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屠杀
仁王山很大,延绵三十多里,下山的通道总共有三条,一条在山脉的背面,另外两条一在正,一在侧。
也就是说朱五的汉军通往高丽开京王都的路上,两条路可以危及大军的后方。
带骑兵沿着仁王山转一圈,一日之后后面廖永安的大军也赶了上来。近十万人在狭小的平原地带,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山上的赵子春父子有些后悔,眼看朱五的汉军如此浩大,他们出城野战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其实不怪他们,和朱五的汉军交过手的人,都死了。他们无论是战争意识还是形态,都和朱五有着天地之分。
“廖永安,赵普胜部,三万人在仁王山驻扎,阻击山上的高丽兵,其他人跟我绕过这,直入高丽王都!”
朱五看清了周围的地形下令,众将领命。
骑在马上带着大军前行,朱五回头看看仁王山,心道,在山上驻守阻击老子?马谡怎么死的,你就怎么死?
华夏的南方还是秋天,北国高丽已是冬。
从高丽向导的口中得知,山上的水源并不能够负担高丽的大军使用。
仁王山上,看着朱五大军远走,山下通往前两座汉军的堡垒拔地而起。赵子春心中大急,归根到底高丽国小,还没有十万人以上的会战,这些将领都缺乏大战的经验。
他们估值的以为,阻击在这里,汉军自然会和他们僵持。殊不知,朱五给他们布下了一个圈套。
“诸君,准备杀下山去,冲击朱贼的后方营地!”
仁王上,赵子春拿着高丽王虎符,大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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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之风,有些凌厉,吹在脸上如刀。
仁王山上穿着白色战袄,带着圆边帽子的高丽兵,在军官的大骂之下列阵。
高丽王都五百年,几乎都是太平时节,这些王都的守军也没什么征战的经验,说是军人,还不如说是被征召的百姓。
“全军出击!”赵子春一声令下。
数万高丽兵在骑兵的带领下,呼啸而下。
喊杀声震天,山川河水勃然变色,高丽大地上兵锋未有如此之盛者。
“高丽人下来了!”汉军营地的报警响起。
紧接着,是整齐有力的脚步,始终观察着仁王山的汉军火器部队,在军官的带领下,迅速的列成数个空心方阵。
朱五留下了两营汉王中军火枪兵,和一营炮兵。
三千燧发枪火枪兵早就装填好,等待射击的命令。空心方阵后侧的高地上,一营炮兵不住的调整炮口。
朱念恩通过鹰眼观察,看着从山上冲下来的高丽兵马,计算着距离。
与此同时,火枪营侧翼的刀斧手和长枪手也列队完毕,等待敌人的冲击。
“放!”
砰砰砰!高丽大地上,火炮第一次开始呼啸。
呼啸的弹丸在高丽兵冲下山的那一刻开始,砸在他们的出口的必经之路上。
一营炮兵一千五百人,近一百门各色火炮。
从十二斤炮,到四十四斤的大家伙,齐齐开火,把天地之间打成白茫茫一片,到处是硝烟。
“这就是火炮?”
在山上观察战况的赵子春父子,看着炮火中哀嚎的高丽兵目瞪口呆,面色惨白。
此刻,那些高丽兵的必经之路已经成了一片死亡之地,突如其来的炮弹落在密集的冲锋队形之中,不断有士卒哀嚎着倒下,白色的雪地上到处是鲜红的血和四散的肢体。
高丽并从未见过火炮这种东西,甚至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血,此刻山谷的路上人群更加拥挤,有人想跑,有人想冲,挤成了一团。
“乌合之众!”朱念恩不屑的放下鹰眼,“继续装填!”
上百门火炮交织的弹幕之间,也有许多悍不畏死的高丽勇士冲了出来。高丽军打仗还是过去那套,最不怕死的冲在前边带动士气。
“杀呀,思密达....!”
狰狞的高丽兵挥舞着手中和倭刀有些相像的武器,冲出硝烟。
等待他们的,却是汉军的燧发枪方阵。
“呸!”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军军官在手心吐了口唾沫,高举军刀呐喊,“举枪!”
哗,整齐的铿锵之声,汉军士卒们举起手中的燧发火枪。
“放!”
砰砰,炒豆子一般的声音骤然而起。
呼啸弹丸如狂风暴雨,汹涌的冲向前进的高丽兵马。
朱五给这些要阻击他们的高丽兵,设下了完全火器化的陷阱。
这个陷阱就像是八里桥的清军,冲击英法联军的阵地那般,任你有滔天的勇气,你也冲不上去。
汉军现在没有英法联军那样的活力,但是同样的这些高丽兵也没有那些清军那般英勇。而且,他们更加愚蠢,更加逊色。
冲锋的只有数百骑兵,他们身后的都是步兵。
“那是什么?”山上,赵子春父子大惊失色。
冲锋的高丽兵如割麦子一样摔倒,许多人在冲锋的途中如同被雷击中。
汉军熟练的射击,换枪,射击再换枪,连绵不绝的火力下,对方根本没有冲过来的可能。
与此同时,汉军侧翼的步骑方阵也开始反冲锋,铁甲骑兵的带领下,双刀赵普胜所率领的刀斧手步兵,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
“儿郎们,不能让火器兵抢走了功劳!”
赵普胜大声喊道,他身后的步卒都是铁甲步兵,从侧面直接冲击高丽兵的侧翼。
在铁甲面前,高丽兵手中的刀是那么的无力,而汉军手中宽大的刀斧,每次一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雾。
冲下山的高丽先头部队,几乎没泛起浪花就会汉军吞噬,而且汉军的步兵还沿着高丽兵上来的上路,不断向前。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高丽人根本想不到的屠杀。
白雪覆盖的地面已经变成了红色,朝着山上狼狈逃窜的高丽兵不断的倒下,他们身后的汉军,狰狞的踩着他们的头颅,挥舞手中的刀斧。
“收兵!收兵!”
年轻的赵成桂快速的敲打着收兵的铁钟,溃逃的士兵更加凌乱。
为了掩护更多的士兵逃回来,仁王山上的守军不分敌我的射击弓弩,希望延缓汉军追击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停止。
红色的血流成了河,北风吹过,大地的硝烟散去,留下满地死尸。
战马在血泊中不甘的翻滚,受伤的士兵捂着伤口在地上哀嚎爬行。
四处游荡的汉军在寻找着目标,发现喘气的,上去就是一下。
高丽兵逃回营地之后,粗略清点一下,仅仅刚才一仗,就失去了三千多人。
仁王山上,兵力近乎上下汉军两倍的营地,鸦雀无声。
山脚下,赵普胜和廖永安等人纵马不住奔腾,他们虽然都是水师将领,但是汉军之下,兵种有分,但是将领不分水陆。
“奶奶的,还是在地上杀人痛快,起码能看到脑袋!”悍将赵普胜大笑。
廖永安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准备烧山!”
仁王山上,树林茂密,北方盛产高大,油性大的松木。
汉军士兵用盾牌护着头脸,沿着山路,把白磷弹,火药,火油等物放在林中,然后用火箭或者导火索引燃。
哗啦,一股热焰在林中燃起。
紧接着,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响起。
再然后无数的爆炸声,和蓝色的火焰带着呛人的浓烟彻底在山腰上开始吞噬。
松木本来就易燃,而北国的风,更是助涨了火焰的气势。
汹涌的大火,开始从下往上不规矩则的席卷着高丽驻兵的仁王山。
“烧死你们!”廖永安大笑。
仁王山的北面,朱五正迅速的布置兵马。
一旦山上的高丽军想跑,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要在这里给这些出城的高丽兵主力,最大的杀伤。
一零九 乱象
“将军,火扑不灭!”
“将军,试了各种办法,没用!”
“将军,大火蔓延到第二防线了!”
一个个烟熏火燎的将军在赵子春面前焦急的报告,惊慌失措。
到处都是火,山路上,山腰上,森林里,军营的护栏上。
高丽兵想尽了一切办法,用水,用雪,甚至拿着兵器疯狂的挖掘地面,可还是扑不灭汹涌的大火。不但扑灭不了,反而火焰的一浪高过一浪。
松木的油脂打出爆裂的声音,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石头似乎都要烤裂了。
为止的恐惧在他们心里蔓延,前方的部队开始疯狂的往山上挤压,本来就存留不多的水迅速的消耗。
老将李子春的眼神开始惶恐了,那邪恶的火仿佛是地狱出来的一般,人类根本无法抗拒。
“父亲?父亲!”李成桂焦急的呼唤两声。
李子春从迷惘中醒来,如果那些敌人继续放火烧山,等山上的水源耗完了,那么就是大军崩溃的时候。仁王山上的军队,是开京国都的最后力量。
“撤退,从北面下山回王都!”赵子春嘶吼道,“守卫国都!”
大火还在持续,已经成正满蔓延到了侧面。上下的汉军始终摆出了强攻的姿态,直到夜色降临,大火似乎才小了一些。
火光中,近七万高丽军悄悄的拔营,从后面的山道行军。
夜色下,满是艰难行走的高丽军队。
赵成桂在赵子春耳边说道,“父亲,那朱五已经绕路过去了。我们此刻下山,万一和他对上!”
“这次是父亲的指挥失误,中了他们奸计,如果在陆地上,即便是野战不胜,也能全身而退!”赵子春自信的说道。
赵成桂犹豫一下没有说话,他们这些的敌人是朱五,不是那些拿着木棍作乱的贱民,更不是连铁器都没多少的女真部族,敌人的装备和武器前所未见。
胜利实在是一片渺茫,何况就算对阵辽东的女真部族,高丽也是败多胜少。
夜并不安静,好几万人的脚步踩在大地上,发出阵阵的轰鸣。冬天的晚上格外冷,高丽士兵一边走一边狠狠的跺脚,这让大地的震颤更大了。
不对,不是士兵脚步发出的声音。
高丽将领们竖起耳朵,向黑暗中张望。
突然,战马的鸣叫传来。
黑夜之中,朦胧的月光下,是惨白耀眼的刀光。
“骑兵!”
高丽士兵惊恐的大喊,夜色中行军的方阵忽然炸裂,士兵四散奔逃。
“杀上去,冲破他们!”
叶风吹动了朱五的披风,他在战马上猛烈的摆手。
身后数千潜伏着的骑兵在黑夜中鬼魅的杀出,奔向高丽兵的大队。
与此同时两侧喊杀震天,数万埋伏的汉军杀出。
高丽兵马大哗,根本无法在黑夜中组织抵抗,更谈不上反击。
“跟着我,冲过去!”朱五策动战马,可是却直接被身边的亲卫拉住,“汉王,砍人这事,俺们这些粗人来!”
朱五笑骂,“你家大王我,也他娘的是粗人出来的。”说完,一拉缰绳,“跟着我,灭了他们!”
黑夜中突然燃起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天际,汉军如潮水,高丽军如沙堤。
如果说白天的战斗,让那些高丽兵只是心悸,那么现在汉军的砍杀直接让他们的灵魂恐惧。
朱五的大旗在夜空中飘扬,尽管有些看不清楚,可是汉军上下都知道,汉王朱五就在他们身边。
三军用命,上下一心,人人都有奋勇杀敌的心思。
如狼似虎的汉军盔甲精良,刀枪锋利,那些装备破烂的高丽兵如何是对手。
“父亲,父亲!”李成桂和李子春合马一处,身边都是李家最忠心的家兵勇士,周围都是慌乱的高丽溃军。
“父亲,朱五那贼子并没有去王都,而是埋伏在左右!”
“不要慌!”李子春看看左右,一拉缰绳,“跟着我,杀出去,突围!”说完,对身边儿子喊道,“灭了火把,快马朝王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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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杀声,声震数十里。
开京王都的城头,高丽王和几位大臣惊恐的望着杀声传来的方向,视线中然出现浓浓的火光,人人心中不由得恐惧万分。
“打起来了吗?”高丽王抓着裴千惑的手,颤抖地说道。
“殿下,应该是交战了!”
“李老将军一定能胜利吧?”高丽王不停给自己美好的幻想,“一定能胜利吧!”
裴千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点不信,天朝大元的兵马都打不过朱五,高丽人有希望吗?
天色渐渐大亮,朱五的战马喷着热气,热气在战马的辔头上变成白色的霜。
战马从冻硬的尸体上跨过,马上的朱五因为风霜脸颊通红。
放眼望去,视线中都是高丽军的尸体,姿势千奇百怪,很多人都是背后中刀,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汉军砍死。
“主公,抓到一个当官的!”骑兵统领花云骑着战马拖着一个浑身狼狈的高丽将军过来。
那人被战马在地上拖行,身上的盔甲已经磨坏了,脸上手上都是模糊一片。
跪在朱五身前,那人的身体不停的打着摆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们的主帅是谁?”
朱五话音落下,他的战马之后,一个穿着大一号汉军战袄的高丽向导,也就是在仁川收拢的降兵马上上前,大声的用高丽语喝问。
“跑了,李家父子逃回王都!”
