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五岳泰山
时间看似很慢,可却让人抓不住。
转眼,已经是四月下旬的初春,江南各地百花齐放,山野间满是和煦的春风。
这两个多月来,天下难得的平静。
河南建立了宋国,韩林儿为龙凤皇帝。
朱重八表面上接受了韩林儿的册封,为鲁淮王。
元廷在调兵遣将积蓄力量,蒙元最后的野战兵马,五十余万大军集中在汉中的察罕帖木儿和开封的勃罗帖木儿手中。
徐寿辉在朱五的压制下苟延残喘,暗暗舔舐着伤口。
这些种种都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一旦平静被打破,天下将再无宁日。
而这两个多月来,朱五也没闲着,汉军的各项调动在春节后按步进行。廖永忠在浙东,准备对浙西进行最后的攻击,傅友德的兵锋也对准了闽地。
同时淮安地常遇春,襄阳的郭兴也对着北方亮出的抓牙。
朱五忙得脚不离地,很少有休闲惬意的时光。
不过今天,大汉的臣子们很明智的没有打扰他,相反都在陪着一起等,等待一个小生命的降生。
“娘娘,使劲儿呀!”
“小姐,用力!”
“阿!”
王府后院,不时传来谢莲儿痛苦的叫声。
朱五皱着眉头,不住在门外的地上来回踱步,满脸焦急。
昨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半夜突然肚子疼,一直疼到了现在。产婆说是要生了,可是生了几个时辰都没生出来。
“你能不能别晃了,看得我脑子疼!”
席老头坐在一张带轮子的木椅上,看着朱五笑呵呵地说道。
他是真地在笑,眉宇之间的笑意,比朱五还要浓上几分。
老头命大,赶上一个新手刺客,一刀在背心,一刀在后腰,看着凶险却没伤到肺腑,养了两个多月,依然无碍,只是还不敢随便的活动。
杜鹃年轻,恢复得快。拉着妮子就坐在老头的边上,完全是一家人的架势。不幸中的大幸,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现在小腹也是微微有些凸起。
不过,那刺客幕后地人,还是没有头绪。
这两个月一直在查,可就是查不到。
这也让朱五更加坚信,刺杀老头的幕后人,肯定是大汉内部的人。
一个很有能量的人!
但老头却似乎不在意是谁要害他,用他的话说,只要存着害人的心,早晚会露出马脚。
有些事越是想找出真相,越是没有头绪,不若先放下,或许哪天它自己就冒出来了。
“我这不急吗?”朱五道,“里面可是我媳妇,我孩子!”
“出息!”席老头撇撇嘴,“生孩子地事,你急有啥用,多大地人了,一点不稳当!”
“你......”这老头自从伤了之后,总是一副朱五长辈的口吻。
“这话,等杜鹃生地时候,我一个子不落的还给你!”朱五坏笑一下说道。
杜鹃的脸腾地红了。
老头翻翻白眼,随后看看媳妇,咧嘴哈哈地笑。
他俩在这边说话,边上朱五的岳父谢广坤却魔障似地,不住念叨。
“大胖小子,大胖小子,大胖小子!”
“老天爷,观音,佛祖,三清真人,保佑我闺女生个大胖小子!”
“只要我闺女生个小子,必定给诸位神灵再塑金身,年年香火不断!”
“阿弥托福,阿弥托福.........”
朱五本来心里就急,老丈人这么一念叨更烦。
可人家是长辈,自己还没办法说。
别怪老人重男轻女,这世道就这样,男人珍贵。
况且,朱五屁股底下还有个王位呢。
小丫头秀儿看看神神叨叨的谢广坤,又看看朱五。
“五果,你还没给孩子想名儿呢?”
朱五还没说话,老头在一边笑道,“起名这事得我来,已经想好啦,就叫..........”
突然,一声哭声,。
“哇.........”
清脆而嘹亮,生动又鲜活。那个期盼已久的小生命,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
“生啦!”朱五直接蹦起来,嗖地朝前跑去。身后跟着颠颠地秀儿。
席老头大笑一声,“推我过去!”
谢广坤楞了片刻,随后咬着牙,“小子!小子!小子!”也跟上。
朱五跑到门口,正好两个产婆出来,见了朱五赶紧拜倒,笑道,“恭喜汉王殿下,是个男孩儿,七斤六两地大胖小子!”
啪,朱五一拍巴掌,笑出了后槽牙。
“赏,有赏!”说着,就要往里面去。
产婆拦住,“汉王殿下,现在娘娘和孩子都见不得风,您等等!”
朱五那里等得及,直接趴在窗户上,顺着玻璃往里面看。一个皱巴巴地小东西,正躺在摇篮里,呲牙咧嘴的嚎啕大哭。
“那就是俺地小侄儿?”朱五身边,秀儿的脑袋瓜也出现在玻璃上,指着里面问道。
“是,那就是你的侄儿。”朱五笑着,却又哽咽了,“也是我的儿子!”
我有儿子了!
眼眶不知不知觉的红了,朱五对窗户中屋里床上的莲儿竖起一根大拇指,后者骄傲的回应,骄傲的微笑。
然后,朱五抬头,仰望天空。
“爸,妈,你们有孙子了!我有儿子了!咱们老朱家,有后了!”
想着,眼泪已是决堤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这点出息!”老头嘴里不屑,手却不住的抚着朱五的后背,“这才第一次,以后生他十七八个,哈哈!”
金灿灿的小金条从谢广坤手里出现,无论是守门的侍卫,还是产婆,还是丫鬟人人有份。
“真是个男孩?真是呀!辛苦!”
“真是个男孩?真是呀!同喜!”
发着发着,谢广坤五十多岁的人,也咧着嘴哭了起来。
“孩他娘呀,咱闺女也当娘了,生了个男娃!”
“老天爷呀,我谢家终于有个带把儿地拉!”
“你嚎啥,这是朱家的孩子,跟你谢家有啥关系?”席老头白他一眼。
谢广坤梗着脖子,“谁说没关系?他.....是我外孙子!他身上有我地血!”
他们吵他们地,朱五看他的。
透过玻璃窗,视线中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是那么可爱。
肉乎乎的小手,胖嘟嘟的小嘴,满是皱纹的小脑们。
两只小手胡乱摆动着,两只小脚也踢腾着。
那么大点儿的小东西,嘴里却能发出那么嘹亮的哭声。
孩子哭声越大,越是健康。
看着那个小东西,再看看虚弱的却满脸笑意的莲儿。
一种叫责任感的东西,忽然在朱五心里出现了。
一瞬间,仿佛他也真正的成熟,真正的长大了。
男人,都是从当爹开始成熟。
开始学会珍惜岁月,开始珍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小五,恭喜拉!”席老头背搀扶着,来到朱五身边儿,“开枝散叶,后继有人!”说着,呵呵笑了起来,“这要是在我老家,生个儿子,起码摆上三天酒席!”
“老子摆十天!”朱五咧嘴笑笑,看看席老头,“你得包个大红包!”
“你还用说,我是他爷爷!”席老头傲然。‘
“你他........”大喜的日子,朱五还是忍住没爆粗口。
看着老头那张比他还得意欢喜的脸,看着老头望向玻璃窗内,那爱怜欣喜幸福的眼神。
朱五心中一软,“老头,你给取名吧!”
“嗯嗯!”老头背着手,昂这头,掐指算算,“这事,必须我来,谁让我辈分最大!”
“你别以为我这一辈子道士白当了,易经八卦五行哪个我不精通,你放心吧一定给孩子起一个好名!”
说着,也神神叨叨的嘴里念叨起来。
别说他这个道士的身份还真挺唬人,他这么一念叨,谢广坤等人都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
“有了!”席老头眼睛一亮。
众人等着下文。
只见席老头手指头沾了一口唾沫,在玻璃窗户上写了一个岳子。
“品德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席老头满意的点带头,“卓尔不群,渊渟岳峙。”
朱五沉吟一下,“朱岳?”
席老头点头道,“正是!”
谢广坤晃晃脑袋,“还是双字名儿好吧?中间一字为辈,最后一字为名。汉王.........我闺女又不肯能只生一个儿子!”
席老头不满道,“老大叫朱岳,往后老二名泰,老三名山。”
“这是什么典故?”谢广坤不解。
席老头一捋胡子,“他们爷几个合起来,五岳泰山,多霸气!”
谢广坤,“.........”
朱五,“.........”
三十七 大乱起
群号,490987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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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生命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这个小生命对大汉意味着什么?
既是传承,也是继承。
传承的是血脉,继承的是事业。
这个由无数淮西子弟文臣武将们,抛头颅洒热血建立起来的事业,在有了朱岳这个继承者之后,更加稳固,也更有奔头。
“嘟嘟飞.......”
朱五趴在摇篮车前,抓着儿子两只小手,一张一合。
随着他嘴里的声音,儿子张着满是亮晶晶口水的小嘴,发出笑声。
“阿哈,阿哈。”
“笑了笑拉!”朱五大笑起来,“我儿子会笑拉!”
莲儿靠在床上,微笑着看着边上亲昵的父子,心里满是满足。
终于不负众望生了个男娃,老朱家后继有人了。
看着丈夫对孩子的欢喜,心里也满是幸福。
她是个女人,先是女人,然后是朱五的妻子,最后才是大汉的王妃。
女人,都希望有个幸福的家。
幸福的家,就是有丈夫,有儿子。有知冷知热知道疼人的丈夫,有健康成长的儿子。
“儿子,再给你爹乐一个?”朱五轻轻捏着儿子的小手笑道。
俗话说媳妇都是别人地好,儿子都是自己的亲。
世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当爹的要在儿子面前板着,要做严父,才能教育好儿子。
可朱五不讲究这些,自己的孩子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看着。
“给起个小名儿吧?”谢莲儿在床上笑道,“有个小名叫着顺口!”
“对!”朱五想想,笑道,“我姥姥活着时候说过,男娃得起个小名儿,起个土里土气地名字,好养活?”
说土里土气是好听的说话,上一世朱五他们表兄弟的小名都是贱名,贱名好养活。
都是什么狗蛋,铁蛋,二傻子,狗剩子!
朱五上辈子叫狗蛋。
于是,他看看儿子,柔声道,“叫狗蛋吧!狗蛋好养活!不生病!”
“不行!”谢莲儿马上皱眉道,“你还是汉王呢,给你儿子起个名叫狗蛋?以后史官记载,汉王朱五嫡长子,朱岳,小名朱狗蛋?”
“也是!”朱五笑着点头,“你是孩他娘,你起!”
“嗯!”谢莲儿沉思下,忽然笑道,“单名一个岳字,就叫岳岳!”
“阿!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小岳岳?”朱五脑中瞬间想起那个贱兮兮的表情,马上摇头,“不行,不行,换一个!”
“小五说地对,男娃还是贱命好养活!”
此时,席老头被朱玉搀扶着从外面进来,老头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
“这是在李家药铺弄来的补药,对身体好!”老头随手把药包交给了丫鬟,低着头看着摇篮里的婴儿,满脸的褶子顿时笑开了,“狗蛋呀!爷爷来看你了!”
“你.........”朱五气结,“老头,你能不能不占我便宜?”
“嘶!”老头摸着后腰,倒吸一口冷气,“伤口疼,要完犊子了!”
他这为老不尊的样子,让朱五和莲儿相视一笑,无可奈何。
一个家庭多了一个小生命,大人们也开始变得没大没小,只顾着高兴。
笑着笑着,朱五发现朱玉站在门口,对他使着眼色。
朱五悄悄的出去,走到门口。
一封信,无声的送到朱五手里。
朱五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笑成一片的大人们,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信到,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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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通以李武,崔德为西部军主将。要师出洛阳,攻取陕州,拿下潼关。
关先生带领赵续祖,白不信等将领出太行,攻太原。
最后一路,龙凤皇帝韩林儿诏令他们的盟友,鲁淮王朱重八进攻河北。
这封信,是刘福通送来的亲笔信。
三路军出兵在即,请朱五再卖一些火炮,军械和粮食给他们。
同时请朱五看在天下义军的份上,出兵襄阳牵制汉中一代的元军。
“粮食不卖,火炮可以!”
朱五低头沉思,先不说朱重八会不会按照信上说的出兵河北。
刘福通的两路大军,势必和元廷的军队连年大战。
元军此时还在回血积蓄力量,义军的突然出兵会造成他们措手不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北方重地,刘福通的远征军,定会陷入重重包围。
但是义军的战争成本,比朝廷可小多了。不需要供给,不需要军饷,也不需要听谁的诏令。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元军纵有再强的力量,也只能跟着屁股跑。
这份胆气和谋略,朱五佩服。
可同时心里也在暗暗欢喜,北方终于要打起来了。
他们打起来,南方也可以动手了。
今年的战略意图,消灭南方所有的反对势力,然后趁着北方连年大战,坐山观虎斗。
“朱重八那边还没消息?”朱五开口问道。
“还没!”朱玉小声道,“蓝衣人来报,朱重八那边一直在整顿兵马,但是没说下一步的动作!”
朱重八会不会去河北?
