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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五 我要抢你。

    “每次起拍价增幅,一万银元!”

    沈万三兴奋地喊了一声,手里的锤子重重落下。

    马上有人喊价,“国内专销,八十五万!”

    “我出九十万!”

    “我出九十一万!”

    “.............”

    先出声的都是小虾米,真正的大佬在后面。不过朱五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国内的销售可能拿不到太高的价格。天下如今到处都在打仗,不是太平年间,谁愿意花真金白银买这些玩意。

    果然竞争有些不温不火,国内玻璃制品的专销权经过一番争夺后,竟然被从遥远北方过来的,山西的商人以一百二十万拿到手。

    对于北方的商人,南方的豪富们嗤之以鼻。北方商人各个穿着朴素,没有像江南的富豪们绫罗绸缎,看着也很不起眼。可是朱五知道,这些人不比江南的这些商人穷。

    这些商人在北方占据着草原,辽东的生意,想想以后的晋商是多么豪富,就知道现在的晋商也不简单。而且这个商人应该不是自己竞标,他应该是代表着晋商群体。

    沈万三居然能从北方把人请来,还真是有两下子。

    这时的沈万三却丝毫没有高兴的表情,看看二楼的雅间,脸上有些挂不住,玻璃制品在国内的专销,居然才拍出这么点钱?

    “下面是海外专销,增幅一万,开始!”

    “一百二十五!”

    “一百二十八万!”

    “一百三十万!”

    海外的竞标瞬间陷入白热化,玻璃窗倒是没什么,那些玻璃的十二生肖,那些玻璃器皿,才是能卖钱的好东西。沿海的海商开始出价,朱五居然隐隐听到后世的广东话。

    一个海商的价格在别人超过之后,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丢雷楼母!

    价格直线上涨,很快就涨到了二百七十万。但是朱五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真正的大佬居然还坐在那里不动,而那些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倭人也没动。

    他们在等!

    朱五明白了,失策了。

    这些人是在等玻璃制品之后的镜子,那才是重头戏。

    “三百万,成交!”

    随着沈万三交易锤的敲锣,玻璃制品海外专销权,被泉州的陈家拿下。

    泉州陈家,仅存的纯粹汉人海商之一。泉州兴旺于宋代,全世界的人都在泉州开始经营生意,到了蒙元由于朝廷愚蠢的政策,导致泉州居然变成色目人的天下。雀占鸠巢,反客为主,这些繁衍了百年的色目人,竟然在泉州成了上等人,你奶奶地。

    朱五脸色有点不痛快!

    现在还抽不出手来进攻福建,但是他已经在为将来做准备,不然傅友德留在江西那边干什么。那些色目人在泉州,不但有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居住地,竟然还有自己的私兵,蒲家只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兵马还多数是本地人。而那些波斯的色目人,干脆招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色目兵。

    岂有此理!真把泉州当他们地了!

    “等老子进了泉州,不把你们吸干净,就不姓朱!”

    朱五脸上冷笑几下,对朱玉说道,“一会散场陈家的人别走,我要见他!”

    “是!”朱玉见朱五脸色笑眯眯地,心里一寒,干爹这又是要杀人了!

    “下面,是本次拍卖的重头戏!”

    沈万三放缓慢语速,颇有些后世王牌销售的味道。

    “从盘古开天地,到咱们大汉,还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洋洋自得,但是下面不耐烦,“贤侄,你赶紧拿出来吧!”

    沈万三脸色一僵,喊话地人他认识,怎么也要叫一声世伯。

    “老不死地!”

    心里暗骂一句,“抬上来!”

    ~~~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阵阵粗重的喘息,喘息里带着的都是贪婪,尤其是那些金发碧眼的波斯人,眼神里的光,比玻璃还亮。

    刷,展示台上的黑布拉开。

    嗡嗡,大厅里像是进了无数只苍蝇,让人耳朵里嗡嗡响。

    而他们贪婪的丑态,也被展示台上数十面镜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宝物!宝物!”

    “真是毫发毕现!清清楚楚!”

    “原来老夫长这般模样!”