得到这个消息,朱五有些不高兴,一场埋伏还让对方的主帅跑了。
其实不只是主帅跑了,汉军虽然袭击突然,但是高丽人拿出浑身的解数疯跑,七万人跑出去了有三万多。
毕竟是晚上野战,能有这个战果已经不错了。
朱五呼出一口白气,“传令其他部队快速跟上,在高丽王都的城下集合。”说着,咧嘴笑起来,“想必,他们各地的勤王兵马还没到,趁他们没到,破了王都,灭了高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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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高丽王刚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去,重臣崔水就在寝宫外大喊。
“怎么了?”高丽王披着厚实的裘皮出去。
崔水跪在宫殿冰冷的石板上,撕心裂肺的大喊,“败了,败了,我们的大军败了,逃回来的人数还不足一半。李老将军正在前殿堂等待陛下!”
大惊之下,高丽王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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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宫殿中,李子春和李成桂跪在铺了地毯的地上,默不作声。
周围连个侍卫的都没有,大殿里只有父子二人。
“父亲,如何殿下怪罪?”
“不会的,除了李家,高丽没人会打仗!”
“那他一定要怪罪呢?”
李子春不说话了,这样的大败必须要有一个交待。
想到此处,李老将军苦笑道,“如果那样,为夫只能尽臣子的本分!”
“我们李家又不是高丽的臣子!”李成桂的话大逆不道。
忽然,李成桂靠近父亲,小声道,“父亲,如果殿下真的要处置您,我看..........”
“怎么?”
“不如趁着有兵权在手,干掉高丽王我们李家自立!”
李成桂说道,“朱五是为了高丽王来的,高丽王死了,咱们再倾尽国请他退兵!”
一一零 拿回祖先的东西
喂,一一零,我要报警。
有个叫南城二爷的人,把的心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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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京,高丽开国至今五百来座都城。
高丽自问是中华的好学生,自问是华夏文明的延续,发扬者。
从这座城池可以看出,他们还真是没有说假话。
这座都城似乎是完全仿照古时的长安而建,城墙雄伟宏大,城墙的塔楼上斗拱雕梁都带着深深的中原痕迹,只不过要袖珍许多。
而这座城池,在朱五的眼里,也终于有了一些真正的大城该有的样子。起码至于说,用钩子就能爬上去,三丈高的城墙上,满是战栗的高丽兵。
朱五带人纵马在城下走过,他们居然连反击都没有。
转了一圈,开京共有八个城门,城内现有兵马大概四万左右,还有十几万百姓和高丽的文臣士子。
汉军的大阵已经在城下展开,步兵炮兵各种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朱五下达攻城两字。
“从今天起,世上再没有高丽两个字了!”
朱五纵马回了汉军的阵地中,在中军大帐之中坐下,开口说道,“开始吧!”
此时,高丽王都的大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一行人举着白旗慢慢从里面出来。
“吾等奉高丽王之命,求见汉王殿下!”开口,是流利的中原官话。一行人,都是文臣打扮。
“让他们过来!”朱五拿起鹰眼看看,说道。
不多时,一行高丽臣子,两股战战的被带入朱五大帐之中。
“你们是来投降的吗?”朱五揶揄地问道。
“外臣裴千惑,见过汉王殿下?”高丽的使臣,恭敬的行礼。
裴千惑?赔钱货!
朱五差点笑出声,“使臣好名字!高丽人情风物,果然别出心裁!”说着,眯起眼睛,“赔钱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来投降的吗?”
裴千惑抬头,在朱五强大的威压下,尽量维持着镇定,“高丽王请问汉王殿下,如何才肯退兵!”
“呵呵!”朱五笑出声,自己摆明了是欲灭其国,他们高丽君臣居然想让自己退兵。
“先前帮助大元出兵攻打天朝的,不是高丽王的主意。如果是因为这事触怒了汉王殿下,我高丽愿意交出和大元亲善的大臣。”
朱五没说话,脸上带着冷笑。
裴千惑继续说道,“如果是高丽不小心得罪的汉王,开京城有高丽五百年的积蓄,外臣的主上高丽王愿意拿出国库的一切,换取殿下退兵!”
朱五还是冷笑,没说话。
“殿下,高丽虽然国小,但是五百年的财富,不是一个小数目!”裴千惑大声道。
“还有吗?”朱五淡淡地问道。
裴千惑忽然脸上显现出纠结的神色,随即狠狠的咬牙,“高丽愿意和汉王签订兄弟之盟,汉为兄,高丽为弟。”
“我听说,你们以大元为君父!”朱五继续冷笑道。
裴千惑抬头,眼有泪光,显得极为屈辱,“只要汉王退兵,高丽愿做大汉的藩属之国,从今往后再不和大元,有任何的来往,只承认大汉是中华的正朔!”
“你承认管蛋用!”朱五哼了一声,“想让我不攻城,其实很简单!”说着,朱五在椅子上微微探身,“所有高丽军放下武器,高丽王和所有高丽臣子,出门跪迎汉军进城。不然,我就把你们五百年的都城,变成白地!”
“汉王殿下!”裴千惑大声道,“何故苦苦相逼!高丽虽小,城中还有数十万人可战........”
“给他听个响!”
朱五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命令传到外面汉军炮阵之中。
轰!早就装填好的四十四斤炮,发出震撼天地的爆炸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帐中那些高丽使臣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而轰隆一声炮响,伴随的是开城高大的城墙上,一座精美的塔楼变成瓦砾。
汉军抵达开城之下时,以高丽军俘虏和当地百姓为民夫,已经在城下搭起了足够炮兵调整炮口的土山,又在汉军的皮鞭之下,把重炮拉到了土山上,使得炮口直接对准了开城的城墙。
裴千惑目瞪口呆,胆战心惊。
而城墙上,因为这一炮,顿时开始慌乱。
与此同时,近十万汉军在城下,齐声呐喊。
“大汉,大汉,大汉!”
声震四野,天地变色,城墙似乎都在呐喊中摇晃。
城墙上的高丽军,何时见过如此雄壮的兵马。无论官民,都是面如土色。
高丽,在中华的庇护之下,从未有过大敌。
可是现在,他们遇到的最凶狠的敌人,却是来自中华。
“你回去吧!”朱五淡淡地摆手,“回去和你们的高丽王,做一对体面的君臣!”
“殿下!”见几个侍卫要来拉他,裴千惑急道,“何苦如此!我高丽也是中华苗裔,千年以前,萁子北渡,传播天朝文化于高丽,当时高丽归于燕........”
高丽的使臣们被朱五的卫兵往出拖,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高丽,感念天朝恩德,从来不敢冒犯呀,殿下!”
“萁子?”朱五冷笑起来,他听说过这个传说,也知道这个典故。
想到此处,慢慢走到帐外,摸着腰间的刀柄,“既然如此,那平壤以北都应该是法理上的汉家旧土,那我今天来,就是帮祖先,那会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说完,唰地抽出腰刀,“攻城!”
“汉王令,攻城!”
风吹战旗剌剌响,汉军男儿如虎狼。
北国冬日风刺骨,天兵刀锋似暖阳。(作诗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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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砰砰!
汉军攻城,火炮为先。
土山上数百门火炮架设的阵地上,硝烟弥漫。
喷涌的火炮在后坐力下,从炮位上滑落,又被炮手吃力的复位,再次装填,再次发射。
霎那间,开京正面的一段城墙完全笼罩在炮火打击之下。
仓皇的尖叫声中,石头瓦块飞起,北国的冷风中泛起无数的尘埃。
城墙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那些高丽军死伤一片。
不断有弹丸砸到城墙上,然后弹开落在守军中,带起一片血雾。
“主公,是否凿城爆破!”廖永安在朱五身旁说道。
汉军最擅长就是在火炮掩护之下,靠近城墙穿凿爆破。
“先不用!”朱五转头道,“抓了多少高丽军俘虏?”
“一万有余!”廖永安道。
“以高丽降军为先锋,攀城!”
“喏!”
随后,命令传遍全军,“汉王令,高丽军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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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呀!”
震天的杀声中,在炮火的掩护下,临时搭建起来的攻城车顶着城头高丽兵马的箭雨,靠在城墙上。
在仁川投降汉军的高丽兵现在成了高丽人中的,人上人。他们拿着刀子,穿着汉军的盔甲,在降兵之中鼓舞士气。
“汉王殿下有令,先登城的人有赏,敢怯懦不前的,杀!”
随后,一万多高丽降兵,在执法队的监视下,杀向他们原本的都城,开京。
一一一 晋身
幺幺幺,切克闹。
姑娘一见二爷,心里就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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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的开京王都,仿造华夏古代都城。
华夏人,把建筑和战争糅合在一起的技术,登峰造极。
高丽人,也学到了一点皮毛。城墙每隔几丈就有突出的马面,两面夹击毫无死角的攻击着,攻城的敌人。
汉军炮火停下,无数箭雨,滚木擂石从城头从天而降。那些钻入攻城楼,准备攀爬城墙的高丽降军顿时死伤一片。
“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在攻城楼木梯上攀爬的高丽降军,用高丽话大声的嚷嚷,紧接着上万人在高丽的城下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的城头守军先是一愣,他们万万没想到攻击王都的第一波敌人,居然是他是自己人。
可是随即,城头上一声呐喊,戴罪立功的李成桂,大吼一声,“他们是叛徒,杀死他们!”
一句话,点燃了开京城头高丽军的怒火。
他们的反击更加凌厉了,弓弩,热水,石头,燃烧的稻草堆,在空中来回晃悠的滚木,登城的高丽降军顿时死伤惨重。
“啧啧,自己人打自己人,还真下得去手!”透过鹰眼看着战场,嘴角泛起冷笑。
“把那些马面上的箭楼扫了!”
朱五一声令下,汉军火炮再次开火。
轰鸣的炮火声中,开京城墙突出的马面被扫清,箭楼坍塌砖石飞舞,拥挤在一起的高丽弓箭手,死伤惨重。
但是于此同时,那些飞溅的砖石,也从城头落下,砸死不少高丽降军。甚至在开火时,汉军根本没有顾及攻城攀爬的高丽降军,不少弹丸干脆就是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雄伟的城墙上鲜血顺着砖石的缝隙,水管泄露一样开始流动,寒冷的北风中,那些鲜血还冒着热气。渐渐的,他们凝固了,凝结成红黑色的印记。
而地上,挣扎哀嚎的高丽降兵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是血色。
“上去,上去!”高丽降军中,穿着汉军盔甲的上等人,在发号施令,“破城之后,钱财随便大家拿!”
“以前我们都是奴隶,都是那些贵族,那些官员手下的狗。破了王都,咱们就能把他们踩在脚下!”
“王都里的人根本不把我们当自己人,看看他们反击的弓箭,杀了我们多少人?杀进去,报仇呀!”
杀红了眼,只能进不能退。
“西巴!”嚎叫的高丽降军叼着刀,手脚并用的往攻城楼最高处攀爬。
城头上坍塌的箭楼中,那些残留的高丽兵爬出来,和刚支援过来的其他人汇集在一起,再次开始反击。
“杀死这些叛徒!”
“他们是贼人的走狗!”
“不能让他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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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攻城的高丽降军没有了力气和勇气,战争停下了。
城池,用冷兵器靠人命堆积,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高丽降军一万多人,到最后只剩下两千多人。
城墙下的空地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高丽降兵尸体。
而城墙上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敌人主攻的城墙上,所有可以藏人的碉堡和箭楼都变成了废墟,同样也到处是尸体。
“你们已经用忠诚勇敢,向汉王证明了自己,今天之后你们不再是高丽兵,而是大汉驻高丽治安军。现在开始,你们属于大汉!”
朱五的命令传到了高丽降军当中,那些人有气无力的呼应着。
穿着汉军盔甲的高丽降军头目,大声的鼓舞着士气,“今天晚上,你们每人一碗肉汤。破城之后,每个人都能拿到银钱的赏赐!”
远远看到这一幕,朱五对身边的廖永安等人笑笑,“别说,高丽还真是有些好奴才秧子!”
周围的将领们,不屑的大笑起来。
“差不多了!”朱五挥手,“准备攻城!”
吱嘎嘎,火炮的炮口再次调整。
轰隆,轰隆!