如果从战略形态上,他会。
虽然他没有统一齐鲁全境,身后还有济南镇北王的十余万兵马。
但是齐鲁之地和刘福通的连接地带,曹州却在朱五的手中。
去年常遇春带兵北上,第一个打下的就是曹州(菏泽!)。
现在那里由张定边率一万汉军驻守,等于一把刀子顶在了济南的后背。
镇北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没了他这个威胁,朱重八带兵北上无后顾之忧,就看他自己愿意不愿意而已。
“曹州!”
朱五念着这个名字,缓缓走到院子中,低头思索。
“蒙元如果为了避免朱重八和刘福通彻底合流,将来一定会攻打曹州,切断二者的联系。那么将来,把曹州让给他们二人,也不无不可!”
“传令!”
“在!”
朱五随手把信撕碎,开口说道,“库存那些淘汰的火炮,尽数给刘福通送去,让傅友德和廖永安回来见我。”
说着,朱五转身,继续下令,“给泉州陈家去信,用他们的时候到了,想继续富贵地做生意,拿出诚意来!”
“诺!”朱玉说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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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运往刘福通处的军械物资,离开京城。
同时,傅友德和廖永安也到了京城。
“参见主公!”
汉王书房中,傅友德和廖永安给朱五行礼。
朱五摆摆手,看着手下两圆爱将,笑道,“知道叫你们来什么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笑道,“打仗!”
“来!”朱五笑着走到地图前,“今天,咱们该把地盘扩大一些了!”
“这次两路作战,傅友德为两湖讨伐使,从江西出兵征讨湖南,我让郭小三策应你,出兵要快,明白吗?”
“臣明白!”
打仗打到现在,都是老将了。朱五只要给出基本的策略命令,傅友德这样的一方大将,就知道怎么打。
“你!”朱五看看廖永安,“从浙地沿海出发,带领水军和汉王亲军,直扑泉州。”
“汉王亲军?”廖永安一愣,“主公!”
朱五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进攻闽地!拿下泉,福,二州。”
说着,朱五伸展下手臂,笑道,“许久没动弹了,身上的骨头都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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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一旦下达作战命令,各部马上雷厉风行的调动起来。
洪武二年第一战,又是汉王有后的第一战,众将摩拳擦掌。
而朱五即将出征之时,文臣们再次上书,引起官场轩然大波。
请汉王立,嫡长子朱岳,为汉王世子。
三十八 风起云涌
宋国都,洛阳。
五旬出头的刘福通,两鬓有了些许的白发。
可是眼神依旧锐利,站在大军之前犹如猛虎卧于山巅。
威风凛凛,让人不敢小视。
在他衬托之下,他身后那个身着龙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消瘦的身形,多少显得有黯淡失色。
眼前,尽是整装待发目光坚毅的如狼似虎之士。数万人集合于大营之中,天地之间满是金戈铁马之气。
大军出征,刚刚建国的大宋,皇帝和丞相同时给大军壮行。
一碗碗浓香四溢的美酒,盛于碗中,一双双狂色的眼神,令人心悸。
有宋以来数百年积弱,汉家男儿都是在敌人的马蹄兵锋之下狼狈南逃。可是今天,他们这些人,却即将北上,攻城掠镇直进蒙元的腹心之地。
他们会西进,打破潼关天险。他们会绕过太行,深入蒙元后翼。
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豪迈的三秦故土,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天苍苍野茫茫地草原,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皑皑白雪的辽东。
他们会一扫汉家数百年来的颓废,会用手中刀枪,从新铸造中华天地。
“陛下!”刘福通回头,微微躬身,“儿郎们等着您呢!”
他身后头戴的金冠的年轻人,自然是大宋的新皇帝,已故明教教主韩山童之子,韩林儿。
数万大军的气息感染了这位年轻的男子,想起父祖为了汉家河山毕生奔走,不畏蒙元刀兵誓要改天换地,他的脸上满是激动的潮红。
“酒来!”
韩林儿一伸手,侍卫奉上美酒。
“朕,祝各位将士,百战百胜,凯旋而归!”
说完,一仰头,这位大宋的新皇帝,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陛下!”三军雷动,呼声震天。
等他们喝完了第一碗酒,刘福通慢慢走上点将台。
下面这些将领士卒中,许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他们是跟着他在黄河边上造反的好汉,是冲入蒙元大营的英雄,是敢和元军浴血奋战的豪杰。
“兄弟们!”刘福通端着一碗酒,圣若洪钟,“前路漫漫,刀兵凶险,你们很多人,会战死!你们的尸首,也再回不了中原故土,你们怕吗?”
韩林儿愕然,大军出征在即,丞相为何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可是看看三军将士,这些本就是死人堆里打滚的人,居然露出了笑容。
“你们愿意,为重开大宋之天,再造华夏之地,而战死吗?”刘福通突然大喊。
三军将士敲打胸膛,“死战!死战!死战!死战!”
顿时,天空风起云涌,天地变得,连洛阳高大的城墙似乎都在震颤。
唰,刘福通抽出腰间长刀,指向北方。
“儿郎们,北伐!北伐!北伐!”
喝完家乡地酒,壮士一去不复返。
韩林儿和刘福通站在那里,满怀的敬意的看着中原的儿郎出发。
仰天大笑出城去,吾辈甘做战死人。
西路军主帅李武和崔得,纵马在队伍之中。
“儿郎们,唱起来呀!”
“男儿至死犹向北,不破楼兰誓不回!”
数万大军先出洛阳西门,紧接着数千骑兵为先锋,又是数万大军出了北门。
“小关,保重!”刘福通在城头,眼含热泪跟老伙计告别。
“大哥!”关先生在马上抱拳,朗声大笑,“俺去杀那胡虏去也!”
说完,一鞭抽在战马之上,战马箭一样窜出去。
与此同时,天地间再次响起中原男儿的歌声,唱地是他们家乡世代流传的梆子戏。
“三国勇将,赵子龙.......”
“中华男儿,岳武穆......”
“马革裹尸,一捧黄土......”
“手持钢刀,杀贼奴.........”
歌声中,刘福通再也忍耐不住,热泪汹涌而出,趴在城墙上大喊,“兄弟,哥哥等你回来!”
喊声中,关先生回头一笑,麾下士卒的歌声划破苍穹。
“莫等,莫等,莫要等!”
“男儿,断头,不落声!”
“不叫,胡人笑,怯懦!”
“中原,遍地,霍去病!”
(有必要,给元末最刚的中原义军一点戏份!)
大军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只剩下天地中滚动的烟尘。
城墙上,送行的人还在远望,寂静无声。
“叔父!”韩林儿因为新潮澎湃而双眼充血,“我也想跟着他们一块出征!”
“你有这心,就没堕了你爹的英明!”周围无人,刘福通和韩林儿说话随便许多,“俺带着你,咱们去打开封。原来,那叫汴梁,是咱们大宋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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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之地,益都朱重八大营。
他手里掐着卷着大葱和虾酱的煎饼,直勾勾的看着墙上硕大的地图。
现在的他,也是王了。
头上的王号,鲁淮王,就是说他一个淮西人,在鲁地称王。
王号就是个号,有了他,朱重八还是那个朱重八,一点没变。
屋里,他静静地看着地图。
他的身后,手下的将领们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不中,凭啥他刘福通说,咱就要听。现在地基业是咱们拼死打下来地,吃多了撑地北上?咱这再往北,可就是大都了,他刘福通一个王号送过来,咱们就去和鞑子拼命?”
周德兴大声地嚷嚷,他的话获得很多人的赞同。
“咱们不去打大都,大都的兵马早晚也会打来。看看上一次,辽东和高丽兵把这祸害成啥样子?反正都是要打仗,何不冲出去,在蒙元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打,整不死他也吓死他!”
徐达的话,也引起一阵附和。
“说地轻巧,后面济南城还有十万元军呢?”
“朱小五地人在曹州,他们不敢动!”
“他朱小五要是看着元军抄咱们家呢?”
“这是反元,这是数百年都没有过的北伐,他朱小五眼皮子没那么浅!”
双方脸红脖子粗的争辩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渐渐的,这些共同浴血的兄弟们之间,有了些许的火药味。
刘福通三路北伐,朱重八接受了大宋的王号,鲁淮王。也接受了大宋的官职,东路军大元帅。
齐鲁军中,许多人对朱重八接受了这些,十分费解。
要称王还不容易?称帝都行,为啥搭上刘福通。
齐鲁军的一切,都是淮西男儿打下来的,和他刘福通,和那鸟大宋有啥关系。
咱们没吃过他们一粒米,没喝过他们一口水!
现在还要大伙拎刀子,北上大都和蒙元拼命。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闭嘴!”朱重八咬了一口煎饼,屋里马上安静下来。
回头看看手下的兄弟们,朱重八皱眉骂道,“他娘地,一个个嗓门不小,吃多撑地?还是婆娘没给你们败火?揍性!”
众人低下头,不敢回嘴。
“老董!”朱重八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向屋里唯一安静的人,董抟霄,“你说,他刘丞相这北伐,有多大胜算?”
“没有胜算!”董抟霄开口说道,“西路军出洛阳,走陕州攻潼关,嘿嘿,他们前面可是察罕帖木儿那头老虎!”
说着,董抟霄笑了笑,”察罕麾下可都是塞外铁骑,只怕这西路军会死的渣子都不剩。”
“中路军绕太行攻击大同,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大同等地的守军只需要守住了,然后察罕回师,关先生除了往更北走,也别无他法!”
朱重八又费力的咬了一口煎饼,“他娘地,这玩意还真费牙口!”说着,笑笑,“不过,这仗怎么也得打个一年半载地,元军想弄死他们,就得在他们屁股后吃土。”
“为了剿灭他们,元廷也必然动用最后一点家底儿,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再也抖不起威风。”
董抟霄顿时会意笑道,“那咱们就等,等刘福通的人,把元廷弄到精疲力尽!”
“是这个理儿!”朱重八笑笑,“等他们打累了,没劲儿了,咱们再挥师北上。”
“现在怎么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三十九 方国珍
“今年,我们什么都不能等,只有一个字,打!”
“先取了闽地,然后全面占领两湖,兵锋威胁两广!”
“南方只能有一个政权,那就是大汉!”
“诺!”
大殿之中,朱五坐在王座之上,身前两个亲兵,帮他把胸甲穿好绑紧。然后又是护臂护腿护肩。
殿中文臣武将聚集,听了朱五的话,俯首称是。
“国不可一日无主,主公出征在外,为江山稳固,臣请主公早立世子!”
朱五穿戴盔甲之际,刘伯温等臣子再度出口。
大殿外,莲儿正抱着孩子站在黄金伞下,等着他出来。
往那边看了一眼,和妻子的目光相对,朱五慢慢转头。
嫡长子,在这个时代,具有天然的法理上继承权。不管以后朱五再生几个孩子,这个嫡长子在臣子们的心中,也是最正统的继承者,前提是这个孩子只要不是个傻子。
莫说是帝王之家,就是普通百姓家,也讲究个长子守门户的说法。
可是朱五不想这么早就立下世子,他还年轻,他还强壮。
而且最主要的,他不想臣子们过早的介入到他的家事之中。
况且他的大汉,内部其实派系林立。淮西一脉,江浙的文人士子,还有投降的官吏。他早早的立下世子,会让这些官员们重新站队,打乱对这些官员的整合。
“我出征在外,席应真为首辅大臣,李善长,刘伯温为副,辅助嫡长子朱岳监国!”
刚满月的小屁孩知道个啥,他能干啥。
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赌上他们的嘴。
盔甲穿戴完毕,朱五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下。
跟随他出征的武将们,昂首挺胸跟在身后。
殿中臣子们齐齐再拜,“祝主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朱五回头笑笑,走到谢莲儿身边,看看她怀里瞪着眼睛看着他的小家伙。
“儿子,你老子要出门啦!”朱五伸手在孩子脸上捏捏。
但是没想到,孩子笑着伸出手,抓住了他胳膊上铁甲的皮带子,嘴里呀呀的叫着,咧嘴发出清脆地大笑。
“五哥,侄儿想跟咱们一块去打仗呢!”郭英在后面笑道。
“那他得再等个十七八年地。”朱五微微一笑,再摸摸孩子软软的小脸,对谢莲儿点头,“我走了!”
“祝夫君战无不胜,妾身等您凯旋!”
谢莲儿抱着孩子,带着王府的女眷,下拜。
“走了!”朱五一甩披风。
往日车水马龙的大汉京城,今日寂静无声。
宽阔的长街几乎不见人影,但是码头边却满是攒动的人头。
无数人踮脚远望,望着一道道洪流从军营中出来,拍着整齐的列队上船。
也有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江面上,那座比山还高的洪武皇帝号。
“出发!”
岸边战船卸下了最后一捆缆绳,士卒们站在船头,冲着洪武皇帝号上飞扬的金龙旗,齐声呐喊。
“大汉!大汉!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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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朱五亲自来的?你没看错?”
