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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外化仙     大丫鬟txt下载     大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0、惊喜?

    行至上林苑时,天已漆黑。

    漆黑的山体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山坡下远远的遥望山坡上的上林苑,唯有灯壁辉煌的殿宇楼阁凸显出来,宛如空中楼阁一般美丽神奇。

    云舒再次来到上林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脸感慨的说:“果然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五年前,云舒以丫鬟的身份来过一次,那时候的上林,只是一个前秦半废弃的猎场,殿宇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很多地方,都不能住人。

    如今哪怕是在夜晚,云舒也能感觉到这座行宫的恢弘和贵气!

    韩嫣看她一脸向往,笑着说:“皇上第一次来到修缮完毕之后的上林苑时,也是这副表情,真不是桑家砸了多少钱进去,也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桑家的实力啊,修缮这样广阔的一片行宫和猎场!”

    云舒作为桑家的人,谦虚的说道:“能为皇上办事,是多大的荣耀!桑家几辈人积累的一些家底,为了皇上,就算是全献出来,也绝无二话。”

    韩嫣模棱两可的笑了笑,云舒脸有点红,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知他信不信。

    说穿了,桑家只是图个以钱换权,有了权,财路自然也不会少,整个家族的地位也能提升。纵使把合家的家底都投进去,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闲话间,车队已来到了上林苑殿门之前,云舒看韩嫣的架势,是准备直接乘马车进入上林苑,云舒吓的不行,忙说:“民女不敢在宫内乘车,姑爷快让我下车!”

    韩嫣嗤笑了一句,摇摇头也跟了下来,说:“罢罢,我跟你一块走,答应了桑弘羊,要把你领到他眼前的。”

    云舒提了包袱走下马车,走在他们前面的江都王也下车步行进去。

    云舒心中庆幸,还好把韩嫣拉下了马车,不然他们直接坐车进去,江都王在后面看着,又是不分尊卑,无视宫规,若被有心人参奏一番,也是件麻烦事。

    韩嫣一路快步而走,侍卫见了他频频致意,全无阻拦和查问的情况。

    云舒跟在他身后小跑,终于来到了博望苑中。

    博望苑还在五年前的那个位置,只是里面的宫墙、石砖和园林全部翻修过,角落里的小竹林郁郁葱葱,十分雅致。

    一走进博望苑,韩嫣就喊着:“桑弘羊,我可辛辛苦苦把人给带到了,你还不出来!”

    一名穿着青色绸衣的内侍从里面小步跑出,对韩嫣低头说:“韩大人,桑大人被陛下传去多时,一直未归。”

    “哦?”韩嫣略有些失望,转身对云舒说:“走,我们上御宿苑找他们去!”

    云舒站着不肯动,说:“皇上召见公子,必然是有要事相谈,我怎么好去打扰?我在这里等公子回来吧。”

    韩嫣一笑,说:“他们商量的那点事,我能不知道?你快随我来!”

    云舒横竖都不去,韩嫣又不能强行拉他去,争执间,只见大公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云舒,大公子惊讶到不行,说:“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声音,没想到真是你来了!”

    云舒瞪圆了眼睛看向韩嫣,他不是说大公子要见她的吗?为什么大公子看起来如此吃惊?

    韩嫣大笑着走到大公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怎样,惊喜吧?”

    大公子看看他俩,了然了几分。

    云舒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听说大公子有事找我,所以我就跟韩公子过来了,没想到竟然不是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大公子忙说:“不必回去,来了也好,的确是有些事情……要与你相商。”

    韩嫣显的很兴奋,说:“你们慢慢说,我先吃饭去,饿死我!”

    云舒在长安听了韩嫣的话,就觉得怪异,现在见了大公子,也觉得怪异,他们两人的言行和神色,都不自然,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大半夜的,云舒并不急着弄清楚,只是顺从的依照大公子的安排,在博望苑后面的一间单独居室里安置下。

    正在收拾行装,就有内侍把晚饭送了来,大公子也随之来到他的屋里。

    云舒是真的饿了,并不介意大公子在场看着她,接过东西就开始吃了起来。

    宫中准备的饭菜,比外面要精致许多,云舒难得吃到比较合胃口的饭菜,所以显得格外欢喜。

    大公子见她吃饭如此香甜,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发起呆。

    云舒被大公子瞪的有些毛骨悚然,咽下口中的饭菜后抬头问道:“大公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大公子忽然回神,顿时觉得窘迫:“我……我没有看你,只是在想事情。”

    云舒“哦”了一声,放下筷子,直起身子端坐着望向大公子,问:“公子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大公子双目凝视着她,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终是没有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云舒皱眉问道:“公子?”

    以往公子有心事,第一个会说给她听,以解君忧,怎么现在变的如此扭捏?

    大公子苦笑了一下,说:“你今天累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吧。”

    在云舒不解的目光里,大公子起身离开。

    云舒不是呆子,通过韩嫣的暗示、大公子的表现,她大概猜出,大公子烦恼之事应该跟他的感情之事有关。想到这里,她倒踌躇起来,也不知明日该不该听大公子具体说来……

    大公子一脸犹豫的回到房里,刚进房,就被两个青年搂着肩膀拉到凉席上,一左一右,一个韩嫣,一个李敢。

    二人俱眼神晶亮的看着大公子,韩嫣迫不及待的问道:“跟他说来没有?”

    大公子摇摇头,说:“此事不是绝佳之机,贸然开口,恐怕会坏事!”

    李敢一听,在旁边笑的垂地,指着大公子和韩嫣二人说:“我是怎么说的?就算云舒在他面前,他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情意!哎呀呀,你不行!”

    大公子被他激的面红耳赤,低声吼道:“谁说我不行?我只是不想惊吓到云舒!”

    【今天工作加班到很晚,更新来迟了,熬夜写第二更去,一会还有更新,不过大家明早起来再看吧,太晚了!】

131、旧地逢故人

    一句“你不行”把大公子气的喘粗气,可李敢兀自笑道:“我看那丫头的胆子,比你可大多了!她又不傻,你在这里磨磨蹭蹭,说不定她早看穿了你的心思!”

    韩嫣见大公子真的要动气了,就劝李敢道:“别说了,你一个粗人,懂什么?桑弘羊跟云舒都不是任性妄为的人,他们这样思前想后,心中不知忧虑着多少事,你哪懂其中的为难之处?”

    李敢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为难的?你喜欢她,就去告诉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她愿意,你就娶,不愿意,就拉倒,就这么简单!”

    简单?

    大公子真是气到苦笑!

    若是简单,他又何苦拖到今日?

    他怕家人反对,让云舒去面对长辈的责难;他怕云舒拒绝,因为那不知期限的婚约;他更怕自己没有办法让云舒幸福,被迫她跟自己一起面对重重困境!

    他从来都知道,一句“我喜欢你”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意义和负担!

    李敢一根直肠子,他口中说道:“我觉得那丫头挺有意思的,你明天若不跟她说清楚,我可要下手了,我本就是让着你的!”

    大公子一阵烦躁,都怪七天前的一个晚上!

    那晚他被韩嫣和李敢拉着喝酒,岂料被两人灌醉了,醉酒之下,被韩嫣问出了他喜欢云舒的心事,还跟李敢立下了赌约:若他见到云舒之后,不敢跟他表白,或表白不成功,那么李敢就要对云舒下手了!

    大公子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失策,酒果然不是好东西,以后都不喝了!赌也是绝对不行的,以后再也不赌!

    李敢笑着说:“抓紧抓紧,真你没把人抓住,可别说是我背地里挖墙脚,我可是事先跟你说好了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公子抬头斜视着李敢,冷笑道:“你且灭了这个心思,云舒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李敢被大公子突然这么一斜乜,顿时觉得背后凉气直冒。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刘彻曾经评价桑弘羊的一句话:“表面温柔似羊,可他却有一副虎骨和狼心,惹了他,你们谁都不是对手。”

    当时他还不屑,可是再回头想想,刘彻从未夸大其词的称赞过谁,如此说来,必定是桑弘羊做过一些他们不知道,但刘彻知道的大事。

    李敢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起身拍拍衣摆说:“我走咯,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说吧!”

    韩嫣拍了大公子两把,也随着李敢出了房门。

    韩嫣跟李敢一起走在路上,韩嫣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的说:“别故意惹他生气,他真的生起气来,可是很坏很坏的。”

    李敢原本就在担心这事,再听韩嫣一说,心中真的有些惴惴,但脸上却鄙夷的说:“你吓谁呢,他跟我比剑,可接不了我三招!”

    韩嫣抱着手臂说:“你用的是蛮力,别人用的是脑子,能一样吗?”

    李敢颇觉得无趣,谁说英勇无敌不如智慧无双?他颇不服气的推了韩嫣一把,快步走回房休息去了。

    云舒哪里知道他们三人的这些东西?她在房里安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也不知是什么时间。起床后就得到内侍的传话,说大公子请她起身之后去明镜湖畔找他。

    云舒穿戴好之后,出门往明镜湖畔走去。内侍告诉她,沿着石阶一直往东走,就能够看到明镜湖,可她走了半天,却觉得在往树林里走。

    因为是猎场,云舒不敢乱走,万一遇到野兽就完了。她按原路折回,正巧碰到一小队捧着大红漆盘的宫女,于是急忙上前问道:“请问几位姐妹,往明镜湖怎么走?”

    为首的宫女打量她一番,不像是参加宴会的王宫贵女,也不是宫女,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上林苑里乱走?这里可不是好乱闯的!”

    云舒解释道:“我是桑侍中的随侍,正要去明镜湖找我家公子。”

    宫女听了,眼睛顿时一亮,问道:“可是桑弘羊桑大人?”

    云舒点点头。

    宫女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其中还有人说:“桑大人在明镜湖?我们从那边走,顺道看看他吧!”

    云舒分辨了一会儿,她终于明白了,用现代话来说,这些宫女就是大公子的“脑残粉”,竟然不在乎绕一段路,只为了远远的看大公子两眼。

    云舒干笑了两声,看来大公子在女孩子们的心里,人气很高嘛!

    宫女们讨论的正欢,突然被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打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宫女齐齐回身,对小路上正朝她们走来的一名女子垂头行礼,齐喊道:“夏姑姑!”

    云舒看着那个女子,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却记不起来,便跟那些宫女一起站在一旁。

    夏姑姑走近了,喝问道:“不去送器具,在这里吵闹什么?”

    宫女忙辩解道:“回夏姑姑,是有个陌生女子拦住我们问路,我们才停下的。”

    随着众人的目光指向云舒,云舒被夏姑姑盯住了。

    夏姑姑的眼神看向云舒,由审视的目光变成惊喜的目光,并疾步上前对云舒问道:“可是云舒?”

    云舒呆愣愣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认识我?”

    夏姑姑笑着说:“你不记得我!我是夏芷,五年前我们就是在来上林苑的路上认识的!”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虚心认字的小宫女,没想到五年过去,她竟然成了管教宫女的“姑姑”!

    “没想到又遇到你了!”虽然不熟,但好歹也是故人,而且夏芷还曾向她传达过善意的信息。

    夏芷命那些宫女赶紧做事去,而后与云舒攀谈了起来。

    “我一年前被调到上林苑,时常在这里遇到桑大人,却总不见你,我跟桑大人不熟,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今日可算是见到你了!”

    云舒笑道:“我在长安帮桑家做生意,并不在大公子身边服侍了。”

    夏芷了然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听说云舒要找明镜湖,夏芷热心的亲自带云舒过去。

    遥遥的,云舒看到大公子骑在马上,在河边慢慢散步,初升的朝阳在他身上照出一片璀璨。

132、幸福可以有

    明镜湖畔的芦苇有一个成年人那般高,长的十分茂密,形成了一汪不小的芦苇荡。

    大公子骑在马背上,略高出芦苇一头,眺望着远处的水面。

    云舒与夏芷道别,往湖畔走去。踏在碎石滩上,云舒的心也像踩着石头的脚底板,越来越不平。

    大公子听到脚步声,回头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缰绳在水边等她走近。

    云舒尽量让自己显的自然,走到离大公子十步远时就开始说到:“这儿好漂亮啊!”

    大公子注视着她,微笑着说:“看到芦苇荡,我就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云舒微微发愣,第一次见面,那岂不是大公子从水里把她捞出来的那一次?

    果然,大公子说道:“你落水的那个池塘边,也长了好多芦苇,当时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时,都以为你活不了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你却挣扎着动了一下,拉住了我的衣服,我这才把你带走。”

    云舒清醒过来时,是在行进的车队上,她根本没有落水的记忆,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

    大公子今天看起来似乎很惆怅,他感慨道:“没想到这一晃,五六年时间都过去了。”

    云舒笑着应道:“嗯,时间过的真快。”

    两人边说话,边沿着湖边走,云舒问起大公子为什么叫她过来,大公子随意的说:“就是想问问长安的情况,奶奶和二娘都还好吧?”

    云舒之前给他写过信,不过信里面写不具体,还是得亲口说一遍,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云舒略显担忧的说:“老夫人说她会叮嘱洛阳的人,注意二公子的安全问题,但愿丞相夫人和小姐,不会真的盯上二公子。”

    大公子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我会跟父亲商量,适当的时候,也会找丞相说清楚。我桑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压的小户人家,我们桑家之子,岂有被人夺走的道理?”

    大公子对这个事并不是特别担心,觉得只是田夫人妇道人家的胡思乱想,他更在意老夫人和二夫人。

    “……这样说来,奶奶和二娘鲜少出门,并没有与长安各户夫人和小姐交际往来?”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丝庆幸的感觉。

    云舒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就说:“大公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好歹是要娶妻的,你这样下去怎么办呢?”

    大公子微笑的看着云舒说:“是呀,怎么办呢?”

    云舒认真想了起来,因她跟大公子商讨事情的时候向来直言直语,于是问:“要不大公子说个标准,我们也好从旁帮你挑选一番。是需要家世好,得皇上信赖的权贵之女,还是家世一般,但有潜力的未来之秀?”

    大公子侧头看着云舒,说:“我觉得那些女子的家世如何都不要紧,关键是那女子本人要聪慧有见识,能够与我趣味相投。”

    云舒以前就听说过这样的规律,聪明人喜欢与聪明人在一起,那样会觉得轻松,不然反而会觉得跟人难以沟通。原来大公子是这一类型的,他多年不娶,是觉得周围女子的见识太有限了吧。

    可这个问题真的难倒云舒了,古代大环境限制了古代女子的学识、眼光、思想、行动等种种方面,想找一个聪慧有见识的,还真不容易,若是找貌美温顺的,倒容易许多。

    两人在石滩上走了一会儿,云舒穿的绣花鞋底子很薄,脚底板被石子咯得慌,腿已经有点抽筋了。

    大公子见她走路有点不正常,就问:“你是不是走累了,上马歇一会吧!”

    云舒左右看看,这一片没有别人,便不跟大公子客气,爬上马背,坐了上去。

    高处的风景不太一样,从上面看着芦苇荡,芦苇的穗子随着微风摇摆,宛如一片绒絮的海洋,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真是美景了!

