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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 你的世代过去了。

    轰!轰!

    马蹄在石板路上轰鸣,宽阔的街道上,战马并排冲锋。

    当先的骑士,颚下浓密的胡须随着战马奔驰飞舞,手中擎着一杆大元的战旗。

    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让人心悸。

    狭长的马刀在夜晚的红光下,泛着冷锋。

    “儿郎们,大元!”

    燕朵不花在站马上大喝一声,身后的骑士们刹那间用马刺狠狠地踢打马腹。疾风骤雨的马蹄声,变成了阴云中的炸雷,响彻天际,震撼人间。

    “准备!”

    在战马马蹄骤然加速的那一刻,朱五转身,看向骑兵来临的方向。

    他身边的亲卫军官高举右臂呐喊。

    他们队伍前那几门十二斤炮已经把炮口调整为直射,冰冷的钢铁,对上的热血的战马。

    血和火,即将猛烈的碰撞。

    “放!”

    军官的右手劈砍落下,炮手拽动炮绳。

    砰!砰!砰!

    几门十二斤炮的爆炸声,瞬间掩盖了冲锋而来的马蹄声。

    喷射的弹丸在人的视线之中如流星般划过。

    随后,在冲锋的骑兵中幻化成鲜血和肉体组成的血雾。

    一匹战马被击中,来自西域的高头大马顿时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力让骑兵的前锋出现一个巨大缺口。

    青石板顿时变了颜色,火光下殷红的血液显得有些黑暗。

    炮弹扫过的地方,满是残肢断臂,战马的悲鸣,骑士的哀嚎充斥着天地。

    可是骑兵们的冲锋没有停止,他们还是一往无前的冲击。

    或许他们在想,只要他们冲到人群中,就可以大砍大杀。

    但是他们错了,在火炮之后,等待他们的,依然还是死亡。

    “放!”

    又是一声怒吼。

    浓厚的烟色烟雾在昏暗的城门洞里绽放。

    白色的烟雾中,火焰喷射而出。

    长长的火舌,像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律律律律!

    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冲锋的士兵们撞上了火网。

    骑兵们噼里啪啦的惨叫着落地。

    燧发枪组成的火力网,比火炮的威力还要骇人。

    火炮之下,人马都化为碎肉。

    燧发枪的打击下,骑兵眼中满是袍泽扭曲的身体,还有痛彻心扉的嚎叫。

    砰砰砰!

    朱五的亲卫军,是汉军中最精锐的火器兵。

    数百人的方阵火力持续输出,在元军骑兵冲锋的道路上布置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属于你们的时代过去了!”

    透过浓浓的烟雾,骑兵在弹雨中纷纷落马哀嚎。

    他们有的人拄着残破的刀剑,口吐鲜血想站起来,可马上又痛苦的倒在血泊中。

    朱五面无表情,见惯了血雨腥风,见惯了尸横遍野,他已是心如钢铁。

    白色的浓雾渐渐散去,耳中的哀鸣还在持续。

    视线中,战马和重伤的元军在地上挣扎,受到惊吓的战马狂奔的奔腾。

    几匹侥幸为伤的战马,不住的用头去供着地上死去的骑士,明亮的马眼中,满是恐慌和痛苦。

    距离火枪方阵十步之外,倒着一匹死去的战马,它强健的身体上,血滋滋地流着。它的身边,燕朵不花努力地挣扎站起来,硝烟中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朱......”燕朵不花脚步踉跄,歇斯底里地大喊,“朱五.......我奶大元闽地平章燕朵不花......决一死战!”

    吼叫着,回头看看那些忠心耿耿跟他一同赴死的骑士,吼声中带上了哽咽,“朱五,可敢一战!”

    “娘地!”一个汉王亲卫军官从士兵的手里拿过燧发枪,冷笑着装填完,瞄准了十步之外,披头散发叫喊的燕朵不花,手指放在了板机上。

    “枪给我!”

    军官愕然转头,朱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

    于是,他恭敬的把枪交到朱五手里。

    燧发枪沉甸甸的,因为连续射击,枪管有些发热。

    朱五将枪托抵在肩窝,身体微微前倾,瞄准了燕朵不花。

    “朱五,有种真刀真枪.......”

    砰!

    一声枪响。

    朱五放下火枪的同时,当啷一声。

    断刀无力的垂落在石板路上。

    扑通!

    燕朵不花直接跪地,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口。

    “朱........”

    他敦实的身体忽然如风中的柳絮一样,软弱的飘落。

    朱五慢慢的走过去,几个侍卫紧张的抽出刀,护卫在他身边。怕对方装死,起身暴击。

    “主公,这人是闽地平章燕朵不花,听说祖上还是啥王爷!”朱二二在泉州港潜伏了一段时间,对这些人物颇有些熟悉。

    “直面死亡,算是条汉子!”

    朱五伸手帮燕朵不花合上不甘的双眼,“给找副棺材,挖个坑埋了吧!”

    ~~~~

    杀!

    城墙上的喊杀声还在继续。

    吓破胆的波斯兵已经组织不起大规模的反扑,任凭入城的汉军蹂躏。

    汉军不只火炮厉害,三五人成队的小规模厮杀也远比单打独斗的波斯兵要强。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他们都不是汉军的对手。

    “兄弟,咱们跑吧!”

    波斯义兵万户塞普丁受伤的手拉着另一个万户阿里迷丁说道,“咱们突围出城!”

    阿里迷丁看着视线中,不断倒下,和不断溃散的军队,苦笑道,“去哪里?”说着,指了下自己的脸,“兄弟,我们这样的脸能去哪?谁会收留我们!”

    是啊,他们不是汉人。

    他们是波斯人,是色目人,是白人。

    这些被他们欺负了百十年的闽人,怎么会收容他们。

    汉人是宽容的,但也是排外的。

    曾经他们帮助官府镇压民乱之时,有落单的士兵被农民的锄头活活刨死。

    那些闽人恭敬的眼神背后,是冷冰冰没有任何生命色彩的冷光。

    “再说,咱们也杀不出去!”

    阿里迷丁拿开堵在伤口上的手,“朱五要是想让咱们活着,早就让咱们投降了!”

    塞普丁无语,冲杀而来的汉军没有喊投降不杀。

    即便是扔了兵器,举着双手跪倒的波斯兵,他们也是利刃加身。

    他清晰的看到,几个年轻的波斯兵跪地求饶。

    可是对方却直接割了他们的头颅,再奔向下一个目标。

    “反正都是死!拼了吧!”阿里迷丁冷笑一下。

    “拼了!”塞普丁的目光露出些残忍,“但是死之前,我们要拉一些垫背的!”说完,回头看着几处城墙中的暗堡。那里,关押着他们抓来的豪商。

    二人相视一笑,拎着刀子走过去。

    ~~~

    “汉王进城了?”

    当朱五的大军开入城内,喊杀震天的时候。

    暗堡中关押的汉人豪商们顿时看到了希望。

    他们蜂拥到铁门前,透过栅栏看到起火的城墙,远处惨叫着死亡的士兵,开始兴奋的大喊。

    “我们是汉人,我们在这!”

    “救命呀!救命呀!”

    “我认识汉王,我认识汉王!”

    他们疯狂的喊着,希望引起汉军的注意。

    可是他们呼唤没有叫来别人,反而是阿里迷丁和塞普丁带着几个波斯兵,狞笑着走来。

    铁栏后的人,开始慢慢后退。

    “汉........汉王进城了!”

    汉人豪商们被分别关在几个连着的暗堡里,其中一个暗堡中,陈家的二当家开口说道。

    “二位放下屠刀,迷途知返,我们可以联名做保,保你们的性命!”陈家二当家大声道,“我陈家和汉王有交情,我们的家的镜子专卖,就是汉王亲口许的!”

    “对对,只要两位将军投降,我们联名做保!”

    塞普丁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他身边的阿里迷丁却在冷笑。

    “两位将军,我们是汉王朱五的亲戚,我们可以作保!”

    “两位,咱们都是老交情了,还不信我们蒲家吗?”

    “蒲家?”阿里迷丁继续冷笑,“被人说的我还信,你家?我烧了你们宅,杀了你们的人,你们会保我?”说着,仰天大笑起来,“倒油!”

    “你干什么?”蒲崇谟惊恐地大喊,“阿里迷丁,只要你投降,我会在汉王面前给你说好话!”

    他之所以如此叫喊,是因为他看到了士兵们手里的东西。

    火油!

五十一 誓言

    哗,哗!

    一桶桶火油被扬进了关押蒲家人的暗堡。

    里面人开始惊慌失措的大叫。

    “将军!将军!我们蒲家愿意做保!”

    “将军!我们蒲家还有银库!”

    两个桶倒在地上,里面的火油流淌到暗堡中。

    普崇谟抓着铁栏大喊,“阿里迷丁,有话好说!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放过蒲家,一切既往不咎,我会在汉王面前做保,我的外甥女,是他的王妃!”

    “我烧了你家宅子,抢了你的东西,杀了你家的人,你会既往不咎!”

    阿里迷丁笑道,“你蒲家那张嘴,谁信谁是傻子!这么多年了,信你们的人有几个好下场的?既往不咎?恐怕我会生不如死!”

    “我放了你们,你们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死!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多年,泉州港里无论是色目人,还是汉人,谁敢信你蒲家?你们吃人不吐骨头!反正老子也没活路了,干脆老子带上你们蒲家,给老子陪葬!”

    阿里迷丁疯狂地大笑,随后抢下一个火把,直接扔了进去。

    呼!

    大火瞬间汹涌而起,席卷了暗堡中的人。

    “啊!娘呀!”

    “救命!”

    蒲家人在暗堡中瞬间被大伙吞没,变成一个个火人,发出瘆人的惨叫。

    “哈哈哈哈!”阿里迷丁在暗堡外,疯狂的大笑。

    “阿里迷丁!”普崇谟的身体在火中剧烈的扭曲着,发出阵阵焦臭,嘴里却在大喊,“你不得好死!”

    蒲家人正在被活活烧死。

    这样的惨状让其他暗堡中的汉商们更加恐惧,甚至有地人在闻到人肉的香味,顿时弯腰吐了起来,也有上了岁数的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塞普丁大人!”

    塞普丁看着疯子一样的阿里迷丁只觉得全身生寒,暗堡中一声大喊,转移了他的视线。

    只见陈家的二当家举着自己的右手,“我以陈家列祖列宗之名,对天发誓。只要将军不杀我,我已经会在汉王面前美言,让他饶你性命。我陈家会拿出钱财,让您逍遥富贵!”

    说着,陈家二当家跪下,“如违此誓,天打雷劈,让我陈家不得好死!”

    陈家二当家带头之下,其他人也跟着赌咒发誓,求饶过自己。

    用祖先之名义发誓,这是汉人最重的誓言。

    他们不信任任何东西,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祖先。

    “将军!”陈二当家恳求道,“你家中就没有妻子吗?你要是真死了,她们会怎样?”

    重誓加上自己的家庭,瞬间塞普丁求生欲满满。

    “烧呀,烧吧!烧死他们!”阿里迷丁疯狂的喊叫,“拿油来,都烧死!”

    几个士兵慌忙地再去找火油,塞普丁悄悄地到了阿里迷丁的背后。

    “兄弟你闻,这是烤肉的味道,要是再加上一些香料.............啊!”

    阿里迷丁忽然停住了手舞足蹈,身体僵硬起来。

    一把弯刀穿透了胸膛,刀尖上还带着他的血肉。

    “呃.......”阿里迷丁靠在塞普丁怀里,“为什么?”

    噗,又是一刀。

    塞普丁冷酷地说道,“我想活着,只要有机会,我就想试试!”

    噗,再一刀。

    阿里迷丁抓着塞普丁的衣裳,慢慢滑倒。

    身后,几个拿火油过来的波斯兵,愣住了。

    “放开这些老爷们,咱们投降!”塞普丁擦着刀上的血,看着暗堡中的人说道,“希望你们遵守誓言!”

    “一定一定!”

    “你放心!”

    “将军放心,您是我等的恩人!”

    ~~~~~~

    “降了降了,我们投降了!”

    城内一处又一处反抗的波斯兵竖起白旗,扔掉兵器。

    郭英咬着后槽牙,摇头道,“不痛快!”

    他现在是一军的主帅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奋力厮杀。

    乱世中的武人很特别,一方面他们随时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下,另一方面,他们又热衷于杀戮。

    “老子还没砍到人,就投降了!”郭英对身边亲兵说道,“当年在和州,也是里应外合,老子差点挂了!”

    言语间满是骄傲,身边的亲兵就当没听见。

    “投降地跪下!”汉军大喊。

    喊声中,数不清多少人,成群结队地跪下,任凭汉军的打骂,不敢反抗。

    远处,一杆白旗高高竖起。

    “前面的将军,在下是波斯兵万户塞普丁,向您投降?”

    城墙上的喊声吸引了郭英的注意,他咧嘴笑笑,对身边人道,“他娘的,他们现在不威风了,那时候还说要杀了全城的汉人,吓唬咱们!”

    身边的亲兵纷纷冷笑。

    “泉州港的老爷们都在这儿,在下不想抵抗汉王,是被逼的,他们可以作证!”

    老爷?谁?

    郭英看过去,只见一群富贵打扮的人战战兢兢地出现。

    “前面的将军,小人是陈家的家主的弟弟,小人认识汉王,汉王和我哥说过话,他让我家卖镜子!”

    郭英想起了,点头道,“让他们过来!”

    随后,一群人被带到郭英的身前。

    众人都站着拱手,只有阿里迷丁和几个波斯兵跪在地上。

    “五哥交代过,善待你们这些泉州港的汉商!”郭英笑笑,“诸位受苦了,俺现在让人送你们回府,好好歇歇!”

    众人心里长出一口气,石头落地,连连称谢。

    “陈老爷,您得帮我说话,各位老爷帮我说话!”塞普丁抓着陈家二当家的衣角,恳求道,“你们发过誓的!”

    “是是是,你放心!”陈家二当家劫后余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当场拱手道,“这位将军,小人能不能见见汉王,这位波斯兵万户塞普丁将军,对我等有救.......”

    “你就是那鸟波斯万户?”

    郭英冷笑着走到塞普丁身边,斜眼看他,“俺们到城墙下的时候,是不是你带人喊,要杀光城里的汉人?”

    “不是小人,是阿里迷丁,小人已经把他杀了,小人怎敢说出那样的话。小人也是说汉话的,小人从小在这长大,跟各位老爷都是朋友,小人....”

    他慌乱的求饶中,郭英忽然抽出了腰里的短刀。

    噗!