浙东庆华府(今,宁B地)官衙中,割据浙东的海盗军阀方国珍大惊失色,本来他正和族中的兄弟饮酒作乐,听闻手下的禀报,酒水洒了一身。
方国珍和这个时代所有的武人一样,孔武有力满脸横肉,年少时就组织族中的兄弟干贩卖私盐,截获商船等勾当。
等天下打乱之时,纠结了一匹人马流窜于海上,纵横沿海队伍越来越大,几次打败元军的征讨。
说起来,他其实是这天下造反的汉子中,资格最老之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服官府的管。只是他地处偏僻,于天下声名不显而已。
不过若真以为他是普通割据势力,就大错特错。方国珍如今手下战船千艘,可以组织的兵马也在七八万人,颇有战力。
早在他起事初期,就活捉过蒙元高官,杀过蒙元大将。不过,让他得以真正割据一方的原因,还是朱五。
元廷失去了江淮,无力控制南方,便授予了他方国珍为蒙元万户,参知政事,衢国公,默认他占据了庆元,温,台三郡。
他和别人不同,穷苦时反抗蒙元,富贵时却甘愿为朝廷鹰犬,并且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沾沾自喜。但若是朝廷让他去打朱五,他是打死也不动手。
这就看出他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得了三座城池之后,并未想着如何扩大地盘,而是纵情享乐。
他不享乐也不行,闽地元军还有许多武装,他不见得能打得过。而且朱五离他越来越近,他也不敢招惹。
早在朱五登基为汉王的时候,方国珍就派族弟前往,并且奉上白银万两,表示交好示弱。
“海上兄弟看得真真的!”
报信的亲兵说到,“朱五的战船把海面都堵满了,那旗舰比莲花山都高!除了战船还有路上的步卒,廖永忠率四万大军,已经快到瑞安了!”
“他为什么要打我?”方国珍喃喃自语,“井水不犯河水,我又没招惹他!”
酒宴之上,方国珍的心腹谋士邱南说道,“主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该如何呀?”
打?肯定打不过!
方国珍发家在海上,朱五的水军威力他自然一清二楚。再说现在占据三郡,以为基业。若是这三郡失了,他的大军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是不打,到手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方国珍没了主意,看看谋士,“你说如何?”
“投降!”
邱南话音落下,酒宴之中方国珍的族人兄弟子侄纷纷抽出兵器。
“大胆!”
“打得过朱五吗?”邱南大喊,“你们谁打得过?”
刚才还破口大骂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别说打,就算是守也守不住吧!咱们城墙再高,有武昌,有襄阳高吗?咱们的兵马有脱脱多吗?即便是能挡住一时能挡住一世吗?廖永忠是常遇春那杀神的副手,这次他带了四万人来。挡得住他,换成常遇春带十万人来,谁挡得住!”
邱南连声大喊,堂上众人哑口无言。
“可是,就这么降了?”方国珍儿子方关不服道,“那也太窝囊了!”
“不想窝囊,就只能死!”邱南继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听说,朱五善待降人,只要主公不做抵抗降了,方氏一族的富贵可保,要是主公发兵和朱五大战,只怕什么都守不住!”
“我们可以去海上........”说着,方国珍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他老了,再没有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胆气和勇猛。只想着富贵平安过完余生,再去海上吃风浪,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身体。再看看身边的人,这几年养尊处优,只怕和他一样,再无勇气在海上搏命。
“报,主公!”
正沉思间,外面一个亲兵拿着信进来,“汉王朱五的信!”
“哪来的?”方国珍问道。
“不知哪里的,是被弓箭绑着,射到府里来的!”
亲兵的话顿时让众人大惊失色,城中有朱五的探子?
神不知鬼不觉的,人家的人都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射进来的是信,万一夜黑风高,几百人强攻进来?
方国珍颤颤巍巍的打开信件,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道。
“方公为识时务之人,如今我大汉大军出动,容不得方公反复。是战是和全在公手,是投降朱某,为荣华富贵,还是愿意为蒙元做刀下之鬼,望公早日决断,否则大军兵临城下之时,说再多也是无用!”
“主公。”谋士邱南说道,“先礼后兵,汉王朱五已经仁至义尽。真要是大军到来,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说着,笑声在方国珍耳边说到,“主公,计算你不降,手下诸将可会和您一心?万一,他们有了二心,拿了您献给朱五..........”
方国珍越想越惊,听闻朱五两大法宝,银元和大炮。
听话的给银元,不听话的给大炮。
“来人,给和汉王去信!”方国珍大喊,“方莫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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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2020最后一天,祝所有二爷的读者靓仔们,越来越帅。
新的一年,没结婚的,娶个不要彩礼的美娇娘。
结婚了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以上都是扯淡。
2020年,我有幸在网络上结识这么多朋友。
你们的鼓励和包容,让我找到了自己除了本就很长地那啥之外的长处和信心。
也是你们默默的陪伴,陪我度过了艰难的下半年。
起点作者中,二爷是不起眼的一个。
但是二爷的读者,绝对是起点读书人中,最帅,最靓,最有风度,最有气质,最有心胸,最有眼界,最有教养,最有钱途,最有女人缘,最长,最粗,身体最好的。
2020过去了,我们不要怀念他。
因为2021会更加美好,更家让人期待。
再此元旦来临之际,二爷祝所有书友。
阖家幸福,祝你们和你们爱的亲人,都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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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回报读者,在2021年的一月,我会三更奉上。
微微一硬,表示尊敬。
四十 一炮之威
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
可是有时候,与权力相对应的是,驾驭权力的实力。
本来还对父亲直接投降,微微有些不满的方关,在见到洪武皇帝号,和汉军水师其他的战舰之后,顿时明白了什么是朱五的实力,也顿时明白了父亲的苦衷,和身不由己。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他们方家靠海起家,吃了一辈子海上饭,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舰船。
洪武皇帝号停泊在海面上,海天微变色沿岸众山小,和朱五的船一比,方家的战船,就是不起眼的蚂蚁。
蝼蚁怎敢和日月争辉!
“到了!方公子,请!”
一艘快艇载着方关,停在洪武号的身边,方关在水手的指引下,从快艇下来,上到到洪武皇帝的甲板上。
“火炮?”
刚登上甲板,方关的眼神顿时定格。
他清晰的看到,船舷边上十几门冒着蓝光的铁家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酷的光。
是火炮,他方家在朱五那里花大价钱买过几门火炮,装在船上。那威力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可是他的家火炮和洪武号上的比起来,简直就是鲨鱼和小虾。
“这是俺们汉军水师的四十二斤重炮!”引路的水手傲然道,“重三千金,射程三里。庆元府城门楼子,一炮就能轰成破砖烂瓦。方公子这边请,汉王在上层!”
城门楼子,一炮就碎了?
方关失魂落魄,心神不定,边走边回头,贪婪且畏惧的看着那些火炮。
“汉王,方国珍之子方关求见!”
又上了一层甲板,水手的话让方关回过神。只见硕大的船舱里,一个和他年纪就差不多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
这就是汉王朱五了,果然和传言一样那么年轻!甚至,年轻得让人心生嫉妒。
“小人方关,见过汉王!”
听到身后地声音,朱五扔了手里的笔,回头笑道,“你是方国珍的公子?既然你来了,可是你父亲愿意降了?”
朱五态度温和,让方关心中忐忑稍去,恭敬地说道,“是,家父不敢抵抗汉王天军,派小人来!”说着,咽了口唾沫,“投降!”
“既然是投降,为何你爹不亲自来?”边上,忽然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
方关顿时大惊,看过去只见一个比朱五还小一些年轻人,冷眼站在边上,看着他。
“老四!”朱五呵斥一声,郭英低头笑笑不再开口。
“我这兄弟让我宠坏了,没规矩,方公子莫怪!”朱五笑道,“不过,你爹既然降了,为什么不亲来呢?”
说着,朱五的语调已是骤然冷了几分。
方关顿时额冒冷汗,“回汉王不是家父不来,而是.........”他眼珠转了转,就是找不出借口。
本来就应该方国珍亲自来,但是方国珍虽然有投降地心,却又害怕朱五说话不算话,所以先派了儿子来。
“你父亲怕我出尔反尔,直接在船上宰了他?”朱五笑道,“方公也是一方豪强,把我朱五想成何等人?”
其实朱五话里的潜台词是,亏你方国珍也是割据一方的人物,胆子居然这么小。
“回去告你父亲,我说的不变。你方家愿意降我大汉,荣华富贵不变。不但不变,你们这些方家的子侄还可以跟着汉军,建立功勋!”朱五又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起来,“回去吧,你让父亲不要多想,汉军进城之后,你方家的财产还是你方家的,没人会动!”
“小人明白!”终于得到朱五亲口承诺,方关如释重负。
“老四,帮我送送方公子!”
“是,五哥!”郭小四咧嘴一笑,“方公子,请!”
随后郭英带着方关,慢慢朝下层走去,路过那些火炮之时,方关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来呀!”郭英在甲板上站住,几个水师炮手过来听他吩咐。
只见郭英一脸坏笑,对炮手们说道,“放一炮给方公子听听响!”说着,又对方关道,“这大炮仗劲儿大,还请方公子捂上耳朵!”
话音落下,几个炮手飞快的拽动绳索,大炮在甲板的铁轨上发出刺耳的摩擦,随后炮手飞快的装填,再次把火炮复位。
简单几个操作,直看得方光目眩神迷。
原来大炮居然能装填的这么快!他家里那几门小炮威力虽然大,可是装填十分麻烦,没个半炷香的功夫别想打响。
“弹丸装好!”
“炮口固定!”
“药包装好!”
几声短促有力的报告之后,炮手的头目把一个钩子挂在火炮的后方。
“哪里点火呀?”
方关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到点火的口子,更没看到炮焾儿。
正迷茫中,只见那炮手用力一拽,突然,砰地一下。
甲板震荡,猝不及防方关差点摔倒。
摔倒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耳中满是嗡嗡的轰鸣,目眩神迷之下,几次都没站稳。
“方公子!方公子!”
郭英笑呵呵的呼喊声中,方关甩了甩头,狠狠的拍拍耳朵,耳中才能听到声音。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郭英指着外面,“你看!”
“嘶!”
顺着郭英手指的方向望去,方关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远处是一个荒芜的小海岛,上面满是礁石林立。
可是现在,重炮轰击之下,海岛上的礁石冲天而起,化作无数碎石,飞溅到周围的海水之中。
这些礁石之坚固堪比钢铁,一炮下去荡然无存。人家说一炮能掀了庆元府的城门楼,还真不是夸大。
“哎!”方关长叹一声,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方公子下船吧!”郭英继续笑道,“既然方家有归降的心思,就别拖泥带水。早点开了城门,献上人口田地账册。”说着,郭英继续往下走,边走边道,“俺们在海上不进城,方家的地盘由已到瑞安的廖永忠将军收取,方公子请吧!”
方关丧胆游魂的上了快艇离去。
郭英又摇摇头,快步跑回船仓,“五哥,忒不痛快了,还让他投降?俺直接带人杀过去,他方国珍拿啥挡?”
“投降是皆大欢喜的事,你非得人脑子杀出狗脑子来,弄得遍地死人才高兴?”朱五横他一眼,“以后都是咱们的地盘,打烂了,还不是咱们花钱救济?你呀,学学你哥!不能只想着打仗杀人!”
“嘿嘿!”郭英挠挠头,看看左右无人,对朱五小声道,“五哥!”
“说!”朱五看他一眼,笑道,“你小子有话就说!”
“俺还没媳妇呢?”郭英低下头,“俺嫂子都有了,俺还是光棍呢!”
“出息!”朱五笑骂,“谁耽误你娶媳妇了?”说着,看看郭英,“老四,你是有看上地了?”
“嘿嘿!”郭英又是傻笑,“也不是看上,有人给俺做媒。”
“谁?”
郭英小声道,“李善长的表侄女。”
又是淮西自己人的联姻!
朱五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他手下单身的兄弟,现在都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抢着做媒,抢着嫁女。
不过,打心眼里朱五不愿意最亲近的兄弟,在淮西内部通婚。二虎的老婆是李善长的闺女,从他结婚之后,历次大战朱五都没带过二虎。
在文官的位置上已经登峰造极,何必再和武人联姻?
大伙都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乡亲,可是纠缠太深也不是好事。
“你一定要娶那个女人?”朱五看看郭英。
郭小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笑道,“俺这不是问您的意思吗?您不点头,俺哪敢答应!”
“回头我给你寻摸一个更好的!”朱五拍拍他的肩膀。
“哎,好嘞!”郭英笑了。
四十一 只有色目人的泉州
三日后,面对廖永忠的大军。
庆元府开城投降,温,台二郡也挂上了汉字大旗,于无声之中改旗易帜。
在浙东势力范围内,纵横十余年的方国珍被朱五吞并。
朱五没进城,在洪武皇帝号上设宴款待了归降的方国珍。
席上温言软语,好声好气,给方家和当地的大户人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方国珍为大汉定海伯,调任苏州守卫将军。
苏州繁华,一地的守卫将军是个肥差。朱五这是在用高官厚禄,拉拢投降的人心,也是给未来那些即将投降的人看。
但是方国珍的谨慎,还是超乎朱五的预料。不愿为官,举家迁往京城,惟愿做一富家翁。
如此识时务的人不好找,朱五大喜之下,赏赐了许多财物。并且给了方国珍之子方关,一个汉王亲卫中军副统领的虚位。
安顿好事宜之后,朱五水师再次启航,直奔泉州。
站在战舰船头,遥望海边的雄城,不禁心生感慨。
庆元府,温,台三郡,在后世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温州皮革厂倒闭啦!老板带着小姨子跑啦!”
