨一直陪在云舒身边,见她困顿不已还坚持的等着,就劝道:“姑姑,你早点睡吧,你还怀着孩子呢。”

    云舒艰难的摇摇头,说:“外面不知什么光景,哪里能睡得安稳,倒是你,今晚外面不方便走动,你就在我府里歇着吧。”

    薛墨也不放心云舒一个人在府中,原本就打算留下来陪他,便顺从的点点头。只不过没有下去休息,依然在她身边坐着。

    夜残更漏,风移影动,到了四更时分,外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灵风探头进来,看云舒还没睡,禀报道:“公子回来了!”

    不过片刻,桑弘羊就带着夜里的凉气走了进来,他看到薛墨在,微微有些讶异。

    薛墨不等他问,就站起来说:“今天晚上不太平,我来陪陪姑姑。”

    桑弘羊点点头,云舒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他跟前问道:“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淮南王怎么样了?”

    桑弘羊让云舒和薛墨都坐下,沉重的说:“今晚城门守卫收到了伪造的皇令,若不是事先知道会有此事,差点就要以假乱真,放郡国兵卒进城了。”

294、救她

    “伪造皇令!”

    云舒惊讶极了,她没想到淮南王竟然是以这样大胆的方式来破除长安和未央宫的城防。

    云舒镇定了一下情绪,让守在门外的红绡去把刘陵请来,让她亲耳听桑弘羊带回来的消息。

    桑弘羊有些惊讶,没料到刘陵在府里,就问道:“刘陵怎么来了?”

    云舒知道淮南王东窗事发,刘陵就跟一个炸弹一样,也许会牵累他们,可是云舒不愿在这种危机弃刘陵与不顾,说:“阿陵被淮南王软禁起来了,我趁着淮南王进宫的空当,派人把她救了出来。虽然淮南王如此对她,但他们好歹是父女,而且这个祸端,她也避不过,总要让她知道事情原委,然后再想办法救她。”

    桑弘羊点点头,略等了一下,就见刘陵脚步匆匆,发丝凌乱的走了进来。

    “桑大人,我父王现在怎样?”

    桑弘羊言简意赅的说:“淮南王因伪造皇令意图谋反,在宫中被拘禁起来了。”

    刘陵震的退了几步,云舒扶住她,说:“先别急,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刘陵强忍着泪意和颤抖坐了下来,听桑弘羊详细说明。

    “淮南王手下有名剑客,叫做雷被,他专门负责教淮南太子的剑法。在一次比试过程中,雷被收手不及,把太子胳膊划伤,没想到淮南太子就将雷被治罪,说他居心叵测,以下犯上,砍了他的右臂!”

    淮南太子就是刘陵的亲弟弟,刘迁。云舒见过他,是个十分任性的少年,曾因乘舒王后的事,跟刘爽吵过架。

    刘陵听了,握拳问道:“迁儿太过妄为,他废去剑客的手臂,就等于要了那剑客的命啊!雷被遭此横祸,必然怀恨在心,他曾是父王的谋士,知道王府很多秘密,他是不是报复了?”

    桑弘羊点头,说:“的确,雷被逃离淮南王府,来长安一状告到皇上那里,说淮南王府养了一名食客,专门模仿书写诏书和制作皇令,蓄意谋反。皇上早先就对淮南王招兵买马屯粮之举有所防备,听闻此事之后,更是震惊。

    这次皇上诞辰,皇上特意让众王来长安恭贺,并允许他们将卫兵带到长安之外,就是为了试探淮南王。若淮南王并无反意,那他怎样来便怎样去,若他真的敢伪造诏书意图谋反,那就是有来无回。

    谁知道今晚长安城门处和宫门处果然收到伪造的诏令,皇上只好拘谨了淮南王,并派张汤去王府搜查,把伪造诏书的玉玺金印及工具全都搜了出来。”

    刘陵听完已是哭不成声,淮南王做出了这样的事,谋反之罪也是铁铮铮的事实,哪里还有求饶的余地!

    “我母后和弟弟,他们呢?”

    桑弘羊说:“一并被扣押在宫里,皇上应该会转交张汤审理此案。”

    谋反罪无可赦,刘陵不用问,也知道王府众人的下场。她绝望的闭起眼睛,任由泪水横流。云舒想劝她,却无从劝起。

    安静之中,薛默在旁突然问道:“外面应该到处在搜寻淮南翁主的下落吧?”

    桑弘羊默默的点点头,说:“是,淮南王府的众人全部都要关押审问,张汤禀报说找不到淮南翁主时,众人都有些疑惑。我也没料到翁主会在我府里,其他人更想不到,翁主暂时住在这里,还算安全。”

    刘陵留着泪站起来说:“不,我会去见皇上,这种事情少牵累一人是一人,我怎么能把祸端引到你们身上?”

    云舒一把拉住刘陵,说:“别做傻事,你也说了,少牵累一人是一人,你本无心谋反,还苦苦劝说淮南王,我怎么能看着你去送死!你且稍安勿躁,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刘陵心无生念,摇头说:“我知道妹妹待我一片真心,只是我怎能看着家人死去,一个人苟活与世?”

    云舒紧紧的抓着她,说:“就算不为自己,你也想想卫青,他现在在外杀敌,若得胜归来,只见到你的坟茔,你叫他如何是好?你们已经想到要结婚了,你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的,怎么能就此死去?”

    刘陵捂着脸蹲下,痛哭起来,云舒知道她现在想法乱成一团,毫无章法,就扶着她去客房睡下,并让人守着,决不让她擅自离府。

    待云舒再回到芳荷汀时,薛默也去客房歇下了,只有桑弘羊坐在床边等她。

    已经快到五更天,云舒几乎熬了通宵,桑弘羊很担心她的身体。

    云舒心中还在想事,并不想睡,但桑弘羊强行拉她躺下,把他圈在怀里命她睡觉。

    云舒十分关心的两个人,刘陵、刘爽,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她根本没办法安睡,想的都是他们的事。

    她推了推桑弘羊,问道:“相公,这次衡山王会受到牵连吗?”

    桑弘羊闭着眼,轻轻说:“也许会吧,全看皇上的意思。皇上早先就知道衡山王跟淮南王串通一气,只是此次伪造诏令之事,并没有现场拿住衡山王的罪证。”

    云舒又问道:“若衡山王受到牵连,那刘爽也会一并被拖下水吗?”

    桑弘羊知道这些是她的朋友,但是谋逆大罪向来连坐,刘陵是淮南翁主,刘爽是衡山太子,都是嫡亲,救无可救……

    他不愿伤云舒的心,只是低声叹了一下,但云舒听他这一声叹,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黎明的黑暗中,云舒闭上了眼,心中却已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救下刘陵和刘爽!

    次日,外面果然传来消息,淮南王谋反案交由大理寺张汤办理,一些与淮南王交好的王侯多受到传唤和审问,一时间人人自危。

    云舒一面打听着案件的各种信息,一面让薛默帮忙打听刘爽的下落,可是处处都没有音讯!

    云舒不禁有些着急上火,口干舌痛,双目赤红,陆笠来给她诊断的时候,和气劝道:“公主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修养,不要思虑过重,要心平气和,戒骄戒躁,不然的话,不仅自己难受,胎儿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云舒无奈的点点头,这些她也明白,可是她如何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唯有早些把事情处理掉,她才能安心养胎。

    这样想着,云舒找了刘陵,准备将思考了几天的一个想法对她说出来。

    刘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既不涂脂抹粉,也不插簪戴花,素的样子让云舒觉得这都不是她了!

    “阿陵姐姐,不要这样,你要振作起来。”云舒怕自己所说的事情会刺激到刘陵,先是安慰一番。

    刘陵抿紧嘴角,轻轻摇着头,说:“振作起来又如何,一样是家破人亡,妹妹,你让我出去吧,为什么还要我这种即将辞世之人给你增添麻烦!”

    云舒知道刘陵是性格直爽之人,所以也老实的跟她讲:“你的父王、母后和弟弟,我实在是救不了,张大人那边已经审问出了讯息,你母后和弟弟都知晓谋反之事,平时更是霸占房舍田地,现在要一并查处问罪。可是你,还有一线希望,我明天就进宫去见皇上替你求情。你与淮南王府在去年春天就已划清楚干系,皇上是知道的,而且你这次更是被淮南王囚禁在府内,只要你一口咬定你是因为要告发淮南王才被他拘禁,皇上一定特赦你的!”

    刘陵听完立即摇头,说:“我怎能因为自己苟活,就做出那种不孝之事!”

    云舒也是没了办法,像刘陵这种情况,唯有将功赎罪才能保得性命,可刘陵偏偏不愿意。

    “哎。”云舒叹了一声气,刘陵和淮南王平时闹的再不合,父女终归是父女,到了生死面前,血浓于水啊。

    就在云舒犹豫着要不要擅自替刘陵做下这个决定时,桑弘羊夜间回来带给她一个颇为震撼的消息——

    “淮南王在狱中招供,说因为刘陵要告发他的谋反之事,他把刘陵锁在后院中,希望皇上看在刘陵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够饶她一命。”

    云舒不禁有些感动,没想到淮南王还是疼刘陵的,他跟云舒是一样的意思,都希望靠这一点保下刘陵的性命!

    桑弘羊跟云舒商量到:“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淮南翁主交出去了?皇上也许会饶她一命。”

    云舒思索道:“我也有这个打算,阿陵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辈子,要想办法得到皇上的特赦才好。正好淮南王如此说了,若皇上顺水推舟的赦免了她就好了,就怕皇上想斩草除根不肯放过她!”