    郭英一刀扎在他脖子上。

    呲呲,鲜血喷射。

    “你他娘的!”郭英拔刀,鲜血直接喷了边上几个豪商一身。

    再一脚踹倒,郭英骂道,“见着你们这些卷毛,老子就来气!”

    紧接着,他身边的亲兵上前,不由分说把那几个跟随塞普蒂那个波斯兵,直接砍死。

    塞普丁捂着脖子,鲜血从他手指缝隙中,喷涌而出,不甘地说道,“救我,救我!”

    被喷了一身鲜血的陈家二当家,石化一样,一动不敢动。

    半晌,看看气绝身亡的塞普丁,惊恐地喃喃自语。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我发过誓,要救他!”

    郭英擦擦刀子,“你发誓?说说,俺听听!”

    “小人用列祖列宗之名发誓,一定在汉王面前保全他性命,否则不得好死!”陈二当家哭道。

    边上其他发过誓的汉商,也都一脸苦涩。

    誓言这个东西,别的可以不信。可是老祖宗说的,不能不信。

    郭英瞅瞅他们,再次笑了。

    “嗨,你们说的是,在汉王面前保全他,你们见着俺五哥汉王了吗?”

    众人一愣,随后似乎明白了。

    “你们连俺五哥汉王都没见到,怎么保全他!是俺杀的他,又不是汉王。对不对!”郭英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家去吧!回家去吧!”

    是呀,誓言是说在汉王面前美言,保住他。

    可是现在汉王都没见到,怎么保全!

    谁让你没见到汉王呢,都是命!

    ~~~又三更,求票

五十二 小李

    天色大亮之时,泉州港内残余力量被清剿一空。

    对于大军进城,汉军早已轻车熟路,一部占领官府各种大库,一部在城内维持治安沿街张贴安民告示,一部看押俘虏。

    大势已定,朱五进城。

    泉州内,和别地城池还真有些不一样。。

    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随处可见,鸡爪子一样的异域文字也到处都是。远处那硕大洋葱顶,近处纯白的建筑塔,让人以为这里是万里之外的蕃邦

    而且,这里远比京城还要富裕,还要繁华。

    置身这座城中,朱五似乎找到了些后世记录片中,伊斯坦布尔的味道。

    那座城也是极美,作为东西方交汇的地点,那里昌盛了几个世纪。

    “泉州港要一只兴旺下去!”

    骑在战马上,朱五目不暇接的同时,脑中也在不停思考。

    这里是除了江浙之外,蒙元最重要的财税之地,每年的定额商税养活了大都城的皇帝和无数的达官贵人,让他们过上了奢侈华丽的生活。

    给他们的,还是这些泉州港的色目税官手指缝里溜出来的。若是认真的收取赋税,那这里的商税将会达到一个天文数字。

    现在,全世界都在为华夏的各种物产而疯狂。

    里应外合之下,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泉州港的生气,商业应该很快会恢复。这些不守规矩的波斯色目商人撵出去,汉商马上就会后来居上,以后的泉州港需要安定,需要繁荣。

    泉州港,用谁来管理呢?

    税务的改制该如何应对呢?

    头疼的永远不是打仗,而是如何处理。

    脑中正在琢磨,路两边那些恭迎汉王大军出城的人群,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汉王!汉王!”

    “汉王长命百岁!”

    “大汉兵强马壮!”

    朱五收起脑中的思绪,路边的人们脸上带着真挚诚恳的笑容。

    于是,他在战马上伸出手,对人群摆手。

    人群的欢呼声,更大了。

    汉军进城,以后泉州港再也不是别人的地方,而是百分百自己的地方。

    随后,朱五在泉州港下榻的地方到了。

    原元廷闽地平章燕朵不花的住宅。

    这是一座混合了东西方建筑风格的大宅,门口是大理石雕刻的门柱,进门后的奢华一言难尽。连脚下的石板路,都是纯白色精心打磨的地面。

    阁楼的墙壁都雕刻着花纹图案,院中的花园里满是奇珍异草,宅中剩下的仆人,都战战兢兢的跪服于地,等待新主人决定他们的生死。

    “怎么都是男的,女人呢?”朱五下马,皱眉问道。

    宅里剩下的都是男人,女人一个没有。

    朱玉在边上说道,“爹,女人都让燕朵不花给毒死了!”

    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命运!

    朱五背着手朝宅院里走去,边走边道,“给这些人钱财,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吧!我这里不用他们伺候!”

    进了宅子最大的阁楼,才知道什么是奢侈。

    到处是璀璨的金色,烛台是鎏金的,器皿是鎏金的,地上铺着价值万金的豪华地毯,吊顶上垂着巨大的水晶树,若是晚上灯火齐明时,这些水晶会反射出妖娆炫目的灯光。

    还有那些摆放的珍宝奇石,历朝历代名贵的古董,看得朱五眼花缭乱。

    “跟这里一比,我那王府就是个乞丐窝子!”

    朱五感慨一句,在亲兵的扶持下,脱去铠甲,换上布衣。

    他那粗布衣裳,在这金碧辉煌尽奢华为能事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梳洗一番之后,朱玉进来禀报,朱五要见的人来了。

    一个操着闽地口音的年轻人,恭敬的站在门外,他的袖口上绣着蓝色的丝线。

    泉州港蓝衣人的统领,小李。

    小李的父亲叫大李,至正十四年率领乡民起兵抗税,队伍很快就扩展到上万人,曾一度率兵进军泉州,但是后来被元廷指派泉州港的波斯兵剿灭。

    后来朱五攻占金陵,小李带领家中残存的男丁去金陵投奔汉军。他虽身材矮小,但是读过书,人聪明,所以朱五把他选拔到蓝衣人中,在大败脱脱之后,派往闽地潜伏。

    “见过主公!”周围人都远远推开,小李叩拜道。

    “起来吧!’朱五笑笑,虚扶一下,“这几年辛苦你了!”

    “臣不敢鞠躬!”小李抬头,黑瘦的面容有些情绪激动,再次叩拜道,“臣,谢主公报了家父和叔父和舅舅的仇!”说完,已是哽咽起来。

    小李的父亲李大,叔叔李二,舅舅等人,在被波斯兵俘虏之后,全部车裂,尸骨抛于茫茫大海。小李于元廷,于波斯兵可谓血海深仇。

    “有眼泪,私下祭拜你父亲的时候再哭!”朱五亲手递给他一条柔软芬芳的毛巾,“现在我有话问你!”

    “谢主公!”小李赶紧擦了两下。

    “蒲家地人都死了?”朱五端起一碗热茶,吹着气问道。

    “是,蒲家直系男丁四十八人,都被阿里迷丁活活烧死!”小李道,“蒲家的大宅遵化坊也被烧成了白地!”

    “啧!”朱五皱眉,“可惜了!听说他蒲家可是富可敌国!”

    “蒲家虽然身死,但是在城内的商号还在,号中的存银,货物,也都还在!”小李继续小声道,“而且小人得知,蒲家人在死之前曾说过,蒲家大宅的地下有银库!”

    “派人去挖!”茶碗的盖子挡住朱五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是!”小李继续说道,“色目商会会长阿苏也被燕朵不花杀死,现在色目商会群龙无首.......”

    “都抓起来,有罪的论罪....”说着,朱五想起了什么,放下茶碗,“来人!”

    朱玉无声的出现在门口,听命。

    朱五继续说道,“传令,调苏州商税收缴使陈宁过来,让他即刻把工作交给副手,选拔精干税吏,快马加鞭来泉州港!”

    “是!”

    收税要靠专业的人才,尤其在税法还不完善的时代。

    波斯色目商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泉州港的汉商做主之后,怕也是一样要上下其手,鱼目混珠。

    尽管户部在江浙之地推行新的税收政策,对于商税明确的规定了额度和数目,可是还有人心存侥幸,或者仗着和官府有关系,就是不交。

    这不是法制的时代,这时代官就是法。

    两张口的东西总是不那么靠谱。

    但是陈宁一去,苏州的税收立竿见影。

    陈烙铁,可不是开玩笑的。苏州知府的内弟,都给烙成小炒肉了,谁敢不交。

    “泉州已定,以后你有个新身份!”朱五继续开口。

    “小李听从主公调遣!刀山火海,绝不皱下眉头!”

    “以后,你还是泉州港蓝衣人的统领,除此之外你还有个新身份!”朱五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小李身边笑道,“泉州港,兵马司指挥使!”

    兵马司指挥使就等于控制了全城的治安力量,小李顿时大喜,大喜之下,竟然有些说不出话,“臣.......臣........”

    “这官不小,你这也是光宗耀祖!”朱五继续笑道,“回头,在找个媳妇开枝散叶!”

    “臣!”小李忽然嚎啕大哭,“臣,谢主公!”

    他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穿上了可以告慰先祖的官衣。

    他终于可以他堂堂正正,用本来的名字,在这个父叔葬身的城池里,骄傲的活着了。

五十三 金山

    白色的硝烟在弥漫,空气中满是难闻的焦臭味。

    遵化坊的延绵的废墟中,波斯俘虏在不停的用水浇灭那些隐藏的余烬。

    曾经豪华的蒲家大宅几乎变成了白地,废墟中残存的建筑,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剩下那些也在烟熏火燎之下,没有了原本的富丽堂皇。

    朱玉扇扇鼻子前面的烟尘,看冒着白眼的废墟,对身边人说道,“你确定有银库?”

    小李恭敬地站在一边,身边这位可是汉王的义子,他们这些蓝衣人的副统领,丝毫不敢大意。

    “是,蒲家人死之前喊过他们蒲家有银库!而且闽地商人豪富,家中都有挖窖藏银地习俗!”

    朱玉点点头,对监视那些俘虏的汉王亲卫喊道,“郑二哥,让他们干活吧,要是不够俺再去找四叔要人!”

    亲卫头目郑二笑道,“挖个土一千人都多,还要?”说着,手中的鞭子一甩,“干活!”

    为了挖掘蒲家的银库,朱五特意让郭小四调给朱玉一千俘虏。

    不过淳朴的郑二,明显高估了这些波斯兵的劳动力。他出身农家,几岁大就下地干活了。此刻,这些人高马大的波斯兵,干起活来让他眼皮子直跳,直想跺脚骂娘。

    这他娘的哪是干活?这他娘的是玩那?一锹搓半锹土,还他娘的大喘气!拿榔头挖坑,四五下才浅浅的弄掉一层地皮?

    “滚一边去!”

    郑二直接踹翻一个俘虏,抢过他手里的榔头。

    咣咣在地上刨了几下,巨大的土块被带出来,一个椭圆地坑出现。

    “看着没?这才是干活?”郑二没好气的把出头甩给俘虏,“得出力,出力懂不懂?驴日你娘地,你娘白给你这么大个子!”

    周围看押俘虏的士兵都哄笑起来,看向这些波斯俘虏的眼神满是不屑。杀人不行,干活也不行,活着啥意思,撒泡尿浸死得了。

    “郑二哥,这么着不行,都是贱货,上鞭子!”

    朱玉在边上喊道,“谁不听话,抽死他!”

    啪啪啪,废墟上的到处都是鞭子响。

    朱玉的话说对了,不是不会干,也不是没力气,而是打的轻。

    几鞭子抽下去,这些俘虏干地比驴都欢。

    这些波斯兵当大爷当惯了,让他们抢劫一个顶俩,让他们干活,是个也顶不上一个汉儿。

    这边在干活,那边有人把残存的建筑里,值钱的东西搬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玉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忽然,郑二在废墟中大喊,“小舍儿,这有地道!”

    朱玉和小李嗖地一下跑过去。

    那处原来应该是花园,搬开地面上的假山,挖了没多深就遇到了石板,砸碎石板之后,地面出现一条黑漆漆狭长的通道。

    “你,你,你!”朱玉随边指了三个波斯俘虏,“下去!”

    “耳朵塞鸡毛啦,小舍儿让你下去!”郑二连打带踹,几个波斯俘虏战战兢兢的走下台阶。

    “咋样?说话?”人影小时候,郑二在地面上大喊,“回话,再不出声,老子防火熏死你们这些狗日地!”

    “金.........金子!”下面传来震惊的声音。

    朱玉和小李对视一笑,蒲家的银库找到了。

    可是蒲家的银库就这一个吗?人家可是几百年的豪商。

    “派一队人下去看看!其他人接着挖!”朱玉大声道。

    废墟中,鞭子抽得更响了。

    俘虏们干活的速度,也更快了。

    ~~~~

    “傅友德的偏师由胡大海邓愈率领,由江西攻取了杉关。”

    “杉关是闽地天线关隘,杉关一失,闽地八郡都在我汉军兵锋之下。”

    “方国珍之子方关带路,廖永忠走水路,直奔福州!”

    “赵普胜率军从浦城攻建宁!”

    奢华的阁楼变成了军营,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都被撤下去,墙上仕女壁画变成了硕大的军事地图。

    朱五和郭英,廖永安,俞家父子等人在地图前根据后方传来的线报,不住的在地图上标注。

    “只要福州一下,闽地大势已去,尽入我手!”

    “恭喜主公!”

    朱五摆摆手,“先别说这么早,我听说福州那些官儿,可是硬气得紧!”

    众人脸色有些怪异,想笑不敢笑。

    福州作为闽地第二大港,也是闽地的权利中心。

    从百十年前元廷问鼎天下开始,在福州驻扎了大量了精锐兵马,由元廷贵族统领。

    只是百十年后,这些当初在马背上呼风唤雨的元廷贵族,不知哪根筋错了,居然开始读书了。

    北方元廷的统治者,不读汉人的书。

    闽地元廷的地方贵族,居然醉心汉人学问,穿衣打扮皆像汉人靠拢。

    这些人不但读书,而且以士大夫自居,生平最崇拜的人,居然是前宋的丞相,文天祥。

    现在福州的平章曲出,参知政事尹克仁,宣政使朵麻,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都是这类人。这些人饱读诗书,满脑子忠君爱国的思想。

    正是因为他们醉心汉文化,他们和当地的氏族关系融洽,世代通婚,治下的民生也颇为清明。

    闽地年年有人造反,但是很少有人攻打福州,就可见一斑。

    “传令给廖永忠,善待福州那些官儿,人家以士大夫为己任,咱们也不能......是吧!能不杀就不杀,取了福州,让他们回家读书就完了!”

    朱五想了想,继续说道,“要是元廷所有贵人,都和这几位一样,咱们汉人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众人正在里面说话,外面忽然传来阵阵跑步的声音。

    紧接着想起朱玉的大呼小叫,“爹,爹!发财啦!发财啦!”

    跑到门口,一见里面这多人看着他。朱玉脸上的兴奋,顿时变成了惶恐,低头道,“爹!”