这种都是玩笑话,这三个地方的商业,制造业,运输业都是全世界的翘楚。
以后这三地大有可为!
要是泉州等地也能兵不血刃该有多好!
但朱五也知道,不可能。
泉州的蒙元闽地平章政事燕朵不花,可是蒙元皇帝的心腹。
在朱五隔断漕运之前,泉州是蒙元朝廷重要的赋税来源地之一。
蒙元管理国家的模式相对粗狂豪放,商人们只需要交够的定额的税,就能获得朝廷的官爵,掌握实权。
泉州那些来自波斯,还有其他地方的色目人,脑袋上都是大元的官位。而他们在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不许汉人商家交税。
不许汉人商家直接向蒙元朝廷交税,这样汉人商家的头上就没有蒙元的官位。没官位就没地位,泉州,就可以任凭这些色目人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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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那贼子,来了!”
泉州港,比宫殿还辉煌的官衙中,蒙元闽地平章燕朵不花看着眼前两个棕发高鼻的色目人,咬牙说道,“他要占了泉州,咱们的好日子就都到头了!”
他眼前的两个色目人,对视一眼,皆有忧色。
两人中瘦高鹰钩鼻者,为波斯人后裔塞普丁。矮胖魁梧浓须,头缠白布的是阿里迷丁。这个人身上都是世袭的蒙元义军万户,掌控泉州港的地方武装。
闽地百姓看似柔顺,实则悍不畏死,不服朝廷管制。
从大元占据闽地开始,这些看着老实巴交,瘦小地百姓们就没停止过反抗。几乎年年都有人揭竿而起,攻打城池关隘,杀当地镇守官员。
这些造反的百姓,如同野草一样,杀了一茬又是一茬,根本杀不绝。
大元为了泉州这个财源之地,百十年来,除了刻意打压汉人海商之外,也不敢使用本地的汉人为兵,所以用的都是这些波斯人,色目人招募的武装。
从南宋以来,泉州海贸发达,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商人们蜂拥而来。阿拉伯人,波斯人,还有纯粹的白人,和纯粹的黑人。
数百年来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成为富可敌国的富豪。而且由于闽地的汉人是南人,他们这些人可以得到官府的扶持和承认,使得他们客大欺主。
泉州虽然是汉家之地,但已满城都是胡人。
大宋年间,本地人称他们为蕃人。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反过来称呼本地闽人为蕃人。而且不和当地人混居,住在他们自己建立的蕃人坊中。
而如此天下乱世,泉州的波斯,色目商人们,为了自保,更是结成联盟,把这些武装重新组织扩大,现在泉州一地的胡兵,近五万之数。
屋子里除了两个掌握胡兵的将领之外,还有许多忧心忡忡的色目商人、每个人面前的矮桌上,都摆放着精美的酒菜,但是没人有心情吃上一口。
商人都是精明的,朱五这个名字他们不陌生,他们更知道朱五不是大元。大元可以用钱摆平,朱五则是要见血。
燕朵不花看了看宴会上的众人,再次笑笑,“诸位,那朱五贼子,可不像朝廷那么好说话,他要是来了,诸位的身价富贵还是其次,吃饭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说着,他喝干金杯中血液一样的美酒,接着笑道,“再说,诸位在这泉州数百年繁衍生息,才有今日的家业,就甘愿拱手让给朱五?嘿嘿,就怕是你们双手奉上,他也不领你们的情!就算是领你们的情,可是那些被你们压制了上百年的闽人,会不会秋后算账?”
“本官听说,前几个月,朱五那贼子在金陵弄个拍卖会!拍卖的是镜子!你们兴致勃勃而去,可是连毛都没捞到一根!”
“朱五连东西都不想卖给你们,还能让你们继续做生意?”
“皆是朱五那贼占据了泉州,只怕诸位,嘿嘿!必死还惨!”
他一席话,宴席上鸦雀无声。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冷峻。
明明色目商人可以出更多的钱,可是朱五还是把镜子的经销权卖给了汉商。而且他们眼见那些平日小心奉承的汉商,在朱五的京城是何等的趾高气昂。
若真是泉州易主,他们就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可是,朱五麾下数十万大军,战舰无数,我们未必打得过呀!”众人中,一人开口说道。
这人名兀哈纳,色目商人中专卖瓷器的豪商,祖上从身毒国,跨海而来,家族定居在泉州已经七十余年。
“打不过,大家就等着死吧!”燕朵不花又满上美酒,嘿嘿冷笑道。
其实这些胡人,原本对于大元的闽地平章大人,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他们有钱有兵,朝廷要借助他们,但是现在朱五大军压境,他们只能拧成一股绳。
“打不过,不等于守不住!”
义兵万户塞普丁,摸着自己的鹰钩鼻子开口说道,“咱们有五万兵,平章大人手里还有两万朝廷兵马,加在一起七万人,守城还守不住吗?咱们手里的刀枪又不是烧火棍!”
这话一说,众人又似乎有些了底气,纷纷开口说道。
“对,先守,挫挫朱五的锐气,然后咱们再凑些钱财,他自然知难而退!”
“死守,城里有粮食有水,怕他朱五什么?”
“我家里有三百黑人奴隶,可以用来守城,吓死他们!”
“好!”燕朵不花大喜,“咱们同心协力,何愁守不住泉州!待朱五败退,本官上表大都,请皇帝给各位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不过是虚头!”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眼光都望了过去。
见说话的是个白须的老头,燕朵不花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这老头叫阿苏也,乃是泉州港内色目人中,人数最多的波斯人的商会会长,不但有钱而且在色目人中有着巨大的威望。
“那你想要什么?”燕朵不花问道。
阿苏也笑了笑,“打不过,我等也可以不用打,逃跑就是!朱五在海上,我们靠着兵马护卫,可以从陆地上逃。逃到别的地方,一样出海。损失的不过是钱财,但是命却可以保住!”
“再说,就算不逃,也未必会死。我听说那朱五不是乱杀人的人,大不了,我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燕朵不花攥紧金杯,“阿苏也,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阿苏也捋了下胡子,缓缓开口,“泉州是我们这些商人,几代人的辛苦才有今天的繁华!可是无论是本地人,还是你们朝廷的官员,其实心里都没当我们是自己人,对吧!”
“你是不得已才用我们,用我们防备闽人,用我们收税,是吧!”
“既然我们不算你的自己人,何必跟你一块拼命呢?”
燕朵不花几乎咬碎了牙齿,“您继续说!”
“既然这个泉州是我们建设出来的,我们想要的就很简单!”
阿苏也看着燕朵不花微笑,“我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色目人的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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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泉州波斯,色目人胡兵作乱,持续十年之久。
他们不服从元朝,以泉州为基地,向四面扩张。
后来是元朝的燕只不花平定了闽地波斯人作乱。
再后来,闵地三忠之一的陈友定,彻底将他们消灭。
这个情节是小说情节,大家千万不可当真。
四十二 泉州乱
色目人的泉州?
燕朵不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只有色目人的泉州!
那就是说,你们这些色目人要把泉州这片土地,变成你们自己的!
国中之国,独立王国。
“现在的泉州就不是你们的吗?”燕朵不花强忍怒意,笑道。
阿苏也摇头,“不是,哪怕我们在这居住了几百年人,我们也知道,这里是闽人的泉州,是大元的泉州,不是我们的!”
说着,阿苏也拿起一块奶酪,“我们始终是外人。”
“没人拿你们当外人,你们现在说话行事文字语言和我们不是一样地吗?”燕朵不花笑着,手却暗暗攥成拳头。
“平章大人在装傻!”阿苏也笑道,我们从小也读汉人的书,懂汉人的道理。他们眼中的自己人,可以不是同族,但一定要融入他们文化,和他们一样祭拜祖先,敬畏天地。”
说到这,阿苏也又笑了笑,“我们看着相像,可是从根子上就是不同的人。我们有自己的文明,我想要我们色目的文明,在泉州这片土地上,取缔闽人的文明。”
“难道您不明白吗?想要我们流血,就要给我们补偿,我们可以听从大元的号令,但是泉州只能是色目人的泉州。这里的主宰,是波斯人,是阿伯人,是白人,是你们嘴里的胡人,蕃人!”
“老匹夫!”
燕朵不花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把泉州变成他们色目人的化外之地。
泉州成了你们的泉州,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是你们的人,那我们这些黑头发的人,去哪里?
要是敢答应你,我燕朵不花就是大元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是历史的罪人。
可是此刻,为了让这些色目波斯商人,武装和自己站在一块儿。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燕朵不花笑了笑,开口道,“这事好说,只要打走朱五,一切好商量!”
阿苏也微微低头,表示尊敬,“我相信大人您是信守承诺的人!我们手里五万人,大人只有两万人,若是真打走了朱五,我们也不怕大人反悔!”
燕朵不花几欲拔刀,当场宰了他,可是只能满脸假笑。
“城池最大的敌人不在外,而在内!”阿苏也继续说到,“我听说,城内很多人都和朱五有暗中的来往!”
“谁?”燕朵不花问道。
“当然是那些汉人海商!”阿苏爷端期一碗奶茶,“而且我听说,他妻子的母族也在城里!”
“蒲家!”燕朵不花冷笑。
蒲家和其他色目人家族不同,他们虽然祖上是色目人,但是百年来不断和汉人通婚,相比较这些纯粹的色目人,他们更像是汉人。
所以无论在色目人中,还是汉人中,他们蒲家都说得上话。而且因为他们祖上的功绩,朝廷对他家也是另眼相看。
“你的意思?”燕朵不花问道。
“危险,总是要扼杀在萌芽里地!”阿苏也笑道。
燕朵不花也笑了。
“他娘地,等打跑了朱五,老子非要在闽地招募汉人武装,把你们这些色目人,一个不留全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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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泉州港,充满了异域风情。
就像是露着丰满肚皮蒙着面纱的舞女,带给人无限的遐想和视觉冲击。
城内闽人饭馆,书院,商铺人流如织。
那些波斯人,色目人居住的蕃人坊里也是热闹非凡。
这就是这片土地的伟大,伟大的包容。
东方和西方的文化在这里交融,碰撞,百花开放。
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是何样的语言,文字,饮食,礼节,都能在片土地上得到绽放。
两种文化不断交融,不断吸收,渐渐的相互之间都带着对方的影子。
但只是像而已。
西方文化没有的东方的魅力,他们所有的美好都是为了包裹两种东西,贪婪和野心。
“快点!快点!”
几声呼喊打破了城中的欢愉,一对对武装到牙齿的波斯兵冲进了大街小巷。
“踹开!”
砰的一下,陈家绸缎商行的门板被踹开,无数波斯兵冲了进去。
陈家绸缎商行,隶属于泉州海商陈家,也是当地的百年望族,在汉商中颇有威望和人脉。
“干什么?”商行中几个年轻的伙计拿起木凳,扁担等堵了上来。
“杀了!”带队的波斯军官一声令下,年轻的伙计在血光中变成了尸体。
鲜血飞溅到处都是,溅到上好的黄花梨家具上,飞溅到高大的柜台上,飞溅到贴着墙纸的墙壁上,飞溅到那些华丽的绸缎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绸缎行里地人呆住了。
但是没有被吓住。
“进来就杀人,干累娘!抄家伙!”
“等等!”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制止住要拼命的伙计们。
陈家绸缎行的掌柜的,陈氏家族的二当家站出来,看着那些豪横的波斯兵,“什么事?”
“义兵万户塞普丁大人请您去做客!”波斯军官狰狞的笑笑,“带走!”
“谁敢!”
陈家伙计们又和波斯兵僵持在一起,眼看又要出人命。
“别动!”
陈氏二当家冷笑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泉州不是你们色目人的地方,你们做不到只手遮天!我跟你们去,看你们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场景在城中不断上演,许多出名的商人都被波斯义兵带走。没多久,这些消息传遍全城,人心惶惶。
就在这些商人的家里惶恐之时,传来官府的命令,“汉人海商之家,交出护卫保镖精壮门仆,否则以造反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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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早做决断吧!”
遵化坊中,蒲家大宅里,几个年轻人围着蒲家的家主蒲崇谟说道。
“波斯兵满城抓人,凡是有点地位的都给抓起来了!”
“衙门里咱们的人说,阿里迷丁手下五百人正奔咱们而来!”
蒲崇谟此刻有些六神无主,不敢置信道,“这么搞人心不要了?他们,他们怎么敢对咱们蒲家动手?”
“叔叔!”一个年轻人焦急地说到,“衙门里传来的消息,汉王的大军要打来了,浙东的方国珍都投降了!他要打泉州,咱们蒲家可是和汉王有亲,官府不抓咱们才怪!”
