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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请假

    今天不舒服,请假一天。

    我失言了,但是能不能不剁小JJ。。。。

    我要留着撒尿..........

遇到瓶颈

    第一次写长篇小说,真是遇到瓶颈。

    连续几天,写了删,删了写。大家容我好好想想,因为本书最关键的地方到了,不想再东扯西扯的骗钱。

    有人说我,你随便写点刺杀呀,内政呀就水过去了。

    小二真是不想那么写,这几天三天都在构思,晚上好好写,争取给大家一个满意答案

三十六 蚕豆

    八月,汉军常遇春部再破曹州。

    十余万汉军部队进驻这个联通南北的关键小城,从侧翼威胁山东重镇济南。

    与此同时,山东刚刚接受了大元国公封号的朱重八调集全部兵力,和汉军对持,月余之中,双方反复厮杀了几场,各有胜负。

    天下的战火,再次被两个大贼头点燃。

    朱重八在汉军的兵锋之下,似乎支持不住,连连朝着元大都告急,元顺帝也勒令,王保保也先很都四十万兵马,马上南下,协同朱重八作战,一举击溃朱五。

    但是,谁都不知道的是,元顺帝在给两位大将的诏书中写道,若能抓住机会,连朱重八一块收拾了。

    不管朱重八是不是真心招安,朝廷都不想留他。

    可是朝廷不知道的是,朱重八和朱五其实一直都在假打。每天朱五这边炮声震天,骑兵四野纵横,都是做给人看的。

    朱重八那边每日都有人战死,也不过是演戏而已。

    曹州通往济南的路上,汉军大营延绵百里。

    夜风阵阵,出动篝火,照亮士卒们的盔甲。

    大帐之中,朱五和朱重八两人对坐,桌上一壶浊酒,一盘蚕豆,一盆白菜炖猪肉。

    “咱从济南来,你就给吃这?”朱重八不屑道。

    “有吃的就不错了!”朱五吹了下手里蚕豆的皮,“为了演戏,我这块十万人,每天人吃马嚼的,不用花钱,不用花粮!”说着,摇摇头,“家大业大也经不住这么遭,骑自行车去酒吧,能省就省!”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朱重八笑下,抓起一把蚕豆扔嘴里,“小五,你说元军能来吗?”

    “保准来,不为了我,为你也得来!”朱五笑笑,“打不着我,瞅准机会把你给搂了,人家也算没白来!”

    “搂咱?”朱重八冷笑,“累死他!”

    “耶耶耶耶!”朱五嘲讽,“也不知道谁,巴巴地找人招安!”

    朱重八顿时恼怒,“权宜之计你懂不懂?做大事的,较这个真干啥?”

    “哎,是呀,做大事就得不要脸!”朱五笑道。

    “你他娘的是谁?”朱重八黑脸。

    朱五反笑,“这是我的大营,你扎刺儿?出得去吗?”

    “你!”朱重八气结。

    随后两人无话,帐篷里都是两人嚼蚕豆的声音。

    “秀英姐挺好?”朱五率先开口。

    “你总惦记咱媳妇干嘛?”朱重八冷笑。

    “你这人不讲理!”

    “你讲理!”

    朱五拍拍手,“让你来是商量事,不是让你来跟我置气,能不能愉快的聊天?”

    朱重八把最后一点蚕豆抓手里,“再来一盘!”

    此时的两人之间,突然有了些旧日的影子。不得不说,人的思维和情感,有时候是很复杂玄妙的东西。

    帐篷里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朱五走在前面。

    “先商量仗怎么打,然后再吃!”

    “操,抠成这样,一盘蚕豆!”朱重八嘴里虽然如此说,也还是站起来,走到朱五身边。

    忽然,他发现,朱五的个子已经超过他了。

    “王保保和也先忽都一个从河南来,一个从辽东过来。”朱五指着地图上的路线说道,“他们两路的兵力加起来四十万,你说他们会不会合兵!”

    “咱若是他们,必然合兵,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你又不是韩信!”朱五嘴上不饶人,“那你说,他们会怎么打?”

    “不管咋打,都是以咱的人为先锋!”朱重八闷声闷气,“人家不是傻子,你说的诱敌深入,人家未必上当。”

    “上不上当的,是他们的事,咱们演习不得做全套吗?”朱五笑道,“回头我把张定边的部队,扮成你的人,等元军主力到来,六千骑兵冲我的大营,我假装后撤,看他们追不追!”

    “他们追呢?”朱重八问。

    “追我就继续跑,让他们接着追!”朱五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淮安附近,“然后等他们进了包围圈,我就发动大军反攻。到时候,你在后面掏他们的肛!”

    “他们要是不追呢!”朱重八又问。

    “不追我就停,摆出被识破,强攻的姿态!”朱五继续说道,“你在济南死守不出,等我和他们打起来,再度带兵北上,截他们的粮道!”

    说着,朱五笑笑,“其实,从元军大营你出兵打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败了!”

    “咱总觉得事没这么简单,你是不是还有后手?”朱重八问。

    朱五点点头,“这边打的时候,襄阳那边老三会出兵打汉中,让元廷不能结合全力!”

    “行!”朱重八沉思片刻,“就这么着吧!反正事都这样了,只能打!”

    “打仗总比你招安强!”朱五又笑道。

    朱重八黑脸,“咱招安碍着你啥了?你朱小五就没干过不要脸的事?元军的火炮谁卖的?咱那些一打就他妈炸膛的炮咋回事?你掐着运河,还一船船往大都送粮食,你做这些事好听?比咱招安好看?”

    朱五呼出一口气,“不一样,你是朱重八,不该如此!”

    朱重八被说的一愣,就听朱五继续说道,“在我心中,你一直比我强!不是说实力,而是说做人。当初脱脱招安你,你说的那些话,我受益良多!”

    “此一时彼一时!”朱重八也叹气道,“谁他妈不想一辈子做好汉!可是做好汉,得有本钱!”

    “变了就说变了,扯那么多干什么?”朱五冷笑下,“你朱重八,现在也是枭雄了!”

    朱重八刚缓和的脸色,又黑了起来,“朱小五,你别阴阳怪气的,咱招安和你不相干,你别舔脸说咱!”说着,怒道,“咱还没问你,周德兴怎么回事呢?”

    “我安插的探子!”朱五一摊手,“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朱重八握紧拳头,“你安插了多少?”

    “徐达,耿君用,董抟霄,汤和,赵德胜,丁普浪.............”

    小九一口气把朱重八麾下有名号的将领都说了出来,“好几百人都被我买通了,投奔我他们有荣华富贵!”

    “你扯淡!”朱重八怒道,大步上前,“阴险下作!”

    朱五动都没动,“你信不信?”

    朱重八再次愣住,小五说话从来都真真假假,他说不信,可是心里也难免怀疑。可是若说信,他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多人背叛自己。

    “前几天还有几个给我写信投诚的,毛贵那事,人家都寒心了!”朱五又道。

    “你?”朱重八大怒,“朱小五,你让咱从济南来,就是为了戳咱肺管子吗?”

    “你做的不对,还不许别人说!”

    “有你说嘴的地方吗?你凭啥?”朱重八怒道,“当初,你他娘的设计害咱,你咋不说!”

    “两码事!”朱五撇嘴,“起码,我没真要了你性命!”

    朱重八顿时泄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

    “说你两句,是为了让你警醒。我已经这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肚子坏水。你别再这样了,后世评价咱哥俩的时候,总得有一个是好人吧!”朱五笑道。

    “后人?呵呵,成王败寇,后人谁会记住死人!”朱重八冷笑,“咱要胜了你,你朱小五连名字都没有。你朱小五胜了咱,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当初你做那些腌臜事!”

    “不,我会让人记住!”朱五正色道,“我不但会让人记住,还会让人写下来。某年莫月某日,朱五为夺江山,暗害义兄朱重八,安插探子.........”

    说着,朱五坐下,把浊酒倒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掩盖,你曾经是我大哥的事实!”

    朱重八沉默,看了朱五许久。

    “喝点?”朱五举杯。

    朱重八一笑,“怕你!”说着,骂道,“蚕豆呢!”

三十七 心魔

    男人成长的代价,就是有一天,为了某样东西,或是利益或是权力或是财富,我们总会活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少年时,每个男儿的梦想都是一生光明磊落,被人称颂敬仰,被人由衷的钦佩。一生策马奔腾,豪情万丈。一生潇潇洒洒,不负于人亦不被人负。

    可,那就终究是梦。

    有人说生活在不只眼前的苟且,其实应该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少年变成了男人,若想往上爬,一辈子都充斥着蝇营狗苟。成熟就是学会伪装,大方就是学会算计,稳重就是要学会吃人不吐骨头。

    小人物的崛起,刀光剑影背后是看不见的阴谋诡计。

    想要不苟且,大概只有那些出身良好,不差钱可以不用看别人脸色的人,才能做到。

    朱五和朱重八,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人物。

    为了前途富贵,他们愿意做一切,甚至愿意和魔鬼做交易。

    先走上这一步的是朱五,卖给元军火炮,让运河运送物资,把其他义军当成棋子。刺杀,陷害,设计,密探,所有一切阴险下作的事,他都做了。

    他一边做,一边告诉自己,这是争天下,不是过家家。

    可是他做了,他却见不得朱重八去做。

    因为他心里最后的那些高大光辉,转到了朱重八身上。他之所以当初没杀朱重八,就是想以后给他一个光明磊落,让后人扼腕叹息的死法。

    可是现在,朱重八也开始走上他的路了,开始学着和魔鬼做交易。

    朱五内心,最后一丝纯良的地方,被磨灭了。

    帐外,八月的天空下起了大雨,倾盆如注。

    暴雨之中,朱重八带着卫士,渐渐行远,背影模糊成一片。

    朱五站在帐篷里,目光追随着对方的影子。

    “小五,派人追上去,杀了他!”

    朱五心中,忽然一个狰狞的影子开口,那影子正是朱五自己。

    “不行,当初没杀他,为什么现在杀!”

    又一个影子,是又一个自己开口。

    随后,两个一样的影子,开始在心中针锋相对。

    “小五现在是汉王,手下数十万大军,天下人都要看他脸色,他想杀谁就杀谁,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杀人,只是你一念之间的事吗?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吗?就是你想起来,就可以一刀把人杀了吗?”

    “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反正朱重八早晚要死,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什么区别!”

    “今天小五为了一个念头,就可以杀掉朱重八。以后,他也会为了一个念头,杀掉别的人!”

    “你娘们唧唧的,怎么做大事?”

    “小五心中还有最后的正气,他已经辜负了很多人,他不能再错下去!”

    “什么错?杀了朱重八,他手下那些人自然会归顺小五!王保保用不着他朱重八来打!”

    “小五已经失信了一次,还要让他失信第二次?”

    “你是优柔寡断!”

    “你是小五的心魔!”

    脑子里两个影子的争吵让朱五头疼欲裂。

    “够了!”朱五攥着拳头,大喝一声。

    咔嚓,天空一声惊雷。

    朱五抬头,仰望空中的乱舞金蛇,“重八,我的心魔是你,时不时的,只要和我印象中那个重八不一样了,我就想杀了你。你掐死郭子兴的时候,在灵堂上我动过这个念头。”

    “我成亲的时候,也动过这个念头,就在刚才我也动过这个念头。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死,你死了,代表我的过去也死了!”