    “慌什么?”朱五斥了一声,“什么发财啦?你捡着金山啦?”

    朱玉抬头,笑道,“是挖着金山了!”

    ~~~

    真他娘的发财了!

    当朱五在蒲家废墟中找到的三个银窖里看了一圈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必朱玉好多少。

    金灿灿,明晃晃的全是钱呀!

    蒲家的地窖里,那些珍贵的古玩字画,珠宝金器不说。

    光是铸成纯银锭和几百斤的大银球,加起来恐怕都有两千多万两。

    这两千多万,都是没有任何杂质的纯银。不是掺杂了其他东西的大汉银元。

    还有数不清的金砖,宝石,翡翠玛瑙,玉器象牙。

    璀璨地光华,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朱五像是打开了传说中的宝藏。

    顺手拿起箱子里了,一件金光闪闪的佛像,沉甸甸的。

    尽管现在,钱对于朱五已经没啥吸引力了,可是他还是很想,在这金子上咬一口,看是不是真的。

    看看左右,跟着他进入这个地窖的亲兵们都呆呆的模样。

    这时蒲家最大的银窖,就像是一个地下世界一样,高大宽敞,居然还修建了通风口。

    看看周围人都沉浸在财富带来的冲击中,他飞快的在佛像上咬了一口,几个牙印清晰的出现。

    “真的!真的!”

    朱五分辨金子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咬一口,有牙印的就是真的。

    这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光是蒲家的钱财,几年的军费就出来了。

    而把这些金银占为己有,朱五更是没有一点负担。

    蒲家人都死光了,是吧!

    自己的媳妇是蒲家的外甥女,继承嘛!

    “都搬出去,清点封存!”

    朱五把目光从金银上收回来,沉声说道。

    随后,脑中又泛起一个念头。

    “一个蒲家就这么有钱,泉州那些色目商人哪里,不也是金山银山?”

    “还有那些汉商!老子救了你们,你们还不表示表示?”

五十四 请茶

    朱五大发横财,有人春风得意。

    泉州汉人豪商陈家,在逃过一劫之后,马上变成了泉州港内商人们的朝拜之地。

    那些被波斯兵抓了地豪商们,在回家短暂的梳洗之后,马上一窝蜂的来了陈家。

    陈家和汉王有交情,是汉王选定的镜子海外专销商。

    泉州港换了新主人,虽说汉王一向有贤名,可是大家心里也没底,多听听陈家怎么说,也是好的。

    陈家后院的茶室中,薛家,刘家,张家,罗家这些泉州港数得上号的有钱人,都聚集在这儿。

    茶室中,茶味芬芳。闽人爱茶,一日离不得。

    巨大的实木茶台上,两三个青衣素手的少女,正在泡茶。

    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红色炭火上黄铜壶中的热水,把精美的茶碗烫了又烫。

    玉夹子夹出雨后的新茶放在价值不菲的茶碗中,随后琥珀色的茶汤开始荡漾。

    第一遍茶要倒掉,俗称洗茶。

    随后,由茶碗中把茶水分别倒在一个个名贵的小茶盅里。

    最后由少女跪地捧着托盘,笑着送到各人的面前。

    茶好,人好,茶具好,姑娘好。

    可是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茶不知味。

    “请茶,请茶。”陈家住坐在主位上,志得意满的笑道。

    当初他带着全部家当去了南京,参加汉王的拍卖会,现在看来,回报来了。

    众人纷纷拿起茶,摇头晃脑的品了品,放下茶盅。

    “陈兄好雅兴,这套钧瓷茶具,可是千金难求呀!”罗家的家主笑吟吟地说道。

    “诸位贵客上门,自然是要最好的招待。若是在下自己品茶,绝对不敢轻易用的!”陈家家主笑道。

    “听说,汉王也爱茶?”薛家人在边上问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陈家家主,等待下文。

    “不错,在家在大汉京城,有幸得汉王赏赐一杯清茶!”

    这不是假话,当日他在朱五身边,腰弓得和虾米似的,朱五于心不忍给了他一碗茶喝。

    不过朱五喝的是市面上常见的,最普通的茶叶,用的茶具也很粗鄙。

    “啧啧。陈兄好福气!”

    “陈兄好运道!”

    众人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汉王请陈家喝过茶,怕是以后泉州商界的牛儿就要落在陈家。

    “这么说,汉王也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张家家主问道。

    陈家家主再次清茶,见众人都端起茶,才继续说道,“何止?汉王殿下,最是知道我等商人艰难,想要大力发展商业!”

    此言一出,众人欣喜若狂。

    朱五赶走蒙元,他们是既喜又忧。喜的是从此泉州汉人终于说了算,忧地是朱五会不会如其他人一样,认为商人无用,厌恶商人。

    “在下在京城,有幸和汉王长谈!汉王曾说,商业一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于军事,民生,皆有大益处!”陈家家主继续说道。

    “明主,明主!”众人纷纷称颂。

    “岂止是明主!”陈家家主说道,“汉王所过之处,不取百姓士绅钱财,善待商人,严令官员勒索,军队劫掠!请茶,请茶!”

    说着,又端起茶,开口道,“说是圣主也不为过!”

    “那是,那是!”

    “汉王乃圣明之主!”

    “我等泉州商人有福!”

    众人又连连点头,小鸡吃米一样,马屁横飞。

    “哎!”陈家主叹息一声,放下手中茶,“其实诸位不知,汉王虽然地位尊贵,但也有不得以的苦衷!”

    众人忙侧耳倾听。

    “汉王清苦,在下上次在京城见到汉王,他老人家还穿着粗布衣裳!”陈家主陷入回忆,“汉王说,一粥一饭都是百姓供养,手下数十万大军每日的花费如流水,他不愿让百姓负担过重,只能在自己身上省钱!”

    “这怎么行?”张家家主忽然开口道,“汉王一代雄主,岂能如此清苦!陈兄,我张家虽然比不得陈家,可是家里也有些闲钱。还请陈兄代为引荐,让在下有个孝敬汉王的机会!”

    “在下家里也有些散碎银两!”

    “我罗家几代经商,有家底儿!”

    “喝茶,喝茶!”

    陈家主笑笑,让众人品茶,接着说道,“只怕不行!”

    众人一愣,上杆子送钱都不行?

    “不是送钱不行,而是这个名目不行!”陈家主继续说道,“汉王和等人,岂会收我们的钱?”

    “那如何是好?”

    “军需!”陈家主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军出动,粮草和耗费可是天文数字,汉王那边又给士兵发军饷,他老人家现在一定为军需发愁,各位!”

    说到这,陈家主笑笑,“汉王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咱们何不凑一笔银子,帮汉王解了这个燃眉之急呢?”

    “我等商人可以捐助军需?”

    不怪有人有此一问,商人虽然有钱,虽然有身份,虽然有面子,可是没地位。

    泉州一战,官府不问青红皂白把他们抓起来,就是明证。

    他们这样的商人,就是官府的聚宝盆,其实根本不信任他们。

    莫说是捐助军需,就算是有荒年,他们想开粥厂赈济百姓都不行。

    官府连善事都不让他们做!

    “有何不可!”陈家主笑道,“诸位可知道苏州?”卖个关子,继续说道,“当日汉王大军打下苏州,苏州那些财主为了保命....为了讨好汉王,献上近千万的银子!”

    说着,面带不屑,“那些苏州的财主,还不是从咱们海商手里赚钱,没砸门买他们的生丝茶叶瓷器,他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捐!”一直没说话的刘家主忽热开口大声说道,“我算是看清楚了,咱们有钱有人都是假的,若不是汉王进城,咱们就被活活烧死了!元廷当咱们是会赚钱的狗,色目人当咱们软弱可欺,抢咱们的生意。”

    “现在汉王来了,我刘家就是破家也要捐!钱没了,只要有生意在,早晚能赚回来了。可是这世道,要是头上没有汉王这样的雄主罩着,咱们在哪都受欺负!”

    这话,一下说道了这些豪商的心里去。

    “捐!”众人纷纷咬牙道,“咱们也捐,总不能让苏州,杭州那些人比下去了,泉州港可是天下第一大港!”

    众人正在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的说着。

    门外,陈家的管家无声的出现。

    “何事?”陈家家主问道。

    “回老爷,汉王召见您,说您前日受惊了,请您去喝茶!”管家说完,傲然的看来一眼屋里的商人们。

    泉州港有钱人多,可是谁家有这样的面子,汉王亲自让人来请自家老爷喝茶。

    所有的目光变得羡慕嫉妒恨。

    这可是汉王请喝茶!

    汉王进了泉州港,第一要见的人,居然是他陈家。

    “请,请茶!”陈家家主笑道。

五十五 税官

    砰砰砰!

    粗鲁的拍打,让华丽的大门隐隐发抖。

    敲打声中,门里的人颤抖着从门缝向外看去,数不清的甲士把豪华的宅院围困起来,手中的刀枪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这是色目人居住的蕃人坊里,最富贵的一条街,那些出名的色目商人都住在这里。

    “开门!”

    砰砰砰。

    “再不开门老子砸开!”

    咚咚咚!

    手拍疼了用脚踹。

    豪华的宅院中,仆人们颤抖着,惊恐着,这些平日在外面耀武扬威的家伙,现在都低下了头,像是受惊的鸟儿。

    外面是汉王的军队,汉王是泉州港地新主人。

    “别墨迹了,换锤子砸开,姥姥地给脸不要脸!”

    随着外面一声大喊,院子地人顿时陷入了惊慌失措。

    “开门吧!”

    豪宅的主人穿着白色的长袍,手上戴着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养尊处优的脸此刻却是那么颓丧,那么迷茫。

    汉人的话说得好,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现在泉州港是汉军管事,他们是胜利者,他们是征服者。而色目人,波斯人,不过是愚蠢的失败者。失败者要臣服于胜利者,献上自己的一切,变成奴隶。

    咚!

    几个准备开门的仆人,手还没碰到大门,巨大的华丽的大门突然间四分五裂。一群士兵狞笑着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汉子脸上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谁是塞纳斯!”有伤疤的汉子横着眼睛大声道。

    豪宅的主人有些紧张,“是我!”

    伤疤汉子再咧嘴笑笑,“走吧!”

    豪宅主人心里咯噔一下,双腿发软,再也无法镇定,“去哪?”

    “喝茶!”

    瞧瞧,汉军多有文化,抓人不说抓人,说喝茶。

    前些日子,波斯兵满城抓捕汉商的场面在城里再度上演,这次换成了汉军抓波斯,色目商人。精锐的汉军可比波斯兵手脚麻利多了,动作也利索多了。

    在本地人,本地的混得不如意的色目人的带领下,哪家宅子住的哪儿老爷,家里做什么生意,家里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前脚抓人,后脚直接把家里人关押起来,豪宅的门上贴上封条,两个硕大的红字,敌产。

    “抓得好,杀千刀的色目人!”

    “都抓起来送海上让他们打鱼去!”

    “汉王还是心善,该直接砍了!”

    泉州港内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抓捕的队伍边上,许多孩童嬉笑的跟着看热闹。

    “启禀大人,城内色目商会一百二十六人全部到案,查封宅院一百二十六座,茶楼七家,饭庄子三十一处。”

    华丽的税官办公衙门中,那张威严的税官椅子上已经换了新主人。

    原苏州商税收缴使陈宁,接到朱五的命令,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而来,就任泉州港税衙参政,泉州税监队指挥使。

    听了手下的报道,陈宁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冷笑,让禀报的下属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

    陈宁虽然不是武将,可是身上那股阴寒之气比杀气还要骇人。

    “商会成员?”陈宁手拿色目商会的名册,冷笑道,“大汉天军进城之前,这些人没少给波斯兵捐钱,让那些杂碎抵抗天军!嘿嘿,现在落到陈老爷的手里,你奶奶的金牙都得给爷爷吐出来。”

    说着,陈宁扭头,对身边的属官说道,“色目人的商铺,伙计,货物,货船怎么不查封?全给本官封了!还有原来港内那些色目税丁,也全抓起来!”

    “是!”属官原是泉州港的内汉人吏,恭声道。

    陈宁摇摇头,这队伍不好用。

    要是苏州他自己的那些手下,这些事根本不用自己交待,早就抓起来了。

    “不过,不要矫枉过正!”想了想,陈宁又开口道,“汉王仁慈,咱们汉军也不是强盗,罪大恶极的色目商人自然要查处理,但是奉公守法的小商小贩,就不要波及。”

    “有罪的论罪,咱们不是滥杀无辜!泉州港是做生意的地方,以后还会有蕃人来,只要奉公守法咱们都是欢迎地嘛!”陈宁边说边笑,笑得十分难看。

    泉州港以后会是大汉的另一个重要的财源之地,所有的税收都要归属于大汉国,归属官府。同时除了兵马司,税监队这些地方武装之外,还会有野战汉军卫所,水师炮舰驻扎。

    以后,那些万里之外而来的蕃人,除了能看到泉州港的富饶繁华之外,还能看到大汉赫赫的军威。

    属官出去之后,陈宁扔了手里的名册,开始着手书写给汉王的条陈。

    “泉州港商贸税务改革,各项商品关税收!”

    大元的税实在混乱得一塌糊涂,定额税,一年上交多少之外,剩下的全是地方上的,全进了税官和衙门老爷自己的腰包。

    大汉的税要细分细致化,不同价值的商品如何收税,还有严格检查商船的货物,防止少报漏报。

    不但出去的商船还收税,进来的的货物,香料珍宝霜糖等物也都要课税。

    而且要注意,那些卷毛的杂碎偷偷夹带茶种和蚕虫。

    除了税收,还有蕃人居住管理条例。

    按照大汉的户籍政策,本地人同意颁发官府的身份牌。

    以后再来的那些蕃人必须花钱买允许居住证,并且他们的居住范围限制在城外。

    泉州城外不比城内差,沿街的商铺住宅,比内地一省大城还要繁华。

    蕃人商船不得携带兵器上岸,商船必须停在指定的区域等等。

    这一写就是一小天,直到华灯初上,手腕发酸,陈宁放下手中手中笔,伸展一下,带着几个卫兵出门。

    华灯初上的泉州港,如同异域美女一样妖娆多姿,让人心旷神怡。

    陈宁带着卫兵,穿过繁华的街道,走入这个城市中最阴暗的地方。

    大牢。

    原来色目人当权时期的牢房,改成了税监队的大牢,里面关押的,正是抓来的色目商人们。

    “大人!”狱卒恭敬的打开大门,让陈宁带人进入。

    走了几步,就听里面传来痛苦的嚎叫,鼻尖也传来人肉焦臭的味道。

    “这味道,呵呵!”