    瞬间,坐着地人全都不顾身份,挤到台前,若不是有银行护卫拦着,这些人只怕当场就能冲上下去。

    为了制造饥饿营销,朱五和沈万三让一些小镜子流通到市面上,但是流通的都是有杂质的,不纯净而且很小。

    现在台上这些,才是完美的艺术品,按照大小不一整齐排列。最小的只有巴掌大,最大的一人多高。

    “镜子海外专销权,两年.....”沈万三拉长声音,“五百万银元起价!”

    大厅里顿时又鸦雀无声,这些人不是被震住了不能出声,他们依然还在等,等着第一个举手的人。

    但是他们越等,镜子的价格越会被拍到天价。看着他们无声的等,沈万三有些后悔,当初没听汉王说的,可以按照镜子的大小,实行拍卖销售权。

    都是钱呀!沈万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自己当初还傻乎乎的劝汉王,先卖两年,然后循序渐进加价。循序个蛋,损失的都是钱。

    “五百二十万?”有人战战兢兢地出价。

    “五百五十万!”马上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商人就高举右手。

    “六百万!”

    “六百二十万。”

    叫价声此起彼伏,甚至快到沈万三都看不清楚人,只听耳边全是各种出价的声音,一时间他满头大汗。

    “八百万!”一个怪异的汉语声响起,顿时震住了所有人。

    不过大家看清了喊价的居然是个脑袋跟皮搋子似的倭人,马上脸上都是轻视,倭人也算人?丫喊那么大声,有钱吗?

    当下就有人嘲笑道,“你有那么多钱吗?”

    倭人冷笑着看了看众人,“有没有钱不要紧,我是大名弘幸家族的家臣,我们弘姓家族,有银矿!我可以用银矿做抵押!”

    有矿?朱五的身体瞬间做得笔直。

    倭人的话,瞬间打开了他的新思路。

    他虽然不太懂历史,但是爱看各种纪录片,其中提到过,倭国虽然是海岛国家,但是盛产银矿。其中有一个石见银矿,从明朝开始开采,一直开采了四百多年。而这石见银矿,只是众多银矿中的一个。

    那个记录片还提到过,倭国的白银之多,在明清两代和西方的贸易中,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要知道,明清时期全世界的白银,可都是流到这里。

    奶奶的,朱五有些兴奋。

    上辈子你们抢我们,这辈子是不是要轮到我们抢你们了!

    不抢白不抢!抢定了!不抢你,都对不起你皮搋子脑袋。

    他原以为,这时代的倭国很匮乏,很封闭。但是当他了解这个时代之后发现,这时代的倭国,由于地处海岛的原因,格外重视海上贸易,和华夏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

    “有矿做不得数!”一个江南富商冷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是实的,到时候你不给钱,汉王总不能发兵,占了你们倭国吧?”

    “你.......”倭人气结。

    大厅中众人纷纷嘲笑,朱五却没笑。

    下面这些人没一个是傻子,镜子销往海外的专贸权,他们其中不是没有人能吃下去,而是吃下去代价太大。华夏商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与其大家争得你死我活,不如几家最有实力的联合起来,一块竞标。

    既能分摊风险,又能把那些家财不太丰厚的人挤出局,甚至还能压低拍卖的价格。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钻规则的空子。

    朱五不懂商业,但是他懂人心。

    “他报价不算数!”有海商出口喊道。

    “算数!”忽然,一个声音从二楼雅间响起,声音年纪很轻,是个少年。

    只见二楼雅间的窗户被推开,朱玉的脸露了出来,看着下面,板着脸说道,“汉王说了,他倭人敢赖账,就发兵杀到倭国,抢了他的银矿山。”

    “你是..........”一个有年岁的海商问道。

    沈万三赶紧说道,“这是汉王的义子,朱小舍儿。”

    “汉王也在!”

    “汉王在二楼!”

    大厅里顿时又乱糟糟起来,这些人开始起身行礼。

    “汉王说了,不用管他,你们继续拍卖!”

    朱玉说完,关上窗户消失不见。

    那个喊价的倭商,跪在地上当当磕头,一连磕了好几十个,站起来人都打晃了。

    有时候想帮亲不帮理,谁知亲人要算计你!

    朱五对倭人没好感,但是可以用这个倭人给其他人提醒,老子看穿了你们的猫腻。

    “八百万第一次!”沈万三知道朱五不愿被人打扰,赶紧落锤子。

    “我华夏宝物,怎能落于外人之手!”一个海商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出八百万五十万,如果还要不够,我还族中还有田地,商铺可以抵押,我还有七条海船!”