    “你是我的心魔,你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你肯定也很想我死吧!”

    咔嚓,咔嚓,天空又是两道惊雷。

    暴雨骤然而大,天地间茫茫一片,除了雾气水花什么也看不见了。

    “若是当初,你在我军营中让我放郭子兴一马的时候,我就杀了你,然后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其实,每次我所做的,看似仁义的背后,都有更深的用意。”

    哗哗,倾盆的暴雨,似乎在回答朱五。

    也似乎,是在发笑。

    “朱玉!”朱五对着暴雨中大喊。

    啪啪啪,朱玉的脚踩在暴雨中,发出噼啪的脚步。

    随后,少年走到帐篷里,头上都是雨水,“爹,啥事儿?”

    “传信给朱重八身边的蓝衣人,无论何时,都要保护马秀英还有朱重八子嗣的安全,一根汗毛都不能断!”

    朱玉愣了下,“爹,不是说将来,把马秀英他们挟持过来吗?”

    朱五不耐烦的挥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是!”朱玉低头道,“俺这就去写暗信,只是这天气,信鸽飞不起来!”

    “不急!”朱五抬头,看着地图,“那是以后的事儿!”

    “哎!俺知道了!”

    “回头,给高丽总督冯国用去信!”朱五又道,“让他把高丽那个小屁孩王爷,送来京城读书。高丽境内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的都杀了。然后,让和咱们一条心的高丽士人上表,让高丽并入大汉,划为行省!”

    两条牛头不对马嘴的命令下达,朱玉只能点头称是。

    暴雨一连持续了几天,然而暴雨并没熄灭天下即将点燃的战火。

    八月中,也先忽都三万辽东先头部队,到达山东,兵锋直指曹州。

    随后,王保保的军队也从河南开出来,和也先忽都在地图上,形成了一个对曹州的钳子。

    汉军朱五部在元军到来之后,暂时放弃了对济南方向的进攻,缩成一团。

    就在双方僵持,等着后续的力量的时候。

    汉军阵地中,忽然飘起了汉王朱五的大旗。

    此举,等于告诉元军,朱五就在曹州。

    天下最大的贼头,建国称王的朱五就在眼前。大战,一触即发。

    得到前线的奏报之后,大都的元顺帝脸上露出兴奋的喜悦。一直以来,朱五用朱重八作为屏障,依靠淮安重镇,在江南不出来,让朝廷有力气都用不上。

    而现在,朱五出现在曹州,若是三面夹攻之下,能抓到朱五。

    那江南的汉军,将不攻自破。

    元顺帝下诏,王保保,也先忽都,朱重八全力攻击曹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让朱五回到江南。

    朱重八曾问过朱五,元军不上当怎么办?不追怎么办?

    朱五没有告诉他答案。

    正确的答案是,朱五用自己做引子。

    汉王朱五做引,你们来不来追?

    ~~~

    大家好,帅帅的二爷又出来骗钱了!

七十八 宏图

    烈日之下,满是血腥。

    成群结队的蚊蝇,在人和战马的尸体上,反复撕咬,享受着男的的饕餮盛宴。

    空气中,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在弥漫着。大地之上,到处可见青色的膨胀的尸体,还有被烈日晒成黑色的血迹。

    王保保,也先忽都四十万军队,在曹州附近集合。汉军汉王朱五大旗高高升起,依托着曹州城外的营盘山,岿然不动。

    一连数天,元军对汉军的阵地都发起了猛攻,可是见效甚微。汉军火器在山上构筑阵地,每每元军冲锋的时候,都要迎着对方的炮雨。

    “主公!让俺带人冲吧!”

    朱五中军帅帐之下,常遇春大声请命,“末将带甲骑兵四千,冲击王保保的侧翼,随后大军掩杀。主公,别看他们有四十万,俺砍来不过都是插标卖首之辈!”

    “你急什么?”朱五通过鹰眼观察战场,“有你冲锋的时候,现在等他们来打,等着他们来送死,不是挺好吗?”

    说着,朱五抽动下鼻子,“来人!”

    “在!”

    “给王保保去个信儿,告诉他汉军这边准备清扫战场!他娘的,尸首都臭了,他们也不知道收!”

    另一边,元军阵地中,王保保和也先忽都也在看着汉军。

    “冲不上去!”也先忽都咬牙道,“儿郎们迎着火炮冲过去,到了朱五跟前又是拒马,又是弓弩,还有那种一打一片的小炮,多少人够死啊?”

    “冲不上去也要冲!”王保保冷眼道,“这是天子的命令!”

    天子欲除朱五而后快,天下人人皆知。

    可是只有在战场上和朱五碰面,才知道朱五有多难打。战争进行到这个份上,元军已经完全铺开,铺天盖地,而营盘山一侧的朱五,却似乎没有尽全力。

    “那也不能只死咱们的人?”也先忽都冷笑道,“朱重八那杂碎呢,让他的人过来冲一冲!”

    “他?”王保保冷笑,“他巴不得咱们和朱五你死我活,他能出兵就见鬼了!”

    “也不知道他给朝廷那些奸臣用了多少银子,一个贼,也他娘的能当上国公,能招安!”也先忽都骂道。

    “说这些没用,既然你我的兵马都来了,那就要先打垮朱五,随后再收拾他朱重八!”王保保看着战场,扭头传令,“后续的兵马,有没有绕过去?”

    “回太尉!”亲兵回道,“咱们的人应该已经绕到了淮安,从后面包围住了朱五!”

    “这回看他往哪跑?”也先忽都笑道。

    “不对呀,朱五也是打老仗的人,怎么会犯这个错误?他汉军起码四五十万人,他就带着十来万在这坚守?他图什么?”王保保沉思道,“莫非,他还有什么后手?”

    忽然,战场上一队兵马出现,刚刚安静下来的战场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那队汉军却没有进攻,而是打着一面白色的旗帜,开始救助伤员,收敛尸体。

    “汉王慈悲,允许你们战死的人,入土为安。”

    “汉王慈悲,不忍你们的人,暴尸荒野!”

    “官军弟兄们,你们也都是汉人,汉人何必给鞑子卖命,不如投奔俺们汉军,吃香的喝辣的。活着有军饷,死了有棺材!”

    汉军在战场上,拿着铁皮喇叭大喊。

    王保保和也先忽都脸色铁青。

    那队汉军在人死堆里忍着恶臭翻找着,死的拖到一边,活着的给上一刀,帮他解脱。汉军的尸体被抬走,官军的则是堆成堆,随后在尸体堆上淋满火油,快速点燃。

    顿时,空气中充满了烤肉的味道。

    “没那么多草席裹身子,只能先可着俺们弟兄。官军兄弟莫怪,烧的是你们的肉,骨头俺们也会帮你们埋好。下辈子投胎,投生个好世道!”

    汉军的士卒齐声呐喊,声音传到官军的营地当中。

    那些漠然看着的北地士卒,许多人揉了下眼睛。

    烧了也好,烧了总比让蚊子苍蝇臭蛆咬强,烧了还能入土,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坑。不烧,就真成了阎王都不收的孤魂野鬼。

    “报太尉!”

    王保保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了太尉的头衔。

    亲兵来报,“济南的朱重八,送来猪十头,羊十口,米五百石,说是给兄弟们打牙祭!”

    “呸!”王保保怒道,“谁要他的粮,老子要他的兵!问他,为什么按兵不动,是不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若他再不从济南出来,老子不打朱五,先宰了他!”

    “是!”亲兵大声领命。

    “你知道他不会出来的!”也先忽都边上说道。

    王保保咬牙,“但是也要催他!”说着,一指前方,“近五十多万人在这大战,多打一天,我这心里就多不踏实一天。那朱五最是奸诈,他一身做饵在这吸引咱们,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后手!”也先忽都想想,“咱们后面就是辽东的关贼,可是他们还远着呢。再说,大都附近有孛孛帖木儿的兵马,他们过不来!”

    “朱五的奸诈,超出想象!”王保保怒道。

    ~~~~

    军帐之中,朱五看着地图。

    “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可以后撤!”朱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白线,“传令给二虎他们,让他们从淮安出来,扫清咱们的后路!”

    “喏!”亲兵应答,出去传令。

    “关先生和冯国用应该从辽东往大都去了吧!”朱五又问。

    “刚传来的消息,他们那边准备完毕,随时可以突袭大都!”又一亲兵说道。

    “嗯!”朱五点点头,“水军到哪了?”

    “回主公,水军已到山东静海港!”张定边道,“是让他们往这边来吗?”

    “不,让他们往大都方向,配合老关做出攻打大都的状态!”

    说着,朱五笑起来,“咱们撤兵,他们追,等他们发现身后起火了,你说他们撤不撤?”

    “只怕他们想撤,也撤不了!”常遇春笑道。

    “襄阳那边战况如何?”朱五抬头问道。

    朱英拿着战报说道,“三将军出襄阳,元军李思齐部,死守潼关,拒不出战!”

    朱五沉吟的点头。

    他的心中,已经规划了一个巨大的作战蓝图。

    其规模之大,超乎想象。元军在他面前的四十兵马,是大元最后的家底。打掉这些人,中原地区再无强大的元军。

    而边区陕甘宁等地,还有大量的蒙元诸王军队。郭小三出兵的意义,就是让他们不能集结。

    这一战若是胜了,汉军的再无障碍。

七十九 后手

    朱五心中的意图,如果能一战打碎大元的家底,那就一战打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大元完了剩下的边角碎料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零碎的敲打几下,大事可成。

    所以他的后手藏的极深,深到谁都不知道。

    朱重八的敏感是对的,朱五的心里没憋好屁。不然一向在江南,看着别人打生打死的朱五,怎么忽然出来了。

    坑人,朱五是一定要坑的,而且这一次,该坑的人一定会直接坑死,再也没有半点机会。

    翌日,大战再起。

    汉军一反常态的发起猛攻,常遇春率领三千铁骑,不要命一般冲击也先忽都的中军侧翼,企图在战场上撕咬出一道口子。

    王保保的河南骑兵,马上走马上阵追着常遇春的的屁股开始疯狂撕咬,战场上随时都有人落马,天地之间,烈日之下一片惨烈。

    然而就在元军以为可以吃掉汉军骑兵的时候,朱五大帐之下,忽然又是近乎五千骑兵,遮天蔽日而出,直奔王保保的中军。

    汉军的骑兵,正好打了元军骑兵不能及时回防的时间差。

    可元军阵地也不是毫无防备,王保保中军之中,无数元军躲在胸墙和拒马背后,手中的长枪高高竖起。

    眼前,遮天蔽日的骑兵当中,蓝字大旗高高飘扬。而且根据骑兵身上的服饰旗号判断,这些骑兵不是普通骑兵,而正是朱五的汉王亲军铁骑。

    相传朱武麾下的铁骑,人马都是铁甲具装,冲锋破阵一往无前。

    中军之中,王保保在高台上看着汹涌而来的骑兵,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愤慨。

    自己当初不应该和父亲给朱五那么多的牧奴,更不该私下和他交换战马。

    重甲冲阵本是大元横扫天下的不二法门,现在居然成了这些汉人的拿手好戏。

    大元现在不是没有骑兵,而是都在陕甘诸王,还有塞外部族的手里,皇帝连中原的人都调不动了,如何能调动那些人。

    况且,如今的大元国力之下,根本没办法大规模的集合骑兵,进行供养。须知一个骑兵的花费,比十几个步兵还多。

    脑子中正想着,正在等待前方汉军铁流的冲击。

    突然,冲击而来的骑兵却停住了战马。

    而那些骑兵身上,也不是闪光的重甲,更像是轻骑兵。

    对方在距离元军数十步的地方下马列队,从容不迫。

    忽然,王保保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箭!弓弩齐放!”