    云舒心中感叹着,却没听清大公子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大公子,你说什么?”

    云舒看向大公子,大公子正牵着马缰,在前面走着。

    忽而,大公子回过身,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云舒,极认真的说:“我刚刚说,其实聪慧有见识的女子并不难找,我身边就有一个……”

    云舒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气氛不对。

    她思路急转,笑着捣糨糊,说:“可是姑奶奶是公子您的大姐呀!”

    大公子脸色微愣,继而皱眉说:“我指的人,自然不是大姐。我是说你!”

    似是很满意云舒愣住的表情,大公子满脸诚意的说:“云舒,我想娶你,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

    云舒真想说一句“风好大,我没听见”,可是这也仅限于想象。

    她万万没想到,大公子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捅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纱。

    她几辈子加起来,被男孩子表白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对这种情况,一点经验也没有。

    云舒在马背上坐不安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说:“可是大公子,我们不合适,你是公子,我是下人。”

    “别这么说!”大公子阻拦住云舒的话,说:“没有人是生来低下的,我也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待。你的聪慧,你的能力,足以让那些权贵小姐汗颜。”

    若是在追求平等的现代,大公子的这个论调十分常见,人与人之间比的是个人本事和素质,但是,他们现在是在追求权力和阶级差异的古代!大公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公子你快别说了,总之我们是不合适的!”

    “我看很合适,你未嫁我未娶,两人都急着婚嫁,而且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对彼此了解,而且很开心,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面对大公子的穷追猛打,云舒把关键的一点低吼了出来:“我无父无母孤女一个,但是你要挑起整个桑家的重担,岂能随意而为,你必须挑一位对桑家有帮助的妻子才行!”

    大公子瞪着云舒,坚持道:“云舒!你不要考虑其他原因,你只需要为自己想想,告诉我你的心意,你是否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其他的问题和困难,由我来解决!”

    云舒感觉到了大公子的真诚和决心,让她一时难以抉择。

    她看不到自己的心……

    她自从再次活过来,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而生存。做每一件事,她都会思前想后,考虑这样是否合适,会有怎样的后果,极少有随心随意的时候。

    “我……公子、我……”

    云舒吱吱呜呜半天也没说出一个结果,低着头,脸红的不得了。

    大公子反而笑了,说:“我知道你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我感觉得到!”

    说完,他就高兴的翻上马背,从后面抱住云舒,骑马奔驰起来。

    云舒原本杂乱到不行的心,在大公子怀里反而安定下来。

    大公子既然要她自私的为自己考虑一次,那么便自私一次吧!

    她侧过脸,对大公子说:“公子,云舒不才,虽然是孤女一人,没有家世、没有地位,却也有着我自己的坚持。我此生绝不会与其他女人共享男人,所以,公子若选择了我,就只能选我一个人!”

    大公子在她耳边呵呵笑道,说:“我明白,就是你说的‘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答应你,此生绝不二心!”

    铿锵有力的诺言在云舒耳边回荡,她没想到大公子竟然这样就答应了她!

    云舒仿若置身云里雾里,怎么被大公子带回博望苑的都不知道。大公子把她送到房里,说:“皇上晚上要摆生辰宴,我必须过去了,你在房里休息,我忙完了就回来找你,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云舒有些发愣……她就这么答应大公子了?

    就在大公子出门前的那一刹那,她急忙上前拉住大公子的衣袖,说:“公子,你若娶我为妻,桑家绝对无人会同意的,你也会被同僚嗤笑的!到时候家务宁日,我们两人纵使有再深厚的情谊,只怕也熬不过生活的蹉跎!”

    物质基础决定精神建设啊!日子都没法过了,还谈什么情啊爱的?

    大公子看着她惊恐不安的眼睛,仿若看到了她不安的内心,握着她的手,大公子安抚道:“你放心,在迎娶你之前,我会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我们会开心幸福的在一起的!”

    这一瞬,大公子脸上无比自信与坚定,云舒不自觉的点下头,选择了相信他,信任他!

    大公子离开后,云舒用双手捧着自己发烫到火热的双颊,感觉有些像做梦!

    夏日的搬完有些闷热,云舒更觉得透不过气,她推开窗坐在窗边回忆着刚刚突然发生的那些事,时而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担忧,时而又不自觉的低笑出来。

    她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握,纵使知道她和大公子之间差距很大,困难重重,但是有了大公子的承诺,她的心中,也燃起了为守卫幸福而战的决心……

    一开始她是不敢奢望,只祈求好好的活下去,现在既然有一份幸福放在她眼前,她不愿错过!

    金钱,她已经有了一些,地位,她为什么不能有?

    她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云舒,加油,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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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秘密会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云舒激动的心才渐渐淡定下来。

    晚上夜色渐浓,云舒关上窗坐在屋内,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她走到门外,挥手招来内侍,问晚饭何时能送来。

    内侍低头禀道:“因今晚厨房要准备皇上的晚宴,所以其他地方的饭菜要送的晚一些,要不我取些点心来,姑娘先吃一些?”

    云舒不太喜欢吃零嘴,摇头说:“不用了,我再等等吧。”

    刚要转身回房,有个宫女模样的女子走来,对云舒行了一礼,说:“云舒姑娘,桑大人请你过去?”

    “现在?”云舒诧异不已,现在正是刘彻生辰宴开宴的时候,怎么会叫她?

    那宫女说:“是的,请姑娘随我来。”

    云舒原本想回房再梳理一下,可那宫女催的急,云舒顾不得许多,匆匆随她而去。

    两人走入夜色中,沿着小路越走越远。这个时候并没有路灯这个东西,所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云舒心中狐疑,这个宫女怎的也不提个风灯?

    但看她行色匆匆,可能是忙于传达,一时忘了吧。

    两人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了看不到宫殿的树林里,云舒停下脚步,问道:“我们这是在往哪走?怎么如此偏僻?”

    宫女回头说:“桑大人就在前面等你呢,快走吧。”

    云舒不信,这个时候桑弘羊肯定陪在刘彻身边,就算是有急事要见他,也是把他叫到宴厅附近,怎么可能来到这么偏的树林里。

    她正思索中,那宫女突然指着另一方向说:“看,桑大人来了!”

    云舒吃惊的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在哪?”

    云舒回转去问宫女,谁知宫女刚刚站的地方,也没有人了!

    云舒吓的一下,心中暗说:难不成见了鬼?

    她左右看看,周围的枝桠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实在恐怖。她抱着手臂急速沿原路返回,刚走两步,树林里出现了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狼?不是吧?”

    虽然是猎场,但这里离宫殿也不是特别远,猎物断没有跑到这里的道理,可是随着绿眼睛的靠近,云舒看清楚了,真的是只龇牙咧嘴的恶狼!

    云舒后背心“咻”的升起一股寒气,吓的有些发抖,她努力镇定下来,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可那恶狼就这样盯着云舒,亦步亦趋的慢慢靠近她。

    云舒退着退着,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云舒吓的尖叫,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只听墨清沉稳的说:“是我,别怕。”

    原来是墨清一直暗地里跟着,在保护她!

    她一颗心总算落回胸膛里,可对面的恶狼却因她的尖叫不安的刨着四肢,飞扑了上来!

    云舒吓的躲到墨清背后,只听一阵乱响,恶狼从龇牙的低吼,渐渐变成了小狗般的哼唧声。

    墨清说:“好了,睁开眼吧,狼已经被我制服了。”

    果不然,墨清一脚踩着狼的脖子,一手拿着还未出鞘的剑顶着狼的臀部,把这只恶狼压的四肢贴地,动弹不得。

    云舒指着那只活狼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放生也不知该放到哪才不回跑出来危及人们,可也不能杀了,这是皇家猎场的活物,若有人清算,岂不是要找他们麻烦?

    踌躇不定间,几只火把朝他们靠近,一小队卫兵已出现在了他们俩的眼前。

    火把将这片小树林照的骤亮,云舒和墨清,以及那只狼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下。

    “怎么回事?”

    卫兵前列有一位长相英俊挺拔的军官,他穿着黑色的轻甲,样式跟大公子曾穿过的轻甲一样,与其他士兵穿的铜甲很不一样,看来这位应该是领头之人。

    云舒分辨出来之后,急忙上前,说:“这位大人,我被一名宫女带到此处,险些被狼攻击,我的朋友为了保护我,挺身将这只狼制服!”

    穿轻甲的士兵打量了一下云舒,问:“宫女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再往前面百步,就到了猎场的入口,那里面野兽无数,十分危险!”

    云舒后背出了冷汗,现在凉飕飕的,想到刚刚,也有些后怕。

    “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当时疑惑,不愿继续往前走,然后一转眼就找不到那个宫女了,再之后,狼就出现了!”

    领头人皱着眉思忖了一下,而后对后面两名士兵招手,命令道:“你们,将这匹狼送回猎场,剩下的人,带着两人随我来!”

    “喏!”

    云舒被巡逻的士兵带回了他们换班休息的偏殿,领头人派士兵询问并记录了他们的身份来历,而后不断重复询问今晚事情的经过,并让云舒形容那个宫女的模样。

    但因天色昏暗,宫女的衣服发式都一样,云舒也记不清宫女的样子,一时真说不清楚。也不知纠缠了多久,云舒终于等到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脸色十分焦急,来到偏殿之后,就对坐在一旁喝水的士兵领头人问道:“卫青,怎么回事?”

    云舒惊讶的下颚都要掉下来了,原来这个把她捉到这里询问的官兵,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卫青!

    卫青起身对桑弘羊说:“我带士兵巡逻时,在猎场东入口处发现这两个人,他们正准备宰杀一头狼,询问下说是你的人,所以让你来认领一下。”

    大公子不解的看向卫青,云舒在旁急忙解释道:“公子,我跟墨清不是故意要宰杀狼,是我被人骗到那里,突然被狼袭击,墨清为了保护我,才制服了那匹狼!”

    大公子对云舒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她的话,可卫青却说:“周围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你又说不清宫女的长相,如何让人相信?”

    云舒最恨别人不信她,辩解道:“你可以去问博望苑的内侍,那个宫女把我叫走时,有人在旁边的!”

    卫青一板一眼的说:“嗯,很早就派人去查问了,但现在还没回音。”

    眼见两人争论不下,大公子在中间说道:“一头狼而已,有什么要紧?卫青你快把云舒放了!”

    卫青指指敞开的殿门,很淡定的说:“嗯,就是让你来领人的,你们可以走了。”

    大公子拉着云舒往外走,见云舒闷闷不乐,就问道:“晚饭吃了没有?”

    云舒摇头道:“没呢,饿死我了!”

    大公子说:“走,回去让人烤狼肉给你吃……”

    云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卫青听着两人的说笑,也淡笑着摇摇头。

    他坐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卓先生要见您!”

    卫青一愣,沉默的点了点头,随那人出去。

    兜兜转转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卓成正在房里盘腿而坐,喝着桌案上的酒。

    见卫青进来了,卓成并不起身,指指对面的席位,让卫青坐下。

    卫青跟卓成同在平阳公主府做过事,两人很熟,于是直接坐下,并问道:“你怎么到上林苑来了?”

    卓成品了一口手中的酒,说:“皇上生辰宴,这么热闹的事,我就随翁主一起来了。”

    卫青点了点头,说:“你不是说,我们两人最好不要见面,即使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吗?为何今天交我来?”

    卓成说:“现在众人都还在宴会上,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我今天见你,只为了一个人……”

    “谁?”

    卓成的脸上出现阴狠的神色,两眼也如恶狼一般恐怖。

    他干瘦的五指抓着酒樽,说:“云舒!就是那个让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出现在长安,害我只能活在阴暗中的女人!”

    卫青看了看他,猜测着问道:“今晚是你派人把她带去猎场的?那个宫女,是你的人?”

    卓成直言不讳的承认道:“嗯,没想到她的警觉性那么高,竟然不上当,更没想到她身边随时有高手保护!”

    卫青沉默不语,端起酒樽喝了一杯酒。

    卓成看向他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查了,我好不容易安插进宫的棋子,不想因此废掉。”

    卫青“嗯”了一声,继续沉默。

    见时候不早,宴席散后,人来人往会比较麻烦,卫青便起身离开。

    卓成在屋内看着卫青的背影,幽幽的说道:“卫青啊,你他日显达了,不会忘了我的恩情吧?”

    卫青离去的背影稍显迟疑,他说了句:“卫家上下,铭记大恩,并不敢忘。”

    卓成当年逃狱,在离开长安之前,偷偷找过卫青一次,给卫青连献数计。

    一是让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努力讨得平阳公主欢心,以通过平阳公主的举荐,得到皇帝刘彻的欢心。

    二是让卫青本人向平阳公主表明从军的意向,以期能够进宫当兵。

    不过两年,卫家姐弟按照卓成所“铺”的路,青云直上,虽然卫子夫在皇宫内,数次受到皇后、太后的为难,但在关键时候,卫青总能收到卓成的信息,以此帮助卫子夫通过劫难。

    如今,卫子夫贵为夫人,深的皇帝宠爱,他卫青也成为侍中,深得皇上信任。当年为姬为奴的卫家儿女,如今已翻身成为人上人,如何敢不记住卓成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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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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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舒夜间卧不安寝,左思右想,不明白今晚的那个宫女为什么要害她。

    躺在床上,云舒想起了之前闯入桑府的那名死士,那个人的目标,也是她吗?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死士的背后定然有权贵指使,宫女也极有可能只是棋子,他们的背后,到底是谁……

    云舒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下床倒了一杯水喝。

    凉水下肚,她彻底没了睡意,一面思考事情,一面在屋内踱步。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敲她的门。

    云舒警觉的问道:“谁?”

    大半夜的会是谁?

    深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说:“是我,墨清。”

    云舒放下心,这才打开门,望着衣衫齐整的墨清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墨清说:“我在外面听到你的脚步声,若睡不着,就出来坐一坐吧。”

    夏天的房里有点闷热,云舒睡不着,索性跟墨清一起,在门外的走廊上,沿木质阶梯坐下。

    云舒有些歉意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我,一直在周围,连觉也不睡了吧?”

    墨清淡淡的说:“我刚刚在你的屋顶上,看着星空就快睡着了,却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云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屋顶,接近两人高,他竟然来去自如!

    墨清看她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期冀,于是问道:“想上去?”

    云舒下意识的摇头,稍楞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带我上去?”

    墨清咧嘴轻笑,一手抓住云舒的胳膊,另一手搂住她的腰身,纵身一跃,眨眼间,两人就跳上了屋顶。

    “天呐,真神奇!”云舒俯身看看地面,再抬头看看天空,欢喜的说道。

    墨清松开她,自己在旁坐下,顺势躺在了屋顶上。

    云舒不敢站在斜檐的边上,赶紧随墨清一起坐下。

    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云舒许多年没见过这么纯净而美丽的星空了,一时间心情格外畅快。

    墨清在旁低声问道:“你得罪过权贵之人吗?”