    桑弘羊笑着说:“我明天安排你进宫吧,你放心,皇上一定会允了此事的。”

    云舒看他说的这般自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不是皇上说过什么了?”

    桑弘羊神秘的摇摇头,云舒更好奇了,一直追问。

    桑弘羊便说:“我身周一直有暗羽跟随,宫宴那晚回家后,暗羽就知道刘陵在我们府里。皇上虽然没有问,心里必然是知道的。他既然没派人来捉,就是给我们两人留体面,同时也是想放刘陵一条生路,我们总不好等着皇上亲自来问刘陵在哪,要早一步主动去说才好。”

    云舒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吃惊,她原以为自己的公主府会逃过暗羽的监控,没想到,桑弘羊一样难以幸免。

    可是转瞬一想,却又觉得正常不过,刘彻只有彻底的掌控他们,才敢放心的任用啊。

    PS:今天路由器坏了,充当技术宅修理了好久才弄好,更新迟了,抱歉……

295、求赦

    待到第二天一早,云舒跟桑弘羊一起起床,桑弘羊去上早朝,云舒以探望太后往长乐宫去。

    到了长乐宫,王太后已然起身,对云舒的突然到来,颇感惊讶。

    “你这孩子,怀着肚子呢,怎么这么早进宫问安,我这里不需要什么虚礼,你好好将养着就是了。”王太后免了云舒的跪礼,让她到跟前坐下说话。

    云舒坐在软席上,说:“前几日,我未能参加皇上的生辰晚宴,谁料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在家中听到淮南王谋反的消息,依然心有余悸,不知母后有没有受到惊吓,所以特来看看。”

    王太后也是个精明的,她和云舒的感情一直很淡,云舒现在进宫探望她,说是为了她,还不如是为了淮南王府,这一点她还看得清楚。

    想到云舒跟刘陵平日一向很好,这个时候她肯进宫为刘陵奔波,而不是急于撇干净,不禁点了点头,觉得她是个敦厚重情的。

    她也不戳破,顺着云舒的话,说:“惊吓自然是有一些,不过宫中守卫森严,很快就将淮南王擒住,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你那日没来甚好,不然吓到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云舒笑着说:“母后没事就好。”

    王太后转而问起云舒的身体状况来:“有没有很难受?有没有想吃的?”

    云舒也不急于切入正题,不慌不忙的应答道:“除了早先发现的时候有几天难受,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前两天,特想吃酸粉,昨个儿偏想吃糖枣,索性府里东西备的全,想吃就能立即吃上。”

    王太后点点头,说:“那就好。”

    她又看看云舒,说:“我瞧着你被桑家养的不错,像是比之前胖了一点,这就好,胖一点好生养。”

    云舒低头笑了,两人闲话了一盏茶的功夫,云舒终于开始说起正经事:“听说淮南王出事之后,一直没有找到陵姐姐?”

    王太后点了点头,说:“是啊,四处都找不到,淮南王说他把阿陵锁在后院了,可是后院只有一间带锁的空屋子,人早不知去了哪里,应该是趁乱逃走了。”

    云舒试探的问道:“不知道皇上找到阿陵姐姐之后,会怎么处置?”

    王太后挑挑眉头说:“此等大罪,自然是连坐处死。”

    云舒的心不由得一揪,说:“母后……可是听说阿陵不曾参与谋反,还因为阻止淮南王被锁了起来,如此不能饶她一命吗?”

    王太后听到云舒说这句话,确定了她今天的来意,便说:“此案已交由张汤办理,阿陵究竟有功还是有过,张大人自会查处。”

    张汤……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刘陵若全交给他,只怕绝无生还的可能。

    云舒之所以在去见刘彻之前来见王太后,就是怕王太后和田蚡不肯放过刘陵,先来探探她的口风。若王太后对刘彻施压,那么即使刘彻想要放刘陵一条生路,也不大可能实现。

    可现在听来,王太后的态度竟然是模棱两可,让她有些拿不准……

    “母后……”云舒厚着脸皮哀求道:“看在阿陵姐姐最近一年循规蹈矩,对皇上和母后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就帮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吧。出了这等事,我们也不求她以后能够荣华富贵,但求留得性命就行。皇上和丞相那么敬重母后,您说的话一定有用的!”

    说着,就作势要跪下。

    王太后急忙让宫女扶云舒起来,责备道:“你这孩子,现在不能这样跪了,当心身体要紧。”

    云舒重新坐下,王太后缓缓说道:“并非我不肯救她,只是此乃重案,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指手画脚的。前有七国之乱在先,若不严肃处理,其他诸侯王抱着侥幸心理有样学样怎么办?不过阿陵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也听说了,淮南王府被捉的那些谋士也说过,刘陵两年前因为政见不合与淮南王争吵,从而远离淮南国。只是空口无凭,若张汤能查到一些证据,特赦她也不是不行……”

    云舒大喜过望,王太后肯说这样的话,无疑将事情打开了一个缺口。

    她连忙应承说:“但愿早日找到阿陵姐姐,她手上必有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

    王太后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说此事,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云舒就辞别离开长乐宫,往未央宫去。

    待她到了宣室殿,刘彻早已下了朝,看她进来,说道:“桑弘羊说你有事要进宫来找朕,朕从下朝等到现在,妹妹终于来了。”

    云舒给他行了礼,说:“很久没有去看望母后,所以先去了长乐宫,被母后留下用了早膳,让皇兄久等了。”

    刘彻不再追究,点点头,赐席让她坐下,问了一阵她的身体状况,之后才问道:“皇妹今天找朕所谓何事?”

    云舒立即上身向前匍匐在地,说:“皇上,我今天是来请罪的。我擅自窝藏重犯,特来领罚!”

    刘彻心道,终于肯把刘陵交出来了,只是这个“请罪”、“领罚”便罢了,怀着孩子呢,他能把她怎样?

    虽然是这么想着,不过刘彻依然板着脸,佯怒道:“什么?刘陵在你那里?让朕找的好苦!皇妹,你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云舒急忙称述道:“皇上,我起初并不知道淮南王要谋反,只是听说阿陵被关在府里没有自由,所以派人去救她,谁知刚救回家里,就听说淮南王反了,这样的情况,我又如何敢交出阿陵姐姐?何况她本就无罪,请皇上明察!”

    刘彻沉吟了一番,说:“你先起来吧,别趴在地上,当心身子。刘陵的事,朕自有主张,只是太后和丞相那里不太好交代。”

    云舒急忙说:“刚刚和母后一起用早膳时,母后说了,若有证据证明阿陵对皇上的忠心,就可网开一面。而且我也想过了,卫青来日若能打胜仗,只要他也肯替阿陵求情,那么皇上就可用战功特赦阿陵,成全他们两人!”

    刘彻点点头,说:“想法不错,证据好说,张汤已经派人前往淮南国搜查,信简之类的应该有存留。只是卫青的事,又怎能确保他一定打胜仗?而且淮南王府遭此劫难,他大好前程,是否还愿意与刘陵续前缘也不一定……”

    云舒沉默了半晌,说:“只要能够先保住阿陵的命,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刘彻点点头,说:“皇妹不用操心了,一会儿朕让韩嫣随你回府,你把人交给韩嫣吧。”

    两人的话说的差不多了,就有寺人传报,有大臣求见,云舒趁机告退。

    韩嫣带了二十甲士随云舒回府,到了公主府,云舒先把韩嫣安置在客厅,说:“且让我先去跟阿陵姐姐说一说,帮她收拾一下东西。”

    韩嫣自然不会为难她,带着人等在前厅,让她慢慢走,不要急。

    云舒来到客房时,刘陵正靠在床头,摩挲着身上的一块玉玦。

    云舒走近她,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扶上她的肩头,说:“阿陵姐,我早上去宫里见过皇上了。”

    刘陵抬起头,脸上扯出一丝微笑说:“也好,你终于想通了,我可以去跟父王、母后团聚了。”

    云舒摇了摇头,说:“淮南王在狱中招供,说你与他意见相左,阻止他谋反,所以把你关了起来。皇上已派人去淮南,寻找人证和物证来证明的清白,一定会特赦你的!”

    刘陵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问道:“我父王真这么说?”

    云舒点头,说:“是的,淮南王还想着你的安慰,在危机时刻,依然想保住你的性命,大家都想让你活下去,你不能再这样心如死灰了!”

    刘陵似是不相信一般,呜呜的哭着,并自言自语的喊着:“父王……父王……”

    云舒劝了一会儿,说:“阿陵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悲伤,可是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现在韩嫣在外面等你,要带你去见皇上,你一定不能说什么求死的话,你要把你当初劝说淮南王,以及被他疏离的事情都说出来,一定要活下去!”

    刘陵握着玉玦,点头道:“好妹妹,我明白了。”

    云舒喊来丫鬟帮刘陵梳洗一番,又带了几件衣服和梳妆用品,这才领着她去见韩嫣。

    韩嫣见到刘陵时吓了一跳,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似是没想到刘陵不过几天,就形容枯槁了。

    云舒把包袱放到韩嫣的手上,说:“还请多照顾一些。”

    韩嫣点头,说:“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刘陵握住云舒的双手,感激的说:“我知道你最近为了我的事情费了不少的心,你的恩情我都记着,你也要注意身体,因这些事,我都还没能好好祝贺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家伙。”

    听到她能够说出这番话,云舒已是放心不少。

    刘陵又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玉玦交给云舒,说:“这是卫青送我的东西,我……我若是有个万一,你把这个还给他,让他忘了我吧!”

    云舒心中一震,刚要说话,刘陵已阻止道:“我不是求死,我是说万一……”

    云舒只好收下玉玦,说:“你进宫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想开一些,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还有我和卫青等着你!”