    ~~

    再次三更奉上。

十六 收获

    沈万三踩着激动的脚步,捧着装着账册地木匣子,小跑着到了二楼雅间,朱五所在的地方。

    可是刚到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里面有人?沈万三对侍卫讨好地笑笑,又走到一边,静静等待。

    他沈家传家的经验,做人,做生意人,得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明白看什么样的眼色。

    屋里,没有别人,朱五坐着,泉州陈家的家主站着,虽是站着,但是腰快弯成了弓形。

    “现在的泉州都是蕃人地天下。”陈家主看下朱五看不出神色的脸,弯腰笑道,“几百年下来,无论是金发碧眼的还是满身狐臭的蕃人们都在泉州安了家,他们有钱,朝廷对他们又比对咱汉人好,久而久之咱们就说不上话了!”

    “蕃人在泉州,都是住在蕃人坊里,不大和咱们混居。不应付官府的时候,也不说咱们地话。”陈家主继续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说点我不知道地!”朱五托着下巴道,“就那些胡兵?”

    “这些年不太平。”陈家主继续道,“其实也不是这些年不太平,从有大元开始,我们那就不怎么太平,年年都有乡下人扛着锄头,杀官造....起义。前年,仙游的义军都打到了泉州城外头。”

    “起义嘛,一是抗税,二是老百姓心里不服气。明明是咱们祖宗传下来的地方,怎么现在都是蕃人做主?”陈家主顿了顿,“朝廷还帮着他们,不帮我们。这些蕃人就买通朝廷的官员,开始招兵买马,他们暗中成了一个什么联盟,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所有军队的费用,他们这些蕃商平摊,用这些胡兵保护他们。”

    这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朱五点点头。蕃人的武装在泉州已经胜过了当地元廷的武装,甚至有时镇压百姓起义,还要用到这些蕃人。

    “蕃人?”朱五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好称呼,这是一个打心眼里轻蔑别人的一个称呼,“咱们叫他们蕃人,蕃人管咱们叫什么?”

    陈家主脸上一僵,低头道,“蕃人!”

    喀,朱五手上的关节直响。

    千百年来只有我们叫你们蕃人地份,现在你们居然敢叫我们蕃人?

    “有时候,还会叫我们闽蛮子!”

    “呵!”朱五忽然笑出声,“呵呵,哈哈!”

    随后,看着陈家主,“让人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吧?”

    “汉王!”陈家主忽然跪下,开口说道,“咱们被他们欺负苦了,生意给抢了不说,衙门里也都是他们地人,收税还是他们地人!”说着,眼神中放射出别样的神采,“您要出兵吗?您要是出兵,小人联络闽地三十六家汉商,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求汉王您,帮闽地汉儿出这百年的恶气!”

    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你们没有自己的武装?”朱五开口,缓缓道。

    陈家主抬头,“官府不让呀!别说武装了,海船上多放点弓箭刀枪,都要被那蕃人税吏刁难!”

    “我给你人!”朱五附身看着他,“我给你一千人,随你回泉州。分批过去,就说是你陈家的伙计,佃户。这些人不用你养,算是我埋伏在泉州里的伏兵,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世代的豪商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朱五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如何不明白。富贵险中求,他们这些商人被蕃人欺负太久了,现在能搭上汉王的线,他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挥手让朱玉带陈家主下去,朱五开始沉思。

    占据泉州港,不但能获得好大一笔财富,而且泉州这个现在世界第一大港口,还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甚至将来,泉州可以用作军港,水师从泉州出发,直奔两广等地。

    “爹,沈万三来了!”朱玉在外边轻声说道。

    朱五点头,“叫!”

    顷刻间,沈万三捧着账册笑嘻嘻的进来,姿态放得非常低。

    “托汉王的洪福,此次拍卖所得,折合银元一千七百万元。”

    巨款,富可敌国的巨款。蒙元一年的财政税收才多少,而朱五这边只是一个拍卖会就收了这么多。即便是见多了金山银山,此时朱五也不免有些动容。

    虽然最主要的镜子,肯定是几家合拍的,但也证明这些商人真他娘的有钱。以后还是要老头多弄些好东西出来,这样的拍卖会来上几次,军费和水师的钱,不就出来了吗?