    云舒转头看了一眼墨清,他是在为自己连番受人危害而担心吧。

    “我并不记得得罪过什么权贵之人,最近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看来要想办法查查了。”

    “你准备怎么查?”墨清问道。

    云舒说:“我上次被死士刺杀,是在我从丞相府的夏荷宴回来之后,这一次,是皇上的生辰宴时,等我明天向大公子要了这次来赴宴之人的名单,再看看其中有谁也参加过夏荷宴,那么害我的人,定然在他们之中。”

    墨清点点头,说:“不错!”

    云舒想到墨清这样尽职的保护她,于是感激的说:“多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指不定死好几次了!因为保护我,弄的你睡觉也睡不好,真过意不去。”

    墨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习武之人,睡觉本就浅,而且夏天房中闷热,我也喜欢在户外睡,并不是因为你。”

    云舒对他笑了笑,这种事情,彼此心领神会就好,没必要非争论出一个结果。

    两人有一波没一波的说了会话,忽听到院内有动静,两人寻声望去,是对面一排房间里,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屋内的灯光从内投射出,照在几人的身上,使得云舒看的格外清楚,是大公子、韩嫣和李敢三人。

    看样子,这三人像是聚在一起小饮了几杯。

    大公子对韩嫣和李敢作揖送别,待两人走下台阶后,转身关门回房。

    韩嫣和李敢二人一起往外走,韩嫣见李敢面色凝重不说话,于是拍拍李敢的肩膀说:“没事吧?不过是见了几面的女子,转眼就忘了。”

    刚刚在房里,大公子跟他们两人说了他和云舒的事情,并正式告诉李敢,让他不可对云舒下手。

    李敢“哼”了一声,十分不爽的语气说:“桑弘羊是为了跟我打赌,才对云舒表白心意,我才不信他们真的能走到一块,你等着瞧吧!”

    韩嫣知道李敢心里不痛快,此时只是为了呈口舌之快,便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两人渐渐远去,墨清不安的看向云舒,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呼了口气,转头一笑,说:“没事啊。”

    墨清看她笑的勉强,觉得她说的不像真话,于是劝道:“大公子对你很好,不会是因为打赌才……”

    “我知道!”云舒打断墨清的话,说:“我很了解大公子,我并没有因为他们打赌的事情而生气,只是大家都认为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以后看我的眼光,会觉得我很好笑吧?”

    墨清拧起眉头,说:“何必管他人如何说?谁若看不起你,那是他们没眼光!”

    有些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和面对的时候,就很难。纵然如此,云舒依然很感谢墨清无条件的支持她、鼓励她。

    云舒“呵呵”一笑,说:“墨清,你真好,谢谢你!”

    墨清今晚破天荒的说了不少话,云舒一个谢加一个谢的对他说,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夜色很深,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云舒点了点头,墨清提起她的两只胳膊,把她稳稳当当的送到了地面。

    关于云舒屡次遭人陷害之事,大公子昨晚也想了很久。翌日一早,当云舒问大公子要这次来上林苑赴宴之人的名单时,大公子就从书案上取出一卷竹简,正是云舒需要的东西!

    云舒讶异的不得了,问道:“大公子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份名单?”

    大公子笑着看向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好,只说:“皇上一会儿就要下场狩猎,我要赶过去了。你先看看名单,琢磨一下,我回来之后找你细聊。”

    云舒握着书简,高兴的点着头,目送大公子离去。

    回到房中,云舒仔细的看起竹简。

    竹简上的字比较潦草,看来是临时写出来的。

    想来也是,大公子昨晚先是赴宴,再把云舒从卫青手里接回来,最后还跟韩嫣、李敢等人小聚谈事情,这名单,想必是他半夜写出来的。

    看着大公子的笔迹,云舒心中觉得暖暖的。

    因刘彻的这次生辰宴不是在长安未央宫举办,所以宴请的人不多,名单上的人名多数是男人,要么是刘彻身边的亲信,要么是跟刘家搭得上关系的王侯。

    云舒认识的不多,在丞相府也见过的,根本就没有。

    而在寥寥可数的几个女宾当中,云舒恰好认识两位。

    “隆虑公主、淮南翁主……”云舒念着她们的名字,心中却是想着上回在夏荷宴相识的情景。

    回忆了一番,这两位当时看到她时并没有什么异常,过后她们还光顾了弘金号,完全谈不上得罪一说。

    若是她们指派人来害自己,这是为什么?

    云舒想到了“一息散”,陆笠说这种毒药是南方得有的一种秘药,若依此药推断,嫌疑人只有一个——淮南翁主,刘陵!

    云舒在她的名字上轻轻花了一个圈,可幕后指使人真的是她吗?作案动机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舒心中拿不定注意,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的话,她不想冤枉别人。

    合上竹简之后,云舒站起身,翻出一件高腰裙,走到铜镜前面换上,然后细细装扮一番。

    因有了前车之鉴,她现在出门会主动喊上墨清,两人一起往女眷休息的御宿苑走去。

    路上偶尔有宫女走过,都会回头打量云舒,只因她的穿着十分新奇。

    她上身跟时下的少女穿的一样,是粉色的右衽上衣,只是长度要短一截。下面则是米色的高腰裙,大大的裙摆铺洒而下,上面再用嫩黄色的宽腰带一系,格外的青春靓丽!

    云舒走的并不急,仿佛如散步一般慢慢向御宿苑的方向走去。

    云舒推断,今天上午刘彻要打猎,男宾肯定会陪伴左右,女宾按照传统,会先去捧场,然后中途退出休息,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了。

    若巧的话,应该能在附近碰到淮南翁主,若不巧,云舒只得找借口去拜会她一次。

    正如云舒所料,当太阳高升之事,淮南翁主和隆虑公主一起从猎场退出来。

    淮南翁主刘陵甩着手中的手绢,口中抱怨着天气太热。

    正说这话,隆虑公主推了一下刘陵,说:“看那边是谁?”

    刘陵好奇的看过去,惊了好大一跳,颇为夸张的说:“姐姐,我没看错吧,是她?”

    隆虑公主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跟她们迎面走来的女子,正是之前在长安解释的商家总管,云舒。

    刘陵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云舒,小声对隆虑公主说:“你瞧她穿的这一身!”

    隆虑公主听到刘陵言语中的醋意,就说:“你若喜欢,就问她讨了图样,她难道还敢不给?”

    刘陵用手绢捂嘴笑了,她就是喜欢好看的衣裳,隆虑公主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

    云舒迎上这二位时,脸上挂满了讶异的神色,道:“一早上就有喜鹊在枝头上欢叫,原来是今天要遇到二位贵人,云舒给公主和翁主问安。”

    隆虑公主说道:“不必多礼,起身吧。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怎么来上林苑了?”

    刘陵在旁边补充道:“你该不会把生意做到这里来了吧?”

    云舒笑道:“我家公子让我给他送些东西来,留我在这里小住几天,过几天跟他一起回长安。”

    她们都知道云舒家的公子是桑弘羊,刘彻身边的红人,便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隆虑公主说:“外面太阳大,我们进院子坐下说话。”

    御宿苑里有一颗非常高大的槐树,遮出很大一块树荫。

    隆虑公主命人在树荫下铺了席位,摆了果盘和点心,邀几人一起坐下。

    刘陵已迫不及待的拉着云舒说起衣服的事情。

    “上次的留仙裙我让宫里针线上的人按照图样在做了,不知这次回长安做好了没有,到时候我穿来给你看看,也不知那些人按照图样做的对不对!”

    云舒恭维着说:“宫里的手艺,那还有什么说的,定然会很好的!”

    刘陵像普通女孩子间的闺蜜一般拉着云舒说:“她们没做过嘛,第一回万一做错了,我穿出去多丢人!”

    云舒这才应道:“好,到时候我帮翁主看看。”

    刘陵很高兴,说起做留仙裙选的布料:“太柔的料子,我怕做不出褶皱,所以选的是稍硬的绸缎,我看你上次穿的是棉布裙,也不知绸缎做出来好不好。”

    云舒自然只说好,隆虑公主在旁打趣道:“你不知她选了什么颜色,竟然是翠绿色,也就她敢穿!”

    刘陵在旁不以为然的说:“我有一件暗紫色的上衣,总觉得太暗了些,到时候用暗紫色配绿色裙子,正好压一压,我觉得正好呢!”

    云舒心中想象了一下,紫色和绿色陪在一起,是十分大胆的撞色,没想到刘陵这么敢穿。

    说了好一会儿,刘陵终于说道真正的目的了。

    “云舒,你这次穿的裙子也很漂亮,明明是一样的衣和群,为什么穿在你身上,就这么不一样?”

    云舒站起来解释道:“这条裙子是高腰裙,腰身要比翁主身上的裙子高很多,会改变上身和下身的长度,所以看起来很不一样。”

    “哦,竟是这样!高腰裙的图纸,你可以也给我一份吗?”

    云舒笑着说:“这个不用什么图纸,跟普通裙子一样的做法,只是在量裙长时,要往上量一些,腰要做的宽一点,紧一点,这样免得裙子下滑。”

    刘陵一面看着云舒的裙子,一面点着头。

    女人之间聊起这些话题,时间过的极快,眼见就要到传饭的时间了,云舒便要告辞。

    大公子从猎场回来之后,先回房换下被汗浸透的外衣,而后去云舒房中找她。

    可云舒房中人影都没有,只有他早上给云舒的竹简,于是上前翻开确认了一番,果然是那个竹简,只是竹简上,在淮南翁主的名字上,画了一个朱红色的圈。

    大公子心中十分不安,淮南翁主是有名的厉害女子,皇后陈娇那样泼辣的女子,在刘陵面前都讨不了好,大公子十分担心云舒会在刘陵身上吃亏,于是匆匆往御宿苑赶去。

135、未料的死亡

    刘陵跟云舒谈的十分投机,云舒临走时,刘陵赏了她两匹宫缎,那是她才从刘彻那里得来的赏,转眼就送给了云舒。

    在技术发达的现代,云舒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

    但是在古代,宫缎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穿着宫缎做的衣服,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云舒得了赏赐,十分真心的谢了刘陵,这才跟墨清两人从御宿苑走出。

    墨清帮云舒抱着布匹,听云舒在他身边低声说着话。

    “看隆虑公主和淮南翁主的样子,并不像提前知道我在上林苑,特别是淮南翁主,对我如此亲和,又没有害我的道理。难道是我猜错了,并不是她们指使的?”

    墨清也不太明白,两位贵女的反应和言行都太自然了,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说:“再慢慢查看吧,毕竟人心隔肚皮。”

    云舒也是这样想,现在不用急着妄下结论。

    大公子急匆匆迎面走来,看到云舒,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依然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见到他,疑惑的问道:“我没事呀,怎么了?”

    大公子说:“我怕你去找淮南翁主,两人起冲突。”

    云舒说:“公子放心,淮南翁主对我很好,你看,这两匹宫缎还是她赏给我的呢。”

    大公子眼中闪放出惊疑的神采,没料到刘陵竟然会对云舒这样好。

    在一起往回走的路上,两人说起最近的事情,云舒将心中的推测,以及刘陵的表现告诉给大公子,大公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隆虑公主和淮南翁主若要杀你,又何必暗杀?”

    大公子一言点醒了云舒。

    是啊,两位高高在上的贵女,若要杀云舒,只用随便揪点小错误,就能将身为平民的云舒处死,何必派出死士和宫女去刺杀?大公子纵使有心保护她,也不一定斗得过皇室宗亲。

    云舒推测来去,心中只剩下一个她不太乐意看到的可能性。

    “大公子,你能帮我查一下淮南翁主身边都有哪些亲随吗?”

    大公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点头答应云舒会帮她去查。

    大公子负责这次生辰宴的举办,进出上林苑的人,他都有记录。

    他下午找来刘陵进入上林苑的记录,翻开一看,竹简上记载着她随行侍女八人,武士四十人,文士三人,

    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公子的目光在“文士晋昌、伍被、左吴”这三个名字上逡巡了一番,终是放下书简,起身往岁寒园走去。

    岁寒园里住的是各位赴宴宾客所带的亲随,淮南翁主的人也住在里面。

    负责守卫岁寒园的期门军卫士看到桑弘羊来到这儿,觉得十分奇怪,待他走近了,便主动行礼喊道:“桑大人!”

    桑弘羊冲卫士点点头,问道:“淮南翁主的文士在院内吗?我替翁主传个话。”

    卫士回禀道:“在,请大人随我来。”

    绕过一片矮松林,一个竹楼般的阁楼出现在大公子视线里。

    卫士在前介绍道:“淮南翁主的三位文士,就住在这里。”

    大公子让卫士退下,一个人站在松树的阴影下,负手而立。

    “晴川。”大公子低声唤了一声,一个人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树林里,身上穿着暗青色的衣服,右衽的领口上用黑丝线绣了两片羽毛,这是皇家暗卫——“暗羽”的服装特征。

    那名叫晴川的男子低头不语,静听着大公子的吩咐。

    “去把屋里的人引出来,但别让他们发现你。”

    “喏。”

    晴川悄无声息的退进了树林里,不过片刻,只听“叮——嘭”的一声巨响,园子右边的一个石质圆桌轰然倾倒,原形的石头桌面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哐当”砸在了地上。

    巨响引起来屋里的骚动,几个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三个男人,他们看到院子里石桌倒了,都惊讶不已,口中或惊讶、或淡漠的说着话。

    大公子扫视着屋内出来的几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蓝袍,留着小八字胡的青年引起了大公子的注意。

    其中一个文士对另两人说“晋昌兄、伍被兄,我们今天幸而没有坐在桌子旁,不然岂不是要把腿砸断?咱们还是快快告诉守卫,让他查看查看,别说是我们几个弄坏的!”

    大公子一直盯着灰蓝袍的青年,只听那人口中念念有词的说:“左吴兄,一张石桌子有什么要紧?别说是石桌子,就算是玉做的桌子,翁主也配得起,她怎会因此让我们难看?”

    另一人附和道:“晋昌兄说的即是。”

    大公子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牢牢的看着那个叫做“晋昌”的灰蓝袍男子,若他没有认错人,此人就是卓成!

    虽然已过了五年,虽然他头发长了并留起了小胡子,但是大公子看的真切,这个人,正是五年前的逃犯卓成!

    大公子捏了捏拳头,心道:原来是他回来了……

    同时,文士左吴出门去喊来岁寒园的卫士,让他们将倾倒的石桌抬走,并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伍被和化名为晋昌的卓成,则早早的回了屋。

    待园子重新归于安静之时,大公子再次喊来“晴川”,并吩咐道:“盯住晋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云舒闲来无事在房中看书,但却有些坐立不安,待她从窗中看到大公子从外面回来时,便笑着在窗户那里跟大公子打招呼。

    大公子走到云舒的房中,神色凝重的看向她。

    云舒被他看得奇怪,便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大公子正色的对云舒说:“云舒,卓成可能回来了。”

    云舒苦笑一下,她就猜到了,只是她不太想去验证而已。

    这世上最容不下云舒的人,卓成当排第一。

    云舒心知卓成的底细,他逃出长安,绝不会默默的度过此生,势必会攀附在一些权贵人的身边,以期卷土重来的机会,而淮南王刘安和淮南翁主刘陵这两个“绝代”人物,是极佳的人选。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寻找新的主人,也足够他换个身份回长安。我实在不愿意再见到他,若让我再看到他……这次我绝不会再忍让退步!”