    刘陵重重的点头,笑着随韩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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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惊闻

    把刘陵交给刘彻之后,云舒心中虽然忐忑,却知道这是必行之路,只看后面形势怎么样。

    除却刘陵,云舒最担心的就是刘爽,他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她行动不便,又无处打听,只能期冀桑弘羊和薛墨那边能找到线索。

    “公主,今日二夫人那边送来了上品龙鲫炖的汤给您补身子,公主要喝吗?”红绡一边扶着她往芳荷汀走去,一面说着中午的菜式安排,打断了云舒的思索。

    云舒一直闻不得鱼腥味,但龙鲫是二夫人那边送来的,红绡不敢自作主张,自然要问一问。

    云舒点头道:“是二夫人的一片心意,自然要喝,配些清淡的小菜,中午吃简单些吧。”

    “喏。”红绡应声,又想起一事,禀报道:“公主,桂嬷嬷从昨晚开始一直说要求见您,但因为公主昨天歇的早,今天一早又进宫了,一直没空,公主今天下午要不要见见她?”

    “桂嬷嬷?”云舒问道:“最近雪霏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红绡摇头说:“听小丫鬟们讲起,说小姐前几天闹着要下池子里学泅水,不过最后被三福哄住了,就没有闹了。”

    那也就是说,桂嬷嬷找她不是为了雪霏的事,而是为了她自己的私事了……

    想了想,云舒吩咐道:“等小姐们午休起来去上课之后,让桂嬷嬷来见我吧。”

    回芳荷汀歇了歇,待绿彤在通风的凉台上摆好了午饭,就请云舒过去吃午饭。

    二夫人送来的鲫鱼汤果然很鲜美,云舒起初吃了两口觉得不错,可是等喝了半碗,就觉得腻了,赶紧让丫鬟把汤撤下去,就着清爽的小菜吃了半碗饭。

    饭后云舒在木廊的阴影下走了几步,打算等消消食之后去午休,早上起的太早,现在已有些困了。

    在临窗的榻上躺下,红绡手执团扇给云舒祛暑,朦朦胧胧中,云舒进入了梦乡……不一会儿,忽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后耳边传来红绡颇为惊讶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云舒也惊讶的睁开眼睛,自从淮南王出事之后,桑弘羊就没空回来陪她吃午饭了,怎么今天跑了回来!

    她准备撑起身坐起来,桑弘羊已经坐在了红绡之前坐的位子上,按住云舒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了回去。

    “不用起来,我就回来跟你说几句话,怕你心中挂念。”

    云舒了然,却不急着问到底是什么话,而是问道:“相公午饭吃了吗?”

    桑弘羊打开竹扇自个扇着扇子,说:“急匆匆吃了几口。”

    云舒就吩咐红绡:“去把二夫人送来的鲫鱼汤热一碗过来给公子。”

    立在墙边的红绡应声而去。

    待只剩他们两人了,云舒才问道:“急匆匆赶回来,是因为刘陵的事情吗?”

    桑弘羊一面擦汗一面点头,说:“今天刘陵刚被送到宫中,不知怎么就被丞相知道了,他赶到宫中,对皇上把刘陵留在宫中掖庭囚房的事情表示不满,说此等罪人应该送到大理寺由张汤审问。”

    掖庭是拘禁犯事的宫妃和宫女的地方,若不论私心,田蚡所说之事倒也符合国法。只不过,云舒和刘彻都明白,田蚡不过是想除掉刘陵这个心头刺罢了,又怎会顺他的意思?

    “皇上怎么说?”云舒丝毫没有睡意,挣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桑弘羊。

    桑弘羊说道:“皇上不慌不忙,命人把刘陵传了过来,就在此时,突然又有寺人传报,说长公主从高处摔了下来,皇上赶去瞧公主,把丞相和刘陵留在了宣室殿等候。”

    云舒莞尔一笑,说:“皇上必然是故意让他们独处的吧!”

    桑弘羊也笑了,说:“可不是吗!皇上当时把我留在侧殿听他们说话,刘陵只说了一句话,丞相就服软了,再不提把她送去大理寺之事。”

    云舒更好奇了,拉起桑弘羊的袖角问道:“她说了什么?”

    桑弘羊学着刘陵站起来,昂着头说:“丞相莫要忘了当年写给我的一些笔墨,若我难逃一死,大不了与你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云舒忍不住心里叫了声好!

    刘陵不负她所望,并没有消极应付,而是在争取着活着的机会!

    桑弘羊重新坐下,说:“这次张大人带人去淮南寿春王府搜查罪证,其中定有丞相的人,他敢到宫里来提刘陵之事,必然是有把握不被皇上拿到当年的罪证,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淮南在长安和寿春的王府都被搜查一遍,刘陵手中还有他的罪证!当下就惊的说不出话。”

    云舒低头想到,当时薛墨把刘陵从王府里救出来时,她只带了身上的一些东西过来,并无其他物品,除非刘陵平时多了一个心思把重要东西寄放在了别处,不然的话,她只是说空话吓田蚡而已!

    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田蚡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桑弘羊继续说道:“等皇上回来之后,说长公主摔倒只是虚惊一场,要继续跟丞相商议刘陵的去留,丞相就立即改了口风,说在定罪之前,翁主都是金枝玉叶,自然不能送去大理寺,留在宫中要好一些。”

    听完,云舒连连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皇上果然是护着她的,阿陵的态度也没有让我失望。相公顶着烈日回来给我送信,太辛苦了!”说着,就拿起团扇替桑弘羊扇起来。

    桑弘羊笑着说:“我是怕你一直担心,不能好好休息,早点让你知道情况,你也好放下心休息。”

    云舒笑着点头,喊红绡端来汤给他喝。

    “是二夫人命人送来的。”说到家里事,云舒趁着他喝汤的时间说道:“对了,二妹妹月底就要出嫁了,夏芷这边的礼单已经拟好了,你若有空,就看看吧,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桑弘羊摇摇头,说:“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好了,不需要太重的礼,下面几个妹妹以后出嫁,都是要比照着二妹的规格,得一碗水端平。你身为公主,能为她们出嫁送去贺礼,已是极为体面的事情了。”

    云舒笑着应了,桑家如今成了皇亲国戚,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商贾人家,家中的姑娘们虽然是庶女,身份却已提高了很多,都以有这位公主长嫂为荣。

    桑弘羊在家里歇了一会儿,又顶着大太阳进宫去了。

    云舒趁机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桂嬷嬷前来求见她了。

    她今天睡睡醒醒几次,折腾的反而不舒服,索性不再睡了,传了桂嬷嬷进来问话。

    桂嬷嬷进来就扑在云舒脚边,云舒看她这般架势,给红绡递了一个眼色,红绡很自觉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桂嬷嬷抖着嘴唇这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哭道:“公主,求求公主帮帮老奴,老奴世世辈辈都记着公主的恩情……求求您……”

    没有其他话,开口就是哭求。

    云舒不禁有些头疼,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桂嬷嬷趴在地上哭了半晌,却是不肯开口,云舒耐着性子劝道:“嬷嬷不肯告诉我事情,我从何帮起?”

    桂嬷嬷这才哽咽着说:“小穗……小穗那个孽障……怀了丞相的孩子!”

    “什么!怎么可以!”云舒双手一紧,揪住了搭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穗是丞相的私生女,他们竟然做出了此等乱.伦之事!还怀了孩子!

    云舒沉下心道:“当初就不该瞒着,他们两人不知内情,糊糊涂涂做下这种事,现在如何是好!”

    现在再追究当初也是枉然,可云舒一时慌乱,竟然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桂嬷嬷已经泣不成声,呜咽的说:“小穗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之后,怕被男人打,所以连夜逃出庄子。她又不敢去丞相府找丞相,怕被夫人知道了逮回去,就找到了我。她做出这等下贱之事,理不当容,可是我好歹是她娘,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云舒扶住额头,想到小穗是三月被送出丞相府的,如今已经七月,她的孩子至少有四个月,甚至更久!

    “纵使我能把她收留在府中,难道她还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成?!你叫孩子如何容与世间!”

    桂嬷嬷哭着摇头,道:“不能生,一定不能生!老奴听说,长安最有名的陆神医就是公子的客卿,求公主请陆神医帮小穗拿掉孩子,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小穗远走乡野,绝不会给公主抹黑的!”

    “拿掉?如今如何能拿掉!”四五个月的孩子,就算是陆笠,也不敢下手的吧!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可桂嬷嬷执意道:“求公主请陆神医帮帮忙,不然我就算是掐死小穗,也绝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

    云舒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出了这种事,除了打掉孩子,让桂嬷嬷带小穗走的远远的,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狠下心,对桂嬷嬷说:“你先起来,把眼泪擦一擦,我这就让人去请陆神医来一趟。”

    桂嬷嬷感激不尽,连忙用衣袖胡乱擦着眼泪。

    云舒喊来灵风,让她速速去回春堂请陆笠来。

    灵风以为是云舒身体不适,连忙跑了出去。陆笠赶来时,也气喘吁吁,生怕云舒出了什么事。

    见云舒半躺着,就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云舒摇头,说:“不是我的事,今天恐怕要为难陆先生做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了。”

297、癫狂

    陆笠神色更凝重了几分,不过依然顺从的说:“但请公主吩咐!”

    云舒把事情往简单里说,对陆笠讲道:“我府里有个丫鬟不懂事,把肚子闹大了,一直瞒到现在,孩子都快五个月了,可是这个孩子断然是不能生下来的,想请先生把孩子弄下来,不知有没有办法?”

    陆笠脸色紧张了几分,端坐的笔直,说:“公主,五个月的孩子已快成形,若强行弄下来,恐怕会一尸两命啊!”