    王保保大声下令,可汉军还是快他一步。

    砰砰砰!!

    战场上突然白烟乍现,无数的弹丸从汉军骑兵手里的火枪中喷射出来。顿时,元军的前阵死伤狼藉,士卒陷入混乱。

    蓝玉所率领的龙骧军,乃是配备了碎发火枪的轻骑兵。他们冲到了元军面前,用手里的燧发枪击打元军前军的活靶子。

    砰砰砰!

    除却是燧发枪外,被战马拖行的九斤炮也开始怒吼。

    无数的弹雨倾泻之下,元军前军猝不及防之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元军的弓箭手开始反击的时候,那些骑兵翻身上马,从前军的阵地绕过去,然后再次停下,对着另一侧继续猛烈开火。

    他们一边打一边挺,他们能打死元军,而元军却打不到他们。

    “朱五那厮,终于出动了火器!”王保保咬牙道,“传我将领,边路合过来,就是用人命填,也要把这些人留下!”

    可是他再一次失算了,汉军的步兵部队,正对着包围汉军的侧翼进行获利打击。

    藏了数天的重型火炮,开始在元军的阵地中犁地,带起一条条血肉的沟渠。

    与此同时,常遇春的铁骑调转马头,从包围中杀出,跟在蓝玉的后面,对产生缺口的元军阵地开始猛烈冲击。

    而那些追着常遇春的元军骑兵,正撞到了蓝玉的枪口上。

    “杀!”

    战场上,满是汉军士卒的喊杀声。

    他们四面齐出,在火炮的掩护下开始反攻。尤其是朱五的汉王亲卫火器部队,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在唢呐的声音引导下,列阵射击,装填射击,战场上的枪声,根本没有断绝过。

    “告诉前军顶住!”

    王保保咬牙道,“统治其他方面的军队,朝我的中军靠拢,四十万人对十万人,围死他们。就不信他们的火器,能一直发射下去!”

    然而,当打到了下午,朱五的汉军忽然开始有条不紊的向后撤退。

    而此时的元军各部,还在重新集结准备合围当中,四十万军队的调动谈何容易,所以汉军主力在日落之前轻易的跳出了包围圈。

    是夜,大地上再次燃起了篝火。

    汉军跳出了元军的包围圈,各部交替掩护撤退。

    若是别的军队,在夜色中行军恐怕早就崩溃了,但是汉军不知道演练的多少次,此刻撤退起来不慌不乱。

    最重要的是,汉军之魂,汉王朱五一直带着亲卫的火器,骑兵,面对元军的疯狂追击,亲自殿后。

    朱五亲自殿后,元军两位主将自然穷追不舍。

    “朱贼,怎么轻易就撤退了呢?他不知道后路都是咱们的人吗?”

    也先忽都遥望夜色中的汉军阵地,开口问道。

    王保保沉吟片刻,“我估计,朱五的火器是没有弹丸了!你看,他们从早上开始攻击,现在连夜撤退,火器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是小心些,你也说过,朱贼狡诈,诡计多端!”

    “再多端,他现在也还是在咱们的包围之中!”王保保想想,“现在吊着他们,耗费他们的弹丸,等他们撤到淮安附近,发现咱们绕后堵截的兵马,朱五该急了!”

    也先忽略想想,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几十万人的会战,其实比的是谁犯错少,比的是谁手里的预备役多。元军人数占优,但是汉军的火器太过骇人。

    而且这一战,处处透着诡异,朱五似乎是故意示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保保开口,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朱五不对劲,可是咱们有的选吗?四十万人在这,人吃马嚼,每天耗费的粮饷可是天文数字!”

    “朝廷没给咱们一粒粮食,吃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家底。面对朱五,咱们耗不起,只能硬着头皮打。哪怕不胜,能把他赶回到江南,咱们对皇帝也好交差!”

    “现在,不管朱五有什么诡计咱们都要打下去。不然,这趟南下,不是白来了吗?”

    也先忽都听了之后,长叹一声,“天下,也就你我二人还有忠贞之心,可惜察罕大人,刚死于宵小之手,麾下的大军就被朝廷拆分。不然,若原来军中猛将全在,他朱五就算火器犀利,又能如何?”

    王保保冷笑一下,没有说话。

    忠贞?

    不存在的,现在卖命打,是为了让皇帝在名义上给他更大的权柄。洛阳开封虽然宏伟,但不是久留之地。

    这大元已经乱了,他王保保现在需要一个机会,拥兵去西北,利用那里的天险和桀骜尚武的边地男儿,徐徐图之。

    不知不觉,天亮了。

    汉军的营地里篝火的余烬还在燃烧,元军的士卒踩着昨夜汉军驻扎的痕迹继续追击。

    如此这般,双方反复拉扯,反复厮杀,又过了几日。

    “不要追的太死,吊着他,别让他们撤的太顺畅!”王保保在战马上说道。

    “报!”忽然,一骑冲锋二来。

    “报太尉!”骑兵在马上气喘吁吁,“淮安军报,淮安朱贼手下二虎,率军出城,击破了咱们堵在朱五身后的兵马!”

    对于这个消息,王保保没有太多的意外。

    但是下一秒,又一个骑兵冲来报信,让王保保差点从马上跌落。

    “报,辽东关贼,率军出关,攻击大都!”

    “报,后队留守军报,济南朱重八出城了?”

    “他去哪?”王保保急问。

    “他往北去了!”

八十 送我去见小五

    “往北?”

    “去哪?”

    “朱重八再往北就是大都,他是要响应关贼?”

    “这贼子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假招安,和朱五联手演戏!”

    一瞬间,王保保心里猜了七七八八,但是随后马上肃然而惊。

    “粮道!”

    朱重八北上的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四十万大军的粮道。囤积军粮的小城,河北南皮。

    若是军粮有失,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四十万军肯定马上哗变。

    王保保心头大急,“传令,回军!”

    此刻,也先忽都也明白过来,大声道,“回军怕是赶不及,不如趁朱重八出城,直接夺了济南!”

    “若是短时间夺不下来呢?”王保保喝问,“咱们回军之时,就是朱五反过来追咱们的时候,在济南城下耽搁几天,咱们就跑不掉了。别忘了,他还有几十万大军现在动向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先忽都喃喃说道,“总不能飞到咱们身后吧!”

    ~~~

    砰,军帐中,朱五一拳砸在了案子上。

    关先生那边动作太快了,辽东的兵马闹出的声势太大,速度也超过了原先的预期。

    还有朱重八,三番五次的告诉他,等自己的主力到来和四十万元军会战的时候再动手。他偏偏现在就北上,他是没想到,还是故意的。

    应该是故意的,若是此战虎头蛇尾,对朱重八才是最好的结果。

    元军一旦撤退,短期内不可能再来山东。而且元军实力犹在的话,汉军也不会大规模北上。

    “全军,追!”

    朱五脸色一黑,开始下令,“掉头,咬住王保保!”

    数天之内,战况千变万化。

    本来退军的汉军,忽然调整方向后阵变成了前军,开始追击王保保的大军。

    幸好,二虎的部队没有耽搁,迅速从淮安出来,跟朱五的部队汇合,汉军的部队膨胀到二十万大军。

    与此同时汉军水军在静海登陆,先头部队赵普胜,俞廷玉带领的四万人马,马不停蹄朝着切断王保保的路线前进。

    傅友德等人,还有二十多万兵马,形成第二梯队的部队,也开始火速北上。同时襄阳方面,郭兴部也开始调整,他们依旧做出对潼关攻击的姿态,但是大部分的主力,已经开始朝南阳盆地进发。

    面对辽东军马,元廷大为恐慌,他们一方面严防死守,同时命令驻防的孛孛帖木儿率兵进驻大都,又令王保保部暂时后撤,保证元廷北方的安全。

    如此战况反复进行了半个月,关先生对大都的骚扰达到目的,和已经截断了王保保退往大都之路的赵普胜合兵一处。

    同时,八月末,朱重八打破南皮,也截断了王保保四十万大军的粮道。

    汉军不会飞,但是从水路而来,一下在地图上就对王保保的四十万大军,形成了三面包围,只留了通往河南的道路。

    但是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九月初朱五率军已已经冲到了北方腹地,堪堪过了济南,狠狠的咬住了王保保的军队。

    早在朱五来曹州之时,汉军已经动员集合完毕,只等军令。军令下达之后,汉军如洪流一般,从南而来,让蒙元感到阵阵绝望。

    ~~~

    前方,是元军连绵百里的大营。

    朱五带着侍卫,于山顶眺望,对方的阵地。

    “主公,各路的弟兄们都到了,何时发起总攻!”

    身后诸将之中,常遇春先开口问道。

    此刻朱五身后,常遇春,张定边,冯胜,缪大亨,王弼,蓝玉,傅友德,二虎,郭英,朱十三,朱二二,数十汉军悍将都在。

    人人都是撞坏激烈,恨不得马上杀过去,消灭蒙元的力量。

    “不急,再等等,总要圆满才好!”朱五眺望远方,淡淡的笑道。

    “主公!”军中,作为运转军需来到前线的胡惟庸,忽然朗声说道,“臣以为,北伐时机已到,打破四十万元军,大都无险可守,无兵可防!”

    傅友德也开口说道,“主公,王保保等人北退无望,只能进入河南。他们退,我们追,一战定河南,占虎牢,然后重拳直击大都。”

    说着,傅友德激动的说道,“扫清胡卢,重振汉家声威,重开天地,再造中华就在此时。主公,请领我等,青史留名!”

    “臣等,奏请主公,北伐!”

    战将们的声音,从山顶传到山下,汉军营地之中,无数男人高举刀枪,齐声呐喊,“北伐,北伐!”

    欢呼声中,元军的阵地惶惶不可终日。

    而朱五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抬头看看,九月的天空阳光依旧热烈。

    烈日之下的战场,是那么真切,又有些不切实际。

    自己一路走来,终于走到了今天,阴差阳错之下,朱重八一个招安的心思,竟然引来了元军的全部家底。

    “北伐,北伐,北伐!”

    朱五于欢呼声中,缓缓开口,“后日总攻,谁为先锋!”

    “末将愿往!”常遇春,张定边大声说道。

    “好!”朱五马鞭指着对面元军的营地,“给你二人四千甲骑,陷阵都在后,冲击元军前军。元军阵地无险可守,北方平原上他们藏都没地方藏。”

    “傅友德!”