    卓成三番两次的置云舒与死地,让云舒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她一味的躲避与卓成之间的矛盾,只会令卓成得罪进尺,到最后只会危害到她,乃至她身边的朋友。

    大公子见云舒说出如此坚决之话,便说:“我正派人盯着他,想要把他重新捉拿归案,亦或者是让他彻底消失,都可以,你想怎样?”

    在上林苑的猎场里弄死一个人十分容易,丛林深处有数不清的野兽,想造成一个“误入猎场,被野兽咬死”的假象,十分容易。

    也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只是云舒犹豫了……

    她是被卓成杀死,并再次重生过来的人。她不确定,如果她把卓成杀掉,卓成会不会再次重生,若让卓成的灵魂逃脱再生,跟放走他有什么区别呢?

    杀了他反而不是一个妥善的办法。

    “大公子,还是把他缉拿归案吧,若能让他在牢中渡过一辈子,则再好不过。”

    大公子微微皱眉,问道:“你确定这样放过他?他五年前能够越狱,那么就有可能做出第二次,把他送进牢里,并不能确保你的安全,还是……”

    云舒摇头道:“不行,他不能死!”

    大公子不解,云舒不方便多解释,只好说:“他现在还不能死,等我找到……找到一个完全的办法,再杀了他也不迟。”

    大公子听她言语不详,误以为云舒还要从卓成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所以要留他性命,只好答应了下来。

    当夜,大公子派人星夜赶往长安大理寺,去取关于卓成的追缉文书。因要捉的人是淮南翁主刘陵的文士,恐刘陵从中阻拦,大公子特地求见刘彻,将此事告之与刘彻。

    刘彻听完十分惊讶,问道:“阿陵的文士晋昌是逃犯卓成?”

    大公子点头道:“是微臣亲眼所见,正是当年那人。”

    刘彻微微有些犹豫,说:“人有相似,再说过了五年,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大公子虽没有验证过,但十分笃定的说:“正是此人,等将他捉拿归案之后,陛下可以查看他脖子上的印迹。”

    汉朝要受黥面之刑的犯人,会在其脸上用墨水刻上字。但在汉文帝时,黥刑就做了更改,男子变成颈上戴着铁制的刑具,去做苦役。

    虽然规定改变了,犯人逃过了脸上刻下刺青的终生耻辱,但实际在操作时,狱卒会把烧到通红的铁圈套到犯人的脖子上,脖子上便会留下烫伤的痕迹。

    卓成当年所犯之罪,订下的刑罚便是带着铁圈劳役三年,若无大人物关照,卓成必定是逃不过被铁圈烫的命运。

    大公子见刘彻仍然犹豫,不支持他捉刘陵的人,只好继续劝说道:“卓成此人,陛下是知道的,他当初被陛下、平阳长公主及田丞相所厌恶,足见此人狡猾恶毒,绝非善类,断然不能让他留在淮南翁主身边啊。”

    刘彻听了大公子的谏言,只好说:“那就捉了他吧,只是此事必然会得罪阿陵,她若一阵大闹,你必须给朕立即想出应对之策,听到没有?”

    大公子笑着应道:“喏!”

    原来是因为怕刘陵闹场子,才不愿意抓人啊!

    大公子派出的快马,一夜跑了一个来回,从长安取来了追缉令,同时,大公子带着刘彻口令,让卫青带领期门军前去捉拿晋昌。

    人算不如天算,大公子以为捉晋昌如同探囊取物时,卫青却告诉他:晋昌跑了!

    天色朦胧时,卫青领着期门军在黎明时赶到岁寒园,将大家从睡梦中吵醒,但这个时候,晋昌早已不见踪影!

    大公子十分不能理解卓成的失踪,他明明派了暗羽晴川在旁监视,人为什么不见了?不仅不见了,暗羽晴川怎么也没见回来禀报?

    待到太阳高升时,巡逻的卫兵在一片偏僻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弃尸,当大公子匆匆赶到时,他实在不敢相信,那具尸体,竟然是晴川!

    暗羽是刘彻手上的重要隐藏力量,知道暗羽存在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晴川算是暗羽中的佼佼者,在大公子看来,晴川的武功十分厉害,至少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晴川输在谁的手下。没想到,这一次输,竟然就输了性命!

    是谁杀了晴川?卓成、亦或是帮助卓成逃跑的人?在震惊和悲伤过后,大公子警觉的想到这个问题。

    不管是谁,都说明卓成已不再是五年前的卓成……

    “跑了?”云舒在屋里,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十分惊讶。

    卓成好本事,这么能逃,当初让他从牢里跑掉了,这回让他从上林苑里跑掉了!

    她看向帮忙传达消息的韩嫣,问道:“韩大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韩嫣摇头道:“桑弘羊正在彻查,他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让我来提前告知一声,让你不要跟你的护卫分开,千万注意安全。”

    云舒和墨清同时点头。

    因上林苑出了命案,此地不再安全,为庆祝刘彻生辰而来的宾客匆匆被遣散,圣驾也决定于三日后返回长安。

    上林苑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当中,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敢这个人。

    墨清倚在云舒房间的门框上,看着云舒忙碌的收拾返回长安的行装,时不时转头向园子的一个方向看去。

    “李军侯一直在附近徘徊,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墨清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云舒停下收拾衣服的手,抬头问道:“他?他在这附近徘徊干嘛?”

    墨清说:“应该是担心你吧。”

    云舒叹了一口气。自打前几天晚上无意间偷听到李敢跟韩嫣的对话,知道李敢喜欢自己后,云舒就不打算再跟李敢往来。

    一是不喜欢他的那个论调——大公子是因为跟他打赌才对云舒表白。

    二是云舒心中十分明确一点,若没有结果,就不要给别人希望。

    李敢跟她只见过几面,云舒根本不认为李敢对她有什么感情,顶多是觉得新奇,以及男人普遍都有的独占欲。

    既然如此,那么还理他做什么?

    云舒重新弯下腰,继续收拾没有折叠完的衣服,可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李敢的声音:“咳咳,有没有水呀?给口水我喝!”

136、不领情

    云舒转身对李敢行礼,规规矩矩的说:“李军侯请稍等。”

    而后默不作声的倒来一杯水,端给李敢,说:“李军侯请用水。”

    李敢有点发愣,他没见过云舒对她这么礼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疏远。

    他仰头把水灌下,擦了下嘴,说:“那什么……最近你注意安全,天黑了不要到处乱跑,听说上回你差点跑到猎场去,还碰到了狼,以后非要出门的话,把门口的侍卫带上。”

    不知什么时候,李敢竟然在云舒门口,安置了两个侍卫。

    李敢原本考虑到来赴宴的贵宾都有护卫,云舒一介平民,想来没有人保护她,而桑弘羊忙的焦头烂额,没空管云舒,于是就带着手下之人过来看看。

    可云舒却不打算领他的这个人情。

    她看了看那两个穿军甲的士兵,而后面无表情的对李敢说:“多谢李军侯关心,不过有墨清保护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墨清?”

    李敢这才向一直默立在一旁的墨清看去,只见这个穿着粗糙麻衣的青年额头上勒了一条两指宽的青布带,脚上穿着草鞋,是当下最普通的百姓打扮。

    不过他一脸方刚,目光内敛但有神,看那健硕的身形,的确像是个练家子的人,不过李敢以为他是普通的下等武士,有些怀疑的说:“这次死掉的士兵,武功高强,说明凶手更强大,只这一个武士能保护你吗?”

    云舒不想让李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便说:“我还没见过比墨清大哥更厉害的人,李军侯多虑了。”

    李敢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不信,笑道:“瞧不出来,这么厉害?反正闲来无事,要不让他跟我兄弟切磋切磋?”

    云舒询问的向墨清看去,墨清明白云舒想跟李敢疏远的心思,便对李敢抱拳,说:“请李军侯多多指教!”

    几人来到外面的院子里,李敢指向一名士兵,说:“你跟他过两招。”

    墨清站在一边没动,只说:“让他们两个一起来吧。”

    李敢讥讽的笑了一声,认为墨清有些不自量力。他带的士兵虽不是期门军中最厉害的,但也是上等士兵,在战场上,一个可以当五个甚至十个普通士兵用,他一个不入流的武士,竟然敢藐视他们!

    李敢心中想着,墨清这么狂,给他一点教训也好,于是让两名士兵一起上场。

    云舒觉得这个切磋没什么营养,她很信任墨清的能力,于是在屋内继续收拾衣服,只是时不时的抬头向窗外看一眼。

    兵器的撞击声响起,大概过了五六招的样子,墨清一拳又一脚,直接把两名士兵踢飞,而他手中,是他还没出鞘的剑,以及从士兵手上收缴上来的刀。

    “废物!”李敢有些难以置信,心中也有些怒气。输赢虽然是寻常事,但他没料到这两人竟然输的这么惨!五招而已,五招他们两人就被对方收缴了兵器,真孬!

    李敢二话不说,直接从一旁跳下场,对墨清说:“倒是我小看你了,来,咱俩切磋切磋!”

    云舒从屋内走出,阻拦道:“墨清一介平民,哪敢跟李军侯动手?李军侯别开玩笑了。”

    云舒怕李敢在墨清手上输的太惨,在手下面前丢了颜面。

    但李敢哪里听她说这些,他对着云舒摆摆手说:“男人间的事,你别管。武场之上,靠实力说话,来!”

    墨清还算比较尊重李敢,将剑拔出剑鞘,亮了武器,不像之前那一场,到结束都没亮剑。

    李敢也从腰间拔出了军刀,两人致礼后如猛兽一般扑向了对方。

    墨清从小学的就是近身搏击和剑法,而李敢从小学的是两军之间的战术、兵法,及战场上的拼杀和骑射。

    这次切磋,墨清显然占有优势,不过二十多招,李敢就已完全被压制。

    李敢好歹是飞将军李广亲自教出来的,凭着那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和韧劲,他竟一直坚持到四十多招,到最后,军刀不可避免的,还是被墨清踢飞了。

    李敢感觉到了墨清其实有所保留,并没有出狠手让他输的很难看。

    既已如此,他不好说什么,捡起军刀后,对墨清说了句“好功夫,在下佩服!”便带着士兵走了。

    云舒看着他败走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下子,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毕竟男人都很在意在女人面前丢人的事。

    墨清走回云舒身边时,云舒给他送上一杯水,笑着说:“墨大哥真厉害,辛苦你了!”

    墨清笑着喝了水,而后继续站到一旁,看着云舒收拾东西。

    大公子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脸倦容,他忙了两天一夜,丝毫没有休息,让云舒看的格外心疼。

    来到大公子房中,云舒帮大公子脱去轻甲,换上宽松的常服,大公子这才觉得浑身轻松,舒坦的坐下来后,这才开始吃饭。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些?”大公子问道。

    云舒摇摇头,她早已吃过,这儿在旁就那么看着大公子,也觉得很好。

    大公子一面吃饭,一面说起今天的事来。

    “死去的侍卫,是我的一名暗羽,我让他在岁寒园监视卓成,没想到却命丧他手!五年了,卓成变厉害了!”他担忧的看了云舒一眼,说:“不过你别担心,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说着,大公子态度坚定的握住云舒的手。

    云舒反握住大公子的手,说:“我也不再是五年前的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免,那么我已做好准备,与他全力一战!”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彼此温暖着。

    云舒微笑道:“其实……要认真对付卓成,我还是有些办法的,我有这个自信。”

    云舒的成长,大公子能够感觉到,她懂得培养手下人才、懂得编制交际网,懂得了利用……

    大公子一直都认为云舒是个聪明的女子,现在听到她能够自信的说她已不怕卓成,能够对付他,大公子心中觉得十分宽慰,却也有些失落。他忽然有些怕云舒成长的太快,若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依靠他,他又该怎么办?

137、引线(上)

    刘彻在上林苑住了一个多月,在发生了一件命案之后,于七月中旬摆驾回宫。

    随行的众人也随之回到长安,大公子在回长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韩家探望桑招弟。

    因是较为正式的拜访,桑家的老夫人、二夫人都一起来了,韩家也准备了宴席,让两家人一起热络热络。

    老夫人和二夫人在探望了桑招弟,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几句注意身子的问题后,便由韩夫人陪着去了前面花厅,坐下喝茶叙话。

    大公子叫上云舒来到桑招弟房中,这里只剩他们几个年轻一辈,更为自由轻松。

    桑招弟有了身子,虽然看起来跟以前没两样,但因为是双身子的人,在韩嫣的呵护下,显得格外娇弱。

    桑招弟坐在塌上,看着这一双人走近,眼睛中有欢愉的神情,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大公子向云舒表白的事情,韩嫣已经告诉了桑招弟,桑招弟即为弟弟高兴,也为他们两人感到忧心。

    大公子和云舒并肩而行,大公子手中提着一个盒子,是给桑招弟和未来外甥的礼物,他来到桑招弟面前,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对母子连心锁,说:“姐姐,这礼物是云舒挑的,送给你和我未来的外甥,愿你们平安康泰!”

    盒子里的一对金锁十分精致,锁边雕有祥云的图案,下面还挂着几个小金铃。

    桑招弟命丫鬟把礼物收下,招呼他们两人坐下,说:“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你多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大公子有些兴奋,坐下之后就问:“大夫有没有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桑招弟被她逗乐了,笑着说:“这才几个月,哪里就能知道是男是女?”

    云舒也在旁边笑着说:“陆先生说要五个月之后才能诊断是男是女,姑爷没有急,公子倒急成这样了!”

    韩嫣搂着桑招弟说:“我不急,我一点也不急,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云舒见韩嫣对桑招弟这么好,越发对他满意,在古代能够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这该多么难得!

    桑招弟却有些忧心的说:“一定要是男孩儿,你是独子,又不肯再娶,若生不出儿子,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韩嫣捏着桑招弟的手说:“这有什么,韩家又不指望我传宗接代,咱们自己过的好就行了!”

    韩嫣虽然是家里的独子,但他们家这一脉却不是韩氏的嫡房,他没有祭祀和传承的压力。

    韩嫣能这么体贴桑招弟,旁人看了都觉得幸福,只是桑招弟毕竟传统守旧一点,不管是为了韩嫣还是为了自己,还是更喜欢儿子一些。

    坐下聊天没一会儿,桑招弟就开始犯困。

    大公子看她精神不济,紧张的问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让陆先生住到韩府来照顾姐姐?”