    云舒脸上疲惫而颓丧,说:“我也知道非常危险,可是实在是迫不得已,那个孩子确确实实不能生,不然也不会让先生做这种事。”

    陆笠心中有些揣测,莫非孩子是桑弘羊的?

    如今云舒已怀了孩子,若那丫鬟抢先生下来,就算是庶子,那也是桑弘羊的长子。主母还未有子嗣,怎么能让侍妾先行一步?

    虽是不太确定,但因着云舒的恩情,陆笠说:“让我先看看情况吧,也不知孕妇身体如何,到底能不能拿还要细瞧。”

    云舒松了一口气,喊来桂嬷嬷,说:“带先生去看看小穗吧。”

    桂嬷嬷的双眼红的跟桃子一般,连连点头,请陆笠随她而去。

    云舒在屋里等了大半个时辰,陆笠一个人一脸惨白的回来了。陆笠很少失态,能让他这般惊慌,必然是不得了的事情。

    云舒急忙起身问道:“先生,怎么了?”

    陆笠压低声音说道:“公主,那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

    “什么!”

    云舒惊吓过度,退后跌坐在床上,这一动静倒把陆笠吓的不轻,急忙扶了一把,说:“公主当心身子!”

    云舒扶着床头坐稳了,压了一下惊,问道:“确定是死胎?”

    陆笠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小穗自怀孕之后,先是被赶出府,又受到连番惊吓,独自一人逃到长安,颠沛流离没能好好养胎。更何况,这孩子是乱.伦所得,成活率本就不高。

    云舒想了想,如今是死胎,对小穗来说倒是个好事,不用告诉她身世,不用让她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多大的错,就能顺畅的劝她把孩子拿掉,省却不少麻烦。

    云舒心境平复了几分,问道:“先生,那现在怎么办?孩子能顺利的拿出来吗?”

    陆笠说:“依然很危险,极有可能造成血崩。不过再危险,也必须拿出来,时间越久,危险越大。我需要回医馆准备一些药和银针,明天下午就来给他引产。”

    云舒点点头,提前谢到:“那就有劳陆先生费心了!”

    陆笠不再多说,背着药箱脚步匆匆的回医馆去了。

    云舒再传来桂嬷嬷,桂嬷嬷忐忑的问道:“公主,我看先生的脸色很不好,他怎么说?”

    云舒吸了一口气,道:“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了。”

    “嗷”的一声,桂嬷嬷扑在地上哭了起来,哭了两声,抬起头来又哭又笑的说:“这是报应啊,报应啊!”

    云舒看她这般样子,心知受了很受打击。云舒知道死胎可能是因为乱伦的问题,但就桂嬷嬷这些古代妇人来说,觉得这是上天的诅咒,她们不被上天所容,只这一下,就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云舒缓缓道:“桂嬷嬷,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要好好照顾小穗,明天陆先生来帮她把孩子拿出来,你要多帮顾一些。”

    摸着眼泪,桂嬷嬷点头叩谢。

    云舒又想到,桂嬷嬷现在无心也无力去照顾雪霏,决定道:“你从现在开始,专心照顾小穗吧,雪霏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余嬷嬷过去照顾她们。”

    桂嬷嬷听了吩咐,精神恍惚的退了下去。

    红绡一脸担忧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敢问桂嬷嬷出了什么事,只能关切的问云舒:“公主,你还好吧?奴婢听桂嬷嬷又是哭又是喊的,有没有惊吓到你?”

    云舒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想到了田蚡,不禁咬牙恨道:真正可恶的好色之徒!

    第二天,陆笠带着小顺来到公主府,先见过云舒之后,就去桂嬷嬷那边了。

    桂嬷嬷单独住了一间带小院的屋子,在公主府的最外围,出了大院的围墙能直接去后街,小穗自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出门,旁边其他仆妇倒也没发现。

    云舒今天特地让夏芷把住在桂嬷嬷附近的仆妇都喊进的府里除草,让她周围少些关注。

    陆笠带着小顺过去了之后,一面熬药煮汤做准备工作,一面跟桂嬷嬷说着此事的凶险,却有不得不为之的必要性。

    桂嬷嬷一心只想把孩子弄掉,快些把老天的诅咒给去除,哪里还管危不危险,陆笠说什么,她嘴里一概应着“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躺在床上的小穗听他们交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挣扎着起来,问道:“娘,这位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笠闻言,皱眉问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

    桂嬷嬷慌慌张张的走到小穗面前,说:“穗啊,你听娘跟你说,你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现在先生帮你把孩子拿出来,别怕啊……”

    小穗的脸已经苍白并浑身颤抖着,尖锐的声音喊道:“不!我的孩子好好地,你要害我,我就知道你们都要害我,不要——!”

    小穗大力推开桂嬷嬷,捧着肚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陆笠不方便追赶,小顺更是看的目瞪口呆,陆笠只好去扶起桂嬷嬷,问道:“这可怎么办?”

    桂嬷嬷一脸惊慌,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跟着跑出去找人。

    陆笠站了一刻,不见人回来,只好收了东西,带上小顺去找云舒复命。

    “跑了?”云舒听到消息时,十分惊讶,“不好,只怕要出事……”

    她喊来夏芷,吩咐道:“快去吩咐万管家,让他带上家丁,去帮桂嬷嬷一起寻小穗,她挺着肚子,很好辨认,应该跑不远。”

    陆笠在旁听到他的吩咐,心中难免有些想法,觉得云舒跟以往有些不同,心里觉得怪怪的。

    思量再三,他劝道:“公主,那个丫鬟虽然怀了公子的孩子,可是现在胎儿已死,你便饶了她一命,由她去吧。”

    云舒听了他的话,窘迫的瞪圆了眼睛,好不容易缓口气下来,哭笑不得的说:“先生,你误会了……那孩子不是公子的!她的事情有些复杂,我真是为了她的性命,才去派人找她,若她找到那家去……哎,事情就要闹大了!”

    陆笠听了云舒的回答,内疚的不行,他与云舒和桑弘羊认识多年,竟然还会怀疑云舒的为人,及桑弘羊对云舒的忠诚!

    他连忙告罪,甚至跪下来说:“公主恕罪,我竟然胡乱揣测误会了公主!”

    云舒摆摆手,并不计较,说:“先生请起,这本就是个容易让人误会的事。罢了,你们回去吧,只是此事很要紧,你们别泄露出去就行。”

    陆笠自然点头承诺。

    公主府的家丁找了一天,桂嬷嬷和小穗谁也没找到,天色已黑,若打着火把继续找下去,只会惊动更多人。云舒正要命万管家收队回来,却看到夏芷一脸失措的跑了进来。

    云舒最近两天受到了不少惊吓,见夏芷这样,已是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床头的扶手,等着夏芷禀报。

    “公主……”夏芷竟然开口哽咽,难以说下去。

    云舒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

    “小穗溜进了田府,在丞相的纳妾酒席上大闹一场,直接被大棍撵出来。桂嬷嬷不如小穗熟悉田府,找不到门路进去,正在后门徘徊着,就看到小穗被扔了出来。她扶着小穗走了几步,谁知小穗的孩子就流产,生在了后街上,一看却是个白苍苍的死胎!”

    云舒的指甲刮着扶手的木漆,只恨田蚡竟然如此狠心,当初是他招惹小穗,现在分明知道小穗肚子里是他的种,还能让人用大棍撵小穗,只怕那棍子专门朝着小穗的肚子去,为的就是打掉孩子!

    带着愤怒,云舒问道:“她们母女现在在哪?”

    夏芷又哽咽了一下,说:“小穗血崩不止,死在了街上!桂嬷嬷受刺激,在田府大门前又哭又闹,说了些十分不堪的话。恰巧田府的宾客散席,很多人都听到了,丞相大怒,让人把桂嬷嬷绑了回去。万管事人微言轻,丞相根本不听他说话,说是公主如果要人,就亲自去领……”

    “哼!”云舒冷笑了一声,说:“备车,我们去丞相府!”

    云舒虽气小穗不自重、桂嬷嬷不争气,知道惹上田蚡是个大麻烦,可是那一尸两命,及桂嬷嬷被抓之事,却不是能听之任之,叫他胡作非为的!

    夏芷犹豫道:“公主,要不要等公子回来再说?”

    云舒摇头,说:“不必,我们现在就去。”

    夏芷只好去准备车马。

    云舒坐在房中想着,不知道田蚡在得知自己与女儿乱.伦,又杖杀了女儿的这个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稍过片刻,夏芷准备好了车马,云舒带着夏芷、红绡二人,就由管家陪护着,往丞相府而去。

298、赢家

    田蚡没有料到云舒当真为了一个下人亲自登临他的府上,而且还是大晚上!

    云舒颇受皇上、太后喜爱,又怀有身孕,田蚡虽然心中对她不屑,却也不敢做的过分。听到通报之后,就让人把公主请到客厅里好生伺候着,留下一摊子事情去见她。

    他来到客厅会见云舒时,风轻云淡的笑着说:“哎呀,这不是长安公主嘛,怎么这么晚来我府上?莫不是真的为了那个疯癫的妇人?若是要人,只需派人说一声,我自然把人送回去,何必要你晚上亲自走一趟?你还有身子呢……”

    开口即是主炮连环的说了一堆,倒好像是云舒小题大做一般。

    云舒心平气和的坐在客席上看着他,田蚡因今天纳妾,身上穿了一身暗红的长衫,头上还系了红绸带,跟他的一张老脸配起来,真是不伦不类。

    而客厅里还残余着之前宴席的酒肉味道,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之前热闹的情形。

    “因不知道丞相大人今日纳妾,我竟然空着手就这样来了,还请丞相见谅。我今日来,的确是为了桂嬷嬷和小穗之事,我不想看丞相被妇人愚弄,继续酿成大祸,所以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田蚡心里很不舒坦,她原本以为云舒是来求情,让他放了她的人,没想到开口既然是教训的口吻。

    云舒也不管他沉下来的面孔,淡淡的说:“丞相刚刚抓的那位嬷嬷,当年是田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叫桂香。我不知道丞相是否记得她,只是我从桂嬷嬷口中得知,她当初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今天被你打死在后街上的有孕女子——小穗,而小穗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丞相只怕比我们更清楚。”

    田蚡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尖锐的喊道:“休得胡言,休得胡言!你身为公主,竟然跟那疯癫妇人一样说这些癫狂的话!”