    “末将在!”

    “你在常遇春侧翼,等他破军之后,发起猛攻!”

    “喏!”

    “郭英!”

    “在!”

    “两边打起来,率中军掩杀!”

    “喏!”

    “传令给关先生,还有赵普胜!”朱五继续说道,“接到命令马上从后面开始猛攻元军后背!”

    “喏!”

    身边众将领命,朱五忽然一笑。

    “此时,还要再有些阴谋诡计!去派人告诉王保保军中的也先忽都,我无意全歼他们,他也先忽都和我没仇,让他先往河南跑!”

    话音落下,众将都大笑起来。

    ~~~~

    咳!咳!

    殷红的鲜血在指缝里窜出来,流到手背上,触目惊心。

    花园之中,本来席应真正带着小闺女,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忽然一个趔趄摔倒。

    “爹爹!”刚会说话的席胜楠大哭起来。

    “老爷!”杜鹃惊恐的过来。

    席应真双目圆瞪,不住的的咳嗽,不住的吐血,表情极为痛苦。

    他的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爱的人,他谁都没告诉。

    爱别人,就不能让别人担心。

    身上痛苦,头脑却是清明的,众人七手八脚的抬着他,席应真无神的看着天空。

    “贼老天,原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死,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可是,你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你个扑街!”

    咳,又是一口鲜血。

    毛骧冲院外大喊,“套车,去李神医哪儿!”

    忽然,席应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毛骧,虚弱的说道,“送我.........送我........”

    “老爷!”杜鹃哭成了泪人。

    “送我去见小五!”

八十一 晴天霹雳

    九月天晴,有利汉军。

    战场上,双方往来交错,数十万大军在山东和河北交界之处,反复的厮杀,犬牙交错。

    元军方面,有兵四十万。

    汉军朱五本部二十六万,加上元军背后的关先生,廖永安赵普胜部,再加上露出獠牙的朱重八,共计有军四十二万。

    看似双方人数相当,但是现在汉军对元军进行的反包围,掌握战场的主动。而且汉军后续,还有十五万大军即将登场亮相。

    元廷是全部的家底,汉军又何尝不是。

    为了此战,除却襄阳地区郭兴的部队之外,大汉境内所有一线部队都被朱五征调一空。而且二线的卫所还有屯田部队,也在动员之中。

    汉军从淮安和山东境内的海港为后勤基地,水军彻夜运送物资,而元军在被反包围之后,存粮告急。

    朱五的侧翼,傅友德率军已到了河南境内,堵住了元军的回路,大都他们更是想都不用想。据说王保保连连向元廷告急,但是元廷的兵马却迟迟没有到位。

    双方在山东河南河北三处交界的地方,厮杀月余,元军渐渐不支。

    汉王中军,坐落于一处高地之上。

    大帐之中,朱五一身铁甲,通过鹰眼不住的看着前方战场的动向。

    常遇春和蓝玉两人的骑兵,兵锋所指几乎无一合之军。汉军的火器,在晴朗的天气下,发挥到了极致。

    被骑兵掩护的火炮阵地,几乎推进到了对方的鼻子跟前,彻夜不停的炮击。元军四十万人,死伤惨重,只能被动防守。

    朱五放下鹰眼,皱眉道,“进展还是太慢!”说着,又问,“也先忽都那厮,没回话!”

    八月,朱五托人给元军的副帅也先忽都带话。说可以放他一条路,让他去河南,然而始终没有回音。

    “若是猛攻,唯恐伤亡太大!”郭英在朱五身边说道,“毕竟元军也有四五十万人!”

    “能一气打死他们,伤亡大也没办法!”朱五沉吟片刻,“传令,告诉关先生还有廖永安,让他们即刻从王保保的后背猛攻,再告诉朱重八,让他的人别装死狗了,拿出力气来。配合关先生袭击元军的右翼,元军中军一旦出现松动,全军即刻掩杀!”

    “喏!”传令兵大声应答。

    ~~~~

    “咱们又不是他朱小五的手下,凭什么指挥咱们?”

    军令传到了朱重八那边,营帐里,汤和第一个跳出来。

    “他们汉军强,让他们和元军打去,咱们坐山观虎斗!”

    汤和的话引来众人纷纷点头,谁都是傻子,朱五若是胜了,谁知道会不会一鼓作气把山东也给吞了。

    仗越打越大,众人始料未及,一开始以为只是大战,哪知道这是蒙元和大汉的国战,而且看架势,朱五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开来,从山东登陆,奔赴战场。

    相比于蒙元,朱重八的人更怕朱五多些。

    朱重八让众人吵吵的头疼,目光落在董抟霄身上,“老董,你怎么看?”

    董抟霄微微皱眉,“现在不是咱们要不要打的事,而是由不得咱们不打!”说着,他走到地图前,“朱五的阳谋厉害,不知不觉咱们山东也被汉军被包了进来,诸位且看!”

    众人看向地图,红色线路是汉军,汉军从淮安出发,占据了曹州,沿线推进,过了济南。而另一路,辽东的汉军和海上的部队汇合,正好在山东的头上。

    两路汉军既是对元军的钳子,也是对山东的钳子。

    “咱们不打,朱五未必不能取胜。即便功亏一篑,让王保保的人逃回河南,那他也有可能转头对付咱们山东!”

    汤和不屑道,“死守济南,看他有啥办法?”

    徐达看他一眼,“济南城墙再厚,能挡住他的火炮?”

    汤和愤愤无声。

    “咱就说小五有后手!!呵呵!”朱重八自嘲的说道,“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让他给算计进来了!”说着,冷哼一声,“咱有预感,小五打完了王保保,转头就是咱们!”

    “那更不能帮他打元军!”汤和开口,“不如,咱们和元军配合,给朱五一下狠的!”

    “放屁!”徐达骂道,“人岂能言而无信!”

    “你徐天德装什么菩萨?”汤和骂道,“成大事.......”

    “元军也不会信咱们!”朱重八冷笑,“小五这计谋,从咱答应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彻底恶了蒙元,他们不会信的,只怕元廷现在恨咱们,都胜过小五。”

    “的确,咱们的招安本是权宜之计,谁知道朱五直接给来了个釜底抽薪!”董抟霄苦笑,“现在,不打都不行!”

    “那就打!”朱重八咬牙道,“不过,不要穷追猛打,王保保一露败相,咱们就回师济南!”

    ~~~~

    又是一日厮杀过去,朱五在大帐之中,盯着地图。

    “主公,朱重八那边答应了!”亲兵进来禀告。

    “知道了!”朱五淡淡的说道。

    “他有封信给您!”

    朱五扔下手里的笔,信上写道,“小五,我从侧翼攻王保保,可。但战事之后,你不得攻占济南!君子协定!”

    傻了?朱五冷笑,老子什么时候是君子了?

    不过也由此可见,朱重八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汉军从山东海港源源不断的登陆,朱重八开始担心了。

    “回信,可!”朱五说了三个字,再次看着地图。

    大帐里刚刚安静下来,又有脚步传来。

    “爹!”朱英脸色难看,眼中带着泪光。

    “咋了?”朱五心里咯噔一下。

    “出事了,席爷爷!”朱英带着哭腔,“不行了!”

    啊!脑中咔嚓一下,朱五猝不及防直接坐在椅子上,如遭雷击。

    “人呢?”

    “李善长等人,陪着到了前线,正在中军休息!”

    “快带我去!”朱五大步走出。

    ~~~~

    老头,怎么好端端的不行了呢?

    朱五的脑子里现在是空白的,什么头绪都没有。

    有的,只是那些纷沓而来的记忆碎片,点点滴滴往事。

    中军一座帐篷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朱五顾不得和李善长等人说话。

    撩开帘子进帐,顿时愣住了。

    眼前,躺着一个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老人。

    “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朱五有些魂不守舍,呐呐自语。

    他出征的时候,还特意和老头喝了一顿酒,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为老不尊开玩笑。可是这才多久,老头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汉王!”老头的媳妇杜鹃跪在朱五脚边,哭着说道,“李神医说早就不行了,就撑着一口气,非要见您!”

    朱五一步一步,脚步特别沉重。

    “老头!”呼唤一声,朱五的身体微微颤抖。

    “嗬!”老头呼出一口浊气,“小....五....”

八十二 小五,再见。

    “小五...”

    席老头眼珠浑浊,似乎已是看不清了,只有枯瘦的手指,不住的颤动。

    “老头,小五在,在这呢!”

    瞬间,朱五泪如雨下,心中疼痛如锥刺骨。他跪在床边,抓着老头轻飘飘的手。

    这一刻,他不是汉王。只是一个即将失去的青年,情感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决堤。

    “怎么病成这样?怎么不早说!”朱五泣不成声。

    感受到小五有力的手,老头的手指点点朱五的手背。

    “别哭...人...总有一死!”

    “我不让你死!”朱五咬牙道,“你坚持住,我把全天下最好的医生都给你找来!”

    “治病不治命!”老头昏暗的眼珠动动,“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有话.....”

    “你说!”朱五把老头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遇到你,我很知足!”老头笑了。

    霎那间,朱五仿佛时空错乱,眼前老头的脸和当初那个腌臜的道人重叠了。

    “主公欲天下乎?”

    “主公,不能杀此人!”

    “小五,杀了他,杀了朱重八!”

    往事一幕,纷纷而来,是那么清晰,又是那么模糊。

    这一刻,朱五才意识到,老头已经陪了他许久,很多事都已淡忘了。

    “遇到你,我才对得起.......重....生..."

    “老头!”朱五哭道,“遇到你,是小五的福气!”

    “这一生,有了家,有了孩子,有了学生,我很...满足....小五....谢谢!”

    “我不行了,可是死之前,有些事要交代你!”

    “你说,你说!”朱五擦着眼泪。

    “我死以后.....不设坟茔....埋在学校花园之中....”

    “我明白!”朱五抓着老头的手,“春蚕到死丝方尽,我会让你永远看着,你的学生们成材。让你看着一代代人,因为知识改变命运!”

    老头欣慰的点头,“学....校....”

    “搬下去!”朱五坚决道,“一定会办下去,你的精神,传承不止!”

    “是,知识,传承不止!”老头艰难的说着,胸膛剧烈起伏,“以后,你做了皇帝,该如何?”

    “自强不息,不固步自封,与时俱进,创造民族复兴之路!”朱五哭着,涕泪交加。

    “别他...妈的...做不到...老子..抽...你!”

    “只要你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朱五袒露心声。

    “傻孩子,世上哪有不死之人....”老头想抚摸小五的头顶,朱五低下头,任他抚摸,“啊...你原来..两个头旋儿!怪不得...你这么坏!”

    “别哭!”老头每说一句话,都显得很脆弱,“都是命!命里注定...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可是我还有很多放不下!”

    “你说,我来办!”朱五坚定的说道。

    “我还没看见,你当皇帝!”

    “李善长!”朱五回头喊。

    “主公!”

    “你马上上表,奏请我登基为帝,咱们国号大汉,年号依然用洪武!”朱五快速说道,“我要在前线登基,快!”