    陈宁抽动下鼻子,肩膀一抖,披风直接落到身后卫兵的手里。

    随后大步流星,面带微笑,走入刑房。

    刑房里,木头架子上绑着一个浑身没有人样,像是一滩烂泥的蕃人。

    一个短衣的税吏,操着一口软绵绵的苏州官话,不停喝问。

    软绵绵,像是毒蛇一样的软,却不绵绵。

    “塞纳斯。”税吏冷笑着,“你家在泉州港已是第四代,做的是贩卖霜糖的生意,家里就只有几十万银钱?你姥姥地,账本上,去年给大都鞑子皇帝上贡的银钱中,光是你家就出了八十万!你家的钱呢?”

    “我......我.......开支也大.....”浑身是血的赛纳斯艰难地说道,似乎随时都能昏过去。

    哗啦,一盆冷水当头而下。

    “不见棺材..........大人!”

    陈宁看看跟着他来泉州港的苏州税吏,皱眉道,“不争气的东西,这么点事都问不出来?”

    “属下惭愧!”税吏低头道。

    陈宁揉揉粗糙细长的手,冷笑着走到塞纳斯的身边。

    先是翻开的他眼皮,看看对方那棕色的眼睛,然后手指放在对方脖颈上摸了摸脉搏。

    “对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人,就不能客气!”

    说着,从燃烧的火盆中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直接怼在了塞纳斯的胸上。

    “阿!”

    塞纳斯的惨叫中,白烟袅袅升起。

    覆盖着浓密胸毛的皮肉,顿时变成了烤肉的颜色。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焦臭。

    “你们这些蕃人,肉是臭的!”

    嘴上说着,陈宁换了一个烙铁,直接放在了塞纳斯的两腿中间。

    “你可以不说,我可以让你不死。”

    “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生不如死的不死!”

    陈宁脸上微微笑着,手慢慢向前。

    烙铁距离塞纳斯的两腿之间,越来越近。

    “我说.........我说........”

    男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哪里。

    “我的钱都藏在寺庙的银库里,寺庙有银库.......色目商会的钱都藏在那里!”

    陈宁放下烙铁,回头对手下们笑笑,“去寺庙!”

五十六 福州

    “你一来,就给我挖出一座金山!”

    花厅里,只有朱五和陈宁两人。

    天下没有撬不开地嘴,也没有抢不到地钱。

    当然,这不能算抢,而是抄没敌产。

    色目人精明,他们几代人积累的身家都藏了起来。

    他们一位万无一失,却不想碰到陈宁这个活阎王,只能乖乖地都吐出来。

    泉州港内色目商人的财富,滔天巨浪。

    五千士兵,搬了半夜还在搬着。

    朱五拿着账本的手,都在哆嗦。

    千真万确的金山,银山。

    查抄的色目商会中那些色目商人,波斯商人的财产,居然比蒲家要多上十倍。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些钱足够天下人吃上多少年?

    这还仅仅是一个泉州港的财富,要是天下的港口都能如此,那岂不是?

    朱五有点不敢想了!

    从前朝大宋海洋贸易兴起以来,全世界的商船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华夏。

    这里生产的丝绸,瓷器,茶叶和黄金等等。还有美轮美奂的工艺品,手工品等等。而华夏,自给自足的经济体下,还有富饶物产,使得这个国家在农业时代,几乎不需要任何外国的东西。

    朱五不懂历史,他不知道这几百年的贸易其实只是个开端,等到朱元璋创建的明朝中后期,西方的白人在海上取代了波斯人之后,全世界的贵金属都会疯狂的涌入这里。

    用现代的话说,我们的老祖宗在大宋的时候收割全世界的韭菜。把波斯韭菜收割完了,开始收割白人韭菜,一直收割到了鸦片战争。

    账本上的数字让朱五有些眼晕。

    陈宁的样子更是像活在梦里,“臣没想到那些卷毛有那么多钱,臣当时都傻了!”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塞纳斯一家的财富,到最后发现色目商会中的人,几乎都把财产藏到了寺院的地库了。

    那些地库,要不是有人带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跟他前去的人,进入地库的霎那,全呆住了,眼里全是金灿灿地玩意,喘气都他妈不会喘了。

    朱五平复下翻涌的内心,“清点清楚,装船运到进城交给户部!”

    说着,朱五扔掉手里的账本,“这是咱们大汉的财富,由户部统一支配!”

    “遵旨!”

    相比于泉州港内这些商人的财富,朱五更看中的是泉州港的未来。

    小李为兵马治安司指挥使,陈宁管着税务,那泉州该由谁来坐镇主管呢?

    朱五走到窗前,望着灯火通明的城池。

    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人选。

    ~~~~

    大汉洪武二年,五月。

    五万汉军,一百二十门火炮,在带路党方关的带领下,从水路进攻福州。

    福州平章曲出带兵出城迎敌,被廖永忠部击溃。

    汉军开始在福州城下列阵,准备攻城。

    福州作为闽地的中心,正严阵以待。

    通过鹰眼望去,城墙上五十步一个堡垒,无数兵勇民壮手持兵器戒备森严。

    城墙下登陆的汉军阵地中,廖永忠放下手里的鹰眼,对身边人说道,“去劝降!告诉他们,只要开城,无论军民既往不咎!”

    挨着闽地的方国珍投效朱五之后,他的儿子方关在军中效力,站在廖永忠的身边,开口说道,“将军,够呛!”

    “为啥?”廖永忠笑道,“福州内已无多少兵马!能守得住?”

    “他们是守不住!”方关苦笑,“但福州的几位官老爷,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说着,方关指着城头说道,“负责福州城防的是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这人是个死脑筋。当初家父为了讨好他,送了上万银钱给他,让他直接扔到海里去了!”

    廖永忠奇道,“蒙元还有不爱钱的官儿?”

    “不只是不爱钱,而是自诩忠义!”方关继续说道,“那柏帖木儿虽是蒙元贵胄出身不假,但他是庶出,他的家族到他这代已经没落,少年家贫,一边读书一边奉养老母,照顾弟妹。身上虽然有贵族的名号,可是种地砍柴和贫家百姓无异。而且他自幼熟读经书,也以清苦的生活为荣!”

    “奉养老母?”廖永忠本身就是个孝子,闻言顿时对柏帖木儿大有好感。

    “当时的福州知府听闻他的美名,上书朝廷。”方关继续说道,“大都皇帝亲自下旨,让柏帖木儿做官。”说着,方关笑笑,“这人死脑筋,满脑子忠孝节义,最是顽固不化!不可能投降!“

    “忠孝节义也不是坏事!”廖永忠道,“汉王喜欢忠孝节义的官!”说着,摇摇头,“可惜了!”

    就在此时,劝降的使者也到了城下。

    “天威浩荡,汉王有好生之德,只要开城.......”

    嗖嗖嗖!

    瞬间,无数箭雨落下。

    劝降的使者,仓皇而退。

    城头上,一个穿着儒生袍服的官员大喊,“杀贼呀!”

    “那就是柏帖木儿!”方关眼神好,指着他笑道。

    廖永忠冷哼一声,摆手道,“攻城!”

    顿时间,炮声嘶吼。

    几十门火炮在福州五虎门外一轮齐射,福州城顿时笼罩在硝烟之中。

    这里虽然是闽地的中心之地,但是城防却没有其他城池高大,再加上周边协防的郡县建宁,延平等地已被汉军攻取。

    福州无险可守,只有脆弱的城墙。

    硝烟中,城墙上的守军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汉军方阵发出一声呐喊,“大汉!”

    紧接着,无数汉军在军官的指引下,蚁附登城。

    这也是个港口城池,一旦港口被占领,挨着港口的五虎门就城了天然的突破口。

    在炮兵的掩护下,汉军步兵顶着城内的箭雨冲击南面城墙。

    工兵搭建的巨大云车,在城墙下屹立而起。

    “壮士们随本官杀贼呀!”

    柏帖木儿一身儒装,手持宝剑,带领城头的守军和汉军陷入激战。

    汉军登城的跳板搭在了城墙上,重甲步兵拎着斧头和铁锤从里面冲出。

    柏帖木儿一介书生,却无所畏惧,在城头呼战。

    砰砰砰!

    连绵的爆炸声在城头响起,汉军前赴后继,配置的霰弹炮和掌心雷,在短兵相接中发挥了十成的功力。

    无数守军被炸死,但在官员的带领下,更多守军不要命一般的冲向攀爬到城墙上的汉军。

    与此同时,其他城墙上支援的箭雨和投掷物,也不断落在汉军的人群中,汉军纷纷倒下。

    “他娘的,在浙西呆了一年多,仗都不会打了?”

    廖永忠所部汉军并不是汉军的精锐,他原本是常遇春的副手,最精锐的陷阵都被带去了淮安。现在他手里的,大多数都是二线部队。

    其实这些二线部队也算得上强军,大军如今在福州城下布阵,攻势连绵不绝,破城是早晚的问题。边上的方关,首次见到几万大军错落有致的攻城,已是愣住了。

    那城墙可不是纸糊的,可是汉军的火炮一下子,就变成了破砖烂瓦。

    攻城的汉军步兵,更是人人披甲,全是闪着寒光的铁甲。

    方关心道,“幸好降了,这样的虎狼之师怎么的打得过?”

    但是廖永忠见惯了精锐汉军的催枯拉球,对胶着的战况大怒。

    “刀来!”

    伸手拿过一把鬼头大刀,带着亲卫,直接冲向战场。

    “兄弟们,跟俺上!”

    攻城的汉军见到主帅大旗来到了前线,顿时士气大振,人人悍不畏死。

    火器开路,重甲冲锋之中,惨叫迭起,血雾弥漫。

    廖永忠的亲卫在前,一鼓作气攻破了福州城墙的南台。

    汉军顺着台阶,蜂拥而上,守军不住后退。

    “破城!破城!”

    廖永忠手中大刀劈死一个守军,振臂高呼。

    一日激战,福州城破。

    ~~~不是主战场就一笔带过了。不然我水的痛苦,大家看的也痛苦。

五十七 愚忠

    “大人,城破啦!”

    “大人!”

    汉军的炮火轰鸣中,柏帖木儿失魂落魄。耳膜里都是汉军的喊声,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士兵连喊数声,他才回过神来。

    “城,破了?”

    柏帖木儿干瘪的嘴唇动动,看看手里只剩下半截的宝剑,满眼都是不甘。

    “本官还在,城没破,诸位跟本官杀贼!”

    他挥舞宝剑振臂高呼,疯子一样向前冲去。

    但是只跑了两步,如洪水一样溃退的士兵,直接把他冲倒在地。

    亲兵们怕他被踩死,护着他,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

    “大人!怎么办?”亲兵哭道。

    柏帖木儿环顾城墙,到处是冲杀上来的汉军,守军气势一泄,此刻正在仓皇逃命。

    忽然他的眼神定格了,视线中另一面被汉军攻城车搭住的城墙上。

    一位官员挥刀割断束发,任凭头发遮盖住他的脸,然后直接从城头跳下。

    “尹兄!”

    柏帖木儿大喊。

    跳下去的,是福州参政尹克仁,他知交好友,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

    “大人,我们护着您突围!”亲兵忽然扯着柏帖木儿就往后跑。

    因为汉军已经杀到了他们身边,他失魂落魄的被亲兵拽着。跑着跑着,见一队人奋不顾身的冲向了进城的汉军。

    “大元!”

    那群人中,领头的人手持双刀,骑着一匹青色的战马。

    “朵尔麻!”

    柏帖木儿眼中落下两行泪水。

    带队冲锋的人是宣政使朵尔麻,他带着的,是他的族人家丁,还有奴仆。

    “大人,快走!”

    “我不走!”

    柏帖木儿推开亲兵。

    摇摇晃晃的朝另一个方向走着,嘴里哽咽道,“吾生于此,长于此,吾祖宗坟茔亦在于此。身受乡梓生养之恩,亦受朝廷浩荡国恩。城破,吾愿死之!”

    说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

    ~~~

    “杀贼!”

    “吾乃大元闽地宣政朵尔麻!”

    “去你姥姥地!”

    廖永忠手中关刀凌空劈下,迎面而来的朵尔麻直接失去了手臂,倒在血泊中哀嚎。

    “天下的忠臣都在这儿?”廖永忠擦了下脸上的鲜血大骂。

    他随朱五南征北战,见过无数贵族大官,可是硬骨头没几个。大军进城之时,都只会跪在路边求饶。

    可是这福州是怎么了?

    大军都攻破城墙进了城,还是有士子和官员带着家丁,带着军队悍不畏死的冲过来。

    螳臂挡车,说的就是这样。

    当兵的都溃败了,这些家奴,家丁,读书人怎么能是汉军重甲步兵的对手。

    手里的兵器几下被汉军的铁锤斧子砸扁,然后就脑袋开花,胸腹被抛开,再不就是断手断脚,倒在一边边哭边骂。

    “杀贼!杀贼!”

    朵尔麻倒在血泊中,依旧在奋力挣扎。

    他虽然是蒙元的名字,可看起来和汉人无异,锦袍玉带,头上带着读书人的束发冠。

    廖永忠的心里忽然生出些敬佩。

    以他的理解,破城之后视死如归的官,差不到哪里去。

    当日器重他们廖家兄弟的和州知府,也是个好官。

    但是好官没生在好世道,没摊上好皇帝,也算不得好官。

    在喊杀声中,大步上前,廖永忠蹲下来,低声道,“你若想活,俺现在让人救你,断了只手也未必会死!你是个好官,留着有用之身不好吗?”

    朵尔麻凄惨的笑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各为其主,请将军杀我,善待百姓!”

    “好!”廖永忠也多说,抽出腰里短刀。

    噗,直接扎在朵尔麻的心口。

    “下辈子,做个真正的好官!”

    ~~~~~

    城里到处是喊杀声,到处是火光。

    柏帖木儿丧胆游魂一样走到家门口。

    他虽然是负责城内兵马地佥院指挥使,可住的地方只是一间两进的小院,位于百姓住宅之间。

    汉军进城,各家各户房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他慢慢走到家门口,推开油漆斑驳的木门。

    见到了,正在院子里给小菜浇水的老妇。

    “母亲!反贼进城了!”

    柏帖木儿跪地哭到,“福州破了!”

    老妇白发苍苍,放下手里的水瓢,用水桶里的水,仔细的洗去手上的泥土,然后整理下头。

    “儿,你打算怎么办?”