    “按惯例,你们要抽一成佣金是吧?”朱五翻看账册,随口问道。

    沈万三想想,笑道,“那是别人,汉王您可以不抽。反正银行都是您的!”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废。”朱五放下账本,“你该抽就抽,账目上要算清楚。”说着,顿了顿,“一会我叫人通知李善长来和你对账,户部你给一千一百万,剩下的给工部。”

    “在下明白!”沈万三面有苦色,别人还好,他是真有点对李善长打怵,那老头,算盘子能打出花来,差一个铜钱都不行。

    “你去把那几个山西的商人叫来,我有事要问。”朱五又吩咐道。

    “是!”沈万三躬身出去。

    朱五轻轻拍打椅子的扶手,北方?山西?蓝衣人大有可为。

    通过这些商人,自己的银弹攻势可以打到蒙元的腹心地带。那边的地方官,可没有江南这么多油水,听说可是贪心得紧那!

    想着想着,思绪又偏离了。现在常遇春他们到哪儿了?朱重八那边咋样了?

    ~~~~

    军队在路上无声行进,骑兵在在荒野上往来纵横,不断有探马,把一条条侦察到的消息,传递到随着中军前进地,朱重八的耳中。

    “大总管,前面遇上几个逃难地百姓!”一个人马口鼻都是冰霜的骑兵,回来禀报。

    “带过来!”朱重八皱眉道。

    这一路逃难地百姓遇到太多了,无论贫富都在逃难,元军的兵马真是走一路祸害一路,比匪还匪。

    “军爷饶命,俺们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值钱地东西!”

    没一会,几个逃难的百姓被带到过来。看着森严的大军,军人们瘆人的目光。逃难的百姓们双腿一软,练练求饶。

    “谁说咱要抢你的东西?”朱重八皱眉道,“咱是红巾军,要去揍那些狗日的辽东兵,他们咋祸害你们,咱就咋杀他们,给齐鲁之地的百姓报仇!”

    百姓们诧异的抬头,“可是益都的朱大王?”

    这个称呼让朱重八有些意外,缓缓点头,“是咱!”

    “朱大王,帮俺们杀他小娘养地!”百姓们哭道,“他们还说是官军,可是哪有那样的官军!抢了粮食,还要抢牲口,抢人,烧房子!俺家的粮食呀,俺地闺女呀!俺们就是手里没刀枪,但凡有点家伙,都他娘的跟他们拼啦!”

    看着拖家带口的百姓,朱重八脸色柔和,轻声道,“杀人地事,咱来干。诸位乡亲,告诉咱,那些元军在什么地方?”

十七 战斗

    空旷的原野上,骑兵如鬼魅一般在地平线上冒头。

    前方视线中,数不清的元军黑云一样的赶路。他们纷乱的脚步,似乎让大地都在隐隐震颤,也让久经训练的战马,开始有些不安。

    骑兵安抚胯下的战马,眯着眼睛想把视线中的元军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是辽东太尉布兰溪的旗帜,前进的军队中除了人,还有大量的牲畜,大量的牲口大车。就在这些骑兵出现的霎那,元军前进路线上,那些散乱的游骑也发现了他们。

    “太尉,发现敌军哨探!”

    一个骑兵,在布兰溪的毡子大车前勒住战马,大声禀告。

    “多少人?”毡车的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圆圆的,细长眼睛的脸。

    “不到十个,小人等骑马过去的时候,他们就跑了!”

    听了骑兵的花,布兰溪细长的眼睛更加狭长,双眉紧皱。

    “朱重八被镇北王拖在了益都,这些骑兵是谁?是哪里来的?”

    想到此处,继续问道,“看清楚他们的打扮了吗?”

    “就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没有铁甲也没有战旗,但是骑术都很好,胯下也都是好马!”

    布兰溪咧嘴一笑,“应该是本地的马匪,这地方盛产响马!’说着,大手一挥,“斥候再放远一点,若是抓住这些响马,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给本太尉效力!愿意就给酒肉,不愿意就杀了!”

    “是!”骑兵大声回答,领命而去。

    布兰西放下帘子,在毡子车中闭目养神。

    “早就说过不能在中原设马场,现在他娘的汉儿骑马都这么溜了!”布兰溪心里暗骂一句,睁开眼睛,宽大的毡子车中燃烧着火盆,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赤身,面容姣好但是无声哭泣的少女。

    “哭什么?伺候本太尉委屈你们了?”

    布兰溪冷哼一声,“过来,给本太尉捶捶腿!”

    大军继续向前,踩过土地,踩过雪原,慢慢的见到了高山,见到了冻成冰的小河。

    渐渐的,他们也见到了敌人。

    “大人!”亲兵交集地在毡子车外大喊。

    帘子拉开露出布兰溪血色上涌,通红的脸,“怎么了?”

    “前边有军队!”

    “谁的?多少?”

    “旗帜是红巾贼,小人数了下他们的战旗,大概两万人!都是步兵,没有骑兵,在山脚下列阵,好像在等着咱们!”

    “红巾军?”布兰溪愕然,随后要咬牙切齿道,“杀不完的蛮子!他们阵势如何?”

    “没设大营,没有拒栏,都在一个围绕着一座小山!”骑兵说道。

    布兰溪脸色阴晴不定,“传令,骑兵在中间,呈品字形压过去。告诉那些高丽人,到他们出力的时候了,让他们打先锋!”

    “是!”

    ~~~~

    几片云飘来,慢慢盖住了冬日的太阳。

    天地间更加萧索,皑皑白雪,也变得深沉起来。

    元军的阵型变换,在原野上如同巨大的钳子,狰狞的扑过来。

    而矗立在无名山下的齐鲁军,则依然如标枪一般。

    田丰有些紧张,两万人的大军已经让他看不清人,对面如车轮一样碾压过来的五万大军,更是让他额头上直冒冷汗。

    可是他身边,那几个朱重八手下的兄弟,却浑似没事人一样,嚼着饼子就着冰雪,旁若无人的说话大笑。

    “老弟,别怕!”耿君用回头,看看田丰,咧开大嘴笑道,“如果鞑子扑过来,他们必败!”

    无数的死仗烂仗,让这些淮西的汉子在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骄兵必败,对面的辽东兵马大剌剌地这么过来,只要和这边的两万人缠绕在一起,他们就输了。

    因为他们的屁股露了出来,而朱重八最喜欢干地,就是带骑兵掏屁股。

    “兄弟们,元军过来了!”

    耿君用嘶吼一声,手中令旗狠狠劈下。

    “吼!”

    两万齐鲁军的汉字齐声呐喊,标枪般的身体突然动了,在令旗的指引下,阵型变换,紧紧地收缩在了义气。

    “布兰溪!”耿君用扯着脖子喊,“俺日你先人!”

    “布兰溪,俺日你先人!”

    两万人的骂声响彻天地,瞬间驱散开盖在太阳上的乌云,让大地一片明亮。

    元军太尉布兰溪本来想稳住阵脚,缓缓压过去。突如其来响彻天地的叫骂,顿时让他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杀过去,一个不留!”

    “杀!”

    大地的震颤中,元军的品字形进攻队形,疯子一样冲了过来。中间的骑兵在小步慢跑,战马喷出的雾气如烟雾一般浓密。

    “准备!”

    耿君用高举手臂。

    田丰擦擦手里的冷汗,抽出腰刀。

    轰隆,轰隆!

    分不清是战马的马蹄,还是人奔跑的脚步,大地开始剧烈的晃动,似乎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晃动。

    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元军的战马开始提速,马上的骑士俯下身体,用力的踢打马腹。骑枪平端,弯刀闪现。还有专门对付密集队形的流星锤。

    “准备!”耿君用继续大喊,“放!”

    嗖嗖嗖,无数箭雨漫天落下,军中的弓箭手拉开弓箭开始仰射。粗大的箭枝飞上天空,三角形的箭镞在空气中加速旋转坠落。

    噗噗噗,冲锋的元军队伍里,无数人被钉住摔倒,然而对于五万大军来说,这些箭雨不过是杯水车薪。

    与此同时,元军在冲锋中也开始用箭雨还击。弓箭手们在冲锋的途中,拉开弓箭,同样抛射。

    不需要瞄准,军中的弓箭手都是冲锋陷阵的精锐,借着奔跑的力量,他们的箭枝更有力度,射得更远。

    “竖盾!”

    砰砰砰,箭镞落在盾牌上的声音,也有些许的箭簇穿过盾牌落在人的身体上,但是齐鲁军的汉子们,只是闷哼一声,就继续咬紧牙关。

    这些汉子,都是朱重八在齐鲁之地,召集的齐鲁的汉子。这里是他们的家乡,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他们的乡亲。此刻他们之所以能视死如归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对元军刻骨的仇恨。

    嗡嗡嗡,双方箭雨纵横往来。齐鲁军中不但有弓箭还有床弩,粗大的床弩直射,像是羊肉串一样把冲锋的元军串起来。

    “冲上去,宰了他们,一个活口不许留!”布兰溪在后面中军大喊。

    轰隆,轰隆,战马已经提升到最高的速度。最前面的骑兵,眼看就要撞进齐鲁军的方阵。

    “竖枪!”

    耿君用大喝一声,最前排身强力壮的士卒,忽然从地上抓起一根根一丈多长的长枪,两个人抓着一根,像是豪猪身上的倒刺一样。

    律律律律!

    战马感觉到了危险,但是已经刹不住脚。

    轰隆,战马的哀鸣声中,第一排骑兵已经撞击了进来。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碎裂的长枪,倒地的战马,还有尖叫的骑士。

    一个元军骑兵在冲锋之前,狠狠的甩出了手里的流星锤,清晰的看到齐鲁军的阵地被砸出一个血肉缺口,可是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挂在了长枪之上。

    骑兵前进的路线被封死了,后面的骑兵踩着前面战马和同伴继续向前,但是已经失去了速度。

    而于此同时,两侧的元军士兵也已经冲了上来。但是齐鲁军早有准备,阵地上出现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炮口。

    对付步兵最好的武器,霰弹炮。

    轰!轰!

    铁砂喷射而出,冲锋的元军猝不及防之下,成群成片的倒下。就在此刻,漫天的掌心雷,也在空中当头而下。

    爆炸声开始在元军中蔓延,无数人惊慌失措的大喊,无数人捂着身上的伤口,在地上打滚嚎叫。

    元军冲锋的势头停住了,耿君用带着最悍勇的士卒冲在最前边,“兄弟们,反推过去,杀呀!”

    “杀呀!”

    齐鲁军的士卒们嘶吼着,和元军的洪流撞击到一起,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天地间满是野兽一样的嚎叫,还有刀枪入肉的声音。战场像是麦田,人如同装甲一帮被割倒。

    但是被割倒的,大部分是元军。最前面的齐鲁军身上,都是双层的铁甲。他们是朱重八麾下,最为悍勇的步兵。

    那些夺命的炮火也没闲着,士兵们几个人抱着,拖着霰弹炮,在敌军最密集的地方屡次开火,还有不断被扔出来的掌心雷。一时间,竟然是只有两万人的齐鲁军占了优势。

    “上去,冲上去!”

    布兰溪在毡车上跳脚大骂,“都冲上去!”

    他身后最后一点机动部队,全部上去了。那是来自辽东苦寒之地,从部落中抓来的野蛮人。留着发辫,带着奇怪头饰的野蛮人,冲向了战场。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北地的苦寒造就了他们强壮的身躯,常年与野兽搏杀,更是让他们杀人的技巧无比娴熟。

    轰隆一声,他们一头撞在了齐鲁军的阵地里,像是野猪闯进了高粱地,尽情的翻滚起来。

    “杀了他们,杀光这些蛮子!”布兰溪在毡车上哈哈大笑。

    但是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脚下的毡车在晃动,不是车在晃,而是地在晃。

    耳中也忽然想起,疾风骤雨一样的马蹄声。

    他惊恐的扭头,顺着声音来的方向,寻找着目标。豁然,他双眼睁大,所有的表情都在胖脸上凝固。

    ~~

    轰隆,轰隆!

    朱重八在战马上拉下铁甲的面罩,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身后,无数的刀光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摄人心神的耀眼。

    马蹄轰鸣,士兵怒吼。

    步兵方阵中,耿君用满脸鲜血,一刀砍死了眼前一个好像是人的家伙。

    挥舞手臂大喊,“兄弟们,重八来了,推出去呀!”

    “杀!”红眼的齐鲁军,在军官的带领下,反向推行。

    敌人的尸体,开始在他们脚下出现。

    骑兵越来越近,元军再想组织阵型已经不可能,而且他们还被齐鲁军被咬住了。

    “跟着咱!”朱重八怒吼一声,手中长刀在冲击中划过一个元军的人头,“杀元军呀!”

    “杀呀!”

    战马从元军的尾巴上穿进去,直接击穿。无数的元军要么被战马撞死,要么被刀砍死,要么被马蹄踩死。

    从天空俯瞰,这些骑兵就像是庄稼地里最锋利的一把镰刀,收割着一切。

    突击,分割,再突击,再分割。

    元军的步兵变成了散沙,朱重八掉转马头,长刀指着远处辽东太尉的旗帜。

    “跟咱来,去宰了他!”

十八 挂甲台

    从天空俯瞰战场,齐鲁军的步兵像是尖刀,一直向前。

    朱重八带领地骑兵,像是镰刀,收割着一切。

    大队的骑兵一次次地把元军的阵型凿穿,分割成一个个小块,使得元军的队伍变得破碎凌乱,随后再由齐鲁军冲锋的步兵进行碾压。

    决战其实是很快速的事情,士兵的体力是有限的,勇气也不是取之不尽的,元军败相已露,除非现在布兰溪的手里还有一支高速的机动部队,可以从战场的侧翼,冲击齐鲁军的后侧。

    但他像是一个憋足的赌徒,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就气急败坏的把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他以为必胜,其实却不知道,当对手翻开最后一张底牌之后,他会输得很惨。

    赌桌上一败涂地的人,大脑都会出现空白。布兰溪现在就是,视线中朱重八带领的一只骑兵小队,已经越来越近,近得他几乎能看清朱重八那双冰山一样冷冽的眼睛。

    “上去,杀了他!拦住他!”布兰溪对着身边的亲兵们大喊。

    “太尉!”亲兵首领出言提醒,“战况不利,应该鸣金收兵,重整旗鼓!”

    就在此时,布兰溪耳中忽然听到成百上千的怒吼,“淮西朱重八在此,布兰溪受死!”

    布兰溪不敢置信般瞪大眼,然后疯狂道,“上去,上去!他是朱重八,杀了他我们就胜啦!杀了他!”

    他的怒吼声中,亲兵队长无奈的一摆手,最后几百骑兵,利箭一样冲出去,迎上朱重八。

    轰!轰!

    马蹄震颤,两道洪流在原野上,就像两列高速前进的火车,令人心悸的速度,令人心悸的轰鸣!

    砰!

    天地之间一声闷响,生死在瞬间见出分晓。

    如果这时候画面可以变慢,慢动作中,马蹄带起飞溅地冰雪中,战马不甘地双眼带着水汽,骑士的身体在刀锋下变得扭曲。血珠儿还没来得及绽放热气,就凝固在冷风里。

    朱重八感觉手臂一麻,他的长刀却直接砍下了敌人的半边身子,热血飞溅了他一脸,飞进的眼睛使得他的眼睛变得猩红。

    “跟着咱,杀上去!”

    两道洪流撞击,瞬间分出胜负。淮西的男儿们在高速冲击中始终保持着阵型,而元军的骑兵却是那种分散的阵势,在相撞之后,朱重八的骑兵根本没理会,那些元军骑兵在他们身边弯弓搭箭,快马追逐。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布兰溪的帅旗。

    “拦住!拦住!”帅旗下,布兰溪已经惊慌失措。

    可是他的身边,早已没由了骑兵,只有一些给他拉车的车夫

    “怎么办?”

    布兰溪想不明白,骑兵明明是蒙元一方的强项,为何现在这些造反的汉儿,会有如此高明的骑术,如此杰出的战术,还有如此让人畏惧的勇气。

    朱重八越来越近,近得那马刀上的光芒闪耀得他,睁不开眼睛。

    “我不能死在这里!”

    忽然间,布兰溪脑中灵光闪现,从大车上一跃跳上一匹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驾!”

    他这样的蒙元高官,坐骑自然是万中无一的宝妈,战马瞬间如箭,蹿出好远。

    “驾!”

    朱重八也大喝一声,穷追不舍。

    路过太尉的战旗,手中长刀挥舞,咔嚓一声,粗大的旗杆应声而倒。

    “太尉死啦!”

    “败啦!败啦!”

    “太尉大人死啦!”

    战场上还在顽抗的元军,见布兰溪的太尉帅旗轰然刀下,发出惊恐的喊叫。霎那间,数万人的队伍失去了主心骨,本来就是请驽之末,现在成了一盘散沙。

    而齐鲁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边杀人一边高喊,“布兰溪死啦,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与此同时,朱重八带领的骑兵已经越过倒下的战旗,继续追击。

    但是,突然间,律律律律!

    胯下的战马一阵悲鸣,前腿无力的软倒,在奔跑的途中一头倒下。

    不过即便是倒下,有灵性的战马似乎怕伤到主人一样,不是向前跌倒,而是侧身跌在地上,马失前蹄。

    “大帅!”

    “总管!”

    骑兵们惊呼一声,纷纷跳下战马。

    “咱没事!”朱重八从雪地上做起来,战马正好把他甩到了一片蓬松的雪地里,丝毫没有伤害到他。

    嗯!噗!战马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声音,不甘的动着四肢,但是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伙计,累了吧!”

    朱重八跪在战马身边,摸着它的脖子,语气轻柔面带微笑。

    战马的耳朵动动,大眼睛中渗出晶莹的泪珠儿,这时候朱重八在看见,战马的胸膛上有个硕大的黑洞,鲜血在不停的流动着。

    嗯嗯嗯~~

    战马悲鸣两声,眷恋的眼神落在朱重八的脸上,额头在他的大手中摩擦着。

    “兄弟!”朱重八也虎目含泪,这匹配马一直跟随着他,今天却即将死在这里。一个合格的骑兵从不会把马当成牲口,只会把战马当成亲人。

    “咱送你上路吧!”朱重八趴在战马耳朵上轻声呼喊,“这么疼下去,你会很难受地!”说着,在战马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手中的长刀瞬间插入战马的心脏。

    嗯嗯嗯~~

    战马悲鸣两声,随后后蹄猛的震颤一下,没了声响。

    “哥!”此时,徐达也纵马而来,“那些降兵咋弄?”

    “咱没看到降兵!”朱重八看着死去的战马,咧嘴一笑,“一个都没看到!”

    徐达楞了楞,转头对传令兵说道,“告诉耿君用,大帅说没看到降兵!”

    ~~~~

    “驾!驾!”

    布兰溪打马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更不知跑到了哪里。

    战马不停喷着粗气,脖颈的鬃毛上全是凝固的汗珠。布兰溪仓惶地四处看着,却辨别不出方向。

    突然,布兰溪裂开大嘴,无声的嚎了起来。

    五万人,半天之间就剩下自己一人。刚才逃的时候只想着躲开朱重八那个瘟神,慌不择路都不知道跑到哪里,自己那些幸存的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找来。

    “这他娘的是哪?”布兰溪忽然大喊,周围除了山就是山。

    “去!”

    “咩!”

    忽然,布兰溪的脸上出现喜悦,视线中出现一个挥着鞭子的老头,赶着一片羊群。

    “老头儿!老头儿!”

    羊倌听到有人喊,狐疑的回头,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富贵人朝自己这边飞奔过来。

    “老头儿,这是哪儿?”布兰溪在马上问道。

    老羊倌眯着眼睛,脸上的皱纹像是干枯的树皮,浑浊的双眼没有一丝旱情,嘴巴微张,露出焦黄的牙齿,面无表情的看着,就是不说话。

    “问你话呢,这他妈哪儿呀?”布兰溪刚想用马鞭教训下这个贱民,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于是从腰间扎下一块玉佩,扔过去,“老人家,请问这是哪里?”

    玉佩被老羊倌抓在手里,然后举起来对着太阳看看,在咬了一口,满意的揣进口袋,“挂甲台!”

    “挂甲台?”布兰溪不解。

    “早先,有个将军在俺们这挂甲封刀,归隐山林,所以俺们这叫挂甲台!”老