“要抓早就抓了!”蒲崇谟沉思道,“是有人浑水摸鱼,要把咱们一网打尽!”
说着,蒲崇谟咬牙道,“府里的东西不要了,带着家眷赶到码头的货场,把咱们在城里的人集合起来,让乡下的私兵也组织起来,准备进城!”
“拼命的时候到了,平日那些波斯人就眼红咱们的生意。现在官府和他们站到了一起,咱们家危在旦夕。”
“汉王大军前来,他们把咱们蒲家归为汉商一列,就是没想给咱们活路。官府疯了,那些色目人也疯了!”
砰,就在他说话之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一个护卫飞快的跑过来,“老爷,波斯兵冲咱们家来啦!”
“抄刀子跟我上,其他人护卫老爷和夫人们先走!”
一个护卫头目拎着兵器带人冲了出去。
顷刻间,前院就满是喊杀声。
泉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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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大家元旦快乐。
小二需要月票,给力一点,杀呀。
四十三 你算什么人?
绑架变成了抢劫,变成了劫掠,变成了流血。
泉州港中不知谁人放火,开始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街道上蔓延,而后几处宅院冒起了冲天的血光。
无辜的百姓躲在家里,无助的看着耀武扬威的波斯胡兵抓人,抢劫。老人们把带着浓浓恨意,握着拳头的年轻人连打带拉拽进屋里,随后门窗紧闭。
到处都是兵,一队队冲向城墙开始准备防御。码头上可以停靠大船的船坞水港,被波斯兵用砸穿的沉船堵死。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那些只要不是色目人的豪商,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抓起来,控制在大牢之中。
渐渐地火光越来越大,遵化放蒲氏一族的宅院全变成了火海。
火光中不断有护院和年轻的伙计倒下,狰狞的波斯在大火中,搜寻中值钱的宝贝。
“家主,咱们地人集合起来了!”
城东蒲家的货仓外,一个拎着马刀,桀骜的独眼汉子对蒲崇谟说道。
“多少人?”蒲崇谟浑身狼狈,带着家眷一路狂奔而来,让他养尊处优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独眼汉子说道,“连伙计带咱们在城里的私军三千多人!”说着,他顿了顿,“城门关死了,咱们在乡下的人进不来。”
“他娘地!”蒲崇谟咬牙骂道。
他蒲家不是任人拿捏的泥菩萨,在泉州一地也有两万人的私兵,可是这些兵都在城外,事出突然现在竟然进不来。
大意了,蒲家在泉州执商界牛耳百年,又和朝廷交好,以为没人会动他们。却没想到,人家不是不动,而是动起来就不给他们机会。
“家主,我们护着您出城!”独眼汉子说道,“出了城就好办了!”
“出城!”蒲崇谟冷笑,“只要出了城,今日咱们蒲家损失的东西,来日百倍拿回来!”
可就在此时无数的马蹄声轰然响起,仿佛无数的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货场外,宽阔的长街,穿着铁甲拿着长矛的波斯兵小跑着出现,还有数不清的骑兵,骑着战马在货场周围耀武扬威。
“莫走了蒲崇谟!”波斯兵举着兵器大喊。
伴随的,还有其他波斯兵口中,谁也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叽里呱啦的乱叫。
“家主快走!”独眼汉子喊道。
“走不了了!”蒲崇谟冷笑一下,“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吗?人家根本就算计好了,咱们没路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货舱中的人,笑道,“不过他们想抓我,也没那么容易!”
蒲家在城里仓促之下还能组织起几千人,说明家族有着莫大的能量,几百年的传承不是一句空话。
这些伙计,护卫保镖都是世代跟着蒲家的忠心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蒲老爷!”
泉州港义兵万户,阿里迷丁出现在波斯兵的阵中,在马上大喊。
“阿苏也长老和燕朵不花大人,请您去衙门做客!”阿里迷丁大声道,“您,别不识抬举!”
“阿里迷丁!”蒲崇谟在货舱里大骂,“你这只白眼狼,没有我蒲家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吗?这些年,我蒲家给你们使了多少银子,今天你居然反咬给你饭吃的人!”
“呵呵!”阿里迷丁笑笑,“蒲老爷,还请您留点体面,别和乡野妇人一样,撒泼打滚!”
蒲崇谟冷笑,“体面?你也知道体面二字?没有我蒲家在泉州港,你们这些人哪里来的体面?没有蒲家,你们不过是不入流的胡人,蕃人!到现在,你们居然连自己都想害!”
“……%¥#!”
对面的阿里迷丁忽然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明白的话。
蒲崇谟隐约知道那是波斯语,但说的什么却是一头雾水。
“说人话!”蒲崇谟大骂。
阿里迷丁又笑起来,“您看,你说和我们是自己人,可是您连祖宗的母语都不会了,还算自己人吗?”说着,阿里迷丁眯着眼睛,“您说和我们是自己人,怎么不见您信我们的神?您说是我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和闽人通婚?您说是自己人,那为什么两边讨好,左右逢源?”
一连串的质问,让蒲崇谟愣住了。
蒲家到底算什么人?
他们家的祖上是色目人,可百十年来,为了融入这片土地,他们也渐渐变成了汉人。
可他们又不是汉人,因为他们和色目人,有着许多共同的东西。
蒲家是两面派,只要有利益他们可是任何一种人。
正是因为这样,蒲家在泉州港可以用色目人压制汉人,又可以用汉人平衡色目人。
但是现在,在危机来临的时候,蒲崇谟愕然发现,自己的家族到底算什么没人?
什么都不算!
无论是色目人还是汉人,都不会当他们是自己人。
这两种人都和他们家族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关系,他们蒲家这百十年来,在这泉州港内,积攒下来的只有钱,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
亲人........
蒲崇谟脑中抓住了什么。
大声喊道,“汉王大军就要来了,我的外甥女是汉王的王妃,你们现在抓我,等汉王大军进城,会把你们千刀万剐!”
“这正是要抓您的目的!”阿里迷丁笑道,“如果朱五真的在乎您,我们就跟他说,他要攻城,就把您全家都杀掉!如果他不在乎您..........您最好祈祷,他在乎您!”
汉王会在乎蒲家吗?
蒲崇谟脑中闪出巨大的问号,随后这种句号变成了否定。
汉王朱五一点不在乎蒲家,多少次蒲家想认这们亲戚,朱五都拒之门外。蒲家拼命的巴结朱五,要什么送什么。船匠,图纸,水手,海图。
可是人家朱五连句谢字都没有,有好处从没想过蒲家。
甚至有人和蒲崇谟说过,汉王讨厌你们蒲家。
至于为什么讨厌?那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祖宗作孽,报应到了子孙身上。
百十年前,自己的祖先为了讨好战无不胜的大元。在泉州设下鸿门宴,杀了大宋赵氏几千皇族大臣。
朱五反地就是大元,对蒲家这个给大元立下汗马功劳的世家,不讨厌才怪!连攻泉州这么大的事,朱五都没送信来,这是根本没在乎他们蒲家的死活。
“蒲老爷,别再不识抬举了!”阿里迷丁在外大喊,“出来吧!”
出去?
朱五虽然讨厌他们蒲家,但未见得要他们蒲家死。
现在若是出去,蒲氏一族在泉州港就全完了。
生意,家业,人口,财富,都将落入别人的手里。
蒲家到最后即便能活下来,也是屈辱的活着。
想到此处,蒲崇谟身体中祖先那股狠劲焕发出来。
看看身边的族人,伙计们,冷冷一笑,拿起一把刀。
“想抓我,有种就来!”
“给脸不要脸!”阿里迷丁呸了一声,“冲进去,杀光他们!”
蒲家的护卫头目,桀骜的独眼汉子大喊,“准备弓箭,保护家主!”
话音落下,只见蒲崇谟拉住独眼汉子。
小声正色道,“老七,我蒲家带你不薄,现在我有事求你!”
独眼老七回道,“家主说就是,老七这条命就是蒲家的!”
“如果挡不住,别管我。带着族里的男孩逃出去!”蒲崇谟冷冷道,“逃之前,把所有女人都杀了!”
四十四 潜伏
泉州港,杀声震天。
蒲家的族人和伙计护卫,在货场死死的抵御着波斯兵的进攻。
喊杀声,嚎叫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狗咬狗!
这是那些汉商们地心里话,他们每年都要给蒲家组织的商会,交大量的会费。不交,蒲家就会让波斯人刁难他们,让他们寸步难行。
而那些色目人,看着遵化坊的火光,听着货仓传来的喊杀声,则是在想。该怎么瓜分蒲家在泉州港的生意。
蒲家真是招人恨,招人嫉妒。
泉州港位置最好的货仓,最好的船港,最大的货船都在他蒲家手里。色目的商人们,无论是储存货物,还是批发货物,运输货物,都离不开他蒲家。
若是不合作,就赚不到钱。
蒲家,真是可恨!
垄断,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那边是杀声,这边城里的抓捕汉人豪商还在持续。
汉商只信任自己人,他们的家中有护卫有伙计有亲族,都是世世代代在一起的人,从来没有外人。一个年轻人,要在他们货栈里做上几年的学徒,证明了忠诚可靠,才会被提拔为伙计。
伙计之上是大伙计,然后是管事的,再然后是掌柜的。
可以说这些汉商的商行,其实就是一个没有血缘,但是团结坚韧忠心不二的家庭。
想想他们这种水泼不进的团结,色目人就恨得牙根痒痒。也正是因为这种团结,色目人才怕他们在城内带人作乱,给朱五当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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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这边!”
“阿巴斯,去那边看看!”
“乌利泰,去房子里看看!”
外面满是嘈杂的脚步,泉州港汉商中的头面人物,陈家家主躲在地下室里,一声不敢出。
他的弟弟已经被人抓走了,现在这些人来抓他了。
“等汉王大军进城,剐了你们这群王八操地!”
陈家主双手合十,念地不是佛,而是朱五。
哗啦。
清晰的脆裂声音在地下室上面传来。
声音响起,地下室中的陈家主和几个大伙计,都是一脸肉痛。
“镜子!这里有镜子!”
上面传来波斯兵惊喜的喊声,紧接着噪杂的脚步变得更加局促。
再然后传来谁也听不明白的波斯语,可是听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像是在互相责骂,推搡。
镜子!那是比黄金还值钱的镜子!
陈家的货柜上存放着从朱五哪里运来,准备销往海外的镜子。
当第一次镜子运达泉州港的那一天,全城的色目人,眼睛都红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镜子,而是没见过这么清晰的镜子。
色目人贪婪的眼神,让陈家家主永生难忘的同时,也产生深深的自豪。
镜子,是我们汉人造出来的!
你们这些色目狗,不配用!
“拿吧!拿吧!”
听着头上搬动货物的声音,陈家家主的脸上泛起冷笑,“现在怎么拿的,等汉王大军进城,你们怎么给老子拿回来,翻倍!”
渐渐的声音消失了,心满意足的波斯兵怪叫着走远。
“家主,我出去看看?”一个胆子大的大伙计笑声说道。
“小心.........”陈家家主话音未落,又赶紧开口,“别动!”
咚,咚,咚!
头上,又传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
地下室的中的人屏住呼吸,盯着入口。
几个伙计,无声地拽出了腰间的短刀。
“干你娘!敢进来就博命!”
闽地人看着温和,实则野性,不然如何在这远古至今别人眼中的蛮荒之地的繁衍生息。
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闽地多山,为了生活一代代闽人要出海和老天博命,要带着族人艰难的行商。他们地坚韧,他们的刚烈,在蒙元统治者的眼里,就是刁民。
冷汗慢慢落下,众人眼神紧张。
“陈老爷在吗?”
忽然传来一个北人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却有着莫大的魔力,地下室的人都长出一口气。
“开门!”陈家主说到。
吱嘎一声,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众人眼前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陈家主像是见到的亲人一样,哭道,“朱将军给咱们报仇哇!”
来人是朱五安排在泉州港内的伏兵首领,朱五汉王亲军统领朱二二。
朱二二流民出身,跟随朱五在濠州起兵。他本来的姓氏没人知道,从他认识朱五那天开始就是改姓了朱。
朱二二身材壮硕,看着好似寻常农家的后生,可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血。
“陈老爷跟我们走!”朱二二也不多言,“去兄弟们那带着安全,等汉王大军一到,嘿嘿,不只是给你报仇那么简单!”
当初拍卖会上,陈家主都朱五表示了投诚之意。朱五便化整为零派来了一千伏兵,由陈家安顿在泉州城内。
“好好好,走走!”陈家家主脑门上都是冷汗。
胆大的伙计在门口望了望,“家主,街上没人!”
一行人出门,街角几个汉子无声的护卫在两边,还有人在前面探路。
慢慢的一行人走街串巷,来到一处粮仓。
粮仓里此刻全是人,手里摆弄着陈家家主从未见过的兵器。
他虽没见过,但是看着亮闪闪地,一看就是杀人的利器。
“头!啥时候动手?”朱二二刚进来,一个汉子就咧嘴笑问,“兄弟们等了这么多天,骨头都酥了!”