    “是!”

    “洪武不行!”老头虚弱地说,“那他娘的...不是你...不是你...”

    “你说年号!你说!”朱五急道。

    “你...改变历史..中华...永远昌盛...”老头浑浊的眼珠转动,“永昌,永昌,永远昌盛....”

    “永昌!”朱五对李善长吼道,“记住了吗?马上去办,让所有文官都给老子上表!”

    “是,臣记住了!”

    “别...苛责他....”老头握着朱五的手,嘴唇动动,“以后,不要苛责功臣,善待..不杀..你不是朱重八...”

    “好,不杀,不杀他们!”朱五抚着老头的胸膛。

    “嗬...”老头再度呼出一口浊气,“她们..娘仨...”

    “杜鹃和你两个闺女,我知道,我知道!”朱五说道,“放心,老头,她们是我的家人,我会当他们是自己的性命一般爱惜,谁都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胜楠...小!”老头眼中落泪,“我..没陪她长大...你要当成..自己的事...”

    “我认他当闺女!”朱五大声道,“他就是我亲闺女,以后,我让他和朱岳成亲,让她做皇后!”

    “去..你妈的!”老头忽然骂道,“沾老子便宜...谁稀罕皇后..”说着,老头痛苦的咳嗽两声,双眼翻白。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老头再次开口,“让她快乐...她将来爱谁,就嫁给谁?好吗?”

    “好!她一辈子不会有人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朱五发誓,“我发誓!”

    “将来...她的男人,要是对她..不好...你要帮我揍那狗日的!”

    “放心,谁敢对她不好,我打死他!”朱咬牙。

    “她的第一个男孩,要姓李!”老头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名,李振国!”

    “振国!”朱五再度落泪,“振国!”

    “回潮州..祖籍..落户...”

    “好!”朱五点头,“我都会办妥!”

    “呃........”老头的身体忽然一抽。

    “老头!”朱五惊呼一声,只见老头的身体泄气的皮球一样,最后一口气没了,可是老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以前说,你们这代人都是听白话歌长大的,能不能唱一首,我听听!”

    “好!”朱五泣不成声,“我给你唱!”

    “老头,你听好!”朱五把老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有友谊能长存。”

    “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

    “说有万里山,隔阻两地遥,不需见面,心中也知晓,友谊改不了……”

    朱五的歌声,已经不成调。

    老头的脸上,泛起微笑。

    “小五!”

    “在!”

    “天黑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乌云,乌云太多!”

    “真想看看,你说的那个美好的,富足的世界!”

    “老头....”

    “小五....”

    “在呢!”

    老头忽然用力抓着朱五的手,“再...见...”

    “老头!”朱五轻轻呼唤一句,推推老头的身体。

    苍老的眼睛已经合上,老头的脸上带着笑容。

    他,说走,就走了!

    营帐里,忽然响起朱五,撕心裂肺的哭声,“老头.........”

    “老师!”

    “校长!”

    帐外,许多出身老头学堂的青年军官,哭着跪倒。

    ~~~~

    老头死了,我哭了。

    老头,再见。

八十三 杀

    一夜之间,汉军营地之中,忽然升起了万条白帆。

    出身于朱五义子营和学堂的青年军官,全部一身孝衣。

    朱五端坐在营帐中,看着棺椁里,席老头那张安详的脸,满是泪痕。

    “爹!”朱玉穿着孝衣进来,“人都来了!”

    朱五依旧看着老头,点点头,“进来吧!”

    而后,李善长刘伯温等人进来,跪下开口,“天下大乱,主公崛起于草莽,成就大汉基业。如今和蒙元决战在即,请主公登帝位,以正军心,已安宇内。三军将士,若闻主公为帝,势必三军振奋,竭力孝死!”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主公登基为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救万民于水火,开华夏之天地!”

    “臣等,恭请主公登基为帝。我大汉,国运昌隆,江山万年!”

    臣子们的欢呼中,朱五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

    “老头,你看到了吗?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本来,想着稳妥第一点,想着声势浩大一点,没想到让你看到的却是如此匆忙的一面!”

    “老头,你没有陪你闺女长大。你又何曾,陪着我走完!”

    “以后,没有了你,我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啊!”

    “不过,那是以后。现在,让小五做一个你心中的好孩子吧!”

    想了这些,朱五淡淡的开口,“好,我当皇帝!”

    胡惟庸在群臣中起身,忽然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件龙袍,披在了朱五身上。

    “这是哪来的?”龙袍上金线绣着五爪金龙,一看就不是凡品。

    “席真人早就准备了多年,来前线之前,特意嘱咐臣一定要带上!”李善长悲声说道,“一路上,真人都在嘱咐臣等,尽心辅佐江山,青史留名!”

    眼泪,再次落下。

    朱五看着老头的遗容,“老头,你什么都帮我想到了!可我,却不知道你的病!对不起,老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帐篷中,文臣武将们的呼声传到了大军之中。

    那声音迅速传遍了数十万将士,儿郎们开始还有些错愕,等听了军官的传达,说汉王在前线登基为帝之后,军心振奋。

    “万岁,万岁,万岁!”

    汉军营地之中,仿佛能把天震破的欢呼响起。

    无数士卒,高举兵器,狂热的对着天空大喊。那些从濠州就跟随朱五起家的老兵,更是热泪盈眶,不能自己。

    “老主公!”

    花云涕泪交加,跪在地上,冲淮西的方向连连叩首。

    “你看到了吗?小五出息啦!他当了皇帝,老主公,报仇就在今朝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朱五站了起来。

    在死人的灵前登基为帝,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他常说席老头和他亦师亦友,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把老头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和家人。

    一件白色的孝衣被朱五穿在龙袍之外,他转头看着帐中跪着的文臣武将,朗声开口。

    “按理说,我当了皇帝,要赏赐功臣!”

    “但是现在还不是赏赐你们的时候,元军还有四十万,等着你们去杀!”

    “杀了他们,让老头的在天之灵见识下我汉军的军威!”

    “杀了他们,为我......为朕的龙椅,争光添彩!”

    “传值!”

    刘伯温出列,“臣子!”

    “席应真,追封为淮阳王。”朱五开口说道,“席应真五子,唯有二女。一女亲生为胜楠,将来胜楠之子改席,承袭他老人家的香火,世代为大汉异姓王。”

    “老头走之前,特意告诉朕,要善待功臣将相!”朱五看着文臣武将们,继续说道,“诸位都是追随我一路走来的老人,尔等不负朕,朕亦不负尔等。”

    “千秋功业就在今朝,奋勇杀敌,一统天下。”

    “朕,与诸位共山河,不吝王爵。诸君努力,为大汉杀敌!”

    “万岁!万岁!”

    与诸君共山河,不吝王爵,让在场的文臣暗中皱眉。

    可是武人们却欢呼雀跃,他们一生所求,不过是追求明主。

    而朱五,就是那个明主。

    “按原定作战计划,开始作战!”朱五继续大声道,“席先生的遗体在这,他英灵未远,自会为大汉祈福!”

    “喏!”

    欢声还未褪去,急促的战鼓骤然而起。

    天地之间,勃然变色,满是杀气。

    忽然,天边一抹乌云爬了上来。

    似乎,上天也因为老头的远去而悲伤。咔嚓一声惊雷,片瓢泼大雨突然而落。

    大雨,不利汉军火器。但是,也同样不利于元军的弓弩。

    天上是瓢泼大雨,大雨之中,无数铁甲汉军骑兵,从雨幕之中杀出,直扑元军的阵营。

    “杀!”

    暴雨中,杀声掩盖了雨声。

    常遇春的陷阵营铁骑,勇往直前。

    大雨冲刷着天际,天上下的是雨,地上流动的是热血。

    雨中升腾的,不知是雾气,还是鲜血的热气。

    “疯了!疯了!”

    元军中军之中,王保保暴跳如雷。

    一份份军报传来,是一处又一处的崩溃。常遇春的骑兵,距离他的中军不过数里之之遥。

    “传令,顶住朱贼,随我反扑过去!”

    王保保一身铁甲,冲入暴之中,翻身上马。

    ~~~~

    “杀!”

    汉军出动则以,一出,常遇春和蓝玉的骑兵,还有汉王中军铁骑,共共万人,从元军的正面突击而进。

    与此同时,汉军的步兵跟在其后,对着元军的缺口发动猛攻。

    暴雨中,没有火枪火炮,也没有强弓劲弩。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最为惨烈的厮杀。

    没有了火炮,但是汉军还有铁甲,还有整齐的队列,还有因为汉王称帝而高炙的战意。

    “破了!破了!”

    一处处元军的溃败,变成了连锁反应,四十万人中间破了一个点,这个点如同瘟疫一样马上扩散。

    暴雨持续了两天,这样杀戮进行了两天。元军在面对汉军的正面战场,开始出现溃散,支撑不住。

    而就在这段时间之内,关先生廖永安在后背,朱重八在侧翼,对着元军也展开猛攻。元军分兵无力,被挤压进狭小的空间内。

    暴雨依旧,热血依旧。

    战场上,满是战士的嘶吼,还有垂死的嚎叫。

    “挡不住了!贼三面而来,撤吧!”

    暴雨之中,也先忽都对王保保大喊,“退回河南,还能东山再起!”

    “现在退,咱们都得死!朱五肯定在咱们的退路上有伏兵,咱们兵败如山倒,到时候只能任他宰割!”王保保于冷雨之中大吼。

    “那怎么办?”也先忽都说道。

    “擒贼先擒王!”王保保马鞭一指朱五中军方向,“战场上都打乱了,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带着咱们精锐骑兵,直冲朱五的中军,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好!”也先忽都点头道,“这就整顿军马!汉军不中用,用咱们边塞军还有辽东兵!”

八十四 死

    啪啪啪!

    暴雨打在地上的泥水里,发出的声音剧烈而又急促。

    天地之间,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秋雨寒,催人冷。

    冰冷的雨水从盔甲的缝隙不住的冲刷下来,带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

    王保保集合亲兵三千,也先忽都集合了六千部众,于暴雨之中,漫天的喊杀之中,陈兵列阵。

    这是他们二人,手头最后的机动力量。也是他们二人,最为忠心的精锐部曲。

    王保保手下的人,都是边地男儿,他的养父察罕帖木儿亲自招募的。

    也先忽都手下,大多都是留着发辫的胡人,桀骜不驯,杀人如麻。

    元军四十万,汉军四十多万,到处厮杀,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战场。

    王保保脸色凝重,“我军被动,唯今之计,只有背水一战,冲破朱贼的中军,方可逆转战况,收拢残兵!”

    “诸位都是我家的心腹,可愿跟我去干,那杀人的活?”

    “愿意!”士卒们齐声呐喊。

    王保保一笑,牵动倔强的嘴角,“冲破了朱贼的中军,咱们收拢残部回家。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诸位,若不死,我王保保必当厚报。”

    “誓死跟着少将军!”将士们再次呐喊。

    “好!”王保保用力点头,看着一旁的也先忽都,“我冲锋在前,若遇阻拦,你再后猛冲,你我二人波浪一般,连绵不绝,可否!”