    云舒冷笑了一下,说:“桂嬷嬷就在丞相手中,田夫人应该也在家,桂香当年是因什么离开丞相府,又是怎么进宫当嬷嬷,小穗被谁养大,又怎么当的丫鬟,丞相去跟田夫人当面对质一下,就知道这到底是疯话,还是实情!”

    田蚡因为震惊,嘴角有些抽搐,瘫软的靠在靠背上,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云舒干脆的起身,说:“小穗的尸身,以及桂嬷嬷该怎么处置,就交由丞相细细思量吧,只是那桂嬷嬷是皇上从宫里赏给我的人,她是死是活人又在哪,我得给皇上一个交代,还望丞相慎重一些。”

    田蚡手掌握成拳,紧了一紧,知道云舒这是在威胁他。若让皇上知道他荒.淫无道且跟女儿乱伦惹出人命,太后也保不了他。

    云舒甩甩衣袖,往门外走去,走到半途,田蚡突然出声喊道:“等等!”

    云舒回头望他,他紧张的问道:“你……你真的不告诉皇上和太后?”

    云舒抿嘴一笑:“目前看来,我与丞相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这是丞相的家务事,不是吗?”

    田蚡松了一口气,此事若想瞒下来,最好就是杀人灭口,但是云舒他不敢杀,桂嬷嬷他不能杀,田夫人更是不谈……虽然知道被云舒捉住了大把柄十分不利,但是还好云舒给了他短暂的承诺,他唯有如此,待日后再想办法补救。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云舒闭目休息,心中想着桂嬷嬷。虽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样,但是田蚡好歹看在她的份上,不敢对桂嬷嬷下杀手。

    桂嬷嬷本就是田夫人的人,事情又复杂,云舒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马车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云舒抓住扶手问道:“怎么了?”

    夏芷在外说道:“公主,公子寻你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桑弘羊从马背上跳下,身手敏捷的爬上了马车,掀帘钻到了车厢里。

    两人坐好后,马车继续往公主府行驶而去,桑弘羊在车里神情严肃的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回家的路上听人说了两句,回去之后又听说你去丞相府了,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来龙去脉。”

    云舒看他焦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没有丝毫隐瞒。

    桑弘羊听完之后,脸色有些发白,低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田夫人和桂嬷嬷早先就该阻止,何至于到这步田地!”

    云舒感叹道:“现在说这些已无济于事,丞相的大错已犯,小穗也死了,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更多了……”

    云舒从知道桂嬷嬷在平棘侯府跟田夫人见面后晕倒之事开始,就存了私心。

    田蚡位高权重,又有太后做靠山,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立场一直不对盘,不论是刘陵的生死,还是桑弘羊以后的升迁,甚至是她的安危,田蚡都有可能造成威胁。所以云舒想从桂嬷嬷下手,抓住一些田府的秘辛,也好在以后跟田蚡的较量中,占个先机。

    现在把柄抓住了,先机也占了,有了这件事,田蚡绝不敢主动招惹云舒,可是,小穗的一尸两命却让云舒心里不好受。

    桑弘羊看出云舒心里的想法,劝道:“你也知道我们管不了太多,桂嬷嬷和小穗当初走上这条路都是自己选的,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更怪不得你,你不要因为小穗的死而难受,知道吗?”

    云舒被他看的透透的,心中好受多了,难为桑弘羊能这么细腻,她更庆幸自己遇上了这样一个人。

    云舒原以为这件事会这样淡化,然后被田蚡想尽办法掩埋,没想到仅仅平静了三天,就发生了一件让云舒始料不及的事……

    “你是说,丞相弹劾灌将军犯了‘不敬’之罪?”云舒惊讶的问桑弘羊

    在桂嬷嬷事发的三天后的晚上,桑弘羊从宫中回来,把早朝之事说给云舒听。

    “是的,丞相说灌将军在他三天前的酒宴上破口大骂,并找来疯妇人诬陷他做出很多丑事,导致街头巷尾对他议论纷纷,要求皇上治灌将军的罪,同时弹劾颍川灌家横行乡里,为祸百姓之罪。”

    云舒一听就明白了,说:“丞相是把桂嬷嬷之事栽赃到灌夫灌将军头上?”

    桑弘羊点点头,并说:“早先,丞相跟灌将军之间就有很多矛盾,他几次要整治灌将军都不得其法,正好这次灌将军听到桂嬷嬷在门外大闹,的确讽笑了丞相一番,丞相就借机行事,想来个一石两鸟!”

    云舒不得不佩服田蚡的奸佞狡猾,这等丑事,他也能迅速的找到地方栽赃!

    云舒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

    桑弘羊面露难色,说:“此事颇为复杂,灌将军是魏其侯窦婴的朋友,而且这次去丞相府上做客是魏其侯拉着灌将军去的,灌将军出了事,魏其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进宫找皇上求情,并大肆赞扬灌将军的勇武和刚正。皇上见事情牵扯到窦家、田家两个皇室的外家,并有三个大家族牵扯其中,不好处置,正在为难呢。”

    云舒越听越明了,这件事分明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灌夫骂座”!可是时间不对啊……此事应该是几年后才发生的!

    虽有疑惑,但是之前也有好几件事脱离了历史的正规,只怕是因为穿越者带来的蝴蝶效应。就事情发展情况来说,的确就是那件事……

    云舒建议道:“如果皇上觉得不好处置,不如在早朝上展开庭辩,看看众臣怎么说,也可以趁机众人是怎么拉党结派的。”

    “庭辩?”桑弘羊听着有些兴趣。

    云舒点头说:“对,庭辩。此事若传到太后耳中,太后必定会发脾气,到时候若训斥皇上为难丞相,皇上大可以说两个外家不好偏颇谁,就让众臣辩一辩,看谁更有理。而且,此事到最后,皇上会是最大的赢家!”

    桑弘羊有些惊讶,问道:“皇上是最大的赢家?从何讲起?”

    云舒详细的说:“皇上这些年来之所以任丞相胡作非为,还把他当做心腹,相公以为只是迫于太后的压力吗?皇上能够容忍他,是因为他没有触及皇上的底线,他平日里喜欢的不过是歌伎艺人、金银珠宝这些,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比起丞相,皇上更忌惮魏其侯和那些所谓的江湖游侠!”

    桑弘羊思索着点点头,难怪自从魏其侯被罢相之后,皇上一点小权利都不给他。

    云舒又说:“魏其侯被罢官之后,不仅没有检讨自己的错误,反而全身心的去结交任侠,在游侠中声望颇高!只要他犯了错,皇上必定会趁机除掉他和他的那些食客。而灌夫,他虽勇猛,可是性格暴虐,酗酒闹事不是第一次,他的家族本身也行的不正,我听说过他们家在颍川占田抢地之事。若因酗酒闹事延伸开来去查灌家的话,皇上一定会将灌家连根拔起。”

    桑弘羊连连点头,说:“的确,皇上为游侠之患苦恼很久了。丞相敢拿他们两人下手,只怕也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云舒点头说:“是啊,田蚡最懂皇上的心意,他若没有把握,只怕也不敢拿此事出来栽赃。”

    “那就任由丞相这样随心所欲?”桑弘羊对田蚡颇为不放心,只怕他日后越发得意忘形,朝中贤士难以自保。

    云舒笑着说:“咱们皇上从来不糊涂,他做事一向讲究制衡,又怎么会让田蚡一个人独大?等窦、灌二家处置之后,田家也就快了……”

    桑弘羊颇为欣喜的说:“娘子真乃大才!若真能如娘子所说的这样发展,皇上一石三鸟,解决三个大问题,真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去跟皇上谈一谈。”

    云舒心虚的笑了笑,她一点也不有才,她只是提前知道历史中的走向而已,只是再心虚,她也得装着,不能让桑弘羊看出端倪。

    事情果如云舒所说,经过庭辩之后,刘彻派人去查灌家的罪行,与魏其侯大肆赞扬不同,颍川百姓对灌家怨声载道,刘彻最后叛了灌家死罪,而魏其侯也被“欺君之罪”下狱。

    田蚡一时间心花怒放,得意的恨不得在宫中横行。

    得到这些消息时,云舒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夏天也已到了尾端。

    与此同时,北方传来了好消息,在多次与匈奴交战失败之后,卫青打了一个胜仗,他带领一千士兵,直捣黄龙,杀了七百匈奴人,从匈奴王庭缴获了不少牛羊马等财物,刘彻听了,兴奋的不行,立即摆宴庆祝,并传令嘉奖。

    宫中举行庆祝晚宴,云舒的胎位比较稳,这次也去参加了。

    她怕人多杂乱,所以去的比较早,到了宫中,刘彻就找到他,兴奋的压低声音说:“皇妹果然金口玉言,你说卫青能打胜仗,他果然打了胜仗!”

    云舒掩嘴笑,带着一点点奉承说:“也不看看卫将军是谁带出来的人,皇上教的,能差吗?”