    “儿,不能从贼,请母亲大人宽恕儿子不孝!”柏帖木儿膝行至母亲身前,嚎啕大哭。

    “读圣贤书为何事?江山社稷也!”老妇也哭着,摸着儿子的头发,“去吧,娘和你一道,咱家不能从贼!”

    柏帖木儿哭了几声,望向门内,自己的妻子带着女儿,正满含热泪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祈求。

    “你们不能落入贼手!不能!”

    柏帖木儿拎着宝剑,冲入屋里。

    白发苍苍的老妇,闭上眼睛,任凭泪水落下。

    “相公!”

    “爹爹!”

    “不能落入贼手!”

    哭喊求饶中,柏帖木儿凄凉的咆哮。

    半晌后,声音停止。

    他拎着带血的宝剑,踉跄着从门里出来。

    他身后,是死不瞑目的妻女,还有满地的血迹。

    他颤抖着走到母亲身前,看着闭目落泪的母亲,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当啷,宝剑落在石板上,发出脆响。

    “娘!”柏帖木儿哭着跪下,“儿子不孝!”

    “痴儿!痴儿!”白发老妇再次摸着儿子的额头,帮他擦去泪水,“忠义在前,孝在后。忠孝不能两全!”

    说着,慢慢趴在儿子的后背上,轻声道,“走吧,带娘去你爹爹的坟前,咱们死在那儿!”

    ~~~

    “宣政使朵尔麻,参政尹克仁,平章曲出,知府方国志,教谕刘百仁等福州三十七名官员战死,唯有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不知所踪,正在全城所拿!”

    “娘地,这么多人要做忠臣!”听了手下的禀告,廖永忠冷笑,“他娘的,这地方还真邪性!”说着,一拍脑子,“汉王来信,让俺善待这些有贤明的官儿,现在都死了,俺咋交待?”

    说到这,又一拍脑门,“来人,务必活捉了那柏帖木儿,千万莫伤了他,那人名声好,是个大孝子!”

    孝,是种美德。

    忠,也是种美德。

    但是沾上了愚字,这二字也不免有些不美。

    柏帖木儿背着母亲,奔着出城的道路一路狂奔。

    汗水从他的鬓角不住落下,城门就在眼前。

    “前面何人?”一队汉军忽然出现在他前面,大声喝问。

    “反贼!”柏帖木儿大惊失色。

    就在此时,一个福州的降军将领,忽然在汉军中出现,指着他喊道,“他就是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

    “大人留步!”汉军首领大踏步未来,“俺们........”

    话音未落,柏帖木儿大吼一声,“吾不从贼!”

    说罢背着母亲,疯狂的跑了起来,几下蹿上了通往城墙的台阶,疾驰而去。

    “在哪?在哪儿?”

    廖永忠带人过来,大喊着张望。

    “跑城墙上去了!”汉军大喊。

    廖永忠随后带人追上城墙。

    “无路可去,无路可去!”

    柏帖木儿背着母亲,左右张望,身边都是渐渐围上来的汉军。

    “哎哎,那个,大兄弟.........俺是大汉将军廖永忠,汉王最敬重你这样的读书人,咱们有话好说!”

    廖永忠看柏帖木儿已经踩在了城墙上,焦急的大喊。

    “下来,万事好商量!”

    “吾读圣贤书,不可从贼!”

    柏帖木儿大喊一声,对母亲哭道,“娘,儿子不孝呀!”

    白发老妇为儿子擦去汗水,笑道,“青山处处埋忠骨,儿呀。你既已成材,满腹经纶,懂得君臣大义为人之道,就算是孝了,娘是对得起咱家的列祖列宗了!”

    “娘!”柏帖木儿大哭,“儿子不孝啦!”

    说完,闭眼,跳下城墙。

    “哎哎哎,别跳呀!”廖永忠大喊,视线中的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懊悔的拍着大腿,随后大骂,“大孝子,你孝个卵子!愚蠢!”

    ~~~~

    汉军破福州,闽地漳州已成死城。

    漳州路达鲁花赤跌里密实,闻言福州官员死节,穿好公服。

    砸碎官印,冲北面三跪九叩之后,用刀割喉而死。

    ~~~

    最近看史料呀,越看越发现自己的历史观可笑。

    所以,给闽地三忠其二,来个篇幅吧。

五十八 商业

    福州,漳州路地首官都死了!

    朱五接到战报,心里挺不是滋味。

    臣死守节,是这个时代的美谈。

    或许朱五这个现代人的灵魂,会认为他们有些愚。

    尤其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不但自己死,还杀了妻女,带着老娘跳下城墙。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臣子对名节,对忠诚二字最好的诠释。

    无论心中腹诽与否,哪怕这样的人是敌人,都要大大褒奖。

    甚至如果将来有修元史的那一天,这样的人都要放在忠臣传中,供后人敬仰。

    花厅中来自西域的花草,满是芬芳。

    朱五轻轻捏着一片叶子,沉思良久。

    “来人!”

    “爹!”朱玉出现在门口。

    “传令给廖永忠,给福州殉国的参政尹克仁,战死的朵麻,还有佥院指挥使柏帖木儿树碑立传,好好收敛他们的尸骨,葬礼要隆重一些!”

    他们不是朱五的臣,但是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朱五也要隆重对待他们的身后事,并且大书特书他们的忠诚。

    这些事,其实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做给那些活着的,读书人,各路官员们看的。

    “另外,福州免去一年税赋!”朱五继续说道,“传令给李善长,让他速速派遣闽地士子,到福,漳州等地做官!”

    朱玉领命而去,朱五继续看着花厅的鲜花。

    这些忠臣死了,如果不能善待,容易引起民心动荡。

    还有闽地的百姓也要安抚,减税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为了避免刺激当地的百姓,任用的官员最好是和他们一样的闽人。

    这些沿海的城池,其实民风最刚烈,宗族地域关系最为浓厚,即便是几百年之后,依然如此。

    外人在他们这里,是得不到认可的。

    朱五的目光从鲜花上收回,落在墙上挂着的体图上。

    闽地几乎已经全部到手,剩下的零星只是时间问题。

    按照地理,现在的大汉拥有后世徽,苏,浙,江,等地全境。富饶的鄂地,最繁华的江汉平原也在朱五的嘴边。

    而且今年,另一路大军在傅友得的带领下已经开始进军湘地,郭英的襄阳兵,也准备肃清鄂地全境。

    届时朱五的兵锋将直接威逼两广,甚至可以长驱直入深入云贵。

    历史上,朱元璋成就这番伟业用了十几年,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朱五,只用了五年。

    朱五的目光慢慢从地图上收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知后世评说我的时候,会不会也说我是天选之人!”

    正想着自己脑中的恶趣味,外面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是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大人小孩的欢笑。

    “外面什么高兴事儿?”朱五对门口的卫兵说道。

    卫兵赶紧去打探,顷刻间笑容满面的回来。

    “主公,外面那条街原是蕃人的产业,现在被汉商陈家买了下来,改成了卖丝绸的铺子,今儿开张!”

    朱五来了兴趣,笑着说道,“走,出去看看热闹!”

    泉州港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有着无限的商业价值。

    朱五进城之后除了掏空了那些波斯色目商人的家底之外,他们的产业也作为敌产,进行公开的发卖。

    一铺养三代,泉州港内的商人们自然是掏出真金白银来买。

    街上人头攒动,穿着新衣的商铺伙计,笑容满面的给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发着喜糖,掌柜地在门前拱手,嘴里说着请大家以后多关照的客气话。

    别小看这些铺子,他们可不是零售的。每年都有大匹的外国商人前来,这些人无法深入内地,只能在这些商铺中看样品进行采购。

    而由于连年战乱,丝绸和锦缎的价格更是连年上涨。

    “兄弟,吃糖!”

    朱五一身布衣,发糖的伙计以为他就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随手抓来几颗桂花糖过来。

    糖果在嘴里有着淡淡地花香,朱五笑着拱手,“谢谢啦!以后生意兴隆!”

    “必须兴隆!”那伙计边给人群发糖,边笑道,“现在咱们泉州港是汉人说了算了,汉王他老人家大军坐镇,以后大伙都能抬起头做人,理直气壮的做买卖!”说着,笑了笑,“这都是托汉王的洪福!”

    好话人人爱听,朱五笑了,他身边那些侍卫们也笑了。

    重新让泉州港的商业兴旺起来,这只是第一步。现在京城的银行还有邮政,正准备在在泉州港开始分部。

    以后,大汉的水军也会提供有偿的护航服务。一方面是为了保障海路的畅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水师的远航能力。

    朱五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前日子陈家为首的汉人海商,进献了一千多万银元的军需款。既然这些海上商这么有钱,要不要让他们也弄个银行?

    仔细的想了想,朱五脑中得出一个结论,不强求。

    等泉州港彻底恢复兴旺,资金量需求大的时候,泉州港内的大汉银行自然会成为商人们效仿的对象。

    自己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经济常识,还是不要过多的干涉市场。商人们有钱,看到银行的好处自然会自己筹建。

    “本来说好了整条街都买下来,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江南那些财主也来凑热闹,沈家靠着和汉王的关系买了半条街,说要卖茶叶!干累娘!”

    陈家家主坐在商铺的二楼里,喝着茶,满嘴污言秽语。

    泉州港这快发财宝地,现在被无数人垂涎着。汉王大军刚进城没几天,江南的富商们就蜂拥而来。

    这帮乡巴佬,买宅子买地皮买仓库买铺面,居然还有人扬言要买船队。

    泉州港的豪商们一开始没拿他们当盘菜,船队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再说他们能有多少钱?

    可是随即一个消息让他们目瞪口呆,有个什么大汉银行居然可以借钱给他们买,利息低得吓人。

    再一打听,这大汉银行除了江南豪门的股份之外,汉王也有股份,大汉的户部也有股份。

    有汉王还用担心钱吗?他老人家一句话,大汉银行借出一座金山都不带眨眼的!而且汉王宽厚,借出去的钱不是一次性偿还,而是分期还,每期是本金加利息。

    若是买卖做好了,想一次性还的话,后面的利息就不要了。

    这让泉州港的商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动起了脑筋。

    这买卖可以干呀!谁家里不是一堆死沉死沉的银子。用来抵押放贷,做等着收利息不是挺好吗?

    “陈兄,你说那银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怎么听说除了借贷,还有什么物流仓储,金银结算?”泉州港刘家的家主坐在陈家主身边,开口说道,“不然,咱们也琢磨琢磨,弄一个?”

    “不急!”陈家主想起半条街被别人买下,心里不痛快,“先看看再说!”说着,望窗户外看看,顿时大吃一惊,“汉........汉王!”

    “汉王!”刘家家主一惊,站起身往外那么一看,顿时也呆住了,“人群里那人,那不是汉王吗?”

    “快快!”陈家主放下名贵的茶碗,“赶紧,跟我下去请汉王上来喝茶!”

    不单单是他们俩,人群中一个黑瘦的不起眼的男人,也看到了朱五。

    并且狰狞的笑了笑,慢慢的靠近。

    “今日,我陈友定要为国家除此贼!”

    这男人的额头上渐渐有了些冷汗,感觉掌心里也湿漉漉了的,浑身的肌肉抑制不住的紧张。

    他不动声色的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渐渐的距离朱五越来越近。

    他看到了朱五的背影,手伸进了怀里,摸到了利刃的刀柄。

    “闽地有三忠,我陈友定官职虽小,但也忠心于国!”

    “朱五,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为国除贼!”

    男人心里想着,脸上露出冷笑。

    但是突然,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五十九 为国杀你这贼

    砰!

    并不响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肋骨上的疼痛让男人的身体瞬间弯成虾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砰砰两下。

    带着铜手撑地拳套似乎把他肋骨都打碎了,可是他连惨叫都发出不去,就被人堵住了嘴,然后扯着头发拖拽出去。

    一个汉王亲卫冷笑着,摸摸手上的拳套,锐利的眼神在人群中挨个打量。

    朱玉看到这一幕,低声在朱五耳边说几句。

    朱五点点头,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商铺的大门里,穿着簇新锦袍的陈家家主快步奔出来,三两步到了朱五跟前。

    “汉.........”刚说出一个字,马上改口,“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这个称呼让朱五差点笑出声。

    老子明明二十多岁,怎么就成老人家了。

    可是也拱手笑道,“给陈老爷道喜了!您财源广进那!”

    “哎哟,不敢可不敢,折杀了,折杀了!”陈家主吓一跳,拘谨又热切的说道,“快,屋里请,喝茶!”

    “正好,借你的地方办点事!”

    朱五笑着,跟着陈家家主进了商铺。他身后,自然是一群侍卫跟着进去。

    刚一进屋,商铺的门板马上合上。

    屋里头连陈家家主,做客的刘家老爷,还要掌柜的大伙计等人,顿时跪下,“参见汉王!”

    “起来吧!”朱五笑笑,在商铺里看看,满是琳琅满目的商品。

    江南的丝绸,蜀地的锦帛,各种丝织品,让人眼花缭乱。

    “现在到处都打仗,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多货呢!”朱五背着手,边看边道,“苏杭二地的丝绸产量一年就那么多呀!”

    陈家家主笑笑,“这个.......回汉王,丝绸等物向来是硬通货.......”

    “明白了!”朱五在一匹锦帛上摸摸,金色的花纹纹路摸在手里十分柔和,“这玩意就和粮食一样,你们是平时有所储备,然后等价格高的时候,再拿出来卖!”

    陈家家主躬身笑笑,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

    只见跟着朱五身后的侍卫,手里托着一个嘴里滴滴答答吐血的男人。

    顿时,陈家家主的心凉了半截。

    这?汉王这是?

    “借你地方用用!”朱玉看看左右,一摆手几个侍卫拖死狗一样,拖着男人上了二楼。

    朱五也迈步上去,忽然脚步停住,“陈老爷,刘老爷,上来看看热闹?”

    陈家家主和刘家家主对视一眼,去还是不去?

    随后看到朱五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二人一咬牙,不敢不去。

    商铺的二楼,朱五大马金刀的坐下,翘起二郎腿。

    陈家家主如小厮一样,殷勤的泡茶。

    只是朱五看出来,他的手有点抖。

    “抬起头来?”朱五对被踹着腿弯跪着的男人说道。

    “抬头!”一个亲兵粗暴的拽着男人的头发。

    男人典型的闽人长相,面容削瘦,但是眼神中却闪着不服的光彩。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好好说,我让你痛痛快快地死?”

    朱五脸上在笑,心里却在骂娘。

    这里是泉州港,又不是京城,自己突发奇想的出门溜达溜达,居然还能碰到刺客。

    而且还是蹩脚的,不入流的刺客。

    好心情瞬间都没了!