爆炸声再次响起,高丽人也不傻,在汉军开炮之后,汉军主攻的城墙上,瞬间为之一空,高丽兵全部藏了起来。汉军的炮弹,砸在了高丽城墙的砖石上。
与此同时,借着炮火的掩护,数个高大的箭塔,被推到了开京城墙面前。而那些早已准备妥当的步兵,一窝蜂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炮声停下的时候,箭塔上站满了汉军的燧发枪手,那些步兵也在工兵的指导下,开始疯狂的穿凿城墙。
“他们要挖城墙!反击!”城头,高丽军大喊起来。
但是就在他们在炮火停下重新集结的时候,汉军的燧发枪手对着城头猛烈的开火,所有出现在城墙上的高丽军,都变成了他们的靶子。
硝烟笼罩之下,汉军的火枪手们不停的扣动扳机,从箭塔下层的同袍手里接过装填完毕的火枪,这样的打击比火炮更为精准,也更为有视觉冲击力。
眼看士兵们被敌人奇怪的武器打死,无论什么样的盔甲都挡不住敌人会冒烟的武器,开京城头的武官们心如死灰。
这时,城下的汉军忽然如潮水一般撤退。
正当高丽军不明所以的时,轰隆一声巨响。
仿若开天辟地,宇宙重开。
高丽开京的城墙在爆炸声中瞬间膨胀变形,然后结实的青砖变成了瓦砾。
硝烟,遮盖住了寒冷的北风。
当硝烟散去,城头上还活着的人,无助的,迷茫的睁开眼睛,晃着什么都听不到的耳朵,茫然的四处打量。
忽然,他们惊恐的发现,开京的城墙已经塌了一条两丈宽的口子。
“老头的炸药厉害!”朱五撇撇嘴,“开始攻城!”
“汉王令,攻城!”
张定边一身重甲,手持短戟,“兄弟们,跟上老子!”
“杀呀!”
汉军的喊杀声,让城头迷茫的高丽兵清醒起来。
他们惊恐的发现,汹涌如浪潮的汉军,正沿着坍塌的城墙开始朝内城冲击。
“天亡高丽!”一个军官悲愤的大喊,随后横刀自刎。
但是,也有许多高丽兵,茫然的提着武器,冲向缺口。
砰砰,爆炸再起。
冲锋的汉军第一梯队最前方,几十门两人端着的霰弹小炮,在高丽兵的人群中开火横扫。
许多高丽兵像是被拦腰折断的树木,惨叫着跌倒。而发射之后,那些手持兵器的汉军,已经冲了进来,大砍大杀。
“少主走吧!”李成桂在几个家兵的拉扯下,从战场上狼狈的撤下来。
开京完了,城墙一破,敌人十万大军冲进来,高丽没有救了。就算明日勤王的兵马能到,可是高丽也亡国了。
“父亲!父亲!”狼狈的李成桂在乱军中找到李子春,“怎么办?”
李子春花白的胡须上都是硝烟中的灰尘,老将军看看远处城墙的缺口,看看那些杀进来的汉军,脸上的表情惊骇欲绝。
同时,想起刚刚在高丽为官时,一位老臣说的话。
高丽,在大国身侧是大幸又是大不幸。想要国家延续,就要认清自己的实力,谦卑的置身事外。
“父亲,父亲!”李成桂继续大喊。
李子春回过神来,镇定地说道,“高丽灭了,我们李家也完了。”说着,目光看向王宫,“唯一的办法,就是投诚!”
“怎么投?”李成桂喊道。
“去宫里,抓住高丽王,献给汉王朱五!”
“走!”李成桂对家兵们嘶吼。
~~~
“哈哈哈,完了,完了!”
“都没了,没了!”
“高丽,高丽王在我的手里!”
华丽的宫殿中,高丽王手持酒壶,跌跌撞撞,疯癫一般又哭又笑。
“五百年江山基业,亡在反贼的手里!”
唰,高丽王抽出御案边上的宝剑大喊,“朱贼!朱贼!”
“殿下!汉军进城拉!”重臣崔水在旁边大喊。
“寡人知道他们进城,呵呵!五百年基业,他们什么都得不到!”高丽王面目狰狞,“崔爱卿,寡人交给你一件事!”
“殿下请将!”
“烧了,把王宫一把火烧了!”高丽王狰狞道,“什么都不留给朱五!”
“殿下,臣带着您突围!”崔水喊道,“崔家还有五百家兵,可以保护殿下冲出去!”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王宫中的侍卫都被抽调去了城头,宫中到处是惊恐的宫人在尖叫。
“寡人不走,烧了这里,烧死寡人!”
砰!高丽王的身体忽然,软绵绵倒下。
崔水身后一个武士放下刀鞘,“家主,接下来,怎么办?”
“他不能死!”崔水看着昏倒的高丽王,“他是咱们的晋身之阶,所有家兵集合,守护王宫,迎接汉王朱五的御驾!”
一一二 红与白
战火持续了一天一夜,五万汉军步卒冲进开京。
这座五百年的高丽王都,变成了汉军屠刀下的死地。
宫殿庙宇,亭台楼阁都在硝烟鲜血之中笼罩,撕心裂肺的呐喊震荡天际。
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雪,似乎是老天都在为这五百年的家国天下落泪。
第二天清晨,城中浓浓的硝烟渐渐散去,只有燃烧的余烬还在闪烁着星星之火。
雪渐渐大了,从细微的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漫山遍野。
开京城门大开,高丽王族王氏一千三百余人,高丽文武大臣以及城中士子儒生,于漫天雪之中跪下,任凭大雪盖住他们的弯曲的脊背,落在他们的发冠之上。
“请主公进城!”破城先锋张定边在朱无战马前,躬身说道。
朱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微微点头。
哒哒哒,战马的马蹄轻轻踩踏着异国的石板。朱五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城门两侧跪在雪地中的高丽贵人们。
城里街道两侧,是如标枪般屹立的汉军铁甲士卒,他们身后满是跪在地上前卑的高丽人。而在朱五的身影穿过门洞的刹那,城墙上那些满身厮杀痕迹的汉军将士,发出震天的呐喊。
“大汉!大汉!大汉!”
霎那间,天地变色,山川震动,残破的高丽王都在山呼海啸之中不住的晃动。
那些跪着的高丽权贵们,惊骇浮上眼帘,遮盖住羞愧的眼泪,于雪地之中更加五体投地。
朱五在马上,对着那些欢呼的汉军将士微微摆手。
换来的,是将士们,更加汹涌的呐喊。
“汉王!汉王!汉王!”
朱五脸上笑容骤现,对随军的廖永安,冯国用等人说道,“清点高丽府库,犒赏三军!”
铁甲骑军簇拥着朱五,慢慢走到了高丽王宫。
高丽虽然是小国,但是王宫修建的却是奢华大气。据说,这座王宫就是唐时宫殿的翻版。
王宫前也跪着许多人,汉军进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把王宫围困起来,而里面的人,也知情知趣的投降了。
但是王宫不是最先投降的,据张定边说最先投降的是一位高丽李姓将军,他们父子组织了大概两千多人的高丽兵马,打开了内城的通道,并且占据了粮库,银库等等主要位置,等待汉军接受。
此刻,这些人都跪在朱五的马前。而朱五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曾经作为使臣去往军营的高丽大臣,赔钱货,裴千惑。
“哪个是高丽王?”朱五扫了两眼,开口问道。
“主公,高丽王被高丽大臣崔水趁乱生擒,如今关在王宫中,等着主公发落!”张定边笑道。
朱五微微思索就明白了,世上最他妈不靠谱的就是君臣关系。前一天还是高高在上的高丽王,今天就臣子对新主子表达忠诚的贺礼。
“谁是崔水?”朱五冷笑着问道。
“汉王殿下,外臣就是崔水!”一个儒生打扮的大臣,在王宫门前跪着的人群中,连滚带爬的前来,浑然不顾身上满是积雪和泥泞。
“抬头!”朱五在马上说道。
闻言,崔水抬头,露出标志性儒雅的微笑。
“你是崔水?”朱五在马上微微探身,“你倒是个脑子快的!”
崔水跪在地上的姿势,让朱五有些厌恶,因为他像极了水浒传里的宋公明。屁股撅着,脑袋恨不得塞地缝里。
“臣曾劝过高丽王,不要不自量力和天朝为敌。高丽王刚愎自用,从来不听臣言,一意孤行要发兵天朝。汉王登陆的时候,臣建议早降,却被高丽王骂的狗血淋头........”
“你放屁!”一声暴喝,裴千惑从人群众站起,顶着汉军的刀锋怒骂,“你这背主之人,你这个奸臣!当日是你极力怂恿殿下派兵入天朝,是你!”
“汉王殿下,莫听他胡说!”崔水大叫道,“臣......臣本是中原名门后裔,怎么会对天朝有不恭之心!?”
“名门后裔?”朱五听了笑笑,“你祖宗谁呀?”
“臣的祖上,齐鲁崔氏!”崔水傲然道。
“干啥地?”朱五看看左右,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粗,个个面面相觑。
张定边琢磨着说道,“俺就听说过山东有个程咬金!”
“呸,你也配说崔氏,若是泉下有知,崔氏知道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玩意,怕是祖坟都要冒烟!”裴千惑破口大骂。
“你既然是忠臣,为何你还跪在这里?”崔水反唇相讥。
裴千惑迎着汉军的刀锋,向前几步,看着朱五,“我之所以跪在这里,是想见见汉王,问一句话!”
朱五摆手,让他身边的士卒退下,“你说吧!”
裴千惑整理下衣冠,用地上的白雪擦了擦狼狈的脸,跪下朗声道,“汉王殿下,能否留高丽五百年之宗庙!”
这个人,倒有几分气节。
所有高丽权贵,都在谄媚的跪迎,只有他提出了留下高丽宗庙的话。
高丽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们中国有句话!”朱五缓缓开口,“死灰复燃!”
短短四个字落下,随风吹入跪着的高丽权贵耳中,个人表情不一。
不留宗庙就是灭国,高丽王室已成历史。
“外臣,斗胆,再请问。可否赐我王不流血而死,葬于王陵!”裴千惑又问道。
朱五沉吟片刻,“我答应你前者!”
不流血而死,保有全尸,算是对一位帝王最大的尊重。
裴千惑无声肃容再拜,随后看着崔水冷笑。
崔水被其目光震慑,不敢对视。
但是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再回头,差点吓的昏死过去。
裴千惑从头上抽下发簪,直接插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鲜血呲呲的喷涌出来,喷在白色雪地之中。
慢慢的,裴千惑瞪着眼睛,头颅对着王宫方向,垂头倒下。
“是个有骨气的臣子!”朱五正色道,“好生收敛,下葬。不许碰他家人,给予赏赐!”说着,朱五顿顿,“把他埋葬在高丽王陵边,成全他的臣节!”
“再请高丽国中名儒,为他树碑立传,书写墓志!”
“喏!”
说完,朱五没有说话,反而笑着看着吓坏的崔水。
后者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殿下,汉王殿下,他.........我......”
半天,崔水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五的笑容变得复杂起来,“我听说你也是高丽王倚重的臣子,深受国恩。”说着,朱五指了下雪地,血泊中的尸体,“你应该和他学学,做一个有骨气的人!”
说完,不理会他,双腿一夹马腹,进入宫门。
崔水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朱五。
但是突然之间,头上一痛。
一只粗糙的大手抓着他的头发,还没等惊呼,冰冷的刀锋划破他的喉咙。
滚热的血,像是洪水泄洪一样,喷涌而出。
随后,杀人的人跟上朱五的队伍。
崔水捂着喉咙,死鱼一样在雪地中翻腾。
那些跪着的权贵们,身体更加颤抖了。
“汉王令,高丽王族宗正。将军,李子春父子跟上!”
朱五的侍卫,大声喝道。
一一三 生或死
宫殿没有生命,不会在乎换了新主人。
宫人有生命,但他们是奴隶,也不纠结谁是他们的主人。
朱五雄踞在高丽王华丽的宝座上,看着殿中的一切。
雕梁画栋,各种珍稀的瓷器宝石,地上是名贵的波斯地毯。
现在,这一切都属于他了。
地上跪着两排人,当先的是高丽王族,宗族的宗正,胡子花白的老头。
身后是李子春,李成桂父子,还有其他投降的将军。
一个不住挣扎的麻袋被抬了上来,打开袋子,露出里面手脚被捆,嘴巴被塞住的高丽王。
高丽王族的人,眼睛瞬间一红。而那些投降的臣子们,则是羞愧的不敢去看。
“让他说话!”朱五开口道。
话音落下,侍卫上前,扯掉高丽王嘴里的东西。
同时握紧刀把儿,只要他敢嚷嚷,当头就是一下。
高丽王并没有吵闹,在看清了王座上的新主人,看到了周围的情况之后,嘴角带起一些冷笑,“你就是朱五!”
“嗯!”朱五点头。
高丽王盘腿坐在地上,不屑的看着那些投降的臣子们,“寡人要喝酒!”
“给他!”朱五开口。
一位俏丽的女宫人,端着一张放酒和小菜的矮桌,放在高丽王面前。
“你这么好看,会很危险!”高丽王轻柔的在女宫人的脸上捏捏,叹一声,“不过你这么漂亮,他们应该不会杀你!”
女宫人瞬间,泪流满面。
高丽王一口气连喝三杯酒,看着朱五,“你打算怎么处置寡人!”
朱五一直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死!”
高丽王略微呆滞,随后问道,“你为何来?”
“先是因为你高丽帮助蒙元出兵,后是因为你高丽人冒充倭寇在我大汉沿海杀戮百姓!”