    刘彻为人刚愎自用,听了云舒这话,心情十分顺畅!

    云舒趁机说道:“我当初说的另一件事,皇上也该办了吧?”

    刘彻回忆道:“用军功为刘陵赎罪之事?”

    云舒点点头。

    刘彻为难的说:“只是不知卫青心中到底怎么想。”

    云舒从袖中拿出刘陵当时托付给她的玉玦,说:“皇上这次给卫将军送赏赐的时候,连带这个东西一起送过去吧,他看了就会明白的。”

    刘彻若有所思的接过玉玦,点了点头。

    刘彻又说:“卫青的战报里说,他这次之所以能够直捣黄龙,大获全胜,全是因为墨清的地图和你之前所说闪电战、车守骑攻的建议,妹妹,你知道战争之事妇人不可插手,朕心里虽然清楚,可也不能大肆给你封赏,你且说你要什么,朕尽力给你办到!”

    云舒看他满脸纠结的样子,乐了,笑着说:“皇上,你现在已经给了我能够拥有的一切,我并无他求,只要能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我也就知足了。”

    刘彻不怕别人有需求,就怕别无所求,云舒这样一说,他反而更纠结了,一定要给点什么才好。

    “行,朕赏不了你,难道还赏不了桑弘羊?他最近替朕办了两件大事,朕一块奖赏,保证让他给你一个安稳平顺的一辈子!”

    云舒不再多说,大大方方的谢了恩。

299、尘埃落定(上)

    秋天,淮南王谋逆案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判了全家抄斩,刘陵因一定程度有功且卫青用军功替她赎罪,性命得以保留,只是淮南国被削,她的翁主名头也被削,贬为了庶民。

    云舒去宫中接刘陵出来时,她骨瘦如柴,心疼的云舒快要掉眼泪了。

    刘陵却笑着说:“我好好的,你哭什么?一眨眼,你肚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到处跑?”

    云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拉了刘陵上马车,带她回府梳洗打扮一番后,坐下细谈。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卫青估计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在你们成亲之前,你就住在我府里吧,我也好有个人陪。”

    刘陵摇头道:“得知卫青一片心意,我心中很安慰,而且我还有仙衣铺,也不是全然没有指望。我打算在铺子附近买个院子,一面潜心经营,一面等他回来,你不要为我操心,好好休养才是正经的。”

    云舒怕刘陵在自己这里有诸多顾忌,她既然要求住在外面,也就不强求了,只说:“那你平时要多来看我,我不能到处走动,一个人闷的慌。”

    刘陵笑着答应了。

    让万管家帮刘陵找了房子,又买了几个丫鬟过去服侍,待屋子收拾好了,刘陵就搬了过去。看着穿着朴素,妆容清秀的她,云舒觉得去尽铅华之后,刘陵仿佛得到了新生,心里为这样的她感到开心,但愿她以后能够越来越幸福。

    云舒的身子越来越沉,到了十一月,她的肚子已经大的玩不下腰。

    因要准备过年的新衣,刘陵亲自带了仙衣铺的缝纫师傅过来给云舒量身形,还叮嘱着:“肚子那里要再宽松一些才行,到了过年,只怕更大了。”

    缝纫师傅笑着称是,并奉承道:“看公主肚子尖尖的,多半要生儿子呢!”

    云舒对儿子女儿没什么苛求,只要健康就好,不过还是照例给了赏钱。

    量完衣服,刘陵留下来陪云舒吃午饭,席间悄声说道:“前几天,许小姐偷偷来找过我了。”

    “许小姐?”云舒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大圈,疑惑的问道:“衡山国许都尉的女儿?”

    刘陵点头,说:“你记性真好,我也就跟你提了一次。”

    这位许小姐是刘爽自己选择的小未婚妻,一听刘陵说起她,云舒就想到刘爽已经大半年没有音讯了,着急的问道:“可是带来了刘爽的什么消息吗?”

    刘陵点头,说:“之前皇上生辰,诸王进宫朝拜,刘爽本来也是随着衡山王来了长安,但是刘爽想趁机告状的事情败露,让衡山王知道了,衡山王竟然派杀手杀刘爽,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云舒紧张的问道:“刘爽是想告发衡山王与你父王勾结谋反?”

    刘陵点点头。

    “那后来呢?刘爽现在怎样?”云舒脸色有丝丝惨白,他不会死了吧!

    刘陵赶紧说:“别慌,是我没说清楚,虽然衡山王和徐王后对刘爽痛下杀手,但是刘爽被许都尉救了出来,一直到我爹的案子被宣判之后,他才敢跟我们联系。听许小姐说,衡山王至今还在派人追杀刘爽,所以刘爽不敢亲自露面,也不敢派人来找你,只有我住在市井,容易掩人耳目,许小姐才来找了我。”

    云舒感叹道:“都说虎毒不食子,衡山王怎么能这么对刘爽!”

    刘陵讽笑道:“现在衡山王被徐王后操纵,只认刘孝这个儿子,早把刘爽当仇敌了!”

    “现在怎么办?许小姐有没有告诉你刘爽打算怎么做?”云舒问道。

    刘陵点头,说:“刘爽想见皇上一面,他手中还有衡山王的其他把柄,衡山王一日不倒,他一日不能见光。只是此事困难,我现在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请你相助了。”

    刘爽当初在云舒困难时帮过她,云茶生意也因此大火,云舒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在刘爽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她自然愿意帮忙了。

    “要见皇上,要么他进宫,要么让皇上出宫。进宫眼线太多,只怕难以保密,不如我请皇上到我府上做客,你带着刘爽扮作小厮进来。”

    “好,那什么时候比较方便?我也好告诉刘爽。”

    云舒思索了一下说:“最近皇上在为冬至祭天之事忙碌,就定在冬至过后的第二天吧。”

    “好!”

    刘陵辞别云舒,回去跟许小姐联系,同时云舒也趁着冬至午宴进宫的机会,单独见了刘彻。

    刘彻听说云舒邀他去公主府做客,十分惊疑,刚想问为什么,却想到云舒从来不做无聊的事,现在明知过年前,宫里宫外、府里府外都是忙碌的时节,她请自己过去,必然是有要事。

    “成,朕这些天都被困在宫里,哪都没去,明天就去你府上看看,顺道瞧瞧百姓过年都准备的怎样。”

    云舒欣喜的屈膝谢道:“那我明天恭候皇上大驾!”

    回到家中,桑弘羊看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还不停的指挥管家婆子、妈妈、丫鬟们准备各种东西,不由得抱怨道:“你看看你,自从怀孕之后,一天都没好好歇过,比我还要忙!”

    云舒“嘿嘿”一笑,说:“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不过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累不到我。”

    桑弘羊仍然不放心,说:“陆先生说让你不要做劳心劳力的事,你虽不出力,但是劳心也是很伤身的。”

    云舒只好哄道:“我知道啦,等忙完这件事,我就安安稳稳的休息,等着宝宝出生。”

    说完,她忍不住打趣道:“我以前以为怀孕之后,女人会变得焦躁而话多,没想到相公比我更叨唠……”

    桑弘羊气闷,道:“若你乖乖修养,我也就没这么多唠叨的话了。”

    实在是云舒近几个月做的每件事都牵扯较大,若把她自己也卷进去,就麻烦了,桑弘羊每次往深里想就有些心惊,偏偏云舒却像没事人一样,丝毫不觉得担心。

    准备好家宴,第二天一早,刘陵就带着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来了。

    云舒看着一脸沧桑、身穿破旧布衣的刘爽,心中震撼的不得了!

    只是一年半没见,刘爽看起来老了很多,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没怎么清理,而且晒的很黑,他若走在街上,云舒未必认得出来!

    而刘爽看着锦衣大肚子的云舒,也是震撼的不行,瞪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普通的商女,在外奔波流离,需要仰人鼻息。这次再见面,她就已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且已嫁人坏了孩子,自己需要她的帮助。

    这一瞬间,让刘爽觉得恍若隔世!

    还是云舒最先反应过来,她起身迎接他们,关切的对刘爽说:“好久不见,你这半年全无音讯,我跟阿陵姐都担心坏了,你现在的情况安全吗?”

    刘爽点头道:“让你们担心了,我有许都尉保护,现在的情况很安全,你们不要牵挂了。”

    云舒说道:“那就好,之前找不到你,真怕你出什么事。”

    刘爽赔罪说道:“你被封公主以及成婚,我都没能好好恭喜你,现在见面是这样一个情况,等事情了结了,我补你一份大礼。”

    云舒倒不跟他客气,高兴的说:“那我可等着了,一般的东西可别想忽悠我!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你这个做叔叔的也得给他准备礼物!”

    刘爽望着她,模样变了不少,但是人还是那个人,重新有了熟悉的感觉,就笑着说:“没问题,我都记着。”

    云舒又看向刘陵身后的小丫鬟,年龄看起来比较小,圆圆的脸,皮肤白净,眼神清朗,虽然衣服朴素,但模样看得出来是没怎么受过苦的好人家的女儿。

    “这位就是许小姐吧?”

    刘陵点点头,许小姐上前一步给云舒行礼,脆脆的声音说道:“许晴参见公主。”

    云舒命她免礼,对刘爽感叹道:“殿下,许小姐能与你共患难,同进退,是个好女孩儿,你选的人不错,以后要好好对待她才是。”

    刘爽看着许晴,眼睛里有疼爱,说:“是啊,这次小晴和许都尉为我吃了很多苦,待事成之后,我必然会加倍偿还。”

    许小姐听着这些话,低着头羞赧的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桑弘羊就过来说:“皇上马上就到了,去前面接驾吧。”

    众人纷纷收整衣装,随着桑弘羊往前面走去。

    一辆华贵却不太扎眼的马车从公主府的正门驶进来,停在院落里。刘彻身穿常服,从马车上走下,众人见了,纷纷跪下行礼,唯有大肚子的云舒早先被赦免行礼之事,只是屈膝站在那里。

    刘彻望着众人,说:“都免礼吧。”

    他笑着对云舒点点头,看到云舒旁边跪着的刘陵,问道:“阿陵也来了呀,最近过的怎么样?”