    这要是让那些贼帅嗷嗷帅,帅得姑娘看了湿漉漉,少妇看了忍不住的读者们看到。一定会说,你丫水什么呢?

    但,他娘的偏偏就发生了。

    “呸!”男人嘴里吐出一口血水,不屑的看着朱五,“大贼!”

    “大胆!”朱玉上前,甩开胳膊,啪啪几个大嘴巴,抽得男人眼冒金星,满脸是血。

    这几个大嘴巴子,也抽的陈,刘两家的家主不住的低头,后撤。

    “大贼?”

    朱五冷哼一声,多少年没人敢说他的是贼了。

    就算是元廷那边的官员,在他放开运河之后,也再没口称过朱五是贼。

    “老子是贼?你是义士?为国除害?”朱五冷笑道。

    “正是,我为国杀贼!杀了你这个天下大贼,天下才能安定!”男人愤怒的咆哮,“可惜我功败垂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娘....”

    “等等!”朱五制止住要动手的朱玉,微微冷笑,“听你说话,也是读书人?呵呵,我是天下大贼。”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朱五仰头大笑,“哈哈,我是贼!”

    笑着笑着,笑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冰霜,“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你兴兵作乱,霍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男人继续咆哮,“莫说什么活不下去的鬼话,若真是活不下去,造反之后为何不归顺朝廷?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不好吗?你就是要让天下大兴刀兵,改朝换代的大贼!”

    “放肆!”朱玉大喊一声抽出腰刀。

    “来呀,杀了我!今日我死,明日还会有其他义士取你的姓名!”男人凛然不惧。

    “大贼?”朱五又笑了起来,“没错,我是要做改朝换代的大贼。改的就是这个该死的大元!为国出贼,你为哪个国?大元?”

    “呸!”男人吐出一口血水,扭头不看朱五。

    “有骨气,有胆色。”朱五端起茶喝了一口,“朱玉,阉了他!”

    “是!”

    “士可杀不可辱!”

    男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可是他被几个侍卫按着,三两下就撤掉裤子,露出满是汗毛的大腿。

    朱玉狞笑着抽出短刀,“俺爹王府里,还缺个公公呢?”

    说着,用刀挑起那物件,“啧啧,可惜了!”

    “朱五,你有种杀我!”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谁?”朱五端着茶碗。

    “我.....我.....”男人眼中喷火,感受冰冷的刀锋在大腿根上划过,大声道,“爷爷陈友定,乃大元清流县尹!”

    县尹,相当于县尉,负责县内的民兵等武装力量。

    “陈友定?”朱五琢磨琢磨,对陈家主笑道,“他也姓陈!”

    “汉王!”陈家家主直接吓跪下了,连连摆手道,“小人族中绝无此人,小人家世居住泉州,没有亲戚在清流县!”

    “起来起来!”朱五笑道,“我随口一说!”

    是不是随口说,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巧不巧,自己出来看陈家铺子开业的热闹,就遇到了刺客,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怀疑。

    不过听了这人的名字之后,朱五知道和他陈家还真没关系。

    “陈友定,我听说过你!”

    朱五放下茶碗,看着陈友定,“你是归化人,至正十四年招募乡勇平定流民叛乱,被任命为巡检。至正十五年随闽兵北上,清剿徐寿辉,去年被被任为清流县尹,对吗?”

    陈友定顿时一怔,他没想到他这个芝麻大的官,朱五居然知道。

    朱五不单知道他,攻打闽地之前做足了功课,闽地哪些是好官,哪些是坏官,谁有才干,谁昏庸早就一清二楚。

    这陈友定虽然官小,可却是有名的终于朝廷的忠贞之士。

    朱五还在淮西打转转的时候,他已经水兵前往江西,参与抵挡天完徐寿辉的战斗。若不是此人出身低微,没有跟脚,怕已经是万户级别的人物了。

    “你为何要杀我?”朱五又问。

    “为国除贼!”陈友定大声道。

    “懂了,我发兵占了闽地,你心中不忿,所以要来杀我,对吧!”朱五看着他,“你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我在你住的地方等了三天!”陈友定恨声冷笑,“终于等到你出门,可惜,天不帮我,被你手下抓牙识破!”

    “你背后没人指示?”

    “为国除贼,何须别人指使!”

    “脑子让驴踢了!”

    朱五骂了一声。

六十 有缘

    一个脑子坏掉了小官。

    为了所谓的大义,刺杀自己。

    他娘的,老子怎么成了反派了?

    朱五心里啼笑皆非。

    甚至,对这个孤身来泉州港,要杀自己蒙元小官,有些恨不起来。

    同时,这个脑子坏掉了,口称自己是大贼的小官,也让朱五心里有些烦躁。

    “天下造反的何止千万?你杀了我,天下就太平了?”众人都以为这个陈友定必死,没想到朱五居然耐着性子,还和他说话。

    “造反的人千万,但是大贼只有你一个!”陈友定正色道,“你这个大贼一死,淮贼群龙无首,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朱五是淮人,手下的大将也基本都是淮人,所以称之为淮贼。

    “天下太平?哈!”朱五哑然失笑,“只要蒙元还在,天下永远不可能太平。你效忠的朝廷横征暴敛,使天下无数百姓饿死,你的书读到哪去了?这样的世道不推翻,留着他继续祸害百姓?”

    “你造反百姓就有好日子?”陈友定大声说道,“我家乡闽地,虽然也年年有人作乱,可是百姓的日子也还过得下去!你大军入闽,敢说没伤过无辜百姓?敢说不要钱要粮?”

    “杀你,不单因为你是贼,而是因为你是来我闽地的淮贼。你造反称王,为的是你头上的王冠,闽地百姓也将被你带入乱世刀兵之中。朱五,你一己私欲,挑动天下战乱,你不是贼,谁是?”

    陈友定义愤填膺。

    朱五忽然又笑起来。

    “你错了,我不会是贼,百年之后,人们只会称颂我的壮举!”朱五笑道,“按照你这么说,汉高祖也是贼,唐太祖也是贼,那入主中原的蒙元更是贼!”

    说着,朱五又翘起二郎腿,“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你这样愚蠢之人,连性命都不配有!”

    说完,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拉远点!”

    “拉出去宰了!”朱玉对侍卫们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杀了!”朱五看看陈友定,叹气道,“不过是一个可怜虫,杀了他浪费还要费事去埋!”

    随后,想了想,“放了他,让他回乡去吧!”

    他一个要杀汉王的刺客,汉王居然要放了他,阁楼上的人都有些愣住了。

    陈友定也愣住了,他抱着必死的信念来,却没想到是个结果。

    随即,脸上连连冷笑,“你少假惺惺.......”

    “我是怕费事,杀了你,我手下的人还要挖坑埋你!”

    朱五看都没看他,反而看向窗外人群熙攘的大街,“放你回乡,你好好过日吧。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百姓到底是在我的治下好,还是在你效忠的大元治下过得好!”

    “回去之后,我会让地方官严加看管你!若你无故失踪,或是再想招募乡勇闹事,或是再想杀我,嘿嘿!”

    朱五扭头,让陈友定毛骨悚然的笑着,“你再不老实,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我还是不杀你,但是我当着你的面,杀你老家的人。你不说我是贼吗?我就让你看看,贼有多狠!”

    “你说,你家乡那些人,要是因你而死,历史会记住你这个义士吗?恐怕,你会遗臭万年吧!”

    “你.........朱五........你......”

    “再多说一句,现在就杀!”朱五一拍椅子扶手,“拖出去,让他滚!”

    地板上传来人体拖行的声音,还有拳脚的踢打。

    陈友谅终于没再敢说出什么放肆的话。

    “他娘地!白痴!”朱五端起茶碗,却发现里面空了。

    边上的陈家家主赶紧小心的给朱五倒上,然后肃手退到一边。

    天下总有这些自认为忠义,其实一点不识趣的家伙。

    “那厮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实在该死。汉王仁慈,放他一条生路,势必成为千古美谈!”

    楼上有些宁静,陈家家主小声说道。

    朱五吹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没什么仁慈不仁慈,就是这几日心情好,不想杀人!”说着,放下茶碗笑道,“今儿你开张大吉的日子,我给搅和了!”

    “不敢,不敢!汉王能来,蓬荜生辉!”陈家家主赶紧笑道。

    就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干什么?爹爹在楼上吗?”

    是个很好听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说着,脚步踩着地板,缓缓上楼。

    不同于朱五这样的男人,踩在地板上咚咚咚。

    光是听着地板上传出的舒缓的声音,就知道来的是个曼妙的女子。

    “爹!您在这呀?楼下干嘛关门呢?”

    一张明眸皓齿,且皮肤白皙,眼神明媚的鹅蛋脸出现在二楼。

    少女看看陈家家主,眼神又看到了在一边始终没说话的刘家老爷。

    “刘世叔也在呀,侄女给您见礼了!”说着,轻轻福安,随后目光落在大剌剌坐在主位的朱五身上,眼神迷惑起来。

    脑袋微微歪着,头上的头饰随着秀发微颤,迷惑过后的少年女子见到外人的娇羞,顿时咬下嘴唇,后撤几步,低下头去。

    “这姑娘很好看!”

    朱五看着这个少女,露出自以为和蔼的微笑。

    殊不知他一身杀气还未褪去,这一笑看起来让人有些心悸。

    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她很好看。

    他的世界中,其实没有多少女人。

    当初的马秀英是贤惠,带着淳朴和英气。

    郭莲儿是小家碧玉,青春靓丽。

    谢莲儿很好看,但是成亲之后,在王府呆久了,失去了以前的活泼和大胆。

    王府里那些谢家的陪嫁丫头,好看是好看,可是个个呆板。

    朱五很久没见过别的女子了,也很久没见过如画中一般鲜活的女子了。

    陈家主看看自家女儿,看看微笑的朱五。

    顿时,后背生出一股冷汗。

    这女儿可是他的心肝,家里大小老婆咣叽咣叽生的全是儿子,唯独三十随上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是他当成心尖子的。

    天下的父亲爱护女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朱五那微笑落在他的眼里,好像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

    当下不动声色的挡在朱五和女儿中间,背对着朱五,面对女儿,不住的眨眼,“闺女,你怎么来了?这个.......街上人多,你还是回家去吧!”

    说着,手上微微作势,让女儿离开。

    少女心思通透,低眉顺目地说道,“是!”

    说完,慢慢的往后退,正要转身下楼。

    却听下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响起。

    朱玉带着两个侍卫扑棱扑棱地上来,“爹,扔给兵马司了!”随后,说不下去。

    因为上楼的台阶,被一个低着头,脸上红晕的少女给堵住了。

    “让让,俺过去!”朱玉轻轻挥手。

    可是他的手却让少女大惊失色,连忙躲到陈家家主的背后。

    朱玉的手上,还沾着陈友定脸上的血。

    这些,都被朱五看在眼里。

    “老子在女人上没啥恶名呀?怎么防贼似的防着?”

    朱五如何看不出陈家家主那些小心思,大概是怕宝贝女儿被自己看上,然后.........

    世人重男轻女,再疼爱的女儿,为了家族前途,为了父兄都可以作为筹码送出去。

    若是别人,恐怕巴不得朱五认识他家的女儿。

    想到此处,朱五对这个陈家的家主高看几眼。

    站起身,“走吧,咱们回吧!”

    说完,看都没看那少女,往楼下走去。

    陈家主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说道,“恭送汉王!”

    你就这么急着让老子走?

    朱五的脚步停住,忽然回头。

    只见陈家家主把女儿挡在背后,似乎是汉王两个字有所吸引,那少女飞快的看来一眼朱五,又低下头。

    朱五笑了笑,“你叫什么呀?”

    “小女.......”

    “我问你了吗?”朱五笑容没了。

    陈家家主傻了。

    那少女看看自己的父亲,慢慢从身后出来,轻轻一福,声音也还是那么好听,“民女莲儿,见过汉王!”

    莲儿?

    她也叫莲儿?

    “呵呵!”朱五笑出声。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自己这辈子不但没见过几个女人,见过的还大多都叫莲儿。

    于是,又看了那少女几眼,笑道,“莲儿?我这辈子和莲儿这个名字有缘!”说完,转身下楼。

    而他身后的陈家主,却呆滞了。

    等朱五走远都没回神。

    汉王说有缘?啥意思?

    刘家家主走到陈家父女身边,一脸的羡慕嫉妒,那架势恨不得把朱五带他家后院去,见见他那一堆女儿。

    “陈兄,大喜呀?”

    “何喜之有?”

    刘家主笑道,“你还没听出来吗?汉王说和侄女儿有缘!”

六十一 少女情怀

    “闺女,收拾收拾东西,爹叫人送你去乡下庄子里待几天!”

    闽地人喜欢盖房子,有钱人的房子,盖得比皇宫还好。

    陈家奢华的大宅中,后院美轮美奂的花园里,陈家老爷拉着闺女,满脸不舍的纠结道。

    朱五临走那句和莲儿有缘,吓着他了。

    在家上刘家老爷那一脸又酸又羡慕的表情,顿时让他明白了。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我和你有缘,啥意思?

    陈家老爷也是过来人,当年看上了某个名伶,也说过这样的话。

    然后回头拿着大把银子,把姑娘带回了家。

    干里凉呀!

    自己好不容易养得如花似玉的闺女,居然被人给惦记上了。

    虽说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自家的白菜早晚有被猪拱地那一天。

    可是他做梦都想到不到,居然是这个场合,居然是汉王。

    干里凉呀!

    要不是汉王,陈老爷当场就让那头想拱自己家小白菜的猪,变成金华火腿。

    但对方是汉王,他不敢呀!

    看刘家老爷那酸酸地模样,他恨不得直接告诉对对方,我陈家不稀罕和汉王有缘。你要是羡慕,把你家那闺女送过去!

    呸,汉王也看不上他刘家的闺女!

    他是真地是不稀罕。

    自己家钱几辈子花不完了,就这么一个闺女,希望她将来找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男方没钱不要紧,自己有呀!

    最好将来女儿的郎君,爹娘早早就死了,全家上下一贫如洗,就他一个孤家寡人。然后带着女儿就可以住在自己家里,是吧!

    一辈子就守着女儿一个女人,不纳妾,也不那啥,多好!

    汉王是谁?他是天下最有权的人,是最尊贵的人。

    但是有一句话,一入侯门深似海。

    侯门跟海一样深,王府呢?那不得更深。

    汉王有正妃,自己女儿去做侧室?那深深的宫廷,自己女儿进去了,得宠还好,不得宠的话岂不是成了笼中鸟,哪有什么自由?哪有什么幸福?一年到头见不到汉王,和当姑子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能把女儿往灰坑里推!