“快了!”朱二二板着脸,“等着就是!”说着,对兄弟们说道,“吃饭的家伙都收拾利索了,别他妈到时候掉链子!”
这一千人都是朱五的汉王亲军,身上配的除了长刀之外,还有燧发枪火铳掌心雷。泉州港的底层波斯官吏贪污成风,在陈家的银钱贿赂之下,根本没有检查过进城的货物。
几门霰弹炮也夹杂在货物中,悄悄进了城。
这一千人,如果突然暴起,他们起到的作用将超过一万人。
朱五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和这些浑身杀气的汉子在一块,陈家主安心许多。
但随即想到什么,马上拉住朱二二,开口道,“朱将军,在下的弟弟被波斯兵抓去了...........”
“陈老爷放心,衙门里有俺们的眼线,现在那些被抓的老爷们暂时无性命之忧。”朱二二笑笑,残酷地笑笑,“等汉王进城,谁抓您弟弟,俺就把谁手剁下来给您下酒!”
此时,外面又有人进来。
来人一身闽人打扮,说地也是闽人口音。
直接走到朱二二身边,小声道,“蒲家完了!”
“全死了?咱们倒省事了!”朱二二想想,忽然一笑,“本来还想来个灯下黑呢,他娘地那些色目人倒是帮了大忙!”
“没死!蒲家的家主,还有蒲家的男丁都被阿里迷丁抓住了!”来人继续说道,“听说,是等汉王大军来时,放在城墙上,让汉王投鼠忌器!”
“扯他娘的骚!”朱二二又笑笑,笑起来带着狰狞,“几万人大军来了泉州,靠几个蒲家人就能劝退?燕朵不花脑子让狗日了!”
说着,朱二二看看粮仓里的众人,大声说道,“哨子放出去,严加戒备,准备好家伙,等汉王的旗号!”
四十五 他会把你们杀光
“五哥,泉州港到了!”
天色蒙蒙亮之时,朱五被郭英叫醒。
用冷水擦了擦脸,披上披风,朱五走到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泉州城。
一路而来,沿海那些还在元军手中的城池,根本没有派兵出来拦截。
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汉军浩大的船队在海面上让人望而生畏,各地的官吏都在求神拜佛,朱五不要攻击他们,谁敢多管闲事。
阵阵海风吹过,咸腥的海风吹动了朱五的披风,风有些冷,可是他依然笔直的站着。
慢慢从亲兵的手里接过一个长筒的鹰眼,注视前方。
前方,就是几百年来,这世界上最繁华的泉州港。
纸张,丝绸,茶叶,瓷器,还有各种华夏大地上的工艺品,从这个港口出发,销往世界各地,让世界上的人,陷入疯狂的痴迷。
在众多万里之外的异域人描述中,这座城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它的繁华和富足,甚至可以称作为上帝之城。
在这里,只要勤劳,就不会饿死。
在这里,只要精明,就会有作为。
在这里,只要勇敢,就会打出一片天地。
这里的人,不会排外,更没有排斥。
他们是包容的,他们的温和的,他们是友好的。
在这里,你可以信仰任何神明,可以说任何语言,可以吃任何食物。
在这里,没有人,是别人的奴隶。
这里,就是文明。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的古代史,其实是一部血淋淋的退步史!”朱五喃喃自语,“不是西方越来越好,而是我们越来越差!”
郭英挠挠头,“五哥,你说啥?”
朱五笑了下,看着远方的城池,“没啥!”
渐渐的海边的泉州港近了,首先触入眼帘的,不是城墙,而是高耸如云白色建筑的圆顶,有点像剥了皮的洋葱。
再然后视线中是密密麻麻的桅杆,还有数不清的商船。
但是此刻,这些商船没有在海上行驶,而是扭扭歪歪的倒在停泊的港口和船坞之中。有的干脆露出了满是贝壳生物的船体,有的庞大的身躯已经四分五裂。
“哼!”朱五冷哼了下,“为了不让咱们登陆,他们也是煞费苦心,把港口都堵死了!”
泉州港虽然依海而建,但是离着海边很远很远。
有海商的地方就有海盗,为了抵御敌人,泉州港除了是一座港口城池,还是一座军事堡垒。
城墙下笔直的大路通往岸边,那里一排排都是商人的货仓,各种商铺,和商业设施。
现在,放眼望去,那里去多拖家带口,拿着家里金银细软的人,正蜂拥的涌向泉州那紧闭的大门。
“主公!”身后,水师千户俞通海上来说道,“城墙太远,咱们的炮打不到!”
“那就登陆!”朱五放下鹰眼,裹紧身上的披风,“攻城!”
“诺!”
郭英和俞通海同时应道。
“各船的兄弟准备,登陆!”
~~~~
“朱贼来了!”
城墙上燕朵不花看着海面上一望无垠,且巨大壮观的船队,恨恨地说道。
“港口堵死了,他们只能登陆!”波斯义兵万户塞普丁在边上说道,“只要他们登陆,他们就就箭靶子!”
“那还等什么?”燕朵不花伸出猩红的舌头笑笑,“杀了他们!”
汉军水师巨大的战船在海面上停稳,紧闭的泉州城门忽然打开,无数弓箭手,推着床弩的波斯兵从里面出来,在岸边用手中的武器,瞄准了汉军要登陆的必经之路。
“呀,你还出来了?”朱五在鹰眼中看到这一幕笑了,“他们怕不是以为咱们会直挺挺的下船,然后等着他们射箭吧!”说着,朱五放下鹰眼,指着堵塞的港口,“把那些船轰碎了,给工兵砸出一条道出来!”
“诺!”身后的水军将领应了一声,“传令,各船各炮准备,目标港口沉船!”
嘎嘎嘎,海面上让人牙疼的摩擦声响起。
从洪武皇帝号开始,大都号,定远号,和州号,还有其他炮舰,打开了炮口的遮拦板。
船上拿着鹰眼的瞭望手飞快的计算着从海面到港口的距离,并且通过旗语报给下面的炮手指挥官。
随后,火炮开始调正炮口,装填,复位,等待击发。
“老四你看,波斯人!”船头,朱五把鹰眼递给了郭英。
郭英拿过来,在鹰眼中看到了岸边那些躲在掩体后面的泉州兵,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还真是和咱们长地不一样?他娘地他们头发咋是卷地,跟俺下鸟毛似的!可是俺地毛是黑的,他们那是什么几把色?”
“粗鲁!”朱五笑骂,“还不许人家卷毛?既然你郭四爷看着不顺眼,那就请您郭四爷受累,给他们捋直溜了!”
“费那个事呢!”郭英笑道,“直接砍了脑袋多省心!”
“你郭四爷主攻,你说了算!”朱五笑容收敛,回头大吼,“开炮!”
~~~~
轰轰轰轰!
砰砰砰砰!
海面浪潮涌动,天地间顿时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从四十二斤最大口径的重炮,到只有九斤的小炮,齐声开火。
霎那间海天变色,山崩地裂。
轰鸣声不断响起,无数燃烧的弹丸砸向港口那些沉船。
爆炸声中,林立的桅杆像筷子一样被猛烈的折断。
巨大的船身上木头飞溅,飞溅的木头飞上天空,然后旋转着落下,或是落入海水中,或是飞向岸边。
对于汉军水师的炮手来说,那些半截身子露出水面的沉船,就是固定的靶子,一轮火炮齐射之后,林立的桅杆中,一条坑洼的通道露了出来。
显然这条通道不能让人满意,船上的炮手在军官的催出下,清理炮膛继续装填。
轰轰轰!
又是一轮齐射开始,这一次火炮调正的炮口,把弹道瞄准在那些岸边掩体后的波斯兵身上。
那些拿着弓箭,推着床弩的波斯兵早在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已经砂傻眼。他们或是生在此地的色目人,或是飘洋过海被招募来武士,可是无论是谁,都没见过这样的战争。
砰砰砰!
几发炮弹直接砸在了码头上,床弩边的波斯兵人群中。
惨叫都没一个,翻滚的炮弹直接把残肢断臂带上天。
“炮口延伸三!”
究竟训练的水师军官们,明显不满意这样的效果,骂骂咧咧的开始调整。
那些躲在岸边沉船和围栏背后的波斯兵,已经陷入慌乱。
“天神在上!那是什么?”
泉州城头上,塞普丁看着浓烟中喷射火舌的战舰,目瞪口呆。
燕朵不花咬牙切齿,“朱贼的火炮!”
“这还怎么打?”塞普丁忽然大喊,“岸边阻击不了,只能放朱五上岸,他们上岸后把那火炮运上来,泉州城守不了多久!大人,您从没说过朱五的火炮这么厉害!”
“不厉害本官还用的着你们!”燕朵不花冷笑着嘶吼,“朱五要是好打,本官都不正眼看你们!”
“你.......”塞普丁愣愣的看着燕朵不花,“你早就知道朱五的火炮厉害,你是要拉着我们波斯人,和你一起死!”
轰轰轰!
又是一阵炮声,岸边掩体后的波斯兵开始仓皇的后撤。
燕朵不花冷笑,“守住了就不用死!”
“我们不打,也不一定死!”塞普丁冷冷盯着对方。
“呵呵,不打?投降!”燕朵不花咧嘴笑道,“是不是要拿了本官,跟朱五请罪?你们这些色目人,几百年了,就会这一个手段!”
赛普丁看着燕朵不花没说话,但是眼神的含义很明显。
城头上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燕朵不花的护卫抽出兵器,护在他身前。
塞普丁的波斯武士,在等他下令。
“别动!”燕朵不花笑着推开自己的亲兵,走到塞普丁面前和他脸对脸,眼对眼,清冷地说到,“就算你有这个心,现在也晚了!”
说着,看看海面上的战船,像个疯子一样的大笑,“你信不信,就凭你们这几天在城里抢劫汉人,朱五就会把你们都杀了,都杀光!”
赛普丁的目光狠狠地从燕朵不花脸上挪开,回头大叫,“把蒲家人带到城墙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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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看着岸边四处奔逃的波斯兵,朱五撇嘴。
“看来老爷兵是有基因的!都白长这么大个子!”放下鹰眼,朱五继续命令,“再轰一轮,掩护工兵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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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各种求。
四十六 你吓唬我?
砰!咚!
泉州港外的海港中,铺天盖地的爆炸声还在持续。
岸边那些弓箭手在汉军炮火之下早就狼狈的逃回城里,海面上传来的爆炸声,让城头的守军惊恐地捂住耳朵,蹲在城墙后面,求神拜佛。
偶尔有胆子大的士卒,伸长了脖子探出头去,但马上就被海面上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宛若化石一动不动。
海面上汉军的工兵正在作业,尽管几轮炮火之后,通往泉州的海港中,那些沉船被炸碎不少,但还依然不利于大军登陆。
汉军的工兵们在那些沉船的船体上捆绑上炸药,实施爆破,爆炸声中漫天的碎木如同雨水一样落下,海面上漂浮的全都是大船的残骸。
随后又有工兵船把那些稍大的残骸拖开,然后工兵的浮桥船不住的靠岸,在工兵们辛勤的忙碌下,几条浮桥通道,很快延伸到岸边。
“天黑前能铺好!”洪武皇帝号船头,郭英站在朱五身边说道,“铺好了俺让弟兄们登陆,今晚上就在泉州城下扎营!”
朱五始终用鹰眼望着远处的城池,说道,“要注意警戒,小心狗急跳墙,城里的人晚上冲出来,构筑好外围防线。”
说着,话音顿了顿,拿着鹰眼仔细对着城门方向看起来,“来人了?”
泉州港派人出来了,一队色目人举着白旗从城门出来,站在岸边冲着海上的汉军摆手大喊。看打扮,他们中有军人,也有衣着华丽像是官员的人。
“呵呵!”朱五放下鹰眼笑道,“带过来!”
汉军的小船在残破的沉船中穿行,接到了那群色目人,然后朝着洪武皇帝号而去。
坐在汉军船上的色目人,看着巨大恢弘的洪武皇帝号,眼神中陷入了痴迷,嘴里默默念着天神。
随后,这些色目人,在甲板上见到了正在悠闲地和郭英喝着热茶的朱五。
朱五不难辨认,甲板上他是唯一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的人。而且他身后的侍卫们,已经用凌厉的目光告诉别人,坐在这的,就是汉王朱五。
领头的色目人按照汉人的规矩,恭敬的下拜,谦卑的开口,“见过汉王殿下!”
有他带头,那些色目人全都跪伏于甲板上。
“你是谁?”朱五喝着热茶问道。
“小人叫阿里亚,是泉州港的税官!”
泉州蕃汉杂居,规矩和内地颇有不同,别小看这个税官,在泉州港这可是个不小的官。
大元的税收都是定额税,每船按货物交多少之外,一概不问。而他们又不相信汉人,所以只能选择这些精明的色目人。
当傻子选择了精明人,肯定要挨坑。从大元建国开始,税收把持在色目人手中,商人该交的一分不少,而朝廷的却从来没多过,色目的税官从上到下,赚得盆满钵满。
庞大泉州港在收税上需要巨大的人力,那些游走在商船只见带着兵丁清查货物的都是税吏,他们名义上是朝廷的雇佣,实则是这位税官的私人下属。
税官听起来不威风,但在是泉州港却是一位实权人物。
见朱五不说话,只是用戏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阿里亚心中越发忐忑,根本不敢起身。
“你打着白旗来,是要投降吗?”朱五笑问,“投降应该是泉州港的闽地平章出来呀?”