高丽王明显一愣,笑了笑,“这也算理由?寡人派兵是帮天朝剿灭朱重八,冒充倭寇,寡人也不知情!”
“高丽人,在齐鲁之地做了很多孽,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呵!”高丽王冷笑,“难道你中国之人打仗就不杀人了?你们之间相互杀的,可能永远比外敌多吧!”说着,端起酒杯,“成王败寇自古没有道理,寡人虽是高丽王,可也读中国之书长大。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成大事的人,什么时候在乎百姓的生死?”
“你说这些,都不成为攻打高丽的理由。”
朱五眼皮跳跳,“其实,理由只有一个。”说着,顿了顿,“看你不顺眼,就想揍你!”
“这倒说得过去!”高丽王再次饮酒,随后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落下,势若癫狂。
“古往今来还没有你这样的人物,一句不顺眼,灭了我高丽五百基业。一句不顺眼,发动十万人远征,哈哈哈!”
高丽王擦着眼泪,“你是个疯子?疯子!死在你的手中,寡人冤!可是也不冤!因为,疯子是不讲道理的,哈哈哈!”
朱五也笑了,高丽王是个明白人。
于是,他对那俏丽的宫人摆摆手,“给我也拿些酒,我和高丽王喝一杯!”
俏丽宫人无声下去,又端着酒菜过来。
酒在白色的瓷壶里,菜是些干肉,腌菜,似乎里面加了许多糖,能闻到甜味。
朱五发现这个宫人的手有些抖,呼吸凌乱。
“下去吧!”朱五拿着酒盅说道。
“耶!”宫女低声,转身。
然而,刹那之间,宫人忽然从袖子中抽出一物,猛烈的刺向朱五的脖颈。
砰地一脚,朱五是身边的卫士,直接一脚扫在了那宫人的脸上。
当啷一声,她手里的东西落下。
是一根银色的筷子。
朱五的侍卫低头在身体微微颤抖的宫人鼻尖探探,然后伸手捏碎了她的喉咙。
吱嘎嘎,吱嘎嘎。
满殿都是让人毛骨悚然,骨头碎裂的声音。
所有人,除了还在狂笑的高丽王,都更谦卑的低下了头。
朱五和他的侍卫,都是死人堆里h爬出来的人,对于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可以说,他们对危险早就养成了猛兽一般的本能。
女子的情绪和呼吸,早就出卖了她。在给朱五倒酒之前,临时起意。
朱五站起身,走下王座的台阶,对着高丽王遥遥举杯。
高丽王大笑起身,梳理头发,整理王袍,随后一饮而尽。
然后扔掉手里的玉杯子,看着那些投降的臣子们,忽然开口,唱了起来。
唱的,竟然是中原的戏曲,唱的,是一首诗。
“君在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三十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
“哈哈!”
随后大笑着,往偏殿走去。
花云等朱五的侍卫们,慢慢跟上。
不多时,偏殿中响起瘆人的双腿踢腾的声音。
随后,花云手里拿着一条白绫出来,“主公,高丽王自尽而死,走得很体面!”
此时,朱五才喝下杯中的酒,面无表情道,“好生收敛!”
“喏!”
~~~
殿中死一样的沉寂,高丽的降人们不敢抬头,看到的只有朱五的战靴。
“你是高丽王族的宗正?”
“殿下,是的!”
“你们王族有多少人?”
宗正缓缓抬头,看到的是朱五的背影,“王京中,不到两千人!”
“明日,高丽王的尸首会停一天,让他们都来瞻仰遗容吧!”
“臣,多谢汉王殿下恩德!”宗正心中石头落地,他真怕这位汉王,在城里大开杀戒。
其实他不知道,朱五背对着他说话的时候,对门口的花云,微微的点了点头。
有一句叫死灰复燃,还有一句更可怕的话,斩草除根。
朱五转回身,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丽大臣身上。
此人是上一代高丽王的重臣,朴不东。
他今年已经八十年纪,虽然致仕在家,但是在高丽朝中很有威望。
“老朴大人!”朱五低头看着他,笑道,“你愿意为我效命吗?”说着,直起腰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配合,帮我稳定高丽的局面,我就少杀人。高丽人还是高丽人,如果你不配合我。那这王都,我掌握不住,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你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城里十几万人的性命,都在你的肩膀上,老朴大人!”
朴不东花白的胡须颤抖几下,开口道,“外臣,愿意!”
他不愿意也不行,他已经是投降的软骨头。朱五再用他全家的性命,高丽王都的未来要挟,他不干也得干。
打下一个地方,选择傀儡政权,用他们去对付高丽人,朱五省心,省力,更省事。
只要轻轻的许诺,这些人为了更大的权力,杀人绝不手软,做事绝不含糊。
“都出去吧!”朱五摆摆手,高丽降臣退下。
“李家父子留下!”
李子春和李成桂对视一眼,再次跪下。
“谁是李成桂?”朱五坐回王座,问道。
李成桂微微错愕,但还是开口,“外臣是李城桂!”
朱五脑中,浮现出临来之前,老头那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脸。
“李家最不是东西!表面看着恭顺,实则背地里没少占咱们便宜。永乐七年,上书说他李家生于辽东死于辽东,所以辽东那边有块地方,应该是他们高丽的地方。”
“永乐也大方,大手一挥给他们家了。他们高丽的版图正式拓展到图们江以西。”
“到了清朝他们高丽被揍怕了,老老实实一步没敢过界。但是后来闹倭鬼的时候,他们这些二鬼子,更没少偷偷摸摸的往前站。”
“不然,白头山咋来的?”
朱五脸上诡异的笑容,让李家父子摸不着头脑。
正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却见朱五忽然起身,披上披风,走出了大殿。
父子二人正在奇怪。
忽然见到边上几个汉军拿着武器对准了他们。
“你们........”
砰砰!白烟泛起,两具尸体。
一一四 仁川条约
高丽开京王都被汉军占据,三天之后,冯胜张定边在王都之外六十里,击溃了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高丽勤王军。第二天,赵普胜等人在城西,击溃了高丽三道集结的四万人马。
同时,高丽王都陷落的消息传遍了高丽上下,地方势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再也组织不起大规模的反抗势力。
在朱五连续取得胜利之后,王都中投降的世家大族,也表现出积极配合的一面。
朴,全,闵,金四大高丽大性的当家人成为临时高丽政府的四名内阁,但是他们手中都有没有兵权。
朱五收拢的八千高丽降兵,以手下那些恨不得自己就是汉人的高丽人为骨干,组成了京都治安军。
军权,交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手里。
自杀而死,以成臣节,裴千惑的弟弟,裴不器。
此人三十多岁,是个和裴千惑一样刚烈的男子。对于高丽的降臣们表现出深深的不屑,但是也对高丽的未来有着深深的担忧。
治安军他只有管理权,并没有调拨权,而且这些治安军,吃的也是朱五给的饭。
同时,在王京,朱五还将要留下两万五千人的汉军部队,这些军队的开支,包括粮食和军饷都会由新的高丽政府承担。
新的高丽王,也姓王。是高丽王室家族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男子,今年只有六岁,按照辈分是原来高丽王,已经出了五服的孙子辈。
至于王室中其他的男人都哪里去了,只有历史知道,只能任凭后人猜测。
开京王都,在战火褪去之后,举行了有些寒酸的登基大殿,新的高丽王哭哭啼啼,在臣子们叩首声中,登上王位。
而作为这片土地的实际主人,朱五冷眼旁观。
三天后,朱五坐在高丽王的宝座上,看着高丽新任的内阁大臣们,哭丧着脸,在条约上签字,盖印。
高丽,从此之后为大汉之附庸,高丽王对汉主,以儿相称。
此次汉军出兵,军费白银三百二十六万,全部由于高丽赔偿,分十五年赔偿。
除此之外,每年高丽还需要给大汉六十万石粮食。
高丽境内所有的大臣升迁,都要交于高丽总督冯国用奏报,再转呈汉王。
同时,江华湾,高丽最大的海港,进贡给大汉国主,作为汉王的领土。
也同时成为了大汉水军,在北方的第一个军港。
高丽境内,以后推行汉语汉文,所有文书经文,必须全部用汉字。废除高丽文字,焚毁高丽典籍。
高丽王为儿王,待汉王回大汉之后,自会派遣老师教导高丽王。高丽王十二岁后,入大汉读书,成年返回。
这份条约,对高丽人实在是苛刻到了极点,可以说就差白纸黑字写上四个大字,亡国灭种。
可是高丽人没有异议,一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反抗。二十因为,新的高丽高官们,朱五给了他们巨大的利益。
在汉军只留下一万驻军之后,高丽王这个年幼的国王,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傀儡。他们可以在高丽国内,继续作威作福说一不二。
人,在利益面前,什么都能忍。
又过了半个月,彻底击溃了最后几支高丽境内的野战力量之后。彻底把高丽搜刮一空之后,朱五率领大军在江华湾登陆,返航。
临别之际,朱五解下身上的玉佩,交给高丽儿王佩戴。
在高丽众人,叩拜声中,汉军升帆远航。
看着渐行渐远的高丽疆土,朱五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
中原正乱,可以用高丽作为进攻蒙元北方的一个跳板。同时扫清辽东,设置军卫。
来时无雪,回时雪花飘落。
忙忙碌碌又一年,天下却依然不安。
~~~~~
“主公,到了。”
船舱中,朱五盖着厚实的毛毯正在睡觉,花云在门外轻唤。
朱五揉揉眼睛坐起来,透过窗户,看到了人影闪现的海岸。
还是齐鲁之地,朱重八那个小小的海港。汉军要补充淡水,还有新鲜的食物,特意在此停靠。
“我就不下去了!”朱五想了想说道,“命令各部,快速补充物资,随后快点回家。”说着,又躺下,“打了一年仗,年底了兄弟们都想家呢!记着,高丽的那些东西,给朱重八他们家送去。”
“喏!”花云说道。
船,在海里停靠了三天,除了运送物资之外,没有一个汉军下船。
也不是没有,五个朱五的亲卫,划着小船上岸,和朱重八的人接触一番。
随后朱重八的人,骑着快马飞快的跑远。
朱五在船舱里看到了这一幕,今天自己能帮他们复仇,以后谁会再帮他们呢?
~~~
“秀英姐,展信佳,见字如面。”
“高丽一行,战事顺利。暗害朱文正之幕后指使,已经授首。”
“其人王氏,高丽王族子弟。”
“家中人口三十六,弟带回人头三十六。”
“此事已了,愿你心安。”
“今冬过后又是春,我在南京,你在北国,若有事,对我言。”
“大汉二年,十二月初一,朱五。”
信被交到了马秀英手里,看完之后,她落泪的撕碎。但是不知为何,又捡起来,小心的拼凑好,珍藏起来。
一日后,益都外一处小山,山腰上原顶的墓穴,墓碑上的名字还很鲜艳。
侄,朱文正之墓。
叔朱元璋,婶马秀英,立。
三十多颗冻硬的狰狞的人头,搭成一个小山,似乎在对着墓穴叩拜。
等燃烧纸钱的火光汹涌,温度升高,那些人头上白色的霜冻开始慢慢融化,水滴像是哭泣。
“孩儿呀!”马秀英哭着往铁桶中扔着纸钱,“过年了,婶子来看看你,给你送点钱花!”
沐英和保儿,把纸钱不住抛洒到天上,“文正,给你送钱了,可劲儿花吧!”
朱重八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侄子的墓碑,一动不动。
“你安心的在那边过吧,仇给你报了。”马秀英继续说道,“看着没有,这些人头就是你的仇人,你在那边可劲的揍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纸钱烧尽,众人下山。
朱元璋始终沉默不语,马秀英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当家的,想啥呢?”
“咱在想,咱爹娘的大哥的坟地,还都在老家。要是咱和小五说说,让她帮着修修,成不成?”
马秀英想想,“俺说吧,省着你觉得欠他人情!”
朱重八咧嘴笑起来,“人情这玩意,不靠谱!”
“但毕竟,是个牵挂!”马秀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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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喽!”
汉军战船上,士卒们挥舞着武器,对着岸边的人大喊。
岸边,汉旗招展,黄罗伞下,汉王王妃为首,大汉臣子全部出迎。
不远万里,跨海灭国,史书将会如何记载?如此赫赫武功,已超许多帝王。
船缓缓靠岸,朱五先换船到了岸边。
脚踩到结实的地面上,面对周围叩拜的臣子,朱五伸出手,迫不及待的笑道,“大儿子,想爹了没有?”
谢莲儿的肚子又大了几分,吃力的抱着朱岳,“儿,父王回来了!”
“爹,爹!”朱岳奶声奶气。
朱五大喜,直接抱在怀里,父子天性,孩子也笑了起来。
“起来吧!”朱五笑着对臣子们说道,“大冷天的,还让你们出来一趟。”
“臣等恭喜主公凯旋!”众臣齐声恭喜。
朱五的脸上也有些得意,对臣子中站在最前面的李善长说道,“高丽搜刮来那些东西都在船上,一会你清点入国库,还有这次签订的仁川条约,你们也都看看。”
“臣,遵旨!”李善长道。
朱五抱着儿子,“走,回家!”