    别的事都可以巴结汉王,唯独不能用女儿巴结!

    “来人!”想到此处,陈老爷对着下人们吼叫,“赶紧给小姐收拾东西,告诉马房套车,让陈三他们准备百十个护卫!”

    下人们忙不迭的忙活去了,陈家的少女在暴躁的父亲后背上轻抚两下,柔声说道,“爹,好端端的,为什么送女儿去乡下!”

    少女姓陈,名湘莲,小名莲儿。

    十六七岁的年纪,真是亭亭玉立饱满动人的年华。

    像是枝头上一朵花,刚刚从花苞中绽放出腰条,刚刚舒展,虽然没有到最美的时候,没有到完全盛开,姹紫嫣红的时候,可是青涩的美,也不同寻常。

    虽然青涩,但是眉宇间少女那种特有的娇羞嗔怒和淡淡的忧愁,还有少女的明媚爽朗和阳光,和大好年华中的活泼健康,稚嫩单纯,种种不同的特点的交织在一起。

    美的,好像他妈的一幅画。

    一副可以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以及随着岁月沉淀,越来越值钱,越来越耐看的画。

    有句话说,在性感面前清纯不值一提,但是性感还不都是清纯蜕变来的?

    总之,陈湘莲这位少女,未来可期。

    听了女儿的话,陈老爷急道,“我地好闺女,刚才汉王说地什么你没听见?他说和你有缘!”

    说着,陈老爷跺脚道,“汉王那是什么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必须要得到!可是爹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先去乡下躲一躲,这几天爹爹张罗几个美女送去,或许他就忘了!”

    湘莲地脸唰地就红了,脑中忽然响起刚才朱五说话的磨样。

    她长这么大,不是藏在深闺中不问世事的女儿,见过不少父亲知交家的青年男子。

    那些人有玉树临风的,有满腹学问的,有肆意张扬的,有不拘小节的,有豪爽的,也有小心的。

    可是没见过汉王朱五那样的,他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言语间那种霸道,那种气势,还有昂首挺胸的姿态,都何别人不同。

    而且,朱五的眼神里没有邪念。

    那些知交好友家的少年,哪个不是故意巴结自己?小心翼翼的试探,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可是汉王,就那么直接的看着自己。

    眼神明亮没有一丝算计,眼神中不是对自己美色的垂涎,而满是欣赏。

    还有是他板着脸说自己爹爹的那句,我问你了吗?

    当时吓得她心里怦怦跳的同时,也产生了许多不同的念头。

    这人,真不愧汉王!说话还真是威风!

    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没遇到梦里人!

    “爹爹!”湘莲红着脸,小声说道,“你也说了,汉王那样的人,要什么女子要不到?人家未必看上女儿了!再说,他真看上了,你送女儿到乡下就躲的过去了吗?”

    陈老爷顿是一愣,对呀!躲哪里去,整个闽地,整个南方,凡是繁华点的地方都是人家汉王的!

    当下陈老爷哭丧着脸,“闺女,爹害了你呀!”

    “看您说的!汉王就是那么一说,他那人不拘小节,未必是想对女儿怎样?”

    “你怎么知道他不拘小节?”

    “嗯.....”湘莲话音一滞,脸上更红几分,“女儿猜的呀!城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汉王呢,汉王什么出身,如何起家,打过什么胜仗,现在都在传呢!”

    说着,湘莲捋了下头发,露出细腻饱满的侧脸,“他是个征战沙场的男儿,爱憎分明的性子,说话自然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而且女儿听说,他妻子也叫莲儿,有个死去的义妹也叫莲儿,所以才会有感而发吧!”

    “你不懂!”陈老爷跺脚道,“他那样身份的人,用的着弯弯绕吗?他说有缘就是有意思!”说着,在地上乱走起来,“不行,这几天你待在家里,哪都别去。”

    说着,又急匆匆的出去,边走边道,“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忘了你!”

    忘了我?

    湘莲看着父亲的背影,没来由又响起朱五的模样。

    背着手,微微仰头,嘴角带着微笑,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我这辈子,还真是和莲儿有缘呢!”

    砰,湘莲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他都是汉王了,可是他穿的是那么随便。

    身上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更没有什么荷包玉佩地玩意儿。

    头发随便用木簪固定着,他那人似乎不怎么在意细节。

    脸颊上,下巴上,都是泛起的胡渣。

    那些胡渣很黑,很.......

    可是他的手,他的脸都是一尘不染。

    尤其是他那双手,手指甲修建得整整齐齐的,手指甲饱满鲜亮。

    还有他走路时候的样子,背着手目不斜视。

    他身后跟着一群带刀的侍卫,威风凛凛。

    砰,湘莲感觉自己的心,又跳了一下。

    枝头,一只新花刚发芽。

    少女悄悄地走到数边,缓缓的伸出玉手,素衣滑落露出半截如玉的手臂,那肌肤的颜色是如此晶莹,都盖住了手腕上的玉镯。

    随后,她轻轻的摘下那朵蓓蕾,放在鼻尖轻嗅

    淡淡的花香冲乱了少女的思绪。

    她美目流转,望着院墙外湛蓝有云的天空。

    天空上,两只鸟儿在一起纠缠盘旋。

    大一点儿的在上,似乎是只公的。

    小一点儿的在下,该是母的。

    迎面,几个鸟儿想靠近他们身边。

    那只公鸟儿化身了老鹰,叫着冲了上去,把那些不速之客赶走。

    “呵!”少女的口中发出一声轻笑,眼睛笑成一弯新月。

    长长的睫毛,在春风中,闪动闪动。

六十二 不顺眼

    “陈湘莲!”

    “啧啧,名儿有点怪!”

    “但是那姑娘,真是好看!”

    朱五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

    他住的地方是原来平章燕朵不花的府邸,充满了西域风情。

    二楼的窗户,早就换成了玻璃,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窗,花园里无数鲜花,争奇斗艳的开着,让人心旷神怡。

    花园里的花草,按照不同颜色分成一个个花圃,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排列整齐,错落有致,盛开的鲜花叶子舒展,像是在对人微笑。

    不知为何,朱五脑中忽然想起一个著名的场面。

    “王总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五赶紧摇摇头,人呀,一有权利一有钱就开始膨胀。

    自己不是好美色的人呀?怎么开始留意人家姑娘了!

    可能是离家太久了!

    想到此处,脑中又出现了孩他娘,还有那个胖乎乎的儿子。

    还有,胖乎乎的儿子,吸允白色那啥的场面!

    生了孩子,暴涨了一圈呀!

    就是手感么...?

    “想啥呢?”

    朱五又摇摇头,把这些画面驱逐出脑海。

    “男人要做大事,大事,大事!”

    在自己太阳穴上狠狠揉揉,目光从花园中收回来,转看墙上的军事地图。

    “傅友得从洪都出发,直扑岳阳路,再往后是长沙,最近几天都没见战报,是没遇到敌人?”

    “湘地的统兵大将叫杨完者,麾下大概有十一万的汉苗杂兵,兵力倒是旗鼓相当。”

    “麾下囊括了湘地,徐寿辉那老东西是宰了,还是让他继续当搅屎棍!”

    “湘,湘莲?”

    奇怪了,想啥都能想到人家姑娘的名字。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开春了?

    男人有钱有权不能闲,一闲就完蛋。

    不过话说回来,认识的这些女人中,还真没几个比这个姑娘好看。

    可是自己不能因为人家好看,就那啥,活着那啥,是吧。

    家里媳妇刚有孩子,自己在领一个回去?

    那成啥了,那不是渣男吗?

    再说了,人家好看是好看,何必让人家做笼中鸟呢?

    就因为一面之缘,自己要那啥,岂不是害人。

    男人,最大的自由,最大的权力,是控制,不是放纵。

    朱五在心里告戒着自己。

    “郭小四还没媳妇?”

    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小三媳妇怀了,小四还单着呢,得给他找个人了。

    陈家的女儿配得上他,给他一个有钱的老丈人似乎也不错!

    脑中正纷乱的想着,楼梯口传来声音。

    “五哥在吗?”

    “四叔,爹在楼上!”

    想谁谁来,郭英来了,楼梯上砰砰地响,郭小四大步流星的上来,恨不得把楼梯都踩塌了。

    “你多大的人了?走路怎么还横冲直撞的呢?”朱五皱眉,“你都是侯爵了,能不能稳重点儿?”

    郭小四笑呵呵的上来,结果被朱五劈头盖脸一顿训,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也不敢还嘴。

    “哥!”

    “你有事儿?”

    郭小四抬头,笑笑,“没事,想找你打猎去,这几天在泉州港待的骨头都痒痒了,他们说城外山上有野猪,嘿嘿!”

    “有那功夫你待在大营里,练练兵看看士卒不比打猎强!”朱五没好气的说,看看郭英,忽然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你都当侯爵的人了!你是侯爵,是将军!要稳重,别一天就想着玩,你看你哥多稳当!”

    “啊!”郭英一愣,不知道五哥哪根筋不对,也不敢说,“按这就回营去!”

    “算了算了!”心中对小兄弟宽容占据上风,朱五摆摆手,“打猎去吧,打完了记得给我送一条猪腿,我烤着吃!”

    “哎!”郭英憨厚地一笑,“到时候俺给你烤!”

    说完,咧着嘴大笑,“野猪腿烤着吃,刷点蜂蜜,无敌了!”随后大笑着,扑棱扑棱的跑下楼。

    不稳重!朱五摇摇头。

    把陈家湘莲给你,那是糟蹋人家姑娘。

    你这样大马猴儿似的男儿,大字不认识几个,张口骂娘闭口宰人,野到没边儿。就不能给你找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就得给你找一个你嫂子那样的。

    胖嘟嘟,有脾气能管住你的!

    看着郭英消失,朱五心里默默盘算。

    随后自嘲的笑笑,弟弟们也都长大了,我都开始操心他们的婚事了。

    ~~~~

    “莲儿!莲儿!莲儿!”

    陈家的花园里,陈湘莲正在石桌上,给一个精美的青瓷花瓶中插着鲜花。

    花园的门口,一个胖乎乎的少女,带着数个娇嫩的少女,笑着跑来。

    “小心我的花儿!”

    陈湘莲的惊呼声中,那胖乎乎少女肥肥的脚丫子,直接踩在了几朵盛开的鲜花上。

    啪唧,鲜花变成了烂泥。

    “莲儿,真地吗?”

    胖乎乎地少女忽闪忽闪地跑到陈项链身前,桌上的花瓶感受到大地的力度,一颤一颤。

    “巧儿,你来啦!”

    “你们都来啦!”

    陈项链看看眼前胖乎乎的少女,再看看那些莺莺燕燕笑道。

    胖乎乎的少女叫刘巧儿,是刘伯父家的二女儿。

    其他的少女,都是陈家至交家的闺女,平时这些女孩子玩的最好,是闺中密友。

    “哎呀,莲儿,你赶紧和我说说,是不是真的!”

    刘巧儿拉着湘莲地手,兴奋地跺脚说道。

    当,石桌上的花瓶受到颠簸,倒了。

    “你看你,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湘莲和巧儿最为要好,两个人也是不同的性子,巧儿从小被家里老太太当成男儿养的,性子最是调皮。

    “你快说呀!”

    “对呀,你说说!”

    莺莺燕燕们急的不行了,围城一个圈。

    “我说什么呀?”湘莲不解,美目眨呀眨。

    “说汉王呀!”巧儿接着晃,脚底下出来两个深坑,大眼珠子溜圆,八卦地笑道,“汉王不是看上了你吗?”

    湘莲顿时羞臊难当,头埋进了颇为壮观的心口,“谁说的?”

    “你羞什么?”巧儿急得不行了,拉着湘莲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她一座,石凳子直接陷入地面,“我爹回家说了,说汉王一见你眼睛都挪不开了!”

    “就是,就是,我们都听说了。莲儿姐姐恭喜呀,你要做王妃啦!”边上其他少女也笑道。

    “没有的事儿呀!”湘莲哭笑不得,嗔怒地说道,“他就是说...”

    “他说什么?”

    湘莲咬着嘴唇,手指头缠绕着手帕,微风吹过,柔顺的发丝飞舞。

    “他就说,你也叫莲儿,我这辈子还真是和莲儿有缘分呢?”

    哇,周围的少女捂着嘴娇笑。

    那多彩缤纷的颜色,顿时把花园中的花都压下去了。

    “你们....”湘莲脸色通红。

    刘巧儿笑得合不拢嘴,随后拉着湘莲的手,“莲儿,这话就是看上你了,你想想,哪个男地能随便说这话!”

    “就是,就是!”边上少女们符合。

    “哎呀,人家是整张沙场的人,说话没那么多讲究!”湘莲羞道。

    “不是没讲究,他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巧儿胖乎乎的手指跟小萝卜似的,“你想呀,你是汉王,他用的着藏着掖着吗?他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了什么就要什么。”

    说着,八卦的眨眼,“汉王俊不?”

    其他少女也都是如此神色,兴致勃勃。

    湘莲脸像火烧云,低头道,“他..也不是俊,就是看着和别人不一样!”说着,抬起头,眼望院墙,“就好像,天下的事,他都不在乎!”

    随后,语气变得心急起来,“你们知道吗?我见他之前,正好有个刺客要杀他,刀都抽出来了!”

    “啊!”周围一阵惊呼,少女们捂着嘴,眉头紧皱,一脸担忧。

    “那个人骂他是反贼!”湘莲小声说道,“说要杀了他,为国出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巧儿激动的抓紧湘莲的手,她一使劲,石凳又陷入几分。

    湘莲费力的抽出手,“他和那人说,你睁大眼睛看看,百姓在我的治下,只会越来越好!然后,他把那人给放了!”

    “以德报怨!英雄!”巧儿惊呼。

六十三 黑熊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儿。

    世界上的语言不是在男人说女人,就是女人在说男人。

    只不过表达的方式,和侧重点不一样而已。

    花园里,姑娘们说起朱五来,压低克制的声音下,是满怀崇拜的欣喜和无限遐想。

    朱五是个传奇,一个要饿死的乞丐,最卑微的流民到大汉的国主。

    这个人虽然是刀兵起家,可是身上没有煞气,不是不懂风趣,不通情理杀人如麻的武夫。

    他不滥杀,他保护百姓,他不好色。

    他善待义妹,红颜一怒和义父决裂,他不在乎世人的非议娶了一个商人的女子,并且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妻子。

    他的种种在民间流传,不知不自觉之间给朱五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世上的人,都喜欢英雄,尤其是喜欢朱五这样贴近平民,但是一遇风云便化龙的英雄。

    “我听说汉王虽然出身低,可是喜欢读书呢?”巧儿圆滚滚的眼睛瞪着,对身边的少女们说道,“京城里,好几处都有汉王提的诗呢?”