阿里亚犹豫片刻,抬起头看看朱五,咬牙说道,“请汉王恕罪,小人来和谈的!”
“呵!”
“哈哈哈哈哈!”
他话音落下,朱五身边的郭英忍不住笑出声。
这笑声仿佛会传染一样,朱五还有朱五身后的侍卫们都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
“和谈?”朱五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玩味的说道,“你们有本钱吗?”
“有,我们有钱!”
阿里亚以为抓住了朱五话中的要点,大声说道,“汉王殿下,我们有钱,我们给您钱!”
说到钱,阿里亚的条理顿时变得清晰,“城中色目商会商议过了,只要您能退兵,泉州港的商人们愿意献出白银一千万!”
“一千万!”
“啧啧,还真是天价!”
朱五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都说色目人是既精又抠,精没看到,抠倒是见识了。
当初苏州投降,那些豪商世族都献了快这么多!
诺大的泉州城,这些百年身价的色目豪商居然只出这么点?打发要饭的!
在色目人的眼里,和谈也是生意。
做生意没有一口价的道理,价码要一次次的推出来才能达到大的效果。
可是他们错了,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安逸的生活了百年,没有学到该学的东西。
他们没有资格,也没有价值和朱五和谈,即便是谈,他们要谈的也是买命钱,而不是生意。
把任何事都当成生意,就是要钱不要命。
或许泉州港的色目商会还想着,无论给了多少钱,只要朱五退兵他们都能在汉商那里找回来。
他们陷入了误区,所以越走越错。
见到朱五的笑容,阿里亚明白这个价码不足以打动朱五,于是继续说道。
“汗王殿下,除了这一千万之外,每年泉州港的商会还会向您献上银三百万,丝绸两万匹!”
朱五端着茶碗,眨眨眼,“没了?”
“有!”阿里亚拿出最后的价码,“泉州港可以纳入汗王殿下的领土范围,竖立大汉的旗帜和元国不相往来。每年要交给元国的定额商税,都交给您!”
说着,看了看朱五,小声道,“只要,只要您退兵,保证泉州港不变....”
“那就说,泉州港还是要你们说了算?”
朱五放下茶碗,又翘起二郎腿,笑着说道,“不过这个价码倒是够动人的!啧啧,打仗要死人,不死人就能拿着这么多钱!”
说着,朱五站起来,转身看着海面上忙碌的工兵,“这条洪武号,不算配套,光是造价就花费银元一百六十八万,每年的维护费用高达一成!你说的钱,够我造多少船?”
“只要汉王您开恩退兵,泉州港的色目人世世代代为您效力犬马之劳!”
“当初蒙元来地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地吧?”朱五满脸不屑冷笑,“可能,在更早的时候,你们为了能在泉州港生根发芽,和大宋也是这么说的!”
朱五话中的含义,让阿里亚不寒而栗,继续叩首,恳求道,“请汉王相信我们,我们可以对神发誓,绝无二心........”
“神?谁?观音菩萨?”朱五继续冷笑,“你地神,在老子这不灵!”
“我们可以多给钱,汉王您说个数字,我们就是倾家荡产........”
“够了!”朱五忽然大喝一声,打断阿里亚。
他的声音虽大,但是脸上却看不出怒意,回头的时候还带着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阿里亚等人的眼里,却是无比的阴寒。
只见朱五指着远处的泉州港,笑容满满地说道,“你的钱?你们地钱?等我打下了泉州港,你们的钱都是我的钱,我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你现在拿我地钱,跟我讨价还价,你们也太精了!”
看着朱五的笑容,阿里亚脑中忽然想起学过的一个词。
与虎谋皮!
又想起一句话。
自取其辱。
再想起一句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过,他不甘心,就像泉州港里所有色目人一样,他们不甘心他们建设了几百年的海港落入别人的手里。
于是他看着朱五,鼓起心中最后的勇气。
“汉王殿下,您妻子的舅舅一家,在我们手中!如果您执意攻城......”
“呵!”不等他说话,朱五笑了起来,“吓唬我?”
四十七 一夜?骗你地。
“吓唬我?呵呵,哈哈!”
朱五对身边人笑道,“多少年都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无论是郭英还是众侍卫,都冷冰冰地笑看阿里亚,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小人怎敢吓唬您!小人知道你们汉人注重亲情,所以小人求您..........”
“没用的!”朱五眯着眼睛,看着阿里亚,缓缓说道,“我连钱的面子都不给,还用得着在乎人吗?再说,他和我算什么亲?”
“你若一定要攻城,我们只有反抗。汉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手下的兵,也都是人阿!”
“那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投降呢?我又不会乱杀人?我占了泉州港,你们一样做生意!”朱五逗弄着阿里亚,“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最近翻看史书,当初蒙古大军西征的时候,你们那些什么国王,哈里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结果被蒙古人抓住,用华丽的毯子裹起来,然后活活用马踩死!”
说着,朱五再次泛起冷笑,“哦,我知道了!你们不想投降,是因为你们觉得,泉州港是你们的?呵呵,我们的土地上,你们这些外人,居然有这种想法,谁给你们的勇气?”
“汉王殿下,我们世代生活在泉州港,我们建设这里.....”
噌,朱五不耐烦的时候,郭英站了起来,绷着脸大踏步走过去。
阿丽亚惊恐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郭英拽出了短刀,给了他答案。
“两国......”阿里亚惊恐地大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郭英一愣,随后大怒。
“你他娘地,你算哪门子国?老子本想割一绺你地卷毛,吓唬吓唬你。你他娘的居然敢这么说,看老子不宰了你!”
说着,一刀干脆地扎进了阿里亚的脖颈。
然后大手抓着阿里亚的脑袋,把他按倒在地,手中的短刀在脖颈之间吱嘎吱嘎的旋转。
扑通,无头的尸体落在甲板上,殷红的鲜血四处扩散。
“呸!”郭英狠狠地唾了一口,看看其他面如土色的色目人,直接把头颅扔过去,大喊,“拿着!”
“回去告诉燕朵不花,还有城里头掌权地人!”朱五的声音再次响起,“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考虑,要么投降,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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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亚死不瞑目的人头,静静的摆在绣着金色花纹,华丽的地毯上。
色目商会的人,围在一边,惊恐地看着。
他们的头领,最德高望重的会长,阿苏神情复杂。先看了看人头,又回头看了看,坐在鎏金烛台下,喝着美酒的燕朵不花。
“平章大人,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打不过朱五,您引诱我们站在你这一边,把我们绑在您的战车上,您是要我们和您一块死!”阿苏也越说越怒,死死的看着燕朵不花。
他们这些自诩为精明的人,中了燕朵不花地计。
燕朵不花利用他们心里对泉州港的贪婪,把他们带到了和朱五为敌的死路上。
“看我干什么?”燕朵不花醉眼朦胧地笑道,“路是你们选的,事是你们做的,你们的条件我也答应了。怎么?现在看惹不起朱五,后悔?怪到了我的头上?”
说着,又端起一杯美酒,“好事都是你们的?坏事都是别人的?合着你们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出了事就赖别人?呵呵,看你们那揍性,老子都有点讨厌你们了!”
“朱五开出两个条件,要么生要么死!”阿苏也喊道,“怎么选?”
“守住城池就不用选!”燕朵不花放下酒杯,“现在,不是选择的时候,而是战斗的时候!”
“如果守不住呢?”
“还没打你就说守不住?”
“万一,万一呢?”
“万一?”燕朵不花笑看众人,“万一你们也未必会死。“
说着,又仰头喝酒,随后擦着嘴角的酒水说道,“其实就算是破城了,他也未必会杀了你们。以我对朱五的了解,他不是嗜杀的人,更不是滥杀的人!”
“只不过,你们的财产全保不住了!你们也许会被身无分文的赶到海上,呵呵!我知道,那比杀了你们还难受,对吗?”
“那您呢?”
“我?”面对阿苏也的质问,燕朵不花放下酒杯,从容地整理着身上的袍服,“身死社稷,以命报国!”
说完,燕朵不花扔下酒杯,脚步踉跄而去。
阿苏也看看身边的众人,“传令给我们的人,死守!各家拿出金银,赏赐给士兵,汉人有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泉州港,一定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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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箱璀璨的金银被搬到了城墙上,波斯士兵眼中都是贪婪和疯狂。
他们祖先为了这些金灿灿的东西飘洋过海,他们为了这些东西远渡重洋。
现在,这些诱人的财富就摆在他们面前。
哗啦啦,那是金银宝石从手中滑落,落在箱子里,发出的美妙声音。这声音,是这世界上最动人的音符。
一个军官手拿金银,在城墙上走动呐喊,“商会地老爷们说了,只要守住泉州港,金银珍宝要多少有多少!守住之后,不但有赏钱,还会给你们房产,有功劳地会允许你们做生意,让你们也做体面人!”
士兵们狂热地听着,泉州港内不是谁都能做生意地,哪怕只是拥有一个小小的铺面,也足够一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是听着听着,那军官却不说话了。
士卒们诧异的看过去,只见那个军官愣愣的望着城外。
好奇的士兵们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双眼渐渐睁大。
“敌袭!敌袭!”
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脚步在城下响起,数不清的汉军扛着奇怪的兵器,在浮桥上走下。火把之下,这些汉军穿着统一的战服,昂首挺胸。
他们如同一道洪流,无所畏惧地向前,在城墙弓箭射程之外停住脚步,面对城墙拍成整齐的队列。
“嘿呦!嘿呦!”
除了人还有口号,浮桥上的汉军推着喊着口号推着火炮,紧跟在这些军人的后面。
再往后,还有无数人在浮桥的那端,准备通过浮桥上岸。
“准备!准备!”城墙上的波斯军官回过神来,踢打着士卒,“打起精神来,拿着武器准备战斗!这是我们的泉州港,把他们赶到海里去!”
士卒们大梦初醒一样,寻找兵器,聚集在城墙下。
这时,城下一队火龙冲了过来。
是一队打着火把的骑兵,他们一直冲到了城墙下面。
“汉王令,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天亮若不开城投降,大军便会强攻!”
说完,这队火龙打马走远。
城墙上的人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现在就打,还有一夜,还有一夜的安稳时光。
城外汉军之中,朱五和郭英站在一起。
后者看看城墙,对朱五问道,“五哥,真给他们一夜时间?”
“你说呢?”朱五笑问。
郭英歪着脑袋想想,“是打是降,一个时辰都想明白了,还用一夜?俺觉着,你是在骗他们。”
“呵!”朱五微笑,“你小子猜对了,我就是在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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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好了吗?”
泉州港僻静的粮仓中,朱二二看着身边的兄弟们,狰狞的笑问。
没人说话,回答他的是坚定的目光。
“汉王到了!”朱二二捏着手上的关节,咔咔地响。
“啥时候动手?”有兄弟问道。
朱二二抽下鼻子,“等守军困的时候!”
说着,大手一挥,“咱们兄弟先睡觉,养足精神好杀人!”
四十八 枪声
昏暗地牢房中,阴冷潮湿。
天棚的水滴落在锈迹斑斑的铁桅杆上,发出滴答地响声。
牢房里的人都阴沉着脸,一束光亮从小窗户照进来,打在他们的脸上。有人在皱眉暗骂,有人无助的恐慌,有人握紧双拳,有人暗自神伤。
蒲崇谟盘腿坐在干草上,静静的看着那个有光进来的窗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几间牢房里关着的全是蒲家的直系男丁,最大的六十多岁,最小的只有几个月。
女人,一个没有!
在蒲家的人挡不住波斯兵的时候,独眼老七贯彻了家主的命令,把女人都杀了。
波斯人是什么玩意,蒲崇谟一清二楚。
若是蒲家的女人落在他们手里,只怕现在活生生的春宫,就会在他们眼前上演。那些波斯人可不知道什么是人性,更不会讲廉耻。
“报应!”家族中,年纪最长的叔公忽然在墙角出声,悲愤交加,“祖宗作孽,报应到子孙头上,这就是报应!”
随着老头的喊声,牢房里渐渐传出了压抑的哭声。
而与此同时,一些冷笑也在其他牢房中响起。
那是被抓来的汉人富商们,他们虽然是阶下囚,但是不妨碍他们看蒲家的热闹。
蒲家,多高高在上的人家呀!
泉州港的百年豪族,谁家做生意都绕不过去他们。朝廷里有人,地方官是座上宾,还有一个当了汉王的亲戚,谁不巴结。
可是谁想到,看似强大的家族,在强权的打击下,马上就变成了家破人亡的落魄鬼。
“百年基业全完了,全完了!”蒲家的叔公还在痛哭。
蒲家的遵化坊被烧了,被烧之前肯定也被抢光了。蒲家培养了几代的伙计掌柜的,死的死散的散,一夜之间蒲家就只剩下这个人人喊打的姓了。
“叔公!”蒲崇谟低声道,“只要咱家有人在,就有希望!”