    桑招弟忙摆手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困的厉害,总有睡不完的觉,你就别劳烦陆先生了。”

    “那姐姐就赶紧休息,我们不吵你了。”说完,大公子便起身要告辞。

    桑招弟对韩嫣说:“你带他们去园子里走走,我躺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韩嫣点头,让服侍的丫鬟进来伺候桑招弟。

    大公子和云舒随着韩嫣一起走到后院散步,夏天有点热,韩嫣便选了处临水的亭子,命人摆了瓜果,几人在那里坐下。

    云舒见池子里有一群色彩非常艳丽的红鲤鱼,便抓了一些果子,到水边喂鱼。

    韩嫣看了眼十几步之外的云舒,而后凑到大公子身边,对他说:“你姐姐昨晚知道你们的事情之后,担心了一整晚,怕老夫人和岳父那边不会同意。她的意见,让你还是娶个大户小姐,再把云舒纳进门,只要正妻选个性子柔和的,又有你疼爱云舒,她哪怕做小,也不会受什么苦。倘若你这样执意取云舒做正妻,只怕要闹翻天,云舒也不会好受。”

    大公子闻言就沉默了,只抬眼看着远处的云舒。

    良久,大公子才说:“让奶奶和爹同意我跟云舒的婚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时机不到,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和姐姐,得帮我们多瞒一段时间。”

    韩嫣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这个自然,我们不会乱说的,只是,你真有法子?”

    大公子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我从娄烦带回来的马镫和马鞍吗?那是云舒弄出来的东西。皇上正在下令招工匠打造,给所有骑兵都配上。等那些东西用上战场,打了胜仗,我就会帮云舒请功……而且,我想让云舒认薛泽为义父,到时候有了身份,什么都好说。”

    韩嫣大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平棘侯薛泽?”

    平棘侯薛泽是高祖功臣广平侯薛欧的孙子,此人颇有才学,但是却信奉“中庸无为”的行事准则,不朋不党,靠着朝廷的俸禄和祖上的荫庇,过着十分安定的生活。

    韩嫣乍听到薛泽的名字,十分不解,不知道桑弘羊怎么跟那位默默无闻的平棘侯扯上了关系,更不解为什么会选中这样一个没有交集的人。

    不过再一细想,韩嫣就明白了桑弘羊的用意!

    平棘侯薛泽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中年丧子,他唯一的儿子薛沁在二十岁的时候病亡,薛沁当时虽已娶妻,但没有留下任何血脉。

    如今薛泽膝下无人,正因如此,桑弘羊才选了他!

    韩嫣十分担忧的说:“薛泽此人十分不容易亲近,纵使你有意,他又怎么会愿意认云舒为养女?”

    大公子淡然一笑,说:“我那么一点机会……”

    韩嫣还要追问,可云舒已喂完鱼儿,转身走了回来。

    大公子低声对韩嫣叮嘱了一句:“此事暂不要告诉云舒,等我有七成把握,再跟她说。”

    韩嫣自然答应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喊你们过来看鱼你们也不理!”云舒说道。

    大公子不答反问,说:“什么鱼儿这么好看,倒把你迷的在那边待了那么久。”

    云舒笑着说:“里面有条白色的鲤鱼,它太厉害了,我想给周围的红鲤鱼喂些东西吃,谁知全被那一条白鲤鱼给抢光了,我投到哪,它游到哪,太没办法了!”

    大公子也跟着笑道:“它也不怕撑破肚皮。”

    前面有丫鬟过来请他们去宴厅,说是要开饭了。

    韩嫣问桑招弟过去了没有,丫鬟说已有人去请她了,于是他们三人才向宴厅走去。

    云舒众人走到宴厅时,老夫人跟韩夫人正聊的开心,大公子上前去给韩夫人见礼,老夫人就拉住大公子的手对韩夫人说:“我这儿孙儿,什么都乖,可偏偏在婚事上让我不省心。亲家夫人认识的人多,帮我留意些,若有什么合适的,就告诉我。”

    韩夫人当年被韩嫣折腾的够呛,知道孩子婚事没着落有多让人操心,便应下老夫人的话,说:“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物色物色的。”

    老夫人高高兴兴的入席做了,大公子却百般不是滋味,入席之后,一直向末席的云舒打量去,见她似是没听到老夫人和韩夫人的对话,他才略微放心。

    宴厅不算大,云舒又怎可能没听到那番话?

    但她不能有所表现,大公子虽喜欢她,可这件事还不能对桑家的人说,在外人面前更是要遮掩。这种不能见光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但她又想到,这点难受算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若连这一点都受不住,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大公子的表白?

    一面安慰着自己,云舒的心渐渐豁朗。

    待从韩家出来,云舒直接去了弘金号,大公子则陪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回家去。

    云舒离开了几天,虽有大平帮着处理,但有些非得她决定的事,都积累了下来。

    晚上有桑家的小厮来请她回去吃饭,她都推辞了,一直忙到深夜。

    一盏豆灯在账房里闪着微弱的光,云舒手中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好不容易把帐都做完了,她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好饿。

    “墨大哥!”云舒知道墨清一定在房外等着他,便扬声喊了一下,谁知推开门的却是大公子!

    “公子怎么来了?”云舒讶异的问道。

    大公子走到她身边,问道:“见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就过来看看。事情都做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云舒摇头,说:“都做好了,我正准备喊墨大哥锁门回去呢。”

    “嗯。”大公子将云舒从地上拉起来,云舒原本盘腿坐在地上,空腹忙了这么久,起身时突然眼前一黑,脑部供血不足了。

    她摇晃了两下,一下子抓住大公子的手,倒在了她怀里。

    大公子大骇,忙问道:“怎么了?云舒!”

    云舒闭着眼睛,摇手说:“没事没事,起来的太猛了,头一下子晕了。”

    大公子把云舒揽在怀里,说:“要不我跟爹说一说,让你把账房总管的职务辞了吧,何必这么辛苦?”

    云舒睁开眼睛,急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每天有点事情做,生活才有意思,我不辛苦,只不过这几天积累的事情多了,偶尔累这么一次,不要紧的。”

    见她坚持,大公子也不再多说,便牵着云舒的手往回走。

    路上,大公子突然跟云舒提起一件事:“阿楚很想进宫做医女,陆先生见她坚持,便求到了我面前,让我想办法把阿楚送进宫。”

138、引线(下)

    云舒有些怔住了,没想到阿楚还是选择了入宫这条路。

    大公子分析道:“我想了想,若阿楚就在家里跟着父亲,等大了,择户差不多的人家嫁为人妇,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若进了宫,凭陆先生教她的医术,以及她的聪明,说不定能成为女医官,到时候出宫也能嫁个好人家。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好事。”

    云舒知道大公子说的有道理,可她对皇宫那个地方,有着先天的抵触,很怕阿楚进去会有危险。

    “她还小,皇宫里面规矩多,她进去万一犯错被人欺负怎么办?阿楚虽不是桑家的女儿,可从小在桑家长大,也是小姐般养着,从没受过欺负的。”

    大公子解释道:“这点不用担心,阿楚跟着陆先生去过几次馆陶公主府,大公主见阿楚伶俐,很喜欢她。若阿楚要入宫当医女,还要借助馆陶公主的帮助,到时候有皇后在宫内照顾阿楚,想来无恙。”

    云舒心中算了算,近些年,后宫还是陈娇的天下,纵使刘彻现在很喜欢卫子夫,但是在卫子夫生下儿子之前,后宫一直是陈娇说的算,阿楚若真有皇后罩着,自然不用怕。

    不管阿楚要走哪条路,那都是她的前程。云舒纵使担心,也没道理去阻拦她,何况现在里外都安排好了,云舒便同意了。

    “可是有一点……”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一点,必须先跟大公子说清楚:“馆陶公主和皇后之所以青睐陆先生,是希望陆先生能够治好皇后的身子,让她怀上龙嗣,可是皇后注定终身无子,若最后皇后怪罪下来,对陆先生翻脸怎么办?”

    “皇后终身无子?”大公子很奇怪云舒怎么能说出这样确定的话来。

    云舒自知失言,便说:“我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结婚这么多年,要能怀上的话,早怀上了。万一皇后不能生,怪到陆先生头上怎么办?”

    大公子淡然的笑了笑,说:“纵使皇后生不出孩子,她也有需要陆先生和阿楚帮忙的时候,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云舒听了这个话,默然。

    只要陆先生父女还有利用的价值,陈娇就不会对他们怎样吗?云舒真的很难想象,阿楚以后进宫,会被皇后怎样利用。

    太医院,那是个敏感而危险的地方啊……

    大公子就知道告诉云舒之后,她会有很多担忧,不过有些事,他已决定,眼下只好劝云舒接受。

    “馆陶长公主明天下午会光顾弘金号,到时候我也会过来,你把馆陶长公主请到后院休息,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自从窦太后去世,窦家衰败之后,刘彻最恨的人,就变成了陈家。大公子是刘彻的人,刘彻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跟皇后一族有任何牵扯,所以跟馆陶公主会面,大公子显得格外谨慎。

    云舒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馆陶公主明天下午会来弘金号?”

    大公子轻轻一笑,说:“还不是因为你!平阳长公主买了弘金号的玉饰,而后就怀孕了,这个消息传到隆虑公主耳中,她也当了真,便从弘金号买了玉送给皇后。馆陶公主自然也知道了,她便向陆先生打听,问是否有这个事,陆先生比较巧妙的圆了这个说法,馆陶公主就说明天下午要来弘金号,亲自挑选玉器送给皇后。”

    云舒没料到一件巧合之事,竟然会带起这么大的反应,若再来几个人怀孕,弘金号的玉岂不是成了“求子玉”?那真是要赚大发了!

    “陆先生怎么跟馆陶公主说的?若皇后没怀孕,可不能怪咱们的玉不好啊!”

    大公子说道:“你还不知道陆先生?他是个稳妥的人,自然不会一口保证会得子,只说玉石本就有调理经络、疏通脏腑的功效,戴一戴,没有坏处。”

    果不然,翌日下午,两排侍卫开路,引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弘金号的门口。

    馆陶公主是皇后之母,皇帝的姑母,地位丝毫不比王太后差。

    罗三爷紧张而又兴奋的将店里清了场,而后将店里所有的珍宝都摆出来,供馆陶公主挑选。

    馆陶公主捡自己喜欢、寓意吉利的挑,丝毫不在乎价钱,让罗三爷高兴的合不拢嘴。

    云舒适时的对罗三爷说:“仓库里还有一批刚刚制作好的新货,还没来得及运到店里。罗三爷不如请公主去店里歇一歇,我现在就派人将那批货运来,到时候再让公主选一些。”

    来了这么大一个买主,罗三爷自然点头同意,一面让人请公主进去歇息,一面让人去运货物。

    待馆陶公主听说还有新货,反正闲来无事,便在后院稍作歇息,等他们把好货送过来。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在门口向她请安,她抬头一看,讶异道:“桑侍中?”

    对于这个肯耗尽家财来给刘彻修上林苑的侍中,馆陶公主有所耳闻。最早听到桑弘羊的事时,馆陶公主只觉得他疯了,花尽祖辈赚的钱,只为了给刘彻修个玩闹的场所。

    可后来接二连三得到的消息,刘彻不断的利用皇权给桑家的生意疏通关系,不仅金店开进了长安,而且在铸币、铁盐、茶叶、米油、矿场等诸多生意上,也对桑家多有照顾。

    做这些生意,官场上没有人照拂是不行的,可谁能有直接被皇上关照的桑家厉害?依目前的发展态势,桑家很快就会把建造上林苑的钱成倍的赚回来!

    而且刘彻对桑弘羊十分器重,他在官路上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对于这些聪明而有前途的后生,馆陶公主从来都不会拒他们与千里,反而会和蔼的与他们打招呼。

    外面,仓库的玉器已经送了来,罗三爷命人将玉器收捡出来,准备给馆陶公主捧进去,谁料云舒拦着她,说:“大公子在里面呢,等一会儿吧。”

    罗三爷也是个人精,几个眼神,他已明白了一些,忙让众人退下,连端茶倒水的人都不准他们靠近打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馆陶公主才和大公子从房内出来,馆陶公主脸上的表情很高兴,看来跟大公子相谈甚欢。

    馆陶公主又挑选了几件玉器,准备结账回府,谁料大公子却免了她所有的单子,将满满两箱、价值千两的玉器全都送给了馆陶公主!

    罗三爷愣了,云舒也愣了,众人都以为是个大客户,谁料钱没赚到却赔了这么多货!

    云舒虽知道大公子是有求于馆陶公主,却没想到他下这么厚的血本。

    送走馆陶公主之后,面对罗三爷的震惊和云舒的不理解,大公子只是淡笑着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云舒只好努力淡化那千两银子带来的震惊,把它看成一种投资,等着它日后的收益……

    馆陶公主上车之后,从低笑渐渐笑出了声。

    一旁的贴身侍女被她这种仪态弄的有些莫名,便轻声唤道:“大公主……”

    馆陶公主收了笑声,说:“给皇后送个信,我明天进宫看她。”

    “喏。”

    最近馆陶公主和皇后很头疼,因为卫子夫的原因。

    刘彻宠爱卫子夫,三年如一日不曾改变,让皇后嫉妒的就快疯了。

    在刘彻还未亲政时,馆陶公主对尚是宫女的卫子夫出过手,弄掉了她的一个孩子。

    可卫子夫现在贵为夫人,在窦太后去世之后,馆陶公主在后宫的势力日渐缩小,皇后母女很怕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在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桑弘羊找到了她,给她们送来了一个医女!

    这不是最让馆陶公主高兴的,最最让馆陶公主满意的,是桑弘羊本人。他向馆陶公主示好,那便是向皇后示好。一直以来,馆陶公主都认为刘彻身边的亲随,不可能被自己利用,没想到,这个最有用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在平阳长公主府中,穿着便衣的刘彻,正在平阳公主刘娉房中探望她。

    平阳公主穿着宽松的红色衣衫,靠在床边,说:“彻儿,这次你生辰宴,姐姐没有去,你不会怪姐姐吧?”

    刘彻忙摇头说:“朕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皇姐有了身孕,自然该好好休养,怎么能让你四处奔波?生辰宴年年都有,姐姐的身子却不一样,要好好保重才是!”

    刘娉心中高兴,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彻儿知道体贴人了。”

    刘彻怪不好意思的,说:“朕以前难道对皇姐不好吗?姐姐府上可缺什么东西?只管跟朕说,朕让人送来!”

    刘娉眉眼转动,想起一事,说:“东西我倒不缺,只是有一事,我要求彻儿做个主!”

    刘娉不轻易开口求人,刘彻惊讶了一下,问道:“是何事?”

    “彻儿还记得蔚儿那孩子吧?自从奶奶去世后,她一直跟着我,如今她也大了,该嫁人了。前段时间,我从她口中探听到,她似乎对桑侍中颇为心仪,彻儿不如做件好事,成全了他们两人吧!”

    刘彻没料到是这件事,颇为惊喜的说:“哦?还有此事?”

    刘娉笑着点头。

    刘彻心中高兴,他本就愁着桑弘羊不娶妻的事情,若他真的跟刘蔚情投意合,这就太好了。

    “行,这是就包在朕身上!”

139、赐婚?

    七月十五日大朝过后,刘彻将桑弘羊单独留在了宣室殿。

    大公子以为刘彻单独找他是有事要吩咐他做,于是安静的候命,谁料刘彻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是:“桑爱卿,听说你跟临江翁主认识?”

    大公子不明白刘彻怎么突然提起临江翁主,十分疑惑而不确定的说:“临江翁主曾随平阳公主光临过弘金号,我恰巧在店中,有过一面之缘,倒也算不上认识。”

    刘彻心想他还很含蓄,于是追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侄女如何?”