    “谨遵号令!”也先忽都拱手。

    王保保拉下自己的面甲,抽出腰刀。

    咔嚓,天空一道惊蛇闪过。

    “跟着我,冲!”

    大喝一声之后,胯下良驹在暴雨之中幻化成一道虚影,勇往直前。而他的身后,亦是数千元军精锐,呼啸而出。

    “杀呀!”

    元军大声呼吼,骑兵穿过了厮杀的战场,穿过了阻止他们的汉军,穿过了泥泞的区域,穿过了尸横遍野。

    ~~~

    轰!轰!

    暴雨之中,似有雷鸣。

    雷鸣,让大地震颤。

    朱五在在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暴雨之中,看着远处朦胧的雨幕。

    仗打到这个份上,他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后备力量了。

    其实,他本可以稳妥一点,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

    “老头!”朱五回头,一口棺椁停在大帐之中,“我又任性了!”

    想着,脸上一笑。脚下忽然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雨幕之中无数鬼影冲了出来。

    “元军的骑兵!”

    朱玉大喊,“亲军何在,护驾!”

    雨幕是天然的掩护,王保保胆大心细,竟然真的率人冲到了中军面前。、

    前方,暴力中傲然耸立的,就是朱五的大旗。原本汉王两字,换成了汉皇。

    王保保紧咬牙关,催促着胯下已经力竭的战马,挥刀大喊,“杀贼呀!”

    骑兵骤然再次加速,他们的身后许多汉军,正在拼命撕咬。

    “呵呵!”

    远处,看到这一幕,朱五笑了起来。

    这才有些战争的味道,我朱五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可是很多年,都没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了。我都快忘了,别人的刀锋是什么滋味。

    “护驾!”朱玉抽刀呐喊。

    汉皇朱五的侍卫,列队上马,并且远处更多的汉军回援而来。

    “慌个**毛!”

    朱五呵斥一声,冷笑,“早知道他要来,他想死,成全他!”说着,一挥手,“上!”

    呼啦,倾盆大雨中,整齐的脚步忽然响起。

    朱五最后的预备部队,汉皇中军的最神秘的部队,于暴雨之中列阵。

    “举枪!”

    身穿孝衣的年轻军官们,放声大喊。

    轰的一下,两个空心方阵中,三千多把火枪,二十多门火炮,齐齐对准了雨幕之中冲击日来的骑兵。

    “加把劲,下雨天他们的火器不好使!”王保保狰狞的呐喊,“让也先再快点,咱们纠缠住朱贼的亲卫,他从后面冲过去!杀呀!”

    “预备!”

    汉皇亲军中,那些少年军官们,回望朱五的大帐,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老师,看我们杀贼!”

    “校长,看我们杀贼!”

    “放!”

    砰砰砰!

    暴雨之中,白烟乍现,三千多条火枪一起打响。

    紧接着是火炮的轰鸣,冲锋的元军顿时死伤无数。

    “怎么会?”王保保心中大惊。

    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肩膀突然传来锥心的疼痛,他中了一枪,差点落马。

    “老头,该怎么谢谢你呢!”

    朱五回头,看着老头的棺椁,“上回和你说了一句,下雨天火枪不好使,你回头就研究出了火帽!”自然自语的说着,朱五的眼泪再度落下,“老头,你肚子里还有许多好东西没逃出来呢,怎么就走了?”

    砰砰砰!

    雨水冲不走遮天蔽日的白眼,战马的嘶鸣声中,无数元军落马,在泥水之中痛苦的哀嚎。

    砰砰砰!

    既然元军从正面而来,汉皇中军的火枪手,选择了毫不间断的分列射击。一人射击,其他人装弹,换枪。

    暴雨中的枪声,格外阴沉。

    但是暴雨中的子弹,依然能杀人。

    “冲过去,冲!”王保保狰狞的大喊,“也先的人呢?也先!”

    他们身后,战场一隅。看着王保保陷入白色烟雾和轰鸣之中的也先忽都,无声叹息。

    拉着马头转身,“走!咱们回河南!”

    副将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场,“大人,朱贼会放......”

    “会的!”也先忽都自嘲的笑道,“我们说好了!”

    人生,就是一个轮回。

    当初朱重八用端碗之谋,从察罕帖木儿军中逃脱。

    现在察罕帖木儿之子,同样被人用这招,算计了。

    通往朱五中军的路上,人和战马的尸体层层叠叠。

    三千骑兵,对阵两营六千汉军装备了防御水火猫的火器兵,全军覆没。

    而汉军,只是一侧的空心方阵被冲开了一个口子,死了数十人而已。

    战况是惨烈的,时间是短暂的。

    等战场平息,暴雨之中,只有伤者的嚎叫。

    “也先........”王保保半截宝刀撑着地面起身,不甘的嚎叫,“你他娘的跑哪里去啦!”

    然后,他虚弱的身影定格,眼神在人和战马的尸体上掠过,脸上带着苦笑。

    “都死了!”王保保大笑落泪,仰天长啸,“都死了!”

    “大元!要亡啦!”

    忽然,喊叫声停住。

    王保保在地上捡起一把完整的长刀,步履维艰的前行,“扩廓帖木儿在此,谁敢一战!”

    “我是察罕帖木儿养子,故大元太尉之子,伯也台部的世袭的贵胄。杀了我,杀了我!”

    吼完,大喝一声,豁然冲锋。

    砰!

    一声枪响,王保保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在雨水之中,一动不动。

    朱玉放下手里的火枪,“嚎你娘,膈应人!”

    中军大帐之中,朱五再次回看战场。

    “传令,王保保已死,也先忽都西逃,全军猛攻,务必全歼元军!”

    “喏!”

    随后,朱五站起身,遥望远方,那是济南的方向。

八十五 段落

    “席老头死了?”

    “王保保败了!”

    两条讯息传达到了元军侧面战场,朱重八的手中。

    老头也是他的熟人,想起老头就想起那个道衍小和尚,朱重八的心中莫名也生出一些感伤。

    “派人给小五营里送两幅挽联!”朱重八对徐达说道,“席老头没了!”

    徐达沉默一下,点头,随后问,“哥,元军崩了,咱们追吗?”

    “不追了.......有投降咱们的,安置好,别主动去追,咱们不能离开山东太远!”说着,朱重八忽然踩了耗子尾巴一样跳起来,惊呼,“啥?”

    徐达,汤和,耿君用等人都凑了过来。

    “朱小五登基当了皇帝!”朱重八惊呼道,“怪不得他手下那些人都他娘的不要命一样,敢情是他当了皇帝!”

    “操,自封的皇帝谁稀罕!”汤和不屑。

    “皇帝有别人封的吗?”徐达看他一眼,“朱小五称帝,谁拦得住!他跟当初的徐寿辉,和韩林儿是两码事!”

    “操!”汤和又骂了一句。

    “闭嘴!”朱重八忽然出口呵斥一声,看看军帐中的将领们,摆摆手,“你们出去,咱静一静!”

    众人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只剩下他自己。

    没人知道,朱五称帝,给他心理带来多大的冲击。

    ~~~

    “里面有人吗?咱是过路的和尚,讨个地方躲避风雪,请施主行个方便!”

    “和尚,要肉汤不要?”

    “你就是朱重八?大哥!”

    “重八哥,我会去皇觉寺看你的!”

    往事不要再提,一切都是风雨。

    看似模糊了,可是他们却依然牢牢的在心底。

    “重八哥!”元军的营地之中,朱五对着朱重八大喊,“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重八哥,你来救我吗?”濠州帅府的暗室中,朱五看到朱重八,看到了希望。

    “我要是不放郭子兴一条生路,你朱重八是不是觉得我小五不仗义?毕竟,我还欠你两条命!”

    “哥,你是聪明人,这世道,聪明人,该死!”

    渐渐的朱重八觉得有些眼角发涩。

    他和小五发生的故事,没办法用黑白来区分,更没办法用恩怨来说明。

    朱重八开始沉思,他和小五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呢?

    一开始自己在小五的手下,再后来小五把自己推到了郭子兴面前。然后,自己也成了领军的将领。

    那时候起,自己的野心就控制不住了吧。而其实自己的内心,对小五在自己头上,是不是一直有些不甘呢?

    肯定是的,不然为何自己会掐死郭子兴?

    小五,是什么时候变的?

    是郭子兴和郭天叙,让小五从一个爽朗的青年,变成了阴谋算计满肚子坏水的枭雄!

    时也,命也!

    冥冥中有天意,小五和自己,始终不会是一路人。

    即便,两人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那么多的生死悲歌。

    “哎!”朱重八叹口气,随后骂道,“你他娘的当皇帝了,还是你厉害,还是你尿性!”

    当年,城隍庙的小乞丐,现在成了天子。蒙元四十万兵马崩溃,天下谁还能挡住汉军的兵锋?

    小五,秀儿,郭家兄弟,总是看自己不顺眼的二虎?

    老军李赛,视小五为郭子兴继承人的花云等等,一个个人的影子,在朱重八的脑中盘旋。

    然后,画面变得阴暗下来。

    脑中的画面忽然变成了郭子兴那张黑青的脸,充满恨意的眼神。变成了道衍和尚临死时的解脱,变成那颗打在自己身上的火枪弹丸,变成了南京的血泪,变成了淮西的风雨。

    “咱差在哪里!”

    朱重八忽然大怒,一下把手里的文书讯息摔在地上。

    一路走来,小五时刻是他头上的阴影,是他头上的山,挥之不去,更迈不过去。

    现在,小五居然做了皇帝!他居然做了皇帝!而朱重八,依然是个贼头子!

    胸中有火,烧着五脏六腑。

    朱重八看着地上的文书,那些他没看完的文字,露了出来。

    这文书是小五派人写的,在文书的最后有一句话。

    “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做个普通人!”

    这话,让出小五拿刀子扎在朱重八心窝的时候,问过一次。

    现在,他又在问。

    “凭啥?”朱重八冷笑,大骂,“要不是当初咱给你银子让你在濠州安家,你还是个叫花子?要不是咱拼死从元军手里把你救出来,你就死了?要不是咱放你一马,你早让郭天叙给害死了!”

    “这就是你的回报?一次次的让咱低头,让咱求你,一次次的踩着咱的脑袋!”

    突然,朱重八不骂了。

    上次小五说这话,是因为自己的生死掌握在他手里。

    这次?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朱重八心中烦乱。

    “叫老董过来,快点!”

    不大一会,董抟霄进来,“主公,怎么了?”

    “你马上回济南!”朱重八正色说道,“济南城里咱留了三万兵马,都是淮西起家的老底子,现在咱姐夫和外甥带人守城,你马上回去协助他们,没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不得开城门,违者,死!”

    “是!”董抟霄正色道,“主公,现在何不带大军回去?”

    朱重八叹息一声,“能回得去吗?”说着,苦笑一下,“元军崩了,可是咱们身后,还有小五的人从海上过来,侧面还有关先生和廖永安!”