“主公!”
刚转头,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胡惟庸跪在地上,大声说道,“主公跨海灭国,武功赫赫。值此新春来临之际,臣请奏主公,登基为帝,君临天下!”
码头上,忽然鸦雀无声。
随后,无数臣子们跪下,“臣等请主公登基!”
一一五 未来,最重要的东西。
男人回家,就是团员。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男人在外面花厅里喝茶等着。
院子里,孩子们在跑,在笑。
无论在外面杀多少人,干多少事,家总是最温馨,最有人情味的港湾。
朱五坐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睛。
席老头抱着他的宝贵闺女在地上走来走去,哄孩子睡觉呢。
闺女名胜楠,小名楠楠。
胖乎乎的笑脸,圆滚滚的眼睛,老头爱到了心尖上,眼睛一刻不肯离。
“幸亏你把持住了,不然咱们真别想过消停年!”老头哄着闺女,嘴里说道。
朱五知道他说的啥,码头上胡惟庸叩请朱五称帝的事。
对于臣子的劝进,他没答应,也没表态,只是笑了笑,抱着孩子先回了家里,留下一头雾水的臣子们。
没人不想当皇帝,在大家看来,朱五只不过差那么一个头衔而已。大家之所以一头雾水,是因为先探路的胡惟庸,似乎没探明白,现在的汉王还不想要那个称呼。
大家都在纳闷,汉王到底啥时候称帝?
“不是我把持得住,而是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朱五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当了皇帝,就要封赏大臣。现在我还不是皇帝呢,大汉就分成这个帮,那个派的,你的伙我一伙。当了皇帝,又要封赏大臣,各个都成了王侯将相,那不就没盼头了吗?”
“现在我是汉王,最高的爵位是侯。我要是皇上,他们起码得是个公吧?那要等平定了天下,岂不是要封王?不然就是赏无可赏!”
一个团队,有希望才有奔头。
“小五!”席老头抱着孩子的手,顿了顿,开口道,“你将来不会那啥吧?”
朱五睁开眼睛,“哪啥?”
席老头想了想,“杀功臣!”
朱五一笑,“老头,我现在不也杀过功臣吗?”
老头抱着孩子,在朱五身边坐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将来,你的抱负势必会跟旧势力产生冲突,到时候........”
朱五坐了起来,笑道,“我虽然文化不高,但是以前看过一本书,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不是推到,更不是在推到之后的重建。因为在这样的过程中,肯定有破坏和浪费。”
席老头若有所思,心有所悟,点点头。
“我们原有的一些东西,已经很好了。而且我们现在处的这个时代,在后世看来是糟粕,但却是这个时代的选择。”
“我们虽然从很久之后来,可是以后的东西拿到现在来用,未必适合。甚至,可能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变革,要跟得上时代才是变。不然,就是扯淡。”
“我认为,未来最重要的是建立。而不是冲突,更不是否定。”
“你小子.....”席老头忽然上下打量起朱五,“啥时候变得这么哲学了?”说着,又是一笑,“我都看不懂你了?”随即,又撇撇嘴,“不过,我知道。凡是说话像你这么哲学的人,杀了人都不会手软!”
“你.......”朱五无语的再次躺下,“你一天就不能想我点好?”
“好不好,只有你自己能做主!”席老头也突然变得哲理起来,“万人之上的位置你唾手可得,没人能约束得了你。那条路,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你走,只有你自己走下去。”
“是好,是坏,都在你一念之间。甚至,即便是做的是错的,等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之后,也有大把人对你歌功颂德。”
“老头不求别的,只求你记住,你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不忘初心就是了!”
朱五想开口,秀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五果,吃饭!”
“喝两盅?”朱五站起身问道。
“怕你?”老头不屑。
“你媳妇让你喝吗?”朱五笑道。
席老头撇撇嘴,有些不确定。
男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要是没人能管,能捅破天。若是有人管着,看着,便会一边矫情的反抗,一边欣慰的接受。
纷纷乱乱又一年,乱乱纷纷三百多天。
北方乌云密布,江南世外桃源。
今年京城的年味,比去年更足了。这个古老的国家,只要是不打仗,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焕发出让人惊叹的活力,创造出惊人的财富。
而愈加稳固,欣欣向荣的大汉,也成为越来越多士子们投奔的首选。争论许久的翰林院,督察御史等机构组建完毕,廉政公署的牌子也在春节之前挂上。
大汉,越来越有一个国家的样子。
现在,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汉王还不是皇帝。
而临近年关,无论是蒙元,还是天下造反的义士们,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先不打了,让手下的儿郎们过年。
河南那边疾风骤雨一般的战事停下,苦苦支撑的刘福通终于可以喘口气。
太原那边追着关先生那边猛追的元军,也放慢了脚步。
朱重八占据了齐鲁全境,做出北上的姿态却没真的真刀真枪。
然而,当朱五扫平高丽的事,大白于天下之后,刚刚平息的天下,再次震动。
各路义军陷入震撼,一个多月的时间渡海,破了万里之外的高丽。这可是灭国之战,武人都知道其中的分量。
蒙元方面则是惊骇汉军的战斗力,高丽可是大元最为忠臣的藩国,现在居然被朱五一战灭了。
根据战报,虽然朱五出其不意不等高丽大军集结完毕,登陆之后直扑开从京王城。但高丽那近十万兵马,是人,不是猪。就算他妈的伸手抓,也要世界按吧。
更让蒙元愤恨的是,每年春节之前,高丽使臣都会带着进贡的美女和太监,来到大都觐见。
可是今年,他们等来的只有一封,一封绝交信。
从此以后,高丽大元视为敌国。
同时仁川条约的内容,也被传到了大都。据说当天愤怒的元顺帝,一气之下杖毙了十几个宫人,都是宫中有名有姓的高丽人。
大怒之后,元顺帝下旨辽东各地,征发各部族之军。准备征发不臣之国高丽,而且直接在升职之中说明,破高丽各部所得,朕分文不取。
意思就是,只要破了高丽,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这些辽东部族的。
若是在大元强盛之时,这样的诏书势必让辽东的部族,陷入疯狂。
但是现在大元崩坏,而且因为大元独特的权力体系,各部族的王爷,首领谁愿意真的出动军队,去和高丽人死磕。塞外辽东的兵马,在大元的末世,是贵族的私军。
而且中原连年战败,各部族怕了,怕继续死人。
至于那些深山老林的野人,还有各熟女真部族,他们能凑出来多少人?
元顺帝的圣旨雷声大雨点小,无人应和。
这个年,大都的人,没过好。
可这个年,朱五过得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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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卷完,请欣赏下一卷,决战。
下一卷很残酷,很多人浮出水面,很多人凄惨死去。
下一卷,小五问鼎天下,但始终心里难安。
朱重八的命运?老头的故事?
下一卷再见。
二爷爱你,摸摸大,好大。
一 北方来客
三月江南,草长莺飞。
暖暖波光在水面形成涟漪,野鸭水鸟在湖面徘徊。
经过了春节,大汉京城外的码头没有因为春节变得萧条,相反因为春天的到来,更加的忙碌。
水面上的传旨拥堵,在税吏的指引下停靠检查,看起来竟然有些后世交通堵塞,查车的味道。
一艘乌篷船慢慢靠岸,艄公把绳子栓到岸边的石头桩子上,几个健壮的汉子从船里跳出来,警惕的望着四周。
虽然都是汉儿的打扮,但眼神中的彪悍和举手投足的野性,还是和汉儿不同。一看,就是北地人。
这些人上岸后,似乎是被大汉京城的繁华所震撼。贪婪的看着周围一切忙碌的景象,眼神之中都是不可思议的赞叹。
短暂的停留之后,一行人消失在繁华的京城码头,随着人流进城。
进入城内,这些人越发的瞪大了眼睛。在他们心中大都才是天下第一城,繁华时节,数不清的驼马商队,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都在大都叫卖。
而现在,大汉京城的繁华,已经远远超过了大都。而且这里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完全没有大都的凌乱,也没有大都城里,那些牲畜散发出的臭味。
街道宽阔两边的店铺幌子迎风招展,青石板的地面看不到污迹,过往的行人都是面色轻松,衣物整洁。这里没流民,没乞丐。就算是那些扛着包袱,行走在大街小巷的力巴儿,都是人人带笑。
一行人中,一个矮胖敦实的汉子,眼角抽动几下,冷声道,“如此花花世界,居然被朱五那贼给占了?可恨!”
“赛木儿,不要胡言乱语!”这行人中,看着年纪尚小,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开口说道,“我们是来办事的,不要坏了父亲的大事!”
“是,少爷!”桀骜的汉子,面对年轻人态度恭顺。
那年轻人回望恢弘的大汉京城城门,上面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中华门!
年轻人嘴里轻轻念着,然后看着繁华富足的京城,眼神热烈。
“南京,我王保保来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带着勇士,再次征服这里,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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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书房之中,檀香淼淼。
朱五埋首在数不清的公文奏折里,时不时的抬起胳膊,揉揉脖子。
繁忙的公务比打仗还累,每天要坐在椅子上五六个时辰,身体都是僵的。
忽然,手中的奏折让他笑出声。
“臣,高丽总督冯国用,敬上主公汉王。”
“高丽王及大臣,为表诚孝。选送阉人宦官三十人,美人二十,欲送往京城,供王宫使用!”
新的高丽国这是把过去对蒙元的那一套,换到大汉的身上了,以为献上美女和宦官,就能让大汉认为他们谦卑的臣服,可笑。
朱五提起朱砂笔,工整的书写,“阉人有违天和,宫中人口少,暂时不用.....”
写着,朱五想了想,提笔重写,“阉人不可,美人亦不可。高丽人善于隐忍,万不可被其蒙蔽。切记是我等灭其国,杀其王,不可小觑其心中恨意。尔于高丽为总督,高丽人势必用心巴结。不可被其麻木,不可放任高丽做大,各项条约事宜,必须无条件完成。”
“今年五月,高丽驻军满半年,轮换之期时。汉王亲军朱十三部,替换原有高丽汉军。另,高丽治安军严令不得触碰火器,严禁盔甲强弩,骑兵一部只保持一千人即可!”
一口气写了许多,抬起手臂活动活动。朱玉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说道,“爹,人来了!”
“嗯!”朱五放下笔,“让他们进来吧!”
随后,朱玉回身到门外,在码头登岸的几个北地汉子,站在那里,“请!”
几人刚想迈步,朱玉却伸手阻拦,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只有你们领头的能进去!”
几个北地汉子脸色不好,领头的王保保却道,“无妨,你们在外面等!”
然后,王保保微笑着张开手臂,任凭朱五的侍卫,不客气的对他进行搜身。
短刀,匕首被搜出来放在一边,身上没有任何金属的王保保,被放进朱五的书房。
此刻,朱五从书案中出来,在茶台上落座。
手中黄色铜壶,正在往白色的瓷器茶具中倒水,听到来人的脚步,头也不抬,“座吧!”
“王保保,见过朱帅!”王保保先施一礼,然后坐下。
礼节上无可挑剔,称呼也是琢磨了许久的称呼。他是蒙元的贵胄出身,自然不可能叫朱五汉王二字。
一听这个名字,泡茶的朱五抬头,眼中是一个英气不凡似乎有些倔强的年轻人。
当下,朱五笑道,“你就是让我家蓝小二,摔了一个屁股蹲儿的王保保?”
王保保瞬间脸色铁青,当日在襄阳,他和蓝玉动过手,却没占到便宜。
“朱帅听谁说的?那次,我是和蓝玉切磋,不分胜负!”
年轻人都不服输,朱五表示理解,清茶泡好,推给对方一杯,“请!”
王保保道,“有劳!”
二月底朱五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来信,居然是蒙元的大将察罕帖木儿,派人送往襄阳转交的。
朱五和察罕帖木儿之间,只是相互所有耳闻,而且绝对是敌非友。这封信,不免让人有些纳闷。
但是打开之后,朱五和臣子们却被察罕帖木儿一手漂亮的手书所惊艳,其人字迹行云流水,不亚于当世名家。
察罕帖木儿在信中直接了当,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购买火炮。
年刚过完,北方大战就起,元军从虎牢关出兵,强攻洛阳,但是苦于破城无术,刘福通龟缩不出,战事进展缓慢。
当日,大汉臣子们匪夷所思的同时,纷纷大笑。察罕帖木儿真是见菩萨就拜,居然想从大汉这里买炮,真是异想天开。
可是,在察罕帖木儿的信中,朱五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察罕帖木儿虽然和他是敌人,但是现在有着一致的目标,那就是刘福通必须败。
以前朱五支持刘福通北伐,不惜在物资上大力扶持,现在搅乱北方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刘福通凭借洛阳天险和开封在手,开始和蒙元僵持。
几门火炮算不得什么,让他们大打特打才是最终目的。洛阳城破,刘福通势必动用所有的力量,和察罕帖木儿在豫地决战,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无论谁胜了,都是惨胜。
而且,卖给朱重八的炮都是可以炸膛的,卖给他察罕帖木儿的多做些手脚就是了。
于是,朱五力排众议,决定买。
这个察罕帖木儿的养子王保保,就是前来大汉京城商议事宜的接头人。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王保保慢慢喝茶,心中组织着措辞,放下茶杯笑道,“江南风物果然和中原不同,我在北地,没喝过如此的好茶!”