    边上一个小女眼睛发亮,“写诗!武可安邦定国,文可挥毫泼墨,汉王真真了不起!”

    “他看起来很随和,很喜欢笑!”湘莲也娇羞地说道,“昨日我见到他,其实他一点架子都没有。”

    “呵呵!”

    院子里,这些少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院门口,侧耳倾听的陈家老爷,满脸铁青。

    他身边,站着的陈家长子也是满脸古怪。

    “不行,明天一早就送乡下去,不能在城里待!”陈老爷气道。

    “那....如果真是汉王看上了妹妹.......”

    “看上也不行,他还能明抢?”陈老爷怒道,“汉王不是残暴之人,我陈家不结亲,他也不能怎样!”

    “那咱家的生意.......他可是汉王.......”

    听了儿子的话,陈老爷满脸纠结,胡子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好半晌长叹一声,“先送回去吧!若真是看上了,到时候再说。要是没看上,城里的风言风语压死人!”说着,再次无力的叹气,摇头离开。

    父亲走了,陈家长子看看院子中,笑语颜开的妹妹。

    “这是好事呀!妹妹嫁个英雄多好!陈家也有靠山!”

    想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爹就是死脑筋,妹子嫁给了汉王,他不就是汉王的老丈人,我不就汉王的大舅哥吗?陈家起码又有百年的风光!”

    ~~~

    嘘!

    朱五竖起手指在唇边,身边几个卫士屏声静气。

    风吹过,树林中的叶子哗哗地响。

    视线中,一头野猪带着小猪仔在沼泽里打滚。

    清晨的眼光,从树林的缝隙宣泄到林中,满是五彩的斑驳。

    朱五一早起来,带着几个侍卫上山来打野猪。

    打猎一直是华夏古代贵族的传统,而打猎也一直是贵族们用来培养子弟军事才能的重要手段。

    当然,贵族那种打猎,学名是围猎,讲究的是大规模的配合和以骑兵为主的冲锋,收割,合围还有最后的歼灭。

    唐之后,华夏的社会阶级结构发生转变。

    贵族这个词,开始消亡,平民出身的人通过科举,开始占据主流。

    读书人只在乎书本上的道理,武将世家被刻意打压,打猎这个事慢慢的就被人遗忘,或者说被人淡忘了。

    华夏人,也不复汉唐的勇武好战。

    打猎成了单纯维持生计的手段,而军中的将领最喜欢的就是,当过猎人的兵。

    这也是朱五第一次打猎。

    是昨天郭小四那条野猪腿的滋味,唤醒了他对于征服的自然的野望。

    呼,朱五深吸一口。

    微风中,半蹲在草丛里端起燧发枪,用照门瞄准了视线中撒欢的野猪。

    咔,一声轻响,击锤被拉开。

    似乎听到了声音,沼泽中的野猪忽然抬起头,警惕的对着朱五潜伏的方向张望起来。

    野猪嘴里哼哼几声,小猪们围到它的身边。

    呼!呼!呼!

    朱五调整这自己呼吸的节奏,慢慢的放松肌肉,手指搭在了板机上。

    他的枪,是工匠坊的工匠用手打磨,精心铸造的步枪,万中无一的步枪。

    砰!后坐力让朱五的肩膀微微一震。

    白色的硝烟中,尖头弹丸旋转而出。

    哼哼哼!沼泽里的野猪在枪响的一刻撒丫子想跑,但是刚动起来,巨大的身体就腾空而起,在沼泽的泥水中痛苦的翻滚。

    随后,扑腾两下,艰难的带着小猪仔朝林间走去。

    “中了!”朱五咧嘴笑道,“跑不远,上去拎回来,晚上吃烤肉!”

    亲卫们笑着冲过去,这些淳朴的汉子,不咋会说话。

    只有朱玉应景的竖起大拇指,“爹,好枪法,好枪法!”

    朱五得意的大笑,“我故意没打他脑袋,而是打的它身子。”说着,看看手里的枪,“这一枪没能当场打死它,可它也跑不远。你看看郭小四昨天打那野猪,浑身跟蜂窝似的,全是枪子。那哪是打猎,那他娘的是枪毙呢!”

    朱玉笑道,“四叔哪能和你比!”

    蹲在朱五身后的郭英黑了脸,咣给了朱玉一脚,“昨天数你小子吃的欢!”

    “主公,找到啦!”

    远处,几个侍卫抬着野猪从林中深处出来。

    “回家,吃猪肉!”朱五笑道。

    但是脚步刚刚迈动,忽然警惕起来。

    风,沙沙的吹过。

    右边的林中,一头黑色的熊,站立起来望着这边。

    不只是朱五,其他人都看到了。

    “姥姥地!”郭英直接端起枪。

    砰!硝烟弥漫,那黑熊先是一愣,随后回身就跑。

    “啥破枪?没打着!”

    “你那是师娘教地枪法吧!”

    朱五恨恨地,“上马,追。老子要熊皮!”

    ~~

    驾,驾!

    战马,在林中穿行。

    骑士们远远追逐着黑熊,把它驱赶到布下的埋伏圈内。

    吼,黑熊愤怒的咆哮,它的身上已经扎了几只箭镞。

    可是它空有一身武力,对追逐它的骑士却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奔跑。

    哗啦,黑熊窜过树林中一人高的野草,眼前的形势豁然开朗。

    但是身后的追兵还在,黑熊怒吼着张嘴,白色的獠牙上满是愤怒的唾液。

    吼!

    律律律,前面一匹马受惊的声音响起。

    这时一条大路,大路上慢慢行来一只车队,马车的挽马见到了狂暴的黑熊,顿时开始惊叫。

    “路上有人?”朱五骑马从林中出来,“上去,别让这畜生伤了人!”说着,纵马冲了过去。

    骑士们挥舞兵器,拿着弓箭向前。

    黑熊在短暂的观望之后,毅然的冲向了路上那些马车。

    律律律律!

    挽马惊恐的退却,挣扎,奈何身上的辔头束缚着它。

    “保护小姐!”车队中几十个汉子抽出兵器,挡在黑熊前进的路线上。

    吼!

    黑熊一声吼。

    挽马继续挣扎。

    “阿!”马车剧烈的摇晃之中,一个芊芊身影从马车中甩了出来。

    “小姐!”下人们惊恐地大喊。

    可是那熊已经冲了过来,浑然不惧护卫的腰刀,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几个护卫的惨叫声中,已经冲到了地上的少女身前。

    少女恐惧的闭上眼。

    可就在下一秒,冲锋黑熊发出痛苦的叫声。

    手持长枪的骑士,直接用长矛洞穿了它的胸膛。

六十四 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少女仰面倒在地上,迎面那狰狞闪烁着獠牙的黑熊,像是黑色的大山压了下来。

    霎那间,一骑士从天而降,他抿着嘴,目光专注,强壮的手臂抓着长矛,狠狠刺进了黑熊的背心。

    吼!

    巨大的痛苦让黑熊愤怒的咆哮,它吼叫着扑向战马,而那个骑士却带着冷笑纵马闪开,随后骑士勒住马头,飞扬的战马鬃毛之中,骑士眼神热烈。

    而那头冲过去的黑熊,终究没有能靠近骑士。

    骑士就坐在马上,不屑的看着那个畜牲,任凭它被忠心的武士刀枪加身,不甘的死去。

    长于深闺之中的少女,在心中慌乱忐忑,吓得想哭的同时,也被骑士的英姿吸引,一双美目落在那骑士的身上,意乱神迷之中,再也挪不开了。

    是汉王!是汉王朱五!

    布衣的朱五策马从甲士中走过,来到少女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显得温暖明媚。

    “是你?”朱五轻声道。

    少女微微点头,脸颊爬上红霞。

    这少女,正是准备去乡下庄子里的陈湘莲。

    无巧不成书,她们今天居然在这种场景下遇见。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越是想避开的东西,越会遇上。

    如果这一幕,被二爷那些帅到生活不能自理了的读者们看到,一定会说你丫别水了,你丫改写言情了?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不期而至的巧合。

    男人的世界怎么只能由刀枪,没有女人。

    少女不敢抬头去看,直觉得心里慌张。

    慌张至于又有些委屈,自己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土,多狼狈呀。

    “小姐!”

    “退后,放下兵器!”

    陈家的护卫想上来,却直接被朱五的侍卫拦住,面对汉军精锐杀人的目光,他们这些护卫只能扔了兵器,乖乖的退到一边。

    少女的马车已经不能用了,在挽马的剧烈挣扎下,车上的轮子都歪了,显然是里面铜轴承坏了。

    朱五看到他也有些意外,笑道,“你去哪,我送你?”

    少女咬着嘴唇,“我回家!”

    “你家不是在泉州城里吗?”

    “爹说让我去乡下的家!”说着,少女抬头,飞快地看了朱五一眼,忽然露出微笑,“爹说,让我去乡下躲开你!”

    说完,顿时又是心慌意乱,低下头任凭心中的小路乱撞,这番言语实在是大胆得不能再大胆,脸红耳热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少女的俏皮成就感。

    朱五微微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

    陈家老爷让女儿回乡下躲着自己?

    哼,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就一句和莲儿有缘就吓成这样?

    朱五心里也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再看看那少女。

    脸上的娇羞不禁让人心里发痒,好想上去捏一把。

    “上来,我送你!”

    哎呀,我说了那话,他会不会生气?

    脑子里正想着,忽然听到朱五开口。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朱五强壮的手臂伸出来,直接拉着少女柔软的手臂。

    “啊!”

    少女的惊呼中,整个身子被拉上了战马。

    砰!砰!砰!

    少女的耳中全是自己距离地心跳。

    在上马的一刻,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朱五强壮的胸膛。

    好硬!

    鼻尖也满是对方男性的气息,火热而强烈。

    她闹钟一片空白,呆滞了。双手捂住胸口,一动不敢动。

    驾。

    朱五轻轻一句,战马甩开马蹄。

    “啊!”

    猝不及防之下,少女的身躯在马上颠簸,直接靠近了他的怀里。

    割着衣衫,少女也感受到对方强壮的身体是那么有力。

    她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发丝掠过朱五的鼻尖,他感觉有些痒痒的。

    不知是鼻子痒,还是心里痒。

    感受着胸口处少女的柔软无力,还有那娇羞的呼吸。

    朱五只觉得血有些滚烫,他也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呀!

    视线中是并不熟悉的景色,峰峦叠句绿茵成行,春风中是闽地的大好河山,他虽然不熟悉这里,但这里在以后就是他的土地。

    “男儿大丈夫,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想到此处,朱五微微低头,看着那张通红的俏脸,“你会骑马吗?”

    “不!”少女蚊子一样哼了一身,头埋的越发深了。

    “不会骑马可不行,回头我叫人送你一匹小马,闲来无事你可以骑着溜达!”朱五笑笑。

    看看身后,无论是陈家的家丁护卫奴仆,还是自己的侍卫都离得远远的,朱五抓住少女的手,拉住缰绳。

    “你跟马儿说,你快跑!”

    少女心中别样的情愫在荡漾,她这一生何时遇到过这样炙热的男儿,这样霸道的男子。

    心中少女的顽皮战胜了娇羞,小声道,“马儿,你快跑!”

    “驾!”

    朱五大喝一声,战马甩动马蹄。

    “呵呵!”马上传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跟上!”郭小四指挥着侍卫,策动战马跟在汉王身后。

    从天空俯瞰,布衣的男女纵马在前,黑甲的骑士在后护卫。

    马蹄轰鸣,宛若歌声。

    ~~~

    泉州港门口,新任的兵马司指挥使小李,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手下的士卒检查出城的商队。

    一把紫砂壶拿在手里,冷冰冰地道,“检查仔细了,汉王交待,咱们的茶种,蚕,粮种,不许夹带商船,发现一个杀一个,发现一船杀一船!”

    “是!”兵马司的士兵们大声回答,对那些色目商人们虎视眈眈。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传来马蹄声。

    小李按着腰刀嗖地站起来,怒目尔视声音来临的方向。

    海边的堤坝上一匹马,马上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强壮的手臂拉着缰绳,似乎把女人柔软娇小的身躯包围。

    他们的身后,是策马跟着的黑甲骑士。

    “汉王?”小李揉揉眼睛。

    随后,对着城门口大叫,“清出一条路来!”

    熙熙攘攘的城门上瞬间出现一条笔直的路,军兵百姓跪俯两边。

    朱五放慢战马的速度,在城门的隧道中缓缓穿行。

    隧道里都是马蹄的声响,似乎还有心跳的声音。

    “参见汉王!”

    众人呼声之中,少女不由得仰望一样面带微笑的男子,随后又马上低下头,一片娇羞。

    他,好威风呀!

    随后,一阵猛烈的马蹄响起。

    身后的护卫冲到前边,大声喊道,“汉王御驾,闲人闪开!”

    熙攘的街道顿时空旷起来,两边的人,在敬畏的同时也诧异的注视着。

    少女不敢抬头,可是渐渐的,她慢慢的抬起头。

    全是人,到处是人,人人都在伸长脖子望着。

    少女清晰的看到,街边许多少女的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

    一股骄傲在心里油然而生,在仰头看看男人。

    没想到男人也在看着她,微笑爬上少女的脸颊,像是春日盛开的鲜花。

    ~~~

    “老爷,老爷,小姐来了!”伙计连滚带爬的进了陈家商号的账房。

    正在算账地陈老爷顿时怒道,“小姐不是回乡下了吗?”

    “是....是人送来的!”伙计小声道。

    “谁?”陈老爷噌地站起来。

    “汉王!”伙计咽口唾沫,“汉王骑马抱着送回来的!”

    扑通,陈老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到家了!”陈家商号门前,朱五勒住战马。

    怀中的少女,低声轻语,“嗯!”

    强壮的是手臂,不讲理的搂住她细腻的腰肢,然后慢慢放下。

    这一幕被刚出商号的陈老爷看到,差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见过汉王!”陈老爷看看女儿,再看看朱五,低声道。

    “刚才在城外打猎,令爱被猛兽袭击,马车损害,只能出此下策,陈老爷莫怪!”朱五在马上笑道。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陈老爷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干累凉!你要不是汉王,你看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马车损害,你她娘的给一匹马不就行了吗?用的着你抱着她?

    她娘的,我陈家成了泉州港的笑柄了。

    “喂!”朱五不理会陈老爷,低头对着已经羞到不行的少女说道,“我走啦!”

    “嗯!”少女想看不敢看。

    “我走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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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