    其实,朱重八的部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朱五的兵马,被夹住了。他手上有近十万人马。他怕突然回撤,走进了汉军的埋伏圈,引来汉军的突然攻击。

    “在下这就回去!”董抟霄说完,马上转身出去,招呼亲兵备马。

    ~~

    “报!常遇春,张定边将军,收拢元军降卒三万!”

    “报!四将军破阵,无数元军轻降!”

    “报!也先忽都带千骑逃窜,傅友德将军伏击之下,也先忽都之身走脱!”

    “报!全线肃清残敌,再无抵抗!”

    一道道军报,流水一样送到朱五的大帐之中。

    朱五看都没看,每每听了只是微微点头。

    许久之后,帐篷里站满了等待朱五下令的亲兵。

    “让开点,露出条缝来。让风吹进来!”朱五缓缓开口。

    亲兵们,默默散开。

    “老头,仗打完了!我送你回家!”

    朱五站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朝外走去。

    外面,紧挨着朱五的营帐之后,有一堆架好的柴火。

    见他出来,杜鹃和妮子,还有小小的胜楠,嚎啕大哭。

    “陛下!”杜鹃跪地哭道,“能不烧吗?”

    朱五摇摇头,“老头生前的愿望,活化。他说了,死了之后还要被虫子咬,想想都怕!”

    “老爷呀!”杜鹃大哭,“你怎么这么狠心!不给我们娘仨留念想啊!”

    “小孩别看了!”朱五挥手,几个侍卫把孩子们带进去。

    然后,老头被四个人,郑重的抬着,放在了火架子上。

    火把点燃,映照朱五的泪眼。

    “老头,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远!”

    “老头,若有缘,来世见!”

    小五泪如雨下,手里的火把,有千钧之重,扔不出去。

    “老头!”小五大吼一声,“走吧!”

    哗啦,汹涌的火焰吞没了老头的尸体,小五在燃烧的那一刻转身。

    “老爷!”杜鹃无助的拍打地面。

    接着,朱五再次转身,对着燃烧的大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头三下。

    “老头,再见!”

    ~~~~

    公元一三六零年,汉皇永昌帝于山东前线登基,大破蒙元军四十万,斩王保保。

    四十万元军溃散,汉军主力马不停蹄。

    常遇春为正,张定边为副,率马步军二十万,攻入河南。

    郭兴从襄阳发兵,进南阳盆地,攻河南侧翼。

    傅友德,郭英,二虎,廖永安,关先生等人,率其他汉军三十万,陈兵河北,准备北上大都。

医院有纠纷

    我医院有点纠纷,一个小姐姐做了胸不满意,说硬邦邦。

    现在还在扯皮,不好意思呀大伙!

    二狗子,怂了。你们随便骂。

八十六 长街

    济南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自从朱重八领兵出外开始,济南城严格实行关城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者斩。

    城门楼子上那一溜血淋淋的人头,就是明证。

    穿着铁甲的士卒,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夜晚城池之中死一般的沉寂,但即便如此,就算那里有格外闪亮的灯火,都要去查探一番。

    “什么人?”

    巡逻的士卒发现了一队行人,刀出鞘弓上弦的围上去。

    “嚷嚷什么?王府的!”

    这一队人,都是布衣打扮,大概四五个左右。几个挑着灯笼的汉子,围着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

    “腰牌!”一个汉子摸出一块牌子扔了过去。

    带队的军官仔细查验之后,脸上的郑重神色变成了笑容,“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保少爷那,送汤!”挑灯笼的汉子说道。

    随后,士卒们退开,让那队人,畅通无阻。

    “二哥,谁呀?”他们走远之后,巡逻的士卒中有人对军官问道。

    “王府的大管家赵嬷嬷!”军官轻笑一声,“拿的是王妃的腰牌!”

    “够威风的呀!”士卒又到。

    “哼!”军官不屑,“伺候人的奴才罢了!”说着,一摆手,“兄弟们,继续巡逻!”

    济南,如今的城防指挥是李贞和李保儿。

    这俩人一个是朱重八的姐夫,一个是他外甥都是最信任的人。

    李贞没那啥能耐,但是稳重,朱重八交代的事不含糊。而李保儿,在军中历练了几年,颇有些大将之风。

    济南的部队,都是朱重八的老底子,淮西死忠,交给他俩朱重八也放心。不过,在朱五称帝之后,朱重八赶紧派董抟霄回城,协助他俩。

    此刻,三人正在书房里议事。

    “董大伯,你说朱五到底会不会对咱们动手?”李保儿有了些成年男子的模样,开口问道,“我老舅啥时候回来?”

    “动手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董抟霄道,“反正,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这话对!”李贞点头道,“咱们爷俩就做好你老舅交代的事,别的也别多想!”

    正说话之间,门外亲兵来报,“保少爷,王府的赵嬷嬷来了!”

    李保儿一愣,心说他来干什么。

    李贞却站起来说道,“快请!”

    他们爷俩落魄时被送到朱重八身边,以前都快饿死了,跟了重八才过上好日子。

    其实朱重八对家里的事就是撒手掌柜的,做主的都是马秀英。马秀英对他们爷俩是真好,拿李保儿跟亲生儿子一样。

    这赵嬷嬷是伺候马秀英的老人了,爱屋及乌,他们爷俩对这个下人,也是多有尊重。

    稍后,赵嬷嬷一个人进来。

    “大娘,您咋来了?有事?”李保儿问道。

    赵嬷嬷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爷俩?多久没回王府看看了?啊,我不来,你们也不让人送个信儿,报个平安!你们爷俩守城,娘娘不知道多惦记?”

    “天天的,娘娘都要念叨几句,也不知道保儿这几天吃饭咋样?天冷了加了衣裳没有?姐夫的老寒腿疼不疼,给他的狼皮褥子他用没用!”

    “舅妈!”李保儿眼睛顿时有些红了。

    他是没娘的孩子,马秀英这个舅妈,就是他的娘。

    自从守城,怕耽误事,他们爷俩都是住在军营里,四双眼睛彻夜盯着。虽说都在一个城里,可是已经一个来月没回过王府了。

    “小王爷天天喊表哥,喊姑丈,嗓子都哑了!”赵嬷嬷继续说道,“你们爷俩,好歹派个人回去报信儿啊!”

    “俺,这就让人回去,给舅妈问好!”李保儿说道。

    “让你报信你就报,真是气死我了!”赵嬷嬷又点他一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长大了这么愣啊,忘了今天啥日子?”

    “啥日子?”

    “你舅妈的生辰!”赵嬷嬷气道,“本来娘娘不许我来,可是她生辰,府里连个笑声都没有,冷冷清清,你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知道去磕个头!”说着,揉揉眼睛,“可怜见的,下午包饺子的时候,娘娘还说保儿最爱吃茴香的!”

    啪,李保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俺真不是人,舅妈的生辰都给忘了!”李保儿后悔道。

    “赶紧!”董抟霄开口,“大喜的日子,赶紧回去,跟主母一块吃顿团圆饭,让她乐呵乐呵!”

    “可是.......”李贞犹豫道。

    “没啥可是的,军营里不是有我吗?”董抟霄道,“我在这看着,错不了!”说着,又道,“你们爷俩还信不着我?”

    “董大伯自然是信得过,只是........”李保儿犹豫,朱重八临走之前的交待是,任何时候都要坐镇军中。

    “算了,你们都忙!老婆子自己回去陪娘娘!”赵嬷嬷擦着眼睛说道,“大姑娘命苦,前几天梦到文正少爷了,眼睛都哭肿了!”

    “别!俺去!”李保儿急了,“大娘,俺跟你回去!今儿,俺怎么也要给舅妈磕头啊!”

    “走走!”李贞道,“这个头必须磕!”

    随后,爷俩带着亲兵,跟着赵嬷嬷出了军营。

    眼看他们走远,董抟霄长出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也不知想什么,看着军营发呆。

    “来人!”

    侧屋里,董抟霄的侄儿出来,“老叔!”

    “开始吧!”董团霄无力的说道,“利索一点!”

    “哎!”

    ~~~~

    一路上,盘查的士兵都被李家父子的亲兵呵斥开。

    渐渐的,王府越来越近。

    “赵大娘,您慢点走,您这岁数了,咋比俺腿脚还快!”李保儿笑道。

    可是他不说还好,一说,赵嬷嬷撒腿就跑。

    这一跑,李家父子愣住了。

    “怎么........”

    嗡!

    突然,黑夜之中弓弩的声音格外刺耳。

    “嗯!”李保儿闷哼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紧接着,无数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李家父子和十几个卫士,纷纷倒地,在血泊中微弱的挣扎。

    “阿弥陀佛!”远处的墙角,赵嬷嬷双手合十,连连对着天空磕头。

    箭雨结束,一队看似是巡夜的甲士从长街的阴暗中出来。

    为首的汉子,冷漠的走到李家父子身边。

    啪,一只手抓住汉子的裤脚。

    李保儿抬头,“你们..........”

    “保少爷,上路吧!”汉子轻声说道。

    “别..........”李保儿嘴里吐血,“别伤俺舅妈!”

    说着,身子忽然一僵,歪到一边,再无声息,

    “收拾了!”汉子随口吩咐。

    很快,长街上的尸体被清扫一空,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军营之中,一条条让人莫名其妙的命令传达出来。

    各部士卒,马上回营,无令不得私自出营。

    违者,斩!

八十七 筹码

    “大姑娘!”

    马秀英房里的灯微微亮着,里面传出哄孩子睡觉时,哼唱的歌谣声。

    她唱的,正是淮西流行的凤阳小调,俏皮轻快带着三分妩媚,讲述的是年轻的女子赶集,买阵线回家做嫁衣的故事。

    歌声停顿,马秀英的声音传来,“饺子,送去了?”

    赵嬷嬷心跳的厉害,回想刚才长街那一幕,说话不由得有些发颤,“送去了!”

    “保儿怎么说?他吃了吗?”

    今日确实是马秀英的生辰,但是外面正在打仗,她又是个低调的性子,不愿意操办。往年过生日孩子们都给她磕头,一家人吃水饺。

    今年,冷冷清清的,她还是包了保儿爱吃的茴香馅的,打发人送了过去。

    “吃......吃了!保儿少爷说香!”赵嬷嬷回道。

    屋里的马秀英沉默下,紧接着屋里的灯火慢慢靠近门口。

    赵嬷嬷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厉害。

    “怎么了?”马秀英打开门,笑道,“俺听你的口音不大对!”

    “咋不对了?”赵嬷嬷心慌,强笑道,“都挺好,保儿少爷全吃了。”

    “他还说了啥?”马秀英问道。

    “他说要回来给您磕头,我给拦住了!”赵嬷嬷笑道。

    马秀英上下看了她几眼,摇头道,“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从俺十二岁,你就在俺身边,俺太了解你了!”

    “大姑娘瞧您说的,哪能有啥事呢?”

    眼前的马秀英,是她一手伺候长大的。说实话赵嬷嬷不怎么怕朱重八,反而对马秀英更是谨慎。

    尤其现在,她心里有鬼的时候。

    “你骗不了俺!”马秀英又摇头道,“若是以往,你不会在窗户外头说话,肯定推门进来,和俺说说家常,说说杂七杂八的事。你肯定有事瞒着俺!”