“呵!”朱五笑了下,“你这是瞎话,你养父是察罕帖木儿,外祖父是元梁王阿鲁温,天下什么好东西你没见过!”
王保保心中一怔,这朱五说话,真是一点不转弯子,一点不客气。
刚想说什么,就听朱五又道,“炮可以卖给你们,大汉刚铸造出重五千斤的攻城炮,一炮下去开山裂石,什么城墙都挡不住!可以卖给你们三门。”
王保保顿时大喜,他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当时关先生在太行上布炮阵,多少勇士都冲不上去。
还有刘福通手中那些火炮,让元军吃足了苦头。
“多谢朱帅,我一定禀告父亲您的好意,只是三门太少.......”
朱五忽然摆手,再次打断他,“等重的黄金!”
五千斤炮,就是五万两黄金。
王保保心中盘算一下,脸色难看,“主帅,这也太贵了些!”
“除了攻城的重炮,野战的小火炮也可以给你们一些。”朱五继续笑道,“没钱不要紧,可以用人换!”
“什么人?”王保保问道。
“你们北地的牧奴!”朱五笑道。
二 利益交换
牧奴?
王保保忽然抬头,少年人直视朱五的眼神,没有任何畏惧,反而都是满满的凌厉。
“朱帅是要,骑兵?”
“孺子可教!!”朱五点头笑道。
朱五要组建更多更大的骑兵部队,而且也需要更多的战马。
江南之地本就不盛产优良的战马,朱五用运河卡着北方蒙元的脖子,蒙元又何尝不是禁止商人卖战马到南方。就算是通过北方的商人高价买来一些,可也是杯水车薪。
汉军数十万,骑兵不过一万余骑,而且随着部队火器化的推进,更多的挽马的缺口始终补不上。
除了战马,还需要训练有素的骑兵。骑兵不是步兵,更不是炮兵,需要长期的培养。珍贵的程度,甚至可以媲美水手。
不是会骑马就是骑兵,而且汉军的骑兵部队,正在朝着火器骑兵的方向发展,骑兵配备燧发枪,队伍中配备随军的火炮,上马可以冲锋,下马可以列阵,来去如风转进很快。
可是传统的冲击形骑兵也少不了,所以朱五才想到这个办法。
北方有着大量的牧奴,大元帝国其实还没脱离草原奴隶制那一套,上层的贵族掌握着无尽的权力和财富,而下层百姓只能作为奴隶,被他们鞭打驱使。
这些牧奴都是蒙元贵族的私产,只能放马牧羊,而为了不让这些奴隶被朝廷征召,那些蒙元的贵族们,把他们藏的死死的。
至于这些人的忠诚度,只要人过来了,忠诚度就不是问题。朱重八手下那么多牧奴组成的骑兵,也没见哗变逃跑。
这些牧奴心中,做蒙元人还是汉儿其实没什么分别,只要有人给他们饭吃,能让他们家人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好。
“奴隶比黄金贵重!”王保保忽然咧嘴一笑,有些狡猾的模样,“钱好办,人难办!”说完,笑着看朱五。
“那我就不买了!”朱五摊手道,“我这人,最不爱受人威胁!”
“你要多少?”王保保赶紧道。
“越多越好!”朱五继续泡茶。
“我家有牧奴三千人,再多的,我要问问父亲。天下的奴隶,都是有主人的,我不能随便答应你!”王保保说道。
朱五喝口茶,“可以,一门炮一千斤黄金,一千个牧奴,很划算。”
王保保大急,“朱帅,三门炮不够,您不是说多给一些吗?”
“看你们的诚意!”
“我父亲说,愿意和朱帅结盟!”
朱五笑了起来,“我明白,大元需要察罕帖木儿,察罕将军需要一个强大的,不容易打败的敌人。”
话音落下,二人都笑了。
随后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东一句西一句,说了一刻钟那么久。
一壶茶喝完,王保保站起身,“如此,告退!”
朱五坐着没动,“你们的钱和人从襄阳过来就好,我会告诉小三。你们的钱到了,人到了,我这边火炮也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是不是得先让我看看东西?”王保保犹豫下问道,“先看看,到底都是什么炮?”
“我还能糊弄你?”朱五笑道,“放心吧,都是好东西!”
“比蓝小二稳当点,但是没小二机灵!”
王保保出门儿去,朱五拿他和年龄相当的蓝玉比较。若是小二和自己谈价钱,肯定撒泼无赖斤斤计较。
朱五和王保保说的时间虽然短,可是该说的都说明了。大家之间的利益交换已在短短时间完成,以后南北都会有个默契。但这个默契,建立在双方不想挑起战端的基础上。
察罕是为了麻痹朱五,朱五也是如此,等双方都麻痹不下去了,那就等着开战。
王保保出去后,书房侧面门里,席老头背着手出来,朝窗外看看,“啧啧,元末奇男子,居然是个愣头青!”
“他现在才多大!”朱五说话的口吻老气横秋,“男人都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他还没磨练出来。”
“真卖!?”席老头在朱五身边坐下问道。
“卖!”朱五笑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席老头点点头,“回头大炮做点手脚,一打就炸膛!”
“也别那么明显,让人家用个三两个月吧!”朱五给老头倒茶,说道,“怎么也要让他攻破洛阳城呀!”
“小五!”
“嗯?”
“你小子越来越坏了!”
~~~
门外,朱玉在送王保保一行人。
“爹说了,你们的住处在鸿宾楼,等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爹还说了,你们想到处游玩的话,请随意。”
“爹还吩咐过,你们在京城一切的花销,都是汉王府出。你们是客人........”
“你叫朱玉?”走到王府门口的王保保忽然停住,侧头问道。
“是!”朱玉不解,“怎么了?”
“你和汉王是亲父子?”王保保又问道。
朱玉想想,“俺是义子!”
“哦!”王保保明白了,意味深长的点头,“我还以为是亲生的!”
但他这种意味深长的模样,还有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却忽然刺痛了朱玉的内心。
“听说你,也是察罕的义子?”朱玉笑道。
王保保边走边笑,“他是我舅舅,因为没有儿女,收养我在膝下。按照时间的风俗,养子等于过继,是可以继承家业的!”
“那你也是个假儿子,得意什么?”朱玉心中恼怒,心里暗骂,恨不得给那张笑脸一拳。
这时,汉王大门外忽然一阵马蹄,朱云望去,顿时大喜。
而一边的王保保,忽然有些变脸。
“蓝二叔!”朱玉大声喊道。
蓝玉矫健的从战马上下来,直接把朱玉拦腰抱起,“你小子有高了哈!”说完,目光落在王保保身上,满是狐疑。
“哼!久违了!”王保保先拱手道。
蓝玉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在襄阳那蒙元贵族小子吗。
“你咋在这?”蓝玉惊呼一声,看着朱玉,“投降地,还是被咱们俘虏地?”
王保保脸色瞬间黑臭。
朱玉开口道,“二叔,他是背面派来找爹说事儿的!”
蓝宇撸起袖子,“小子,还记得你二爷的拳头不?”
“你还记得被摔得头昏脑胀的滋味吗?”王保保反唇相讥。
“呀哈,练练!”蓝玉冷笑。
“几年了,你还是那个样子!”王保保不屑道,“口舌之利!”说完,不理会别人,带着随从走远。
“哼!”蓝玉哼了一声,“小子,还他妈那么牛。早晚有一天,你家二爷打出你牛黄狗宝来!”说完,搂着朱玉的脖子,直接给了对方一个板栗,“说,二叔不在,想俺没有!”
朱玉奋力的挣脱,“才没有,你不在,王府都清净了!”
说完,忽然在蓝玉腰间一点,“葵花点穴手,你动你是狗!”然后,撒腿就跑。
“小兔崽子!”蓝玉却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进入王府前殿,过了议事堂,走入花厅朱五的书房。
只见朱五正在门口站着看着他,蓝玉赶紧加快几步。
单膝跪在朱五面前,抬脸笑道。
“五哥,俺回来了!”
致各位大帅逼读者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班,明天开始放假,所以今天事比较多,要请假了。
本来打算晚上下班回去弄的,但是有个爱好文学的女性朋友,约我谈心,所以真是没时间。
上个月二爷写的不好,不找原因,就是没写好,有骗钱的嫌疑。
那么这个月,我要好好想想思路,好好的补偿你们。
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不行,肉偿也是可以的。报上地址,我送你们几斤猪肉。
春节来临,这几天各位读者们也应该都放假了。
我不少读者都是东北人,今年许多回不去家的,注定是个难忘的年。
所以啥也别唠了,喝就完了。
那些即将回老家的朋友们,要做好防护,准备好东西。
好了,闲言碎语不讲了,如果晚上有时间,我会在群里直播和文学爱好者谈心。
二月,祝所有的同学们,朋友们生活愉快。
我你们,摸摸大。
三 五军都督府
“五哥,俺回来了!”
春日的阳光,打在王宫的琉璃瓦上,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线。
光线之中,是一个笑容爽朗的青年。
当年,这个还嘟着嘴,不情不愿给朱五打洗脚水的少年,已经长成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开始在乱世中熠熠生辉。
“回来了!”朱五背着手淡淡地说道,“高了,壮了,结实了!”语气虽淡,却有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觉。
蓝玉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腼腆起来,似乎很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五哥,您挺的?俺小侄儿挺好的!”
朱吾笑了笑,勾勾手指头,“都挺好的,你来!”
“干啥?”蓝玉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磨磨蹭蹭的上前,怯怯地说道,“五哥,你不是说让俺回来有好事吗?”
“是好事!”朱五一直在笑,等蓝玉走到身边,忽然飞起一脚。
“哎呦,五哥,你又踹俺!”蓝玉尖叫,开始跑。
朱五顺手拿起门边的挑帘棍子,在后面追,“你小子,让你在襄阳驻军跟着学打仗,你他娘的弄了好几个小妾,你连媳妇都没有呢,你弄什么小妾?”
“哎哟!”蓝玉被抽的转圈跑,“五哥,俺错了,回头俺就全送回去!”
“你他娘睡都睡了,还往哪送?”
新生代将领中,蓝玉是个佼佼者。但是这小子可能是从小就在朱五身边,养成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再加上有了战功,性子就变得倨傲起来。
同僚都说他眼睛长在了头顶上,谁都不大瞧得起。在鄂地驻兵的时候,一口气纳收了好几个当地望族家的闺女。
若是人家自愿的,朱五也不会揍他,可这厮看上人家闺女了,直接带兵上门提亲,谁敢不答应。
甚至有更严重的事,带兵私分战利品,杀俘杀降。
他这种桀骜的性子,打仗是好事,但为官就要坏事。朱五现在揍他,是在爱护他。若是哪天揍都不想揍了,蓝玉也就到头了。
“跪好!”朱五又是一棍子,“知错了没有??”
蓝玉连连摆手,“五哥,俺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院子外头朱玉和一群亲卫偷偷看着,眉开眼笑。
“好几年了,俺都没见着爹打蓝二叔了!”
“蓝大哥也是皮糙肉厚,扛打!”
“什么扛打,那是练出来了。以前汉王没事就揍他,三天一小顿,五天一大顿!”
朱五打了一通,蓝玉也知道为啥挨揍。
扔了棍子,朱五回身进屋,“进来!”
蓝玉呲牙咧嘴揉着屁股,忙跟上。
朱五进屋之后,从边上侍卫的手里接过手巾,擦擦头脸。
随后在主位上坐下,问道,“你手下现在多少骑兵?”
军事上的事蓝玉不含糊,“五哥,俺手下现在三千一百七十二人,人马披甲的重骑一千五,剩下都是轻骑。”说着,看看朱五,“重骑的骑兵好练,轻骑的骑射,有些兵还不怎么到家。”
“另外就是战马的缺口比较大,中枢拨过去的战马,大多没怎么练过,听到炮声就慌。军中只有在襄阳城收拢那百十个蒙古的驯马师,人手上忙过不过来!”
要训练合格的战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战马除了吃的要精细些,对于战场,对于环境,都要经过长期的训练。
汉人的战马,其实比游牧民族养得更好。只是后者,有着天然庞大的基数,还有从小在马背上生长的战士。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是磨合多年的坐骑。
“你副手是王弼,对吧!”朱五沉吟下,“你俩到汉王亲卫中军报到。”
“五哥!”蓝玉大急,“俺干的好好的,让俺回来干嘛?那些骑兵,都是俺的心血!”
“出息!”朱五骂道,“你愿意回来就不回来,这六千多骑兵我交给别人带!”