    大公子心里的警钟响起,忙说:“临江翁主乃金枝玉叶,非我等能够随意评论。”

    刘彻笑了一笑,说:“这有什么不能评论,有人请朕给你和临江赐婚,不知道你是否珍视临江,朕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

    大公子心中大呼“不好”,竟出了这样的事!

    “皇上!微臣出身低贱,配不得临江翁主这等金枝玉叶,望皇上给临江翁主另择佳婿!”

    刘彻脸色变的不太好看,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莫非是嫌弃临江的出身?她虽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但也是宗室之女,你娶了她,断然不会折辱你的身份!”

    “微臣不敢!”大公子头上微微冒出冷汗,这种事情若不解释好,刘彻只怕对他会有成见,于是他斟酌道:“微臣并非势利小人,断不会因为临江翁主父母早亡而看轻她,但微臣正是为临江翁主着想,才不愿答应此事。皇上您也明白,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如果微臣勉强娶了临江翁主,那就是两个人一生的悲哀。”

    这句话戳到了刘彻的软肋。

    刘彻当初为了皇位,依父母之命娶了陈娇,两人磕磕绊绊数年走到今天,不光没有日久生情,还磨光了早年的积累的亲情,想来他也觉得心凉。

    他再一回味,此事由平阳公主提起,只怕是临江一个人一厢情愿。

    他细细琢磨道:“桑爱卿,你至今不愿娶妻,究竟是何缘故?”

    大公子不愿欺君,但也不能不回答。若他一味隐瞒,万一他又要赐婚,那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他只得说:“微臣心中已有意中人,只是……因为各种缘故,一直未能成亲。”

    “哦?还有你搞不定的事?是哪家小姐,说来与朕听听!”刘彻来了兴致。

    “陛下……”大公子颇为无奈的说:“此事还未能有头绪,微臣怎能随意说?”

    刘彻倒也干脆,说:“罢了罢了,反正朕要喝你的喜酒,你别让朕等太久了!”

    大公子笑着说:“微臣谨记,一定尽快!”

    说完这些,大公子想起正事要说。

    他原本就有要事要禀报给刘彻,于是上前汇报道:“皇上,那件事……晴川暴毙在上林苑一事,微臣已查出一些端倪。”

    对于暗羽成员之死,刘彻十分关心,毕竟暗羽是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暗卫,若有人能随意斩杀暗羽,那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查出什么了?”刘彻收起之前说笑的神情,认真的问道。

    大公子凝重的说:“依晴川的死状和伤口分析,他是被人从背后勒住,一剑封喉。晴川的武功,陛下你也清楚,断然不可能在有人靠近的情况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还是一招毙命!依微臣推测,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熟人!”

    刘彻的眉头拧紧了,这种结论比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还要可怕,内部人员竟然出了问题!

    “可有盘问众人当晚都在做什么?”

    大公子说:“各院落锁之后,并未有人出入,唯有期门军巡查之人,有出勤记录。不过当晚各队并没有缺人,只是有一事……”

    “什么事?”

    大公子目光闪烁,似是有难言之隐。

    刘彻正色说道:“殿中只有你与朕二人,在朕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大公子低声说道:“那晚卫大人曾单独离开过半个时辰,他说卫夫人找他有急事,他奉命而去。因是卫夫人给他作证,微臣也不好深究。”

    刘彻右手的五指渐渐收拢,在桌面上捏成了一个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突然笑道:“哦,朕记起来了,那一晚子夫招卫青前来,朕也是知道的。你不必再多追究此事了……”

    大公子应声退下,心中却敲着细鼓……

    刘彻最后说的话,分明就是在替卫青掩饰,他是知道真相还是无条件的信任卫青?

    不管是那一种结果,大公子都要再思量思量……

    在古老而淳朴的古代,名人效应的作用相当明显。

    在平阳公主、临江翁主、隆虑公主、淮南翁主、馆陶公主甚至皇后都用了弘金号的饰品后,弘金号一跃成为长安贵妇小姐购买首饰的首选品牌。

    云舒每天忙碌个不停,帮众人推选首饰并整理账务,偏巧时常有贵人邀她过府小聚。有的是送首饰上门,有的是定做首饰,还有淮南翁主这种……纯粹属于没事添乱,非要云舒过去看她新作的几身衣服。

    淮南王的封地虽远在南边,但他在长安置有房产,刘陵正是住在淮南王府的别院中。

    云舒被淮南王府的仆妇领入绿意盎然的小院中时,刘陵正在三四名女子的服侍下更换衣服。

    刘陵见云舒来了,忙招手说:“云舒快来,看我的留仙裙和高腰裙!”

    这两样裙子都是依照云舒所说的样式来做,刘陵很怕有哪个地方做错了,非要让云舒看看。

    古代的针线绣工非常强大,这两件样式虽是新样子,但一点也不难,云舒看了看,并没有做错,只是对刘陵选的颜色颇为感叹。

    她果真做了一件翠绿色的留仙裙,上面配了紫色的上衣。高腰裙则是做了一件大红色的,配了黑色滚金边的上衣。

    “好不好看?”

    云舒自然笑着点头说:“好看,只是颜色太华丽了一些,不适合平日穿,若是参加宴会,倒是不错。”

    刘陵嘴角一扬,说:“我正是要进宫赴宴!若皇上还敢说卫子夫是最漂亮的女人,我定然不依!”

    咦?刘陵怎么跟卫子夫争风吃醋了?

    云舒心底起疑,但也未追问。

    【小羽过年回来啦,终于可以抱着电脑安心码字了~】

140、敌明我暗

    刘陵试穿新衣正高兴着,突然有仆从隔着竹帘在外禀报有传信送到。

    刘陵伸手接过信笺,看完后气的把竹简摔在地上。穿着竹简的藤线被摔断,竹片散了一地。

    云舒吓的一惊,好家伙,刘陵喜怒无常,情绪变化的也太快了些吧!

    刘陵对着竹帘外的仆从吼道:“带下去、带下去,不管他是留在长安还是回淮南国,总之别让我再见到他!”

    外面的人轻声应下,然后蹑手蹑脚的退下。

    刘陵气的在房内走动了好几圈,这才把嘴一撅,坐在云舒面前说:“出了一点事,让你看笑话了。”

    云舒微笑道:“若能为翁主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刘陵想了想,说:“其实这事你也知道一些,就是上次在上林苑,陛下突然派人抓我身边的一名叫晋昌的文士,说他是逃犯。我原本不信,与陛下大闹了一场,谁知我那文士当晚就逃了,把自己的罪名给坐实了,让我在陛下面前丢尽了颜面!偏偏晋昌他又跑回来找我,我原本想把他撵回淮南,谁知我父王却坚持要我把他留在身边,真正气死我了!”

    晋昌……就是卓成吧!

    云舒心底想了想,对刘陵说:“翁主不必生气,此人既然畏罪潜逃,说明他心中有所惧怕,但他敢回来找您,说明他有所依仗,再看淮南王的反应,即可说明,淮南王一早就知道他是待罪之身并打算掩护收留他。能让淮南王冒险至此,足以说明晋昌此人有些让淮南王特别难以割舍的才能。即是如此,翁主怎不先见一见他再说?”

    刘陵听云舒讲的十分有理,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

    当初她要来长安玩,淮南王担心她贪玩过头做出无稽之事,就派了几名文士在旁辅佐。刘陵嫌那几人碍眼,原本就不愿意看到他们,更别说好好谈话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见他一面,也算是给你面子了。来人,传晋昌!”

    云舒脸上带着微笑,端坐在竹帘之后,看着卓成被人从院里带领进房中,心中忽觉得好笑,这一回,卓成在明,她在暗,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境况!

    刘陵、云舒二人,一主一次坐在竹帘后,卓成在门口跪下,非常诚恳的向刘陵请罪。

    刘陵冷哼一声,说:“你这等罪人,竟敢欺瞒我,也不知你如何蒙骗我的父王,竟然他留你在身边数年!”

    卓成表忠心的说道:“我对王上和翁主的赤诚之心可昭日月,绝无故意欺瞒之意!往事过错,非我能够改变,不过日后,我定当竭尽全力为翁主分忧解难!”

    刘陵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那你且说说你有什么能力为我排忧解难?”

    卓成思索了一下,直起身子满脸自信的说:“鄙人不才,对天下形势有几分把握,对要事走向有几分推断,对达官贵人的运势也有几分估测。”

    云舒听着觉得好笑,卓成竟然把自己装成了一个未卜先知的算命之人了……

    刘陵听他说了,有些好奇,有些不信的问道:“哦?那你且说说,京城里要发生什么大事?我又会有什么运势?”

    卓成下巴上已留起了一小截胡须,他作势捏了捏胡须,说:“不出百日,皇上必定要调兵遣将,将李广、程不识二位将军调往边郡。而翁主你……”

    他笑了笑,不言语。

    刘陵瞪圆了眼睛,问道:“我怎样?你怎么不把话说完?”

    卓成低笑着说:“鄙人如实说了,怕翁主生气……”

    刘陵眉头一扬,说:“你若说准了,我自然不怪你,若说不准,我要你的命!”

    卓成不慌不忙,说:“翁主红鸾星动,只是‘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翁主心中的多情人却似无情,对你多情之人,翁主又似无情……”

    关系到刘陵本身的事,刘陵听的格外认真。

    “你的意思是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但我不喜欢的人却偏偏喜欢我?”

    卓成点了点头。

    刘陵却显的十分苦恼,并焦躁。

    她纠结了一会儿,挥手对卓成说:“你下去,若你说的两件事都应验了,我自会把你奉做上宾,不然的话……你洗好脖子,本翁主可不是那么好戏耍的!”

    卓成说的两件事都是历史有记载的,第一件调遣李广和程不识两位将军去边郡,是为明年的“马邑之围”做准备;第二件关于刘陵的私事,却说的是刘陵和刘彻的绯闻,以及刘陵和丞相田蚡之前的隐秘私情……

    看了卓成的表现,云舒大概就明白了卓成这几年,是靠着什么样的路数存活下来,心中也渐渐有了对付他的计谋……

    刘陵见云舒坐在旁边不说话,便问她:“云舒,你看晋昌这个人怎么样?”

    云舒笑着摇头道:“我不懂这些,哪里看得出来呢!”

    刘陵想想也是,云舒不过是个生意场上的管事,也不是什么都懂,便说:“那你先回去吧,我晚些时候还要进宫一趟,今天要你过来陪我试衣服,耽搁了许久,改天我再去找你玩!”

    云舒施礼退下,回到弘金号继续忙碌,同时派出大平,让他联系胡壮,盯好田蚡一家人。

    傍晚宫中传出信儿来,大公子晚上要帮皇上张罗家宴,不能回来用饭,让云舒陪着老夫人和二夫人自行吃晚饭。

    云舒晚上回到桑府,服侍老夫人和二夫人吃过晚饭,依然不见大公子回家,看来这个皇家晚宴开的十分尽兴。她估摸着,刘陵之前说她要进宫,八成也是为这个家宴,难怪要赶着试穿新衣服。

    想到刘陵之前急着穿新衣跟卫子夫比美,也是为了吸引刘彻的注意力吧?

    云舒原本以为刘彻跟自己姑姑的女儿结婚已是近亲乱伦,现在想想,刘陵和刘彻可是叔伯堂兄妹,他们更疯狂!

    在云舒想着刘陵和刘彻堂兄妹俩之前的野史绯闻时,未央宫中,却因她而引发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争端……

141、宫宴

    龙首原的未央宫中,灯火辉煌,一片光明。

    当刘陵穿着大红的高腰裙,乘坐她的粉绢香车来到宫门前时,正巧遇到了在宫门前走下马车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怀有身孕,虽然未显身形,但刘陵已喜气洋洋的走过去,虚扶住她说:“皇姐你身子不便,怎么来啦?”

    平阳公主微微颔首示意,说:“阿陵,你也来啦。之前母后身体抱恙,我因怀有身孕,没能进宫探望,现在为了庆祝母后身体痊愈而设下家宴,我自然要来。”

    刘陵知道怀孕的人不论亲疏,一定要避开病人,于是笑着应道:“皇姐说的也是!”

    说话间,又有一人从平阳公主的马车上走下,刘陵定睛一看,是临江翁主刘蔚。

    刘陵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侄女不是很熟,刘蔚向她施礼,她只示意的笑了笑,便跟平阳翁主二人携手并进,往承寿殿走去。

    承寿殿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在长安的皇亲国戚,只是皇上、皇后、太后三人还没到场,已到场的宾客因都是自家人,气氛倒算活络,于是几人聚做一堆话起了家常。

    平阳是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又怀有身孕,于是成了话题的核心人物。

    临江翁主刘蔚在旁默默的站着,宛如平阳公主的婢女一般,不言不语,关注着她的状态,很怕平阳公主身体不适发生什么意外。

    前不久刘彻生辰,江都王和他的王后齐氏一起进宫朝贺,并留在长安小住,这次宴会,江都王夫妇也参加了,齐王后此时正在平阳公主附近,祝贺着平阳。

    齐王后早年跟刘蔚的母亲有些交情,她见过刘蔚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看到平阳公主身边的少女很像刘蔚,观其外观,她穿着不凡,但气度却不似皇女那样泰然大气,便犹豫的问道:“平阳,你身边的女子我看着好生眼熟,难道是蔚儿那丫头?”

    平阳公主伸手拉着刘蔚靠近了几步,笑着说:“可不是,临江如今长大了,您怕是不认识了吧?”

    想起刘蔚父母的死,齐王后心中颇有些难受,刘蔚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齐王后对她生出了几分关切之意,于是强笑着说:“果然是蔚儿,几年不见,长大成人啦,来让我看看!”

    刘蔚怯怯的走过去,被齐王后拉着手打量了一番。

    齐王后心道,刘彻姐弟是害死刘蔚父亲的元凶,他们对刘蔚的照顾,只怕没有几分真心,刘蔚如今大了,没人做主,她便想为刘蔚出几分头。

    这样想着,齐王后笑着问平阳公主:“蔚儿今年有十五六岁了吧,可订了人家?”

    平阳公主知道齐王后跟临江王后之间颇有私交,现在齐王后这样问她,显然是不放心把刘蔚交给她抚养,于是勉强的笑着说:“正在为她的婚事张罗,我才跟陛下说,让他给蔚儿赐婚呢!”

    齐王后很关切的问道:“是哪户人家?”

    平阳公主不是很想回答齐王后的话,一是因为赐婚之事还没有回音,她不是特别确定,更主要的是因为齐王后让她很不舒服,好似怕她会给临江找个差人家胡乱嫁掉一样!

    刘蔚在一旁听到她们的对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赶紧小步走到平阳公主身边,揪住她的衣角惊慌的说:“姑姑……我、我不嫁……”

    刘蔚是因为害羞和胆怯,说出小女儿姿态的一句话,但听在齐王后耳中,就以为是平阳公主选的人家不好,顿时带着怒意和质疑,看向平阳公主。

    齐王后心中怎想,平阳公主通过齐王后的眼神,已猜了出来。

    她不能让他人误会她,于是忙拉着刘蔚的手说:“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姑姑给你选的人家,就是你心里中意的那一个,这样你还不嫁?”