    刘陵自知身份有别,不再跟刘彻没大没小,规矩的说:“谢皇上关心,民女得皇上和公主照顾,现在生活很安稳。”

    “好。”刘彻点点头,准备向正厅走去,忽然看见刘陵身后的布衣男子,惊讶的说道:“是你!?”

    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刘爽上前一步,深深的作揖道:“皇上,微臣今日得见皇上,宁死也甘愿了。”

    刘彻看看刘爽,再看看云舒和刘陵,知道刘爽就是云舒今天找他来的原因了,当即严肃的说:“进屋说话吧。”

300、尘埃落定【完】

    刘彻和刘爽由桑弘羊领路,去书房说话,云舒则带着刘陵和许小姐先去宴厅等候。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云舒因不知道刘爽要说的事情是什么,心中多了几分忐忑。那三人在书房中长谈了近两个时辰,连午膳的时间都错过了,也不见出来。

    云舒不敢派人去询问打扰,三名女子只好这么干等着,时不时拿些茶点垫着肚子。

    未时,刘彻三人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桑弘羊和刘爽的神色有些凝重,刘彻却显得很开心,对云舒说:“让你们久等了,饿坏了吧?快开宴吧!”

    云舒急忙让夏芷传令开宴,六人各自入座。

    席间谁也没说什么沉重的话题,只不过如家常闲聊一般,说起宫里宫外的一些小事情。刘彻显得兴致颇高,竟主动跟众人说起玩笑话,也因此,云舒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至少可以看出来,刘爽所求的事情有着落了。

    宴毕,云舒先送走刘彻,又送走刘陵、刘爽,这才得机会跟桑弘羊单独说话。

    桑弘羊带着云舒回到卧房,知道她满心疑惑,就开始为她解惑。

    桑弘羊颇为感叹,说:“若不是今日听刘爽亲口所说,我怎么也想不到衡山王府里腐化肮脏到如斯地步!”

    云舒对衡山王府的事了解的比桑弘羊多一些,所以相对比较冷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刘爽先是状告徐王后妇人乱政,手握衡山国军权,并与淮南王勾结,撺掇衡山王谋逆。不过淮南王谋逆一案已经判决,皇上说再行翻案将范围扩大,只怕行之不易。刘爽听了,又状告另外一件事……”

    桑弘羊语气微顿,呼了一口气这才说:“他状告衡山王与刘孝父子二人聚麀,同时状告刘孝烝淫。”

    云舒有些不懂,问道:“什么是聚麀,什么是烝淫?”

    桑弘羊有些为难,但两人是夫妻,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话,就低声解释道:“聚麀是说衡山王与刘孝两人同寝一个女人的秽行。烝淫是指与母辈乱.伦之事……”

    云舒掩嘴惊呼:“刘孝与徐王后?”

    云舒震惊了,她以前读史时,知道西汉诸王多有淫.乱秽行,但是她亲自接触到了,还是十分惊讶!

    桑弘羊说:“刘爽是这样说的,连她妹妹刘无采也举止不端,整个王府真是乌烟瘴气,我在旁听的着实为刘爽觉得难堪。”

    云舒想了想,了然了,难怪刘陵说刘爽拿住了徐王后的把柄,难怪徐王后和衡山王要对刘爽痛下杀手!这等事情败露之后,衡山国必定国除无二话!

    “皇上决定怎么办了吗?”

    桑弘羊说:“皇上早先就想惩办衡山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次刘爽为他提供这么多线索,皇上自然高兴,他说会立即派人去衡山国暗查,若事情属实,则会还刘爽一个公道。”

    云舒点点头,难怪刘彻走时那么高兴。

    见云舒还要往深处想,桑弘羊就搂着她坐在床边,说:“这件事情自有男人们去处理,你就别想了,我们不如来说说孩子的事。”

    “孩子的什么事?”云舒疑惑的问道。

    桑弘羊的大手摸上云舒的肚子,十分期待的说:“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思来想去,总也订不下来。”

    云舒想到名字的事,也惆怅了,按照当下习俗,应该由老人赐名才对,于是说:“写信给爹,让爹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桑弘羊的手缓缓的摸着云舒的肚子,说:“爹一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他怕太后或者皇上要赐名,所以不敢抢先。”

    “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的,等生下来再说也不迟。而且我已嫁做桑家妇,太后和皇上应该不会赐名才对,之前平阳公主家的寿儿,就是曹家自己取的。”

    桑弘羊这才说了实话:“不管是皇上太后还是我爹,我怕他们取的名字不满意,所以想提前跟你商量几个,到时候上面若要赐名,我也好在旁出出‘主意’。”

    云舒忍不住笑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要做个有备无患,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商量了一宿,勉强想了两个还算满意的名字。

    若是男孩,就叫桑昭然,取其“贤者以其昭昭”之意,希望儿子以后能做个明白人。若是女孩,就叫桑妙然,取其美妙、妙不可言之意,希望女儿美好乖巧。

    到了腊月,祭灶、扫尘、过小年,云舒已怀孕七个月了,虽然不方便走动,但是过年的准备事项却是在她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外面的应酬之事桑弘羊都一力承担了,至于像过年新衣、小孩子的衣物,及女眷登门时的接待等,还是少不了云舒亲自拿主意。

    年前最后几天,刘陵带着专门给云舒及孩子制作的衣服到公主府来看云舒。

    云舒只试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是否合身,就放在一旁,倒是对那一件件小巧的婴儿衣物鞋袜爱不释手。

    看着那柔软布料做成的精致小衣服,云舒打心底里感激,对刘陵说:“我自己手工不好,府里的妈妈们做的又不合我心意,还是仙衣铺的做工好,样子也好,看着一双双的小鞋子,可爱极了!”

    难为刘陵十分用心,一般男女婴儿都能穿的衣服,各种款式都做了一些,若是区分男女的花样,就各做一份。

    刘陵笑着对云舒说:“你这般客气做什么,仙衣铺也有你的一份子,你只管当自己的铺子,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云舒就不再跟她说客气话,而是问起她过年的打算。

    “你明天就收拾东西到我这里来吧,我身子重,不方便拜年,所以今年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你来陪我解解闷。”

    刘陵知道云舒是怕她没了家人,一个人太孤清,可是她还要给家人戴孝,凡事都要避着些,也免得坏了云舒府里的喜庆,于是婉转的拒绝了此事,只说:“我跟刘爽说好了,让他们过年到我这边来住几天,公主府里人多眼杂,万一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即是又人陪,云舒也就不强求。

    刘陵又问道:“衡山王府的事情,有音讯了吗?”

    云舒点头,说:“差不多了,听说派去衡山国的暗羽已拿到了罪证,抓了几个证人,皇上只等年后发作。”

    刘陵点点头,说:“这就好,十六哥也能过个安心年了。”

    待守了岁过了除夕,就到了大年初一。

    云舒不出门拜年,也不见客,全由桑弘羊去张罗,亲友们也都知道她的情况,自然体谅,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

    待开春,衡山国果然出事了,衡山翁主刘无采将徐王后的舅舅刺伤,经查却是因情而伤。朝廷派了张汤去查办,一连串丑事相继查出,除了不知所踪的衡山太子,其余人全部被下狱。

    长安公主府中,云舒半躺在长靠椅中,手中端着雨前碧螺春,跟穿戴一新的刘爽说着话。

    “我下午就要去大理寺协助办案,这一去也不知要几个月,我看你的样子,估摸是快生了,当初答应好给你的礼物,我先给你送来,免得又迟了。”

    刘爽说着,就递上一个布包给云舒。

    云舒好奇他送给自己的大礼是什么,当即在桌案上打开,只见包袱里包着一个棕色的单肩皮包!

    云舒震惊的看着桌案上的东西,对于她的震惊,刘爽很满意,高兴的说:“你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吧,这是我几年前从关外商人手上买来的。它似皮非皮,上面的金属似铁又不是铁,还有它的做工非常好,样子也好看。”

    云舒伸出手摸上这个皮包,在肩带那里,还挂着一个可爱的迷糊娃娃,一时间,眼泪都要出来了。

    刘爽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舒吸了吸鼻子,说:“没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刘爽听到这个话,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走之后,云舒看着桌上的包包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皮包,是她穿越时所带来的,她正是从这个包里拿出瑞士军刀,导致卓成残害了她。看着这个包包,勾起了她许多回忆,若不是这个东西,她几乎都要以为她穿越之前的生活只是一场梦,竟有些分不清楚哪里是梦中,哪里又是梦外了。

    重新用布裹起来,云舒让红绡把东西放到箱底封存起来,只当做前世的一个念想。

    三月初,阳光最是明媚的时候,云舒正在树下晒太阳,肚子就疼了起来。

    桑弘羊彼时正在她身旁坐着给她削果子吃,口中说着:“陆先生说你这几天就要生了,怎的迟迟没有动静?我们的这个小家伙莫不是个贪睡偷懒的,到现在都不肯出来。”

    云舒肚子抽抽的疼,不过几息时间,她脑门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我……我怕是要生了……”

    桑弘羊手中削到一半的果子和刀子一起掉在草地上,他当即站起来对院子里的丫鬟大喊道:“快,快把稳婆和陆先生都请来!”