“五哥!”蓝玉又马上嬉皮笑脸的说道,“俺就知道五哥最想着俺,这好事除了你二弟,怎么能便宜外人!是不是,五哥!”
“汉王亲卫中军信组枭龙卫骑兵军,兵员一万六千七。你为指挥使都司,王弼为副手,其他将校正在从各军选拔!”朱五开口说道。
枭龙卫全部火器组成的骑兵军兵,人人配备马刀,燧发枪,还有霰弹炮,九斤炮。是一只精锐的,快速的,的机动部队。
马上马下都能作战,骑兵只有六千多,剩下的是炮兵还有从属兵员的。这样的一只军队,就相当于后世的装甲精锐集团军,属于镇国之宝。
“那.......”蓝玉喜得抓耳挠腮,“战马从哪来,兵员呢?”
“兵员就是你原来的那些骑兵,我再从汉王亲卫中拨给你两千人!”朱五道。
虽然从王保保那里要了些蒙古牧奴,但是那些牧奴的作用,主要是还是饲养,训练战马。
至于战马的缺口,现在也不必依赖那些北方的商人了。高丽境内原有大元的战马牧场,每年可提供战马一千两百匹。
当然这些战马,和养马的农户还有百姓等,现在都在高丽总督冯国用手下,随时准备供大汉使用。
屋里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阵阵脚步。
朱五挥手,蓝玉知道有要事,赶紧悄声退下。
紧接着,文臣由李善长带头,武将这边襄阳回来述职的郭兴带头,分成两列,鱼贯而入。
“臣等参见主公!”
朱五微微点头,“坐吧!”
众人在圆凳上坐了,抬着头看着朱五,等着他开口。
“如今北方大乱,是我大汉的天赐良机,各部驻军虽然组建完毕,但还是有些臃肿!”
汉军现在的数字,越发的庞大了,光是记录在册随时可以征召的作战部队,就已经四十万人左右。其中核心军队二十二万人,地方卫所部队十八万。
在京武馆两千七百七十七人,士卒十二万多,战马三千七百五十一。这十二万都是吃军饷的职业军人,大汉的精锐,周边还有数个军屯。
在外各地驻扎的兵马二十八万,精锐的有十万,分别在郭兴,傅友德,常遇春手下。其实十八万,是稍微逊色一些的部队。
但就是这些稍微逊色一点的部队,也配备了大量的火炮,还有直属工兵技术化兵种。
“现,设五军都督府。汉军,前后左右中五都。”
“郭兴!”
“在!”
“前军都督府都督,掌管鄂,湘二地军卫都司。”
“傅友德!”
“臣,在!”
“后军都督府,江西都司,及当地屯田卫,长江运输卫。”
“常遇春!”
“末将在!”
“左军都督府,淮安扬州卫。”
“廖永忠。”
“臣,在!”
“又军都督府,闽地,泉州军卫!”
朱五环视一圈,继续说道,“我自兼,中军都督府,京师卫,苏杭浙东卫,归于中枢!”
“喏!”
五军都督府听着像是给各将军增加权柄,其实则不然,五军都督是军务机构,不是调兵的机构。这些将军受封之后,不但要掌管辖区内的军务,还要负责屯田军事民生等政务。
而且除他们之外,五军都督府上有兵部。所设武选清吏司,负责武官的申升迁调任。武库司负责武器,车驾司负责军马,职言司是各级参谋。
设计五军都督看似提高了武将手中的权力,其实是把军队归于国家化,加强了中央的控制,减轻的地方的负担。
~~~
丢人,昨天让人喝吐了。还是个姑娘给我喝吐了。
大家小年快乐。
四 往北
大汉的实力每提升一个台阶,相应的东西就要产生变革。
不只是朱五在变,整个天下都在变。
蒙元在北方开始大肆征召汉人地主武装,大量的汉人将领开始代替那些落寞的草原子孙。蒙元建国以来,山陕宁甘等地的边关,没有像以前的中原王朝那样,长期受到游牧民族的骚扰。
这使得边地对朝廷的认可度还算很高,同时在朝廷和地方官的征召之下,边地汉胡杂居骁勇善战的男人纷纷走上战场。
一向顽固的元顺帝和蒙元权贵们,也改变了对待反叛的策略,他们开始进行招抚怀柔,而不是以前那样一律剿灭。这其中都是大量崛起的汉人官僚的作用,尽管蒙元末世,当权者这样的觉悟来的有些晚,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破船还有三分钉,这样的效果一开始并不明显,但是蒙元顶住北方的压力后,已经开始显现。
这也是为什么朱五卖给察罕火炮的原因之一,刘福通败相已露,早晚的事,还不如用他换点东西。
中原豫地本就是兵家必争,这么多年厮杀过后,豫地的民生已经掉落不堪,没有任何的后备力量了。
去年察罕就在关中剿灭了西路军,刘福通都无能为力。而另一路关先生率领的义军,虽然屡屡能跳出元军的包围圈,但他们是孤军,虽然能暂时取得辉煌的战果,可是没有根据地发展,早晚会被围困堵死。
刘福通之外还有徐寿辉,徐寿辉从巫峡进入蜀地,离开了朱五眼皮子的天完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这也和蜀地本就元军兵马不多有关系,一路连战连捷。
而且蜀人恐元日久,各路地主和大族纷纷投靠天完军,使得徐寿辉迅速在蜀地站住脚。
江南几乎尽在朱五掌控之下,两广畏惧汉军兵锋,龟缩不出日日向元廷告急,而云贵等地依旧在元廷的藩王名下。
再有就是齐鲁之地的鲁淮王朱重八,曾经他摆出了北上的架势,但是现在却是整个手下兵马。
根据潜伏在朱重八身边的蓝衣人秘报,去年朱五征法高丽之后,朱重八单独接见了蒙元的使者。
他们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以朱五的分析,肯定是也是各怀鬼胎的结盟。
现在他们谁都不是当年愣头青,拎着刀子跟人拼命的小伙子了。他们已经成熟到,可以和魔鬼做交易,并且从中获利的年纪。
而且在年后,朱重八的大营从益都搬到了济南。设立了招贤馆,由董抟霄牵头,招募了一大批北方士子为齐鲁军效力。
在加上原来齐鲁之地的降官,朱重八终于组建了他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行政班底,使得手下的团队渐渐脱离了原来的土匪集团,朝着正规化发展。
江南三月已是春,北地三月依旧寒。
原来济南镇北王的府邸,已经成了朱重八的王宫。在齐鲁士人幕僚的建议和统筹之下,他也渐渐有了些真正王者的模样。
虎堂之中,朱重八高居王座,麾下众将无声肃立。现在,这些人当中已经没人敢,再重八重八的叫了,都是喊主公。那些跟随他从淮地到北地的兄弟们,终于成了他的臣属。
“主公,如今我齐鲁军将士,已有马步兵共十八万。”
“其中骑军两万,弓驽兵三万,若有战事可征发民壮二十万。”
“大库存量三十万石,铁料一百六十万斤,铜三十万斤,金银共三百二十万两。”
“箭弩盔甲,战马草料,牛皮弓弦等物堆积如山......”
齐鲁本就是北方最富裕的地区,朱重八尽量的保证了齐鲁之地的元气,他的剿灭的对象是那些大地主,大官僚,对于中产的农户没有进行征收。
这里是蒙元设立在北方的七大牧场之一,攻破济南之后,大量的职业官军和元廷贵族的养马奴隶投入他的阵营。
对于奴隶,朱重八直接给予了自由人身份,并且赏赐金银田地,使得这些人马上跟他站在了一起,骑兵的势力大大增加。
和朱五的大汉不同,南方的大汉是国与民一起富。朱重八则是把齐鲁之地,所有原本属于大地主,大贵族的东西统统归到了自己的麾下,短时期内解决了财政和后勤的问题。
当然,这条路当初朱五也走过,毕竟他们的出身都算得上是强盗。将有钱人的东西,拿过来养麾下的穷人。不过朱五对于大地主采取了一种比较耐心的方式,推行新政逐步让他们交出吞没的土地和人口。
和朱五相比,朱重八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人才,更没有那么高效的行政组织。他所做的一切很简单,就是杀人。
专挑肥的杀,杀了之后把他们财富收归所有,土地分给兵士的家眷。这样做的坏处,就是杀鸡取卵。但是短时间内的好处,却是齐鲁军更有凝聚力。
听着手下臣子们的汇报,坐着的朱重八面无表情,可是脑中却是思绪万千。
往事历历在目,昨天就在眼前。当年自己还是是一个满天下化缘的和尚,现在却是裂土封疆的一地诸侯。
当年,若不是遇到小五,可能自己没那么快被郭子兴赏识吧?
若是没有小五,自己可能还在淮西那个穷地方打转转。
朱重八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怪不得古人把恩怨这两个东西连在一起说。恩怨,恩怨,解不开去不散,直往人心头纠缠。
当日小五若是再狠心些把自己杀了,焉有自己的今日?
但若是他不杀自己,恐怕现在的齐鲁之地,已经囤积了朝廷的重兵,随时可以沿运河南下。
“齐鲁军,设大都督府!”
军队发展到十几万人,主帅要想加强掌控力度,就是层层分权。
朱重八站起身,看着眼神熠熠的众将说道。
“徐达,为大都督府副都督,节制振武,兴武两军,十二营。”
“喏!”徐达大声应道。
振武,兴武都是以淮西人为骨干,朱重八起家的老底子,十二营,共有六万人。
“毛贵为大都督府副都督,指挥同知,统领神武,神威六营。”
“喏!”
“汤和,为大都督府副都督,指挥都司,领虎卫,虎翼四营。”
“喏!”
大都督只能是朱重八自己,其余三人都是副手。其中徐达为主,毛贵为同知次之,汤和为都司。
同知可以协管,随时顶替徐达,汤和的都司直面手下部队,可以有战时指挥权。
“董抟霄!”
“臣在!”
“大都督府参赞,另都督府参议处书记官。”
“臣,遵命!”
参赞,就等于是大都督府政务系统的一把手,管理十几万大军的后勤供应,人员调动等。
参议处,是大都督府的文职官员。武将掌握兵马,这些参议掌握文书,兵册,军饷军田军垦等重要工作。
一文一武,相互牵制的同时又相互扶持,可以说是朱重八的左右手。
“周德兴!”
“末将在!”
“大都督府殿前军副都司,统领虎豹,飞熊两营亲卫军!”
“喏!”
“巴音!”
“末将在!”
“大都督府殿前军副都司,统领鹰扬,神虎两营骑军!”
“喏!”
然后,朱重八的身影,落在众将中,两个年少之中。
“保儿!”
“俺...末将在!”该姓朱的李文忠,大声喊完,抬头看看舅舅。
“你也大了,该上阵打仗了。跟着你徐达叔叔,做个前锋军百户!”
“喏!”李文忠大声道。
“沐英!”
“在!”
“跟着周德兴,为亲兵队百户!”
“喏!”
殿中虎将无数,城中士卒万千。
朱重八心中满是傲气,背手走到门口,目眺北方。
“给你们一个月的功夫,手下的儿郎们都操练好了。准备跟老子,往北走!”
五 卫霍
整个天下,于疾风骤雨之中,更暗藏惊雷涌动,等待石破天惊。
江南四月春风暖,塞外天地依旧寒。
时间已到四月,在中原春暖花开准备耕种的时候,这片土地依旧寒冷。
这里是草原,放眼望去就是满是雪白的银装素裹,与冬日的白不同,这个季节的冰雪更为晶莹,甚至带着华丽的光芒。
那是尚未融化的积雪再次凝固,在原本的白色之上多了一层闪烁着光华的冰。
这里虽冷,却不荒凉。银装素裹之中,座座带着色彩的毡房在雪地中,像是花瓣一样开放。而在无数的毡房之中,一座并不非常高大,但是华丽异常,仿佛宝石一般璀璨的城池,屹立当中。
这里是金莲川草原,塞外水草最丰美的时候,曾是匈奴、鲜卑、契丹、女真等族重要的游牧地区。
早在金代,这里就是皇帝的避暑胜地。
而到了大元,这里叫做上都,是大元精神上的真正都城。
一百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还是藩王的时候,调集了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能工巧匠,在这里开始筑城。
当时的蒙古人横扫天下,汉人工匠,色目人,波斯人工匠,甚至纯白人的工匠,全集中在这里。所以这座城市,不但豪华,而且汇聚了东西方的文化。
城池建好之后,蒙古大汗死去,忽必烈以这座城市为前沿,它连接蒙古,迅速招纳部族。又靠近汉地,可以从容的使用中原物力。最终,忽必烈战胜敌人,登上了汉位。
尽管之后大元定都在大都城,但是上都依旧是传统蒙古贵族心中的精神国都,这里每年都有皇帝贵族前来打猎避暑,而且最为隆重的忽里台大会,就是在这里召开。
这里虽然身处塞外,但一切都是那么的美。这座城市从来不是作为要塞存在,而是为了彰显大元的盛大武功。
一个穿着皮袍的少年,从毡房里出来,拿着铁皮桶,准备去河边提水。冷冷的风,吹着他通红的脸颊,腰间短刀的红色丝带,微微飘荡。
这城市的边上,就是一条清澈的闪电河,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冻上。元人敬畏天地,更不吃水里的鱼,所以清澈的河水之中,无数小鱼在惬意的游动。
忽然,少年在河边站起来,用手搭在眼睛前,遮住剧烈的阳光,看着远方。
远方的高地上,几个骑兵突然鬼魅一样窜出来,马上的骑士明显是中原人模样,他们似乎远道而来,战马和骑士都显得很疲惫。
这里是大元的上都,除了商人,很少有中原人来。
少年努力的看着那些骑士,心里在想着,是远方的朋友?