    “我中意的?”刘蔚先是疑惑,继而羞红了脸,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蔚儿没有,姑姑你取笑蔚儿干嘛……”

    她的这番姿态摆出来,众人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意?

    齐王后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礼貌的虚扶着平阳公主,将她请入席位,并小声问着男方的情况。

    平阳公主卖着关子说:“这门亲事成不成还要等陛下的回话,我现下也不好乱说,此事虽然比较稳妥,但万一不成,我又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蔚儿的名声?”

    齐王后欢喜的说:“正是、正是,是我疏忽了……”

    殿外一道寺人的通报声打断了殿内众人的说话声。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闻音,众人纷纷入席,分列两侧跪坐并低头弯腰恭迎三位正主的大驾。

    王太后大病初愈,脸色微微有些蜡黄,但喜庆的深红色衣服给她的脸色填了几分红润。刘彻穿着黑红相间的袍服,而皇后陈娇则穿着明黄的汉服。

    他们三人在上席坐下之后,晚宴正式开始,有乐工敲着钟磬奏乐,宫女静悄悄的上菜,也有人出列上前问太后安好。

    平阳公主自然是头一个上前的。

    王太后一看到平阳,忙说:“娉儿免礼,快上前来!”

    平阳公主走上前依偎在王太后身边,问道:“母后身体好些了吗?女儿一直想进宫探病,但大夫和宫人都不允,母后让女儿好生牵挂!”

    王太后宠溺的说:“傻孩子,你怀着孩子,怎么能来看病中的我?你爱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母后现在大好了,你别担忧了。”

    “嗯!”平阳公主笑着点点头,又望向旁边的皇后陈娇,似笑非笑的说:“听说皇后在母后生病期间,在榻前伺候汤药,真是辛苦皇后娘娘了。”

    陈娇原本无波的脸庞突然绷紧了,她抿嘴瞪着平阳公主,猛的把手中的酒杯磕在桌案上。

    平阳公主这句话纯属挑事,皇后连太皇太后和馆陶公主生病时,都没有伺候过汤药,怎么会去伺候婆媳关系不太好的王太后?平阳公主是在反讽她,她当然听出来了。

    承寿殿的气氛突然紧绷了几分,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声娇笑从席间传了出来,众人寻声看去,是刘陵站起身走了出来。

    “阿陵给太后娘娘、陛下、皇后请安!”

    刘彻感激刘陵出来救场,笑着说:“阿陵不必多礼,今晚是家宴,大家都随意一些。”

    刘陵自然不跟他多礼,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嘟着嘴说:“陛下,你看我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好不好看?是用你上次赏的宫缎做的。咦,细看下来,我们两人今日的衣服好相似,陛下这身衣服,莫不是也用那匹宫缎做的?”

    她不说众人并没注意,现在一说,众人纷纷点头。

    刘彻跟刘陵身上的衣服面料、花色一样,而且更巧的是,两人都是上黑下红的装扮,乍一看,倒像是故意做成一样的。

    刘彻微微愣住了,他没料到会这样。

    刘陵却因为衣服的事情高兴的不得了,忙说要给刘彻敬酒。

    皇后陈娇在旁气的要把自己手心抓破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阳公主故意挑逗她也就罢了,现在偏偏让她看到刘陵跟刘彻两人眉来眼去!

    外人看来,刘陵生性活泼并不拘小节,跟刘彻是兄妹情谊,但是陈娇跟刘彻从小长大,没少撞到他们两人的“奸情”!

    少年之时,刘陵与刘彻牵手、拥抱,毫不避讳;刘陵有次落水,刘彻去救她,反被刘陵拉下水一起戏耍;更有甚者,他们还一起在榻上睡过午觉。

    想到过往的种种,陈娇心中的醋意横生,看向刘陵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厉害之色。

    “陵妹妹,你的酒喝慢点!”陈娇冷笑着说,“这次你若喝醉了,可没有人把你抱上床。你醉醺醺的回去,若出了意外,让陛下怎么跟淮南王交代?”

    众人都没料到皇后会对一个未出阁的翁主说这样的话,气氛又冷了下去。

    刘彻与刘陵对望一眼,心中都明白陈娇暗指的是什么事,一时间有些尴尬。

    平阳公主适时的说:“阿陵别怕,醉了有皇姐送你回去。”

    两人合伙起来对付陈娇的态度太明显了,若让这三个女人继续这么闹下去,晚宴只怕会不欢而散,刘彻赶紧出来说:“今天是为了庆祝母后身体康复,你们谁也不许多喝,朕待会还有事情与你们单独谈谈,你们先退下去吧!”

    刘陵猜到刘彻找她是为了晋昌之事,平阳公主也猜测着刘彻要跟她说刘蔚的婚事,于是抖熄了战火,温顺的退了下去。

    刘彻打发了那两人,陈娇却依然板着脸,说:“你要与她们说什么?”

    刘彻闷叹了一口气,陈娇疑心极重,且醋意很大,他若不明白的告诉陈娇,只怕她会因为刚刚等事,当场闹的晚宴不可开交,便简单说了一下。

    “在上林苑死了一个护卫,此事跟刘陵有些关系,但又不能声张,朕先问问她的话。另外皇姐让朕给临江说门亲事,这件事不成,朕总得跟皇姐说说。”

    见刘彻好言好语的解释着,陈娇这才觉得有面子,高兴了起来。

    “她们真讨厌,总是给彻儿你添乱!”

    刘彻见她这样得意,叹了一声,说:“你们原本是姐妹,何必说这样的话?”

    陈娇不乐意了,回嘴说:“你看看她们如何待我?那是姐妹吗?”

    刘彻不想吵得下面的人都听到,便摇头息事宁人不再说话。

    宴会完毕,刘蔚在偏殿等平阳公主,因跟她的婚事有关,她显得格外忐忑。

    而在内殿中,平阳公主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什么?他不愿意?”

    刘彻点头说:“他有意中人了。”

    平阳公主追问道:“是谁?我不信能比蔚儿尊贵!”

    刘彻有点头疼,他没女人这么追根问底:“桑爱卿没有说。”

    “哼,没有说是谁?我看他是嫌弃蔚儿无父无母吧?也不想想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商人出身,我是念在陛下你重用他的份上,才提起这门亲事,没想到他这么不自量力!”

    刘彻颇为偏袒大公子,便说:“皇姐也不必多想,婚姻之事的确不可强求。你别生气,注意保养身子。”

    平阳公主气冲冲的从内殿走出来,看到守候在殿外的大公子时,狠狠的冷哼了一声,而后甩袖离开。

    大公子身旁还站着刘陵,刘陵并不知道平阳公主冷哼是为什么事,一时满头雾水。

    “翁主,请。”

    大公子将刘陵请进去见刘彻,然后关上门重新候在殿外。

    刘陵进了内殿之后,就问道:“皇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生那样大的气?”

    刘彻头疼的说:“你别问了,她生气的事与你不相干。”

    刘陵眼珠一转,娇嗔的说:“陛下就告诉我吧!我最近时常跟皇姐走动,万一我不小心说错话惹她生气就不好了,陛下给我透露一点,我也好知道什么不该说。”

    刘彻身边很多女人,但是没一个像刘陵这般直截了当而娇嗔有风情,面对她的撒娇,刘彻经常会觉得难以应付。

    “罢了,此事朕告诉你,但你切不可外传……”

    刘陵听后颇感到惊讶,但也没做评论,转而问起晋昌之事。

    刘彻也不跟刘陵绕弯弯,直接问道:“你可认识卫青?”

    刘陵突然笑了,说:“卫子夫的弟弟,从马奴变成廷尉的卫青,没几个人不认识吧?”

    刘彻懒得跟她计较言语的细节,只问:“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交情。”

    刘陵撇嘴说:“我对卫家的人没兴趣……”

    刘彻想想也是,刘陵跟卫子夫见过几面,但凡碰上了,就针锋相对,她没道理跟卫家的人走的亲近,看来卫青救下晋昌,不是为了刘陵……

    “晋昌这个人,跟卫青认识吗?”刘彻又问道。

    “这个我不知。”刘陵对刘彻十分坦诚,刘彻也算相信她。

    刘陵想了想,反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难道晋昌跟卫青有关系?”

    刘彻模棱两可的说:“还没查清楚,所以才问你。”

    “呵呵,陛下,晋昌的事就算了吧,我也打听过了,他早年入狱只是因为一件小事,这次他纵使做的不对,也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侍卫,陛下且看在我和我父王的面上,放过他,别再捉他了吧!”

    刘彻对晋昌的死活没兴趣,他关注的是卫青是否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了。

    “既然是你的人,那便算了,只是别让他到处惹是生非。”

    见所求之事被应允了,刘陵高兴的上前,抱住刘彻的手臂,又是一阵撒娇。

    刘彻被刘陵挑逗的浑身酥软,连忙推开她,清咳了两声说:“好了,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陛下……”刘陵依依不舍的望着刘彻,但刘彻转过身挥了挥手,刘陵只好不甘的退了出来。

142、保媒

    上午辰时,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正隆大街是长安的主要大街之一,此刻也是人满为患。

    一辆马车挤在人流中,驶入了正隆大街,停在了弘金号对面的一条小巷子中。

    马夫停稳车之后,坐在车辕上的仆妇转身对车厢内小声说道:“翁主,我这就去了。”

    车帘被掀开一小条缝,刘蔚在里面对仆妇低语道:“不要报我的名号,先问一下桑公子是否在店内,如果不在,你就不要说什么了。”

    “喏。”

    刘蔚看着仆妇走进弘金号,拽着车帘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想抛头露面,终是放下了手中的车帘,独自在车厢中忧伤。

    昨夜,平阳长公主告诉了她大公子拒婚之事,悲伤之余,她的自信和尊严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论身份,她不差,对世间男子来说,得到皇上赐婚,娶一位宗室之女,这是多大的荣耀,可她偏偏就遇到了拒婚这样的事……

    仆妇不多时就回来了,她对刘蔚回禀道:“桑公子今日并没有到店里来,听店里的伙计说,桑公子经常在酉时到店中来和云舒总管一起回家,翁主不如到下午酉时再来吧。”

    刘蔚愣住了,她问道:“店里的伙计果真这样说?”

    仆妇老实的说:“的确是这样说的。”

    刘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下午再来吧。”

    马车晃悠悠的汇入了人流中,刘蔚的心如同街上嘈杂的人流一般烦乱。

    忙碌了一天,云舒伸展懒腰,愉悦的自言自语道:“嘿嘿,又涨了!”

    大公子正巧推门进来,问道:“什么又涨了?”

    云舒笑着说:“营业额一直在涨,长安的有钱人真多!”

    她跟大公子之前交流,加入了许多现代词汇,起初大公子对“营业额”这种词汇有些不解,不过次数多了,倒也习惯了。

    大公子赞叹道:“都是云舒你的功劳!”

    “大公子过奖啦!”

    略微收拾了一下,两人一起欢喜的回桑宅。

    夏日的傍晚,街道上热气腾腾,两人正迎着夕阳往回走,夕阳的威力也不小,大公子关切的给云舒撑起油伞,云舒颇觉得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拒绝,低头一笑,默默的并肩走了下去。

    临江翁主从马车中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凉到透底。

    昨夜平阳公主跟她说,桑公子拒婚的原因是有了心上人,她还不信,觉得他一定是嫌弃自己无依无靠是个孤女,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自己争取一下,没想到他真的有心上人!

    那个人还是云舒……

    看到此情此景,刘蔚咬紧了嘴唇,红了眼眶。

    云舒只当今日是顺顺当当而又普通的一天,心满意足的吃完晚饭之后,回到小池轩的园中散步,拿着手中的鱼食给小池里的鲤鱼投食。

    这个池子里原本只种着睡莲,大公子见她在韩府逗鱼玩的不亦乐乎,便命人买了二十条上好的红锦鲤放养在了池子里。云舒每每吃过晚饭,总会围着小池子玩一会儿,或散步、或投食,非常惬意。

    大平知道她这个时候有空闲时间,就找了过来,在她耳边对云舒说:“云舒姐,今天有件奇怪的事。弘金号对面的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下午再那里等候了两个时辰,在你跟大公子离开店铺之后,那辆马车也离去了。我怕咱们店被人盯梢,于是跟了过去,你猜那是谁家的马车?”

    云舒又不是神人,自然不知,大平十分神秘的说:“是平阳长公主府的马车!我看到临江翁主从马车里下来了。”

    云舒颇为吃惊,反问道:“临江?她即来了,怎么不进来找我?”

    大平也不知道内因,禀报清楚之后便回去了。

    云舒独自琢磨了一会儿,想不通也就罢了。

    翌日一早,云舒刚到弘金号,就有仆妇来找她,恭恭敬敬的对她说:“平阳长公主请云舒姑娘过府一叙。”

    云舒想起昨天临江的事情,以为是临江有事找她,于是跟着仆妇去了,谁知是的确是大公主有事要找她说话。

    她被仆妇领到平阳公主的房间后,公主府的侍女给云舒上了一杯水,而后就被平阳公主遣退下去。云舒看这架势严肃,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平阳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她,和蔼的问着:“最近弘金号的生意还好吗?”

    云舒恭敬的回答道:“托公主的福,最近生意特别好。”

    平阳公主笑了笑,转而问道:“最近不见你来找蔚儿,她难得有个朋友,你该多跟她走动走动。”

    云舒笑着称是。

    平阳公主东扯扯西拉拉,丝毫不入正题,云舒也不急,反正是平阳公主有话要说,她就慢慢等她开口。

    说了一会儿,平阳公主终于说到正题上,问道:“云姑娘今年也不小了吧?为何迟迟没有嫁人?是不是因为没有长辈做主?所以耽搁了?”

    云舒颇觉得意外,平阳公主怎么会闲的关心她的婚事?

    之前谎称有婚约的借口已不能再用了,不然她跟大公子的事情若公开出来,她反而不能自圆其说,借口还会成为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略思索了一下,云舒说:“我女孩儿家的女红一点不会,还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又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这样不知家底的女子,哪有人家会要……”

    平阳公主一笑,说:“这有什么难,只要我为你作保,有多少男子都会主动来求娶。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女子,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保媒。”

    云舒有些惊呆了,平阳公主怎么这样主动,要为她一个民女保媒!?

    震惊之余,云舒赶紧说:“民女怎敢劳烦公主大架,折煞民女了!”

    平阳公主和蔼的说:“这有什么劳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云舒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她可不能真的让平阳公主给她保媒,可是她若生硬的拒绝,又怕触怒平阳公主,权衡之下,云舒只好运用“拖字诀”,说:“民女为弘金号效力,也并非完全的自由之身,关乎终身大事,民女恐怕得回去跟家主人商议商议,也免得辜负公主的一片好意。”

    话已至此,平阳公主淡淡的笑了笑,说:“好吧,你去见见蔚儿,她知道你来,也等着你呢。”

    云舒满头雾水的辞别平阳公主,来到刘蔚居住的小院,刘蔚正倚着门框在等她。

    刘蔚气色很不好,眼眶深陷、面色苍白,云舒看了,疾步上去问道:“翁主病了吗?脸色怎么这样差?”