    说着,马秀英的目光豁然冰冷,“而且,以你的性子,若真是保儿要回来给俺磕头,你不但不会拦着,还会让府里大操大办的热闹!”

    赵嬷嬷头上,渗出一些冷汗,掌心黏黏糊糊的。

    “说!”马秀英喝问,“到底怎么了?”

    “我........”赵嬷嬷急中生智,“我是想儿子了!儿子在军营里,也一个来月没回来了?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刚才去了本想见一面,可是碍于军法!”说着,赵嬷嬷落泪,“他就在城里,可我还是见不着!”

    “你儿子在城里留守,能有什么事?”马秀英狐疑的看着赵嬷嬷,半信半疑。

    ~~~~

    就在赵嬷嬷走后不久,军营里开始升帐。

    “这么晚了升帐?”

    军营中,一群将领往主帅的大堂走,三三两两的开始议论。

    济南城留守的鲁军,都是朱重八在淮西带来的老底子,军官们更都是他的乡党,还有濠州时期就跟着他的老兵。

    总而言之,这些人格外的团结。朱重八占据山东之后,那些外来投效的汉字们,还有山东本地的将领,根本没办法融入他们。

    这也是朱重八放心李家父子坐镇济南的原因,李家父子也是他们的自己人。

    主帅的大堂里,巨大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发出腥臭的味道。

    留守的将领们,按照各自官职的大小,在帅堂里肃立。

    稍后,董抟霄一身布衣,从侧门里出来,走到大堂的主位上。

    董抟霄在朱重八军中,其实也有自己的势力,当初他带着一群人投降,那些北地的元军军户出身的汉子,也始终跟着他,跟着朱重八。

    “董中丞!”

    董抟霄的官职,是鲁王府中丞,相当于李善长在朱五那边的位置。但是二人的权势,却是天上地下。

    有将领见他自己一人站在主位,奇怪的说道,“李大哥和保小舍儿呢?升帐,怎么不见他么爷俩!”

    “一回来,稍安勿躁!”董抟霄随意的笑笑,在主位上坐下,“最近,天有点凉哈!眼瞅着快下雪了!”

    “老董,你发癔症了?”朱重八的乡党,飞熊营指挥使吴桢大笑道,“才九月,秋老虎还没过呢,就下雪!”

    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可是笑声中几人看着董抟霄的眼神,非常复杂。

    这,是朱五亲自交代给董抟霄用来联系,朱重八军中朱五钉子的暗号。

    “现在没下雪,往后也要下!”董抟霄说道,“不过,再往后,可能咱们要看的,就是南方的雪了!”

    “老董,你咋了?”吴桢又道,“净说胡话呢?”

    “他没说胡话!”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一个魁梧的汉子,挑开侧面的帐子,迈步进来。

    “花云?”

    众将之中,顿时一阵惊呼。

    花云原先是郭子兴手下大将,朱重八上位,他居功甚伟。但是后来又反水朱五,差点杀死朱重八。

    众将之中不少人都认得他,而且眼下这大堂上,有数人还是曾经花云的袍泽。郭子兴的势力,在军中并未被完全清洗掉。

    当时在庐州,风雨飘摇之际,朱重八不愿意搞得人心惶惶。二来,因为马秀英的关系,这些人对朱重八也是忠心耿耿。

    “动手!”

    花云忽然冷笑,低吼一声。

    “宰了他!”有鲁军的将领抽刀,可是下一秒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眨眼之间,刚才还说笑的袍泽之中,突然暴起,用利刃插进了自己同伙的胸膛之中。

    他们都是厮杀为生的汉子,下手就是一击毙命。

    大堂里连惨叫都没发出一两声,几十个将领顿时倒下一大半。

    董抟霄的脸,狠狠抽动几下,这些人明明都是生死相依的伙伴,可是下手却彷佛生死仇敌一般,不留余地。刚才还勾肩搭背,现在却要人性命。

    “想不到,朱五在朱重八身边,埋了这么多人?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人怎么会如此听话?幸亏我觉醒得早,不然怕也是这个下场!”

    “不对,不能再说朱五了,要叫陛下!”

    且不提,董抟霄心里的心思。

    大堂之上,站着的十几个鲁军将领,擦了擦头脸上的血,看着花云。

    “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临阵变卦的,俺会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花云笑道,“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汉王已经登基称帝,现在是汉皇了!”

    活人的眼中,满是浓浓的惊喜。

    “你们的爹娘,亲人都在江南当财主,此事了结之后,你们等着回江南享福!”花云继续大笑,随即道,“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要靠你们去做,约束好城里的军队,郭四将军已经在路上了!”

    “喏!”活着的将领们抱拳,随后下去。

    只是他们出去的时候,表情稍微的愣了一下。大堂左右两侧,埋伏着许多手持军弩的生面孔,差不多有两百人。

    “董先生,您也立下大功了!”帅堂内,花云淡淡说道。

    “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董抟霄拱手道,“既然汉皇陛下已经都布置好了,为何还要在下出面!”

    这是他心里的疑问,他是才归附朱五不久的人,今天是第一次露脸,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陛下做事,从来都是很多后手!”花云笑道,“咱们凡人,哪能得知!”

    “那...........在下斗胆,这些人都是何时........?”

    “不瞒你!”花云坐下,“朱重八军中的郭家旧部,早就心属陛下。当年在淮西时,也拉拢了不少朱重八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跟着他朱重八有什么好?打生打死,不过是一碗断头饭。”

    “而汉皇给他们的,却是真金白银的荣华富贵!周德兴那样的朱重八死党都能收买,还有谁是不能收买的?你们读书人,不也讲究良禽择木而栖吗?这些淮西走出来的汉子,他们每一个人的亲族,在淮西的亲人,爹娘,兄妹,救救,母族,都在大汉的手里。在大汉,他们都是人上人。朱重八不过给了他们点金银,还要他们自己拼命。”

    “陛下什么都不要他们做,还养着他们的家人,给他们整个家族富贵?孰高孰低?”

    说着,花云笑起来,“而且这些其中很多人,都是周德兴帮着收买的。周德兴那样的死党,都死在了朱重八的手里。被朱重八知道了,他们这些人还有活路?”

    人心,真是这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东西。

    按理说朱重八不曾亏待过这些人,可是毕竟,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

    “现在,怎么做?”董抟霄问道。

    “抓住马秀英,等四爷进城!”花云说道。

    ~~~~

    鲁军和汉军不同,汉军的基层军官是约束军队的骨干。即便没了将领,军队也可以运转。

    而鲁军,还有些大帮哄的样子。那些钉子将领们回到营里,只需要下达率领,各军在营不许出去,再下到营中,随便扯谎说没来的将领们正和保少爷们喝酒就可。

    额外,再开几桌赌局,让大营里乌烟瘴气起来,事就成了。

    深夜,风吹过,吹散了济南上空的云。

    只是,谁也看不到罢了。

    ~~~~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大营之中,有个人感受到了不同,因为他从中闻到了血腥味。

    而且,事情也有些古怪。

    李保儿和李大伯升帐,不可不能叫自己。自己,身上还挂着李大伯亲卫统领的官职。

    沐英带着疑惑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恰好,身边有一队军士巡逻。

    “英小舍儿,还没歇着?”带军士巡逻的将领笑问。

    “睡不着,觉少!”沐英笑笑,“今儿怎么是你巡夜?保哥的护卫呢?”

    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每天巡夜的,都是李保儿的亲兵。

    那汉子一愣,随即笑道,“都和保少爷回王府了,今天不是娘娘的生辰吗?”

    “该死!”沐英拍下自己的额头,“怎么把这事忘了!”

    可是,随即他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保儿回去了,更不可能不叫他。而且,保儿回去不可能带着全部的亲兵。

    就算带了,巡夜的活也轮不到旁人,还有李贞大伯,还有自己。

    事情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对劲。

    不过,沐英没有声张,他假装回屋休息。他知道,若是有事的话,现在肯定有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煎熬的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似乎快亮了。

    沐英握紧兵器,悄悄的看了外边一眼,从后门小心的摸出去。

    他慢慢的摸到了不远处,平日李保儿居住的地方,黑麻麻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沐英轻手轻脚的进去,李保儿的房里没人,李大伯的房里也没人,更瘆人的是,他们身边的百十个护卫,也一个不见。

    “到底怎么了?”

    沐英的手摸到门框上,忽然身子如遭雷击。

    那里,触手冰冷,湿滑。

    把手掌放在掌心闻闻,顿时大惊失色。

    那是,鲜血的味道。

    “出事了!”沐英心道。

    而且他可以肯定,出的是大事。

    想到此处,他再也不停,看了眼外面,迅速的在军营之中穿梭。

    他要去一个地方,王府。

    他要去保护一个人,马秀英。

    可是,就在他刚刚从军营的暗门中出来,黑色的阴影里发出一个声音。

    “哎,你不该出来的!”

    沐英停下脚步,看着阴影里走出来的影子。

    “赵虎!”沐英咬牙道,“你.........保哥呢?到底怎么了?”

    “都死了!”叫赵虎的男子露出魁梧的身影,他就是赵嬷嬷的儿子,早先在前线军中,后来被调回了济南,现在济南留守军中,他还是李贞的护卫副统领。

    “他们?”赵虎冷笑下,“告诉你无妨,他们都死了!”

    “你..........”

    “李家父子,还有他们的亲兵,都死了!”赵虎看着自己手里的刀锋,“再有一个时辰,这济南就是汉王的了!”

    “你这个叛徒!”沐英大骂。

    “俺不是叛徒!”赵虎继续冷笑,“汉王,本来就是老帅的义子,本来就是俺们这些濠州旧人的小主人!沐英,你才是叛徒,你判了汉王!”

    “你本应该是我们这边的人,却认贼作父!”

    “若不是汉王慈悲,祝福俺留你的性命,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沐英无声落泪,“娘呢?俺干娘呢?”

    “大姑娘自然没事!”赵虎冷笑,“大姑娘永远都是郭家的大姑娘,永远都是汉王的秀英姐。沐英,你识相,现在回去!”

    “不行!俺要去干娘身边!”

    赵虎摇头,“要去,只能死!大局未定之前,你不能去王府!”

    沐英缓缓抽出了腰里的刀,“来吧!”

    赵虎笑了下,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对不住!”

    说完,挥刀,直下。

    砰!

    一声巨响,滑坡夜空,沐英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冒烟的火铳。

    “啊!”赵虎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鲜血从他的脖子上喷出来。

    “五哥!”沐英看了手上火铳一眼,“俺用你的给的礼物,杀了你的人!”

    ~~~

    “哪来的声音?”

    花云在帅堂之中大惊失色。

    董抟霄也站了起来,对侄儿大喊,“快去通知各将,约束部队,就说是火药走火!快!”

    “是枪声!”花云神色冷峻。

    腾腾腾一阵脚步,花云带的亲卫前来,“郭四爷的兵到了,还有五里地!”

    “先约束好部队,其他人跟着俺去朱重八的王府!”花云道,“切记,任何人不得伤了马秀英和孩子,这是陛下的命令!违者,诛九族!”

    “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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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