牧人好客,他们的祖先以家庭或者部族的形式追逐水草生活,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艰难的生存,茫茫草原,可能许多年都见不到外人,这使得他们格外珍重远方的来客。
突然,少年感觉脚下的大地震颤两下,放在河边的铁皮桶和积雪开始一同晃动起来。
紧接着,马蹄的轰鸣响起,数不清多少狰狞的骑士在地平线上出现。他们手中马刀的光芒,比地上冰雪的晶莹还要刺眼。
嚓地一声,少年拔出腰间的短刀,头也不回的往毡房那边快跑。
“敌人!有敌人!”
这片土地上,曾经是许多草原民族为了生存死战的地方。但是百年的安稳,让这片土地上现在的人,似乎忘记了危险。
毡房里的人,城池里的人,在四月的风中站出来,疑惑的看着远方,直到远处的铁流到了眼皮子底下,看清楚他们脖子上缠绕的红巾,才开始仓惶的大喊,寻找武器和战马。
这是红巾军,关先生带领的北伐中路军,红巾军中最为机动的骑兵部队。
“儿郎们!”战马之上,身材越发消瘦却满眼精光的关先生,挥舞马刀大喊,“攻破上都,杀呀!”
“杀呀!”
震撼天地的马蹄声中,是中原汉儿那山呼海啸的呐喊。奔驰的战马之上,他们眉宇和胡须的冰雪,在风中化为碎片,露出他们一张张古朴木讷的脸。
轰,战马穿过了毡房。
长刀挥舞,鲜血洒在了洁白的毡房围墙上。
无数牧人在四散奔逃,骑士的长刀把从容的在他们的后背上划过。
骑兵所到之处,祥和的安宁被打破,毡房倒了,人死了,无主的马匹不住嘶鸣,猎狗夹着尾巴大吼。
这片土地,多少年没有来过敌人,这片土地多少年不曾被鲜血滋润,这片土地多少年不闻的杀戮,今天都开始上演。
“冲城!”关先生在骑兵的最前边,硕大的飘扬的北伐大旗之下,放声呐喊。
中路军是红巾军的孤军,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元军的包围圈,他们被包围在太原城下,被包围在太行山里,被包围在大同。他们像是丧家之犬,怎么也跑不出元军精心布置的圈子。
但是孤军之所以是孤军,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前路无处去,放马回头破天际。
关先生领导的中路军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危险,但同样充满了诱惑,一旦成功,名留青史,堪比霍卫攻击的决定。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元军堵死了他们的通道,那他们就杀个回马枪,利用机动能力出其不意的甩开元军,直接杀向杀进大元在塞外的巢穴,上都。
他们是一群没有退路,甘愿战死的疯子,他们成功了。元军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敢打上都的主意,数千骑兵开路,数万红巾军漫山遍野的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冲击着,这座塞外明珠,当年忽必烈的藩邸。
“关门!关城门!”上都城的守军惊恐的大喊。
元军拼命的绞动控制城门的转盘,上都城一共有八个城门,仓促之下越是着急,城门的铁闸越是不动。他们似乎忘记了,数百年来没人敢侵袭这里,他们很久没关过城门,城门的铁闸已满是锈迹。
轰,数匹战马一马当先的冲进城门,直接撞飞挡路的元军。
与此同时,马上一个壮汉,手握大斧头,在马上凌空而下,一斧劈断了控制城门的铁索。
“进城,进城!”
“杀进去!”关先生一马当先,“重建卫霍之功就在今日,中原男儿随俺一起破城。”
华丽的城池顿时变成了修罗战场,这里的元军都是贵族子弟,他们上马打猎都是好手,可让他们面对凶狠的敌人,他们还缺少磨练。
雪地依旧谣言,只是风中多了血腥。
渐渐的战争终于停止了,一天之内华丽的上都城换了主人,来自中原的男儿,正在这华丽的城市里,饮酒高歌。
他们坐在大元贵族的宝座上,踩着忽里台大会华丽的地毯,使用着只有大元权贵才能用的礼器。
“大帅,城里好东西太他妈多了,带不走阿!”
关先生没有参加狂欢,而是站在城头上,眺望远处,夜空中的草原。
他的副将破头潘走来,嘴里带着浓郁的酒气。
“挑粮食带,金银财宝又他妈不当饭吃,要来有鸟用!”关先生冷笑道。
“那.......不带走,岂不是留给鞑子了?”破头潘不甘地说道,“咱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回来,敢情咱们白忙活?”
“带不走?”关先生哼了一声,回头看着对方手里的火把,“带走干什么,一把火烧了,算是给鞑子皇帝陪葬!”
第二日清晨,剧烈的浓烟在华丽的城池中冒起,迅速的笼罩了这座城池还有白茫茫的天地。
收获满满战利品的红巾军中路军,头也不回的离去。他们本就是孤军,他们知道不能停,一停就是死。
数百骑兵在燃烧的城池外等待,关先生手持一只硕大的诛杀笔,在白色的毡房围墙上,挥毫泼墨。
中原,关先生,破上都,焚宫殿。
六 败
与此同时,中原大地也在上演惊天的大战。
洛阳古城,汉唐故都,元军红巾军双方数十万人马在中原大地上反复厮杀,血流成河。
那丰腴的土地,原本是长满农田的希望之地,而现在却满是眼神空洞的身体。生命,来自大地,现在魂归大地,变成养料。
厮杀已经到了尾声,红巾军面对蒙元北方最后的精锐,渐渐不支。数月的大战,红巾军死伤惨重,最后的残兵退在城中,凭借城池固守。
元军从两路来,一路攻击洛阳,一路攻击开封,中原豫地没天险,只有这两座大城,元军攻克这两处,现在已经山穷水尽毫无动员能力的红巾军,败亡只在眨眼之间。
洛阳古都是中原王朝的核心所在,历代帝王无不大力修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城下满是纵横交错的元军尸体。
城墙上,大宋龙凤政权的丞相刘福通,身心俱疲,短短数月之间他原来健硕的身材,迅速的消瘦下去,有些脱相了。
元军如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城中兵械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粮草也只够在半年左右。而看元军的形势,后备力量源源不绝的从山陕边地不断前来,大军越来越多。
这几日,在城下之下,已经能看到胡人骑兵的身影。
“丞相,最后一门火炮炸膛了!”一身硝烟的将领过来,低声说道。
刘福通望着城外点点头,苦笑道,“只能抡刀子剁了!”
若不是火炮,他们或许还坚持不了这么久,城头架设的火炮使得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根本靠近不了城墙。
可是现在火炮都废了,自己人都炸死不少。早在战事开始的时候,刘福通就派人去南方和朱五联络,想要再买火炮和军械。可是,久久没有回应。
刘福通知道,不是自己的钱不好,而是对方不愿意搭理自己了。朱五一开始卖给他火炮,其实也他妈没安好心。
“陛下!”身后,传来跪地的呼声。
瘦弱的龙凤皇弟韩林儿,带着亲卫走到城头上,“丞相!”
皇帝也没有皇帝的气度了,身上的龙袍再也没有往日的光泽,眼神也有些空洞。
“风大,陛下回去休息吧!”刘福通柔声道。
韩林儿忧心忡忡,苦笑道,“如何能休息好,城外大军压阵,城池岌岌可危。”
“放心,有老臣子,大宋江山一定安然无恙!”刘福通正色道,“洛阳破不了,城中还有十几万大军。”说着,刘福通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当年老臣等人是什么都没有,就灭了几十万元军。现在有这么多虎狼之士,更不用怕!”
“丞相所言极是。”韩林儿笑着看看左右,“你们在城头拼命,朕更不能在宫中高座,朕来这里,给你们打打气!只要打退元军,不吝赏赐!”
城头欢呼,顿时响起。
但是欢呼之中,突然冒出几声惊呼。
“鞑子,有火炮!”
刘福通赶紧在城头探出头观望,只见城下的死尸被清理出一条道路,牛马牲畜拉着几门的火炮,缓缓上前。
那火炮是那么的巨大,比红巾军从朱五那里买来的三千斤重炮还要巨大,炮身更粗更长更黑。
火炮的轮子从地上碾过,留下深深的痕迹,牛马在皮鞭之下使出全身的力气,火炮像是移动的山川,缓缓压来。
“鞑子怎么会有火炮?”城头的人,阵阵惊呼。
“朱五!”刘福通双手扣在城墙上,咬牙骂道,“我们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城下火炮已经就位,冰冷的炮口直接对准城门方向。三门巨大的火炮,还有十几门小炮,被塞入弹丸,蓄势待发。
刘福通赶紧喊道,“赶紧躲起来,躲起来。赶紧护着陛下离开,快点,不是闹着玩的!”
轰,一阵巨浪袭来,城头的人顿时翻滚一片。
刘福通手疾眼快,死死的把韩林儿压在身下。
地动山摇之中,城头的碎石漫天飞舞,硝烟瞬间开始弥漫,原本有些灿烂的人间,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洛阳城头,那竖立不知多少年的古老砖墙,在巨大的弹丸之下,已经变成瓦砾,周围的士卒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遍地哀嚎。
“来人,护陛下,护着陛下回宫!”硝烟之中,刘福通听不到任何声音,视线都在晃动,耳朵里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见只能扯着脖子大喊。
几个卫士快步跑来,突然一个弹丸从天而降,冲天而起的碎石之中,几个侍卫的身体变成碎片,喷了刘福通一头一脸。
城外,察罕帖木儿也被五千斤火炮的威力所震撼,嘴里默默念道,“怪不得脱脱会败在朱五手里,不冤,不冤。如此神兵利器,岂是人力可以抗拒!”
而那些炮手们则是兴高采烈,军官们大喊,“兄弟们,接着轰,轰塌城墙,进去乐呵!”
炮兵阵地之后,数不清多少身披双层铁甲,只露出眼睛的重甲步兵枕戈待旦,热烈的看着洛阳的城池。
王保保一身铁甲,拎着弯刀不住的在队伍面前巡视,嘴里大声呐喊,“一会城墙塌了,给我往死里冲,第一个冲进去的赏银五百两,一个人头五两.......”
轰!
又是一声巨响,城上城下顿时硝烟弥漫。
炮火喷射的时候,仿佛天都在颤抖。
哗啦啦,城头的人惊恐的迷惑的,摇晃着身体站起来,看着声音的方向。
城下的元军,更是瞪大眼睛,在硝烟之中仔细辨认。
哗啦啦,声音越来越大。随后轰隆一下,洛阳一段城墙,在元军火炮的连续轰击之下,砖石开始纷纷掉落。
“再来一炮!”王保保对着炮手们大喊。
轰,轰,又是一轮齐射。
砰,元军的炮兵阵地中忽然冲天的火光,还有几个炮手被嘣到了天上。
“这是怎么了?”察罕帖木儿纳闷道。
“炸膛了!”炮手们大喊。
一门火炮炸膛,炮手们死伤惨重,四散奔逃。
硝烟散去,露出地上炮手们残破的身体。
这些火炮本就是被特殊铸造出来的,这些炮手生怕威力不够,死命的装药。原本还能用上一阵子,现在提前炸膛了。
但是此刻没人关注这一点,硝烟散去之后,残破的洛阳城墙已经彻底垮塌,成了一条可以容纳大军通行的斜坡。
“众将士!”王保保大呼一声,“杀进去!”
“杀呀!”呐喊声中,王保保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爬上垮塌的砖墙。
而此时,那些被震晕摇晃的红巾军,也爬起来,蜂拥的堵上。双方兵戎相见,性命相搏。
但是城墙破了,红巾军的战意也瞬间垮塌。大多数的人,离开阵地,纷纷逃窜。
刘福通心里冰凉,“完了,洛阳城破,巷战根本没有指望。”
就这时,几个侍卫过来,搀扶着刘福通和韩林儿,“陛下,丞相,快跑!”
元上都被关先生破城的第二天,豫地的洛阳也被察罕帖木儿攻破。
第三天,开封被察罕帖木儿的部将,刁高关保攻破。开封之中,有红巾军的大臣上百,龙凤皇帝韩林儿的家眷,被元军俘虏上千。
刘福通带领残兵,保护着韩林儿退却到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