    守在院子门口的丫鬟闻声,立刻跑出去,院子里贴身伺候的,急忙开始准备分娩要用的东西,烧开水的烧开水,拿剪刀的拿剪刀,虽然有些惊慌,却也算是有条不紊。

    桑弘羊则横抱起云舒,大步往产室走去。

    云舒知道古代生产容易出事,所以年后就一直在准备分娩之事,产房、稳婆、帮忙的丫鬟,都是事先准备好,云舒亲自谈过很多话的,连陆笠这个临时备用的医生也找了来,以防万一。

    稳婆很快就赶来了,丫鬟们把云舒安置好之后,急忙请桑弘羊出去。

    可桑弘羊心切,见云舒疼的脸色苍白,不停的哼哼,心里跟刀刮似的,一直徘徊不去。

    余嬷嬷带着雪霏等几个孩子也赶来了,见状劝道:“公子稍安勿躁,公主没这么快生,就算快也要几个时辰,请先去外面等等吧。”

    雪霏在门口张望着,也要往产室跑,桑弘羊怕她添乱,这才领着孩子到外面等着,并说:“那有劳嬷嬷进去看看,我带着孩子们现在外面等着。”

    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一直到掌灯时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产房里点起盏盏油灯,烘的温度越来越高,云舒难受,稳婆们也是急的一身汗。

    丫鬟们不停的进出换水,铜盆中渐渐有了血色,桑弘羊在外面看着,险些要把门框捏碎。哪怕是在沙场遇敌,他都没现在紧张害怕!

    “头出来了,出来了,公主再使把劲!”

    稳婆们带着欣喜喊着,孩子终于出来了,红绡在旁把剪刀递给稳婆,云舒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剪刀……要干净……”

    剪脐带的时候若感染了,孩子会很有危险。

    红绡连连保证道:“公主放心,刚从滚水里取出来的!”

    稳婆手脚利索的剪断脐带,扎好之后,将孩子倒提着,冲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哇”的一声,洪亮无比的哭声一直穿透到院外,听的云舒心疼的不得了。

    桑弘羊已是忍不住,推门跑了进来,问道:“怎样怎样?”

    稳婆将孩子用小被子包着,说:“恭喜大人,公主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桑弘羊看了一眼又红又皱的小家伙,拉着稳婆到床边,对云舒说:“你看你看,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云舒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襁褓里的孩子,断断续续的说:“手脚都齐全吗?没有什么问题吧?”

    稳婆已经笑着说:“公主娘娘放心,小公子白白胖胖,齐全着呢!”

    云舒这才放心,闭上眼睛呼呼的喘着气。

    余嬷嬷已经从外面端来汤药,说:“公主,这是陆先生熬的滋补汤,您喝几口再睡!”

    桑弘羊把全身瘫软的云舒从床上抱起,勉强喂了半碗,云舒眨眼就昏睡了过去。

    云舒生子之事连夜送到桑府并几个亲戚家,第二日一开宫门,消息就送往了长乐、未央二宫。

    太阳升起时,公主府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马车,俱是前来恭贺之人。不一会儿,宫里的赏赐也来了,忙的桑弘羊晕头转向。

    ……

    三年后。

    “公主,老爷和公子都准备好了,催您快点呢!吉时快到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帮云舒把发髻拆散,重新梳妆,云舒忿忿的念叨:“这个小祖宗,抓散了我的头发,现在却来催我了!”

    还好天青手艺熟练,不过片刻,就帮云舒打扮好。

    云舒起身向外走去,又不放心的返回来对内屋的余嬷嬷说:“嬷嬷,妙然就交给你了,若有事,你就差人来报,我立即回来!”

    余嬷嬷抱着不到半岁的小妙然,说:“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云舒点点头,这才往外面走去,内院门口的马车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把脑袋伸出窗外,见到云舒之后就兴奋的喊道:“娘、娘,快点呀!”

    突然,一只手将小家伙拽回了车厢,云舒刚走近,就听雪霏一本正经的在里面说着:“昭然,你不能爬到窗户外面去,很危险,你要听姐姐的话!”

    云舒“扑哧”一下笑了,雪霏调皮捣蛋数第一,没想到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却变成一幅大姐姐的样子学会管束小孩子了。

    桑弘羊在旁牵着自己的坐骑,对云舒说:“娘子,我们快些吧,时间快到了。”

    云舒赶紧上车,今天的宴会可不能迟到,那可是南宫公主和墨清以及刘陵和卫青的双重喜事!

    还好两场婚礼的时间安排的不一样,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云舒中午吃了墨清与南宫公主的喜宴之后,就要赶去卫青的将军府上,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上了车,云舒点了点桑昭然的眉心,说:“坏东西,以后可不许抓娘的头发了,梳起来可麻烦了!”

    桑昭然被训了,嘟着嘴说:“娘头上的珠子最大最好看嘛!”

    三岁的孩子了,云舒尝试跟他讲道理,说:“你想要,你就跟娘说,娘有好东西怎么会不舍得给你?你怎么能什么话也不说,就趴上来抓呢,对不对?”

    昭然点点头,然后小手伸进衣兜里,说:“嗯!我有好东西也会给娘!娘,你看!”

    昭然献宝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物品,云舒定睛一看,险些把魂给吓掉了!

    那竟然是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

    她一把将军刀拿过来,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的表情太严肃,把昭然吓到了,转而看向雪霏,结结巴巴的说:“姐姐……”

    雪霏已经十多岁了,自然知道看人眼色,云舒平时一向和颜悦色,如今这般严肃,就知道做错了事情,连忙说:“娘,是我不好,不该把刀子给弟弟玩,我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东西有意思,弟弟一定会喜欢……”

    云舒知道自己吓到了孩子们,呼了两口气,冷静下来,说:“雪霏,你告诉娘,这刀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雪霏说:“我在院子里的树根下挖到的,当时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云舒看着手上的瑞士军刀,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卓成用来杀她的那把刀,这个刀应该一直在卓成手上,又是怎么到了她家的院子里?

    云舒想着,突然记起四年前卓成死时,所有后事都是桑弘羊在办,极有可能是他从卓成身上找到的!

    那么,桑弘羊为什么要把刀埋在土里,从不跟她提起这个事?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也许卓成当年留下的,不止这一把刀而已!

    桑弘羊既然故意埋下,那么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想到这一切,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一路无言,马车外传来喜庆的奏乐,已经离南宫公主府近了。云舒进府之后,从马车上下来,拉着桑弘羊,说:“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找个安静地方坐一会儿吧。”

    桑弘羊紧张的打量了一下,果然见她脸色不好,他们把孩子交托给同来祝贺的韩嫣、桑招弟夫妇后,带着云舒往旁边的园子走去。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传太医?”

    云舒摇摇头,将手中的瑞士军刀放到他手上,问道:“相公,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桑弘羊有一瞬间的错愕,转瞬却一笑,说:“这个东西我都快忘了,竟然被你挖出来了?”

    云舒没有说话,心中十分不安。

    桑弘羊看她这么低着头,不言不语,就搂着她的肩膀往偏远处走去,并低声说:“这是从卓成身上搜到的东西,他死后,你让我去清查他的尸身和牢房,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他当初手指寸断,不能书写,却用这把刀在牢狱的石板上刻下不少字。我们当时成婚在即,我怕你多想,所以没有告诉你,直接埋在了家里的院子里。后来也就忘了……”

    云舒嘴中感觉有些发干,紧张的问道:“他……刻了什么?”

    桑弘羊握紧了她的肩膀,说:“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有些字着实认不清楚,我也读不懂他到底写的什么。”

    撒谎!

    没有读懂卓成写的什么,又怎么会紧张的把刀藏起来?又怎么会不对云舒透露一个字?卓成一定是把“秘密”说了出来,桑弘羊一定是知道了!所以他才对云舒预估出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他从不询问云舒表现出来不合理的一面!

    看着她眼中的惊慌,桑弘羊搂住她,说:“他写了什么有什么要紧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子,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是对我的恩赐。现在,有你、有我,有昭然和妙然,这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听着他说的这个话,云舒突然释然了,是啊,有什么要紧?连桑弘羊都不放在心上,她又为何要抓住紧紧不放?

    在这里,她有丈夫、孩子,有她所奢望的一切,这就够了!

    前院传来喜悦的欢呼声,有人高喊着“新郎、新娘子来了!”

    桑弘羊牵起云舒的手,说:“走吧,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观礼去!”

    云舒重重的点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神,嘴角止不住的溢出幸福的微笑。

    【完】

开新书啦!

    小羽开了一本新书,讲述一个因获得宝物“有求必应书”而成功的女企业家,回到唐朝之后,重新获得这件宝物,在唐朝大家族中立足成长的故事,是一个名门孤女为了自己爱情、婚姻和地位的奋斗史,也是一部长安名媛和才子、贵公子之间的社交故事。

    小羽一向不会取书名,新书的书名是《唐朝笔记》,目前写的简介是:

    回到千年前的大唐盛世,她是危机四伏的名门孤女,举目皆亲,可有几人待她真心?

    重获空间羊皮卷,这本让她在现代傲然于世的宝物,在古代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奇迹?

    “人若善我,我必善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如是说。

    不知大家会喜欢否,还请读者亲们移步去看一眼~倘若还看得下去,收藏养肥,或给两张推荐票支持一下吧~~新书期跪求各种支持,小羽拜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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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介绍:
回到西汉,为奴为婢做丫鬟,只为了好好的活下去
凭借算术、智慧和真诚,丫鬟也能弄风云
在权利和爱情的争夺中,看谁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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