    刘蔚勉强的笑道:“这几天可能是太热了,睡不好,所以气色差了些。”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刘蔚关切的问道:“你跟姑姑谈的怎样?”

    云舒猜测可能是刘蔚出面请平阳公主帮她保媒,刘蔚也是好心,于是笑着说:“公主要给我保媒,可是我真的受不起呢,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为什么呢?”刘蔚有些焦急,说:“姑姑一定会给你选取合适的人家的。”

    云舒看刘蔚焦急的样子,忽觉得有意思,突然一下子,她们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嫁掉,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嫁人难道干涉到她们了?

    见云舒不语,刘蔚又低下头说:“其实,我愿意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是你选取一个合适的人家,由姑姑出面给你保媒,你过去一定可以做正妻,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云舒越听越奇怪,她与刘蔚能不能做好姐妹,与她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见刘蔚状态不好,云舒没有多留,应承了几句,又让刘蔚注意休息后,告辞离开了公主府。

    带着满腹疑惑,她晚上把此事告诉了大公子。

    大公子听了,眼神急闪。

    看着大公子在房内不断踱步的样子,云舒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公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会这样?”

    大公子停在她面前,蹲下与坐着的云舒平视,说:“前几日,皇上想给我赐婚,就是和临江翁主……而我说我已有意中人,所以拒绝了赐婚。”

    云舒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她惊讶的说:“她们难道已经知道公子和我……”

    大公子点点头,说:“看样子是这样,不然她们也不会催你出嫁。”

    云舒皱起了眉头,她还以为刘蔚是关心她,为了她好,没想到是因为大公子那边无法下手,才从她这里开刀。

    转瞬云舒又苦笑道,想要清除她这个障碍,对平阳公主来说,并不难,她们的做法倒还算仁慈……

    大公子看她脸色变了几变,鼓励她说:“别担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嗯,我不担心,只是在想要怎么应对……”

    大公子略为安心了一点,说:“要与平阳公主抗衡,最佳人选就是馆陶长公主,我想办法让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舒担忧的说:“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怎会为我们而得罪平阳公主?”

    大公子摸摸她的头,说:“虽然不容易,但也是可能的,有我呢。”

    云舒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事,抓住大公子急忙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边郡筹办粮草之事了?到时候你让老爷把我调遣到边郡吧,我想跟公子一起,咱们都不在长安的话,平阳公主也管不着我!”

    这下把大公子吓了一跳,刘彻的确在筹划对匈奴用兵之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刘彻也的确跟他提过,让他秋天参与粮草筹备之事。

    军事计划乃是绝密,这件事大公子也未对云舒提过,怎么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143、夜审(上)

    “此事你听谁说的?”大公子紧张的问道。

    云舒刚刚一开口就有点后悔,此时要回答,只好胡扯道:“唔……我夜观星象,那个……七杀星有异动,近期恐有战事……有战事就要筹备粮草,我便猜着皇上应该会让公子去办。”

    大公子半信半疑的问:“你还会看星象?”

    云舒心虚了,说:“一点点……瞎蒙的……”

    大公子不由得失笑,朝廷机密倒让她“蒙”到了。

    “你我一起去边郡,虽然是个好办法,但是边郡危险,战事一起,四处兵荒马乱,你还是留在长安为好。”

    云舒却不依,说:“战事不论大小,一兴起,至少要耽误一年时间,我实在是怕出什么事端。”

    大公子细想云舒的说法,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云舒在长安受到多方面的牵制,并不能完全做主,若遇到难事,他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恐怕真的会出事。

    思索来回,大公子就说:“此事还不急,再让我筹划一下。”

    云舒完全相信大公子,安心的说了一句“好”,就告辞回房了。

    平阳长公主府中,平阳公主歪在榻上叹了口气,在一旁服侍的刘蔚听到了,忙问:“姑姑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

    平阳公主看了眼刘蔚,颇为严厉的训斥道:“你真是不争气,身为翁主,竟然因为一个民女被拒婚!”

    刘蔚低下头,难过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平阳公主瞥了她一眼,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这件事倒不难。”

    刘蔚心中焦急,鼓起勇气问道:“姑姑不是说云舒不愿意让您出面给她保媒吗?”

    想到云舒下午的搪塞之言,平阳公主已明白云舒的意思,断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云舒是真的要回去请示家主。

    她冷笑道:“我已给了她最好的选择,她既然不接受,就修得怪我们无情了。”

    刘蔚微微有些心颤,问道:“姑姑,您准备怎样?”

    平阳公主笑而不语。

    突然,外面的夜空闪过一道亮光,似是要把漆黑的夜撕裂一般,继而传来一阵闷雷,大雨瓢泼而下。

    一个灰衣汉子正走在夜间的大路上,大雨这样一下,顿时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他一面低声骂着,一面疾步跑到桑家的门前,大力敲起门。

    桑家的门房探出头来,以为是要避雨的路人,准备打发走,谁知那人却拿出一个竹筒,说:“这是我家主人给桑家老夫人的信!”

    门房一个激灵,连忙开门收取信件往内院中送去。

    因已入夜,后院快要落锁,加之大雨,竹筒辗转多次,才被丫鬟杏雨送到二夫人手上。

    二夫人抱怨道:“老夫人早已歇下,什么人这个时候送信过来?没有说是哪家的?”

    丫鬟摇头说:“许是下大雨,送信人慌张了一些,没有说清楚就走了。”

    二夫人接过竹筒,拿在手中思量了一下,想不出是哪家人送来的信,她好奇之下,便揭开了竹筒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竹简……

    信不长,只有三四片竹简,看完上面的字之后,二夫人的脸色顿时慌张失措,口中念叨着:“可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快,去叫醒老夫人!”

    丫鬟见她慌张,自己也慌张的不行,伞都忘了拿,直接向春荣楼跑去。

    因突然下大雨,杏雨起床检查春荣楼各处的门窗,正要回去睡下,就听到有人大力的敲着春荣楼的大门。

    她披着衣服将门打开,只见一个丫鬟淋的浑身湿透,头发都粘在脸上,几乎认不出样子。

    那丫鬟喊道:“二夫人请老夫人快起身,出大事了!”

    杏雨看了那丫鬟一眼,沉稳的低声喝道:“天塌了不成?夜里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那丫鬟被吼了一句,这才冷静下来,她懦懦的说道:“杏雨姐姐……真的有急事,二夫人马上就来了……”

    杏雨淡淡的道:“知道了。”

    她回身将厅堂里的油灯拨亮,而后将老夫人身边守夜的丫鬟叫醒,命她准备衣物,这才来到老夫人床边轻声说道:“老夫人……二夫人又急事找您……”

    老人家夜里睡眠浅,外面吵闹,老夫人虽未听真切,但也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杏雨道:“奴婢也不太清楚,看样子很急,二夫人这就来了。”

    老夫人反正也睡不着,于是说:“罢了,服侍我穿衣吧。”

    等老夫人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厅中时,二夫人已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乱走。

    她见到老夫人之后,未来得及赔罪,便上前抓住老夫人的手说:“娘,不好了!”

    老夫人活了几十年,经历过一些风雨,没有二夫人这样浮躁。她将屋内的丫鬟都遣退出去后,才喝道:“成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二夫人肃立着,将竹简递给老夫人,说:“大公子竟然敢违逆皇上的意思,拒绝了皇上的赐婚,他这次得罪了皇上和大公主,咱们桑家完了!”

    老夫人看了竹简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沉住气,喝道:“什么完了?弘儿岂是不知轻重之人?皇上若真生了气,咱们还会再这里?平阳公主还用专门写这封信来?”

    二夫人毕竟阅历浅了些,被平阳公主的身份和严厉的用词一吓,脑袋就懵了。老夫人拿着竹简来回看,倒看出了一些端倪。

    “皇上想必没有生气,但平阳公主的确生气了,她写这封信来的用意十分明显啊!”老夫人说道。

    二夫人也说:“平阳公主当然要生气了,大公子为了一个婢女,而拒绝一位翁主,娘,您说他是不是傻掉了?”

    平阳公主的信里没有指名道姓说大公子喜欢云舒,但经这一撩拨,老夫人已猜出几分……

    她对二夫人说:“去把弘儿和云舒都喊过来。”

    二夫人听这样一说,附和道:“啊,肯定是云舒!这个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竟然勾引大公子!”

    老夫人呵斥道:“多说什么,还不去喊人!”

    二夫人连讨几个没趣,只好灰着脸去让丫头喊人来。

    云舒和大公子睡的晚,接到传唤时,都未休息,于是前后脚的来到了春荣楼。

    云舒举着伞,穿着隔水的木屐,听着雷雨声,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

    她有不好的预感,老夫人深夜传唤,肯定没什么好事。而预感在她来到春荣楼时,被证实了,因为大公子正跪在老夫人面前。

144、夜审(下)

    云舒克制住心中的诧异,上前给老夫人问安,但是跪下之后,老夫人便没让她起来。

    她和大公子就这样跪在了一起,云舒苦笑一下,心道:消息传的真快,老夫人应该是知道他们的事了吧……

    大公子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云舒,似是没有料到老夫人把云舒也给传了来。

    老夫人对着二人一声怒喝,说:“你们好大的胆!”

    老夫人老当益壮,声音十分宏亮,把云舒吓的一抖。

    大公子负隅顽抗道:“奶奶,孙儿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让奶奶生气……”

    老夫人对大公子冷笑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现在竟然跟奶奶装起糊涂!是这个狐狸精把你带坏了吗?”

    大公子眼神一沉,大声喊道:“奶奶!”

    他无法忍受亲这样羞辱云舒,至亲也不行。

    老夫人见大公子没有一丝胆怯和悔意,就训道:“你既然敢拒绝赐婚,有胆量得罪皇上和公主,把我们全家老小的性命至于不顾,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大公子不知老夫人听说了一些什么,怎么把事情看的这样严重,辩解道:“赐婚那件事,孙儿已经处理好了,并不会给桑家带来什么危害,奶奶不要担心!”

    老夫人问道:“那好,你说说,你为什么拒婚?堂堂皇家之女,难道比不上这个捡回来的野丫头?你一直对我们说,你是为了前程,所以不愿草草娶亲,怎么?这个野丫头比翁主还有本事?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前程?”

    大公子不愿云舒听见这些难听的话,急忙抬头对老夫人说:“奶奶,有什么事,孙儿跟您说,您让云舒先出去。”

    老夫人一言不发的盯着大公子,大公子转头对云舒说:“你去外面等我。”

    云舒看看老夫人,老夫人没有发话,她不敢随便动作,但这一迟疑,大公子就有点急了,催促道:“你什么也别想,快出去!”

    云舒见老夫人也没阻拦,于是大着胆子站起来退了出去。

    退到外面,关上门,云舒心里虽然紧张,却并没有害怕,因为她始终相信着大公子。

    她叹了口气,遇上这样的事,后面想必更艰难,她得坚定信心、鼓足勇气,才能跟大公子一起走下去。

    云舒正在屋檐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忽然有丫鬟走过来说:“云总管,二夫人请你去花厅。”

    云舒向不远处的花厅望去,那里果然亮着灯,二夫人站在花厅前遥遥的看着她。

    云舒从门边取了把伞,走到花厅那边,对二夫人屈膝行了一礼。

    二夫人倒是笑盈盈的,并没有为难她,带着她走到花厅里坐下。

    此情此景,云舒不敢随意开口,只等着二夫人说话。

    二夫人望着她笑,说:“我最初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大公子看中了你,是好事,你也别怕,老夫人不过是气大公子拒绝赐婚之事,并不是不喜欢你。”

    云舒用怪异的眼光看向二夫人,她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愣愣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又说:“既然是皇上和长公主一起做的媒,这门亲事想必不会差,大公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会拒绝?听下面的人讲,大公子一向听你的劝,一会儿他出来了,你劝劝他,让他去跟皇上和长公主陪个罪,把这门婚事接下。你也不用怕翁主过了门会欺负你,你是我们桑家的人,都是自己人在身边,翁主说不定还要依仗你跟下面人处好关系呢。”

    云舒心中陡然寒了下来,原来二夫人是把她放在了姬妾的位置上,怪不得把一切说的这样顺其自然。

    二夫人没有看到云舒表情变差,径直说道:“哪家没有姬妾,翁主在皇家长大,想必更明白这个道理,不会容不下你。再说念在你跟大公子的情分上,她也不会很为难你,你就等着享福吧。”

    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做个姬妾就是享福?

    云舒嘴角勉强一扯,对二夫人说:“大公子对此事自有决断,云舒不敢插手。”

    二夫人眼睛一瞥,颇叹息的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呢?结了这门亲事,桑家就是长安名门,你也变的有身份。若错过了,大公子以后若娶个不能容人的妻,你可要吃苦了!”

    云舒沉默不语,不论二夫人说什么,她只是草草的应付着。

    好不容易等到大公子走出来,云舒急忙走出花厅迎上去,大公子二话不说,就拉起云舒的手,直接往外院走去。

    天上还下着大雨,云舒只来得及拿了一把伞,她想跟大公子打上,但是他走的太急,身上全湿了。

    “公子,慢些走。你跟老夫人究竟说了什么?”

    大公子显然憋着气,也不回答云舒,就是拉着他闷头往前走。

    一直走到大门,云舒才觉得事情真的不好了,焦急的问道:“我们现在到哪去?”

    大公子不顾门房看门人的诧异眼神,打开门和云舒走了出去,说:“今晚我们先去外面歇一宿。”

    大公子冒雨沿街寻找客栈,云舒觉得不妥,对他说:“我们不如去弘金号歇一夜,我这里有钥匙,账房收拾一下,可以住人的。”

    深夜去客栈,若被人看到,不论是传出什么样的话,都不太好听,大公子想了想,就跟云舒一起去了弘金号。

    雨太大,伞太小,两人抵达弘金号时,身上都湿透了。

    两人来到账房,云舒将身上的湿外套脱下来,在柜橱里取了两条夏天盖的薄被。

    “公子,这里没有可换的衣服,你把外套脱掉,裹着被子将就一下吧。”

    大公子看云舒把外套都脱了,穿着里面的白色内衬丝毫不扭捏,颇感惊讶。不过想到云舒曾经服侍过他,他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于是也把外套脱了,两人裹着被子,一起并肩坐在了云舒午休的卧榻上。

    两人急匆匆的跑出来,想必是大公子跟老夫人谈的不愉快,甚至吵架了,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舒还没有整理好思绪,不知从哪里问起,但已听到大公子开口说:“云舒,可能要委屈你在外面住一阵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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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介绍:
回到西汉,为奴为婢做丫鬟,只为了好好的活下去
凭借算术、智慧和真诚,丫鬟也能弄风云
在权利和爱情的争夺中,看谁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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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本VIP仙侠言情小说《重生之慧眼识夫》,坑品有保障,请放心收藏阅读。大丫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丫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丫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