一句话让众人的眼中又燃气希望,家烧了没什么,废墟下面的银库里还藏着数不清的财富。女人死了没什么,只要有男人就可以娶。伙计没了可以再找,生意没了可以再做。
最主要的是,蒲家的男人一定不能死绝。
“说地对!”一个和蒲崇谟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说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汉王的亲戚,咱们不会死!”
众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
蒲崇谟低下头,“朱五会在乎蒲家的生死?未必!”
铛,突然外面的大铁门被打开。
一群全副武装的波斯兵闯了进来。
领头的军官拿着火把在牢房里转了一圈,狰狞的笑道,“都抓到城墙上去,让朱五看看,多少汉商在咱们手里了,看他怎么攻?”
话音落下,虎狼之师冲了过来,拳打脚踢扯着平日养尊处优的商人们,从牢房中拖了出去。
“别碰我!”
蒲崇谟徒劳的抗议,一双满是长毛的手臂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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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人听着!”
泉州港的城头,通明的火光下,波斯义兵万户塞普丁抓着一个颤抖的汉人豪商,冲着城下喊道。
“泉州港里有头有脸的汉商都在我们手里,你们汉王不是讲究仁义吗?你们要是敢攻城,我们就杀人!先杀这些老爷,再杀城里的汉人!”
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让城外汉军的营地骤然安静,但是短暂的安静过后,是冲天而起,震荡夜空的怒骂。
“日你娘!”
“来人,炮推过来!”
“上炮子,干着狗娘养地!”
士卒和军官们纷纷破口大骂,怒不可遏。
汉军征战数年,从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这么下作的,拿老百姓当威胁?什么东西!
“哼!”火堆边正在吃饭的朱五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看向城头,碗都快捏碎了,“天要让你灭亡,别先让你疯狂!不知死活地东西!该死!”
这一刻,朱五真的动了杀气。
“五哥,俺带人攻城!”郭英恼怒道,“宰了这些狗娘养的!”
“有你杀人的时候。现在,等!”朱五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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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了!”
朱二二看看外面皎洁的月光,对身边几个心腹兄弟道,“把兄弟们喊起来,干活了!”
近千人的队伍训练有素,粮仓里除了大伙整理准备之外,再无杂声。
一个抄着闽地口音的青年从外面进来,“波斯人的巡逻队刚过,长安节街走,直接到北城门!”
朱二十二也不废话,“老六,带人走前边开路。二皮脸,你带人在后路,其他人跟着俺,杀过去!”
夜色下,上千人排着纵队出发,除了脚步没有任何嘈杂。
轰然的脚步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长安街边上的阁楼中,有人惊恐的望着街上的队伍,但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就被家人捂着嘴巴拉开。
窗户,再次被紧紧关上。
一行人趁着夜色慢慢摸到了城门口,燃烧这篝火的铁皮桶边上,一些波斯兵或是在睡觉,或是在小声说话,谁都没往黑暗中看上一眼。
朱二二对身后人做了一个手势,手势被传达到了后面。
沙沙,似乎是风吹动了叶子,发出声响。
不对,城门口哪来的树!
听到声音的波斯兵狐疑的看向黑暗,随后感觉头顶上似乎有东西飘过。
铛,有东西落在地上。
嗒嗒嗒,那东西在石板上混动。
是什么呢?
有人好奇的弯腰去看,借着火光看清了,带把子的圆东西在地上转圈圈,尾巴上还冒着烟。
“头,这是什么玩意儿?”
好奇的士兵看了看,想要低头去捡。
“先别...........”
军官的话音未落,头上嗖嗖嗖。
“谁他娘的扔石头?
砰!爆炸骤然响起,喷射的火星中,是人类发出的痛苦的惨叫。
这些波斯兵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无处不在的爆炸,无处不在的火星,已经开始无情的收割他们的生命。
“前进!”
他们的惨叫声中,黑暗中传来几声低吼。
紧接着铿锵的脚步响起,成百上千手里握着燧发火铳的汉军付兵出现在波斯人的眼里。
“汉人造反啦!杀过去!”
爆炸的烟尘中,波斯兵的军官大喊。
更多的波斯兵从城门的暗处出来,挥舞着兵器,冲向造反者。
在他们眼里,汉人都是懦弱的,只要一个冲锋,他们就会溃散。
“预备!”
然而,对面的汉人面对他们的冲锋,却开始冷笑了。
朱二二一声令下,最前面的汉军士卒端起了手里的碎发火铳。
“放!”
砰砰砰!炒豆一样的声音响起,燃烧的弹丸在白色的浓烟中呼啸而出。
波斯兵点燃的篝火,让他们成了显目的目标。
惨叫,惊呼,从波斯兵的口中发出。
弹丸打在他们造价不菲的铁甲上,火花和碎片在空气中飘荡,他们身体上爆出一个个血洞。
冲锋的波斯兵,像是麦子遇到了狂风,折腰倒下。
“换枪!”朱二二一声令下。
最前放的士兵手里,换成了后面人的装弹的新枪。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下,人体开始碎裂,血肉开始弥漫。
“天神在上,那是什么?”
“魔鬼!魔鬼!”
波斯兵看着人高马大,实则他们没打过多少硬仗。
面对不可知的东西,他们展现出愚蠢的一面。
“上刺刀!”
朱二二再次大喝,手中长刀一挥,“杀过去!”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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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外的汉军中,朱五在火堆边睁开眼。
“老四!”
“俺在呢!”
“到你了,给老子杀!”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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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困的睁不开了,必须三更,说到做到。
四十九 血火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
密探加银元再加伏兵,是朱五百试不厌的法宝。
喊杀声和爆炸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朱二二带领伏兵很快就占据了泉州港北城门的门洞,一队原地驻守,另一队冲上城墙,抢夺控制城门的转盘和铁链。
城墙上,波斯义兵万户塞普丁看着五人为一排冲上来的汉军伏兵,挥舞手中的弯刀,“跟我把他们杀下去!”
被金银珠宝和美好未来许诺得舍生忘死的波斯兵们,跟着他们的首领,举着弯刀冲了过来。
砰!砰!
被几人抬着的霰弹炮,顶着波斯兵的胸膛开火。
喷射的铁砂碎片,无情的打入他们的身体。
夜空中花火火绽放,那不是烟花,而是收割生命的丧钟。
红眼的波斯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和翻滚嚎叫的身体,继续冲锋。
霰弹炮一轮之后,又是掌心雷。
掌心雷之后,是延绵不断的枪声。
汉军伏兵们,机械的扣动扳机,然后从身后人手里拿着装填好的燧发枪,继续射击。
他们的面前都是冲锋的波斯兵,根本不用瞄准。
但是,血与火的打击,并没能让波斯兵停下脚步,密集的火力中,他们已经冲到了汉军的面前。
与此同时,城下通往城墙的方向大批的波斯兵正在赶来。
这一千汉军,眼看就要被数倍于己的波斯兵包围起来。
“杀!推过去!”
朱二二一声怒吼,装填的速度赶不上波斯兵冲锋的速度了,因为他们相逢时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而这些汉军冲上来之后,也没时间和空间去列阵,就更没有退路。
“大汉!大汉!”
士兵们怒吼两声,手中的刺刀推向敌人的胸膛。
噗嗤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取代了枪声。
掷弹兵不住的往波斯兵的后阵甩着掌心雷,爆炸声中不断有人惨叫倒下,满地翻滚。
砰砰!装填好的霰弹炮,继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朱二二带着人杀到了控制城门大门的铁转盘上,几个士兵推着磨盘一样的铰链,奋力前行。
咯咯咯咯,啦啦啦啦。
铰链开始转动,被铁链控制的大城门渐渐露出一丝缝隙。
“杀过去!杀过去!”
塞普丁惊恐的大喊,如果被汉军杀进城门,一切都完了。
“后面的整队!”
前方,汉军以三五人为一组,用刺杀抵挡着波斯兵,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几步之后,数百汉军从腰里那里定装弹,咬开纸袋,倒入火药弹丸,用通条压实,然后板开枪击,举枪。
“闪开!”
一声呼喊,前面和波斯兵肉搏的兄弟们,推开前面的敌人,撒丫子就跑。
“放!”
砰砰砰!
又是无数花火在夜空绽放。
换枪,抬枪,继续。
砰砰砰!
城墙上的波斯兵在弹雨中惨叫倒下。
吱嘎嘎嘎,铰链还在响。
泉州的城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隙。
城下赶到的波斯兵惊恐的看着,城门渐渐开了,他们渐渐看到了外敌人狰狞的笑脸。
“长枪手,冲上去,顶住!”
另一个义兵万户阿里迷丁声嘶力竭的呐喊。
然后,就在话音落下。慢慢掉开的城门口,露出几尊冰冷的炮口。
“放!”
砰!尖锐的弹丸从炮膛中旋转的喷射而出,直接砸到波斯兵的人群里。
人群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破碎的肢体和飞溅的血液,把波斯兵的勇气变成恐惧。
城门外郭英振臂高呼,“兄弟们,杀进去!”
“冲呀!”
汉军的长龙,在火炮的开路之下,冲进泉州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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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
色目商会的阿苏也会长,披着凌乱地衣服,走出家门,望着城门方向的火光,抓住一个溃兵,大声问道。
“魔鬼,魔鬼!”那波斯兵已经语无伦次,“他们会喷火,兄弟们都被打死了,都被打死了!”
“这世界上没有魔鬼!”阿苏也大叫一声,“到底怎么了?”
“是朱五,朱五的军队进城了?”
听了溃兵的话阿苏也愣住了,“他的兵怎么会进城?城墙破了?”
说着,阿苏也眼神变得迷茫,“他不是说给一晚上的时间吗?他欺骗我们?”
“这就是,你们永远不能真正成为这片土地主人的原因!”
长街上,闽地平章燕朵不花带着一队骑士出现在他的身后。
燕朵不花冷笑着看着阿苏也,和他身边的那些色目人,“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连兵不厌诈都没学会,还妄想把泉州变成你们的泉州?”
“燕朵不花!”阿苏也愤怒的呐喊,“朱五进城第一个就是要杀你,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我知道!”燕朵不花淡淡地一笑,“从朱五的大军出现在海面上,我就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说着,燕朵不花指了指,金戈铁马的城门方向,“我现在就去死,像我的祖先一样,战死!”
说到这,忽然抽出长刀。
那个平日只知道美酒佳酿,美人美食的闽地蒙元贵族,霎那间似乎变成了真正的草原武士。
战马的前蹄腾空而起,色目人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几百年来,从从蒙古人撅起以来,他们最先征服的,不是当时的宋人。
而是这些万里之外的色目人,蒙古大军一次次西征,一次次的屠杀,早就把恐惧浸透在他们这些色目人的基因中。
“我乃大元闽地平章燕朵不花!为大元战死,死得其所!”
燕朵不花一声大喝,战马利剑一样的冲出。
可是他冲击的方向不是城门,而是长街上以阿苏也为首的色目人。
“你..........”
阿苏也的声音还没发出,雪亮的马刀在夜空闪过。
他苍老的人头高高跃起,在漫天的血雨之中不甘的眨眼。
律律律律!
战马嘶鸣之中,鲜血从燕朵不花的刀尖滑落。
“先杀了这些色目人,再去和朱五拼命!”
“是!”骑士们冲入人群,大砍大杀。
“哈哈哈哈!”
远处是火光和喊杀声,眼前是惨叫和死亡。
燕朵不花疯狂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泪落了出来。
随后他坚决的看向城门方向,再次举起手里的长刀。
“儿郎们!跟着我,杀!”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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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冲进了泉州城,火炮开路之下,大军顺利的冲杀。
这一切,汉军都已经轻车熟路,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也很娴熟。
这个时代的战争理念,城池一旦被攻破,守军再也没有勇气继续战斗。
城墙上的波斯兵和泉州兵马在汉军的打击下,不断后撤。
泉州港的防备力量听起来是很多,可是坐困死城的他们根本发挥出兵力优势。在汉军打开一个突破口之后,他们臃肿的指挥系统更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冲!冲!”
汉军的士卒挥舞兵器前进,队列中推着一门门带轮子的火炮。
哪里人多他们去哪里,哪里人多他们在哪里开炮。
“能挺住吗?”朱五被一队侍卫簇拥着进入泉州港,对坐在城墙台阶上,身上冒雪的朱二二问道。
后者咧嘴大笑,“主公,比咱们和州那一次,差远了!”
朱五没说话,而是笑着在老兄弟地肩膀上拍拍。
忽然,他身边的侍卫们警惕起来。
轰轰,远处传来阵阵轰鸣。
脚下的青石板,在剧烈的震颤。
轰鸣和震颤声之中,一队骑兵挥舞着马刀在黑色的长街中,狰狞的冲出来。
“保护主公!”朱二二大吼一声,从地上跳起。
“你别动!”
朱五笑着对朱二二摇头,背身对着自己的亲卫们。
“举枪!”
“举枪!”
轰,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城门洞里回荡。
亲卫们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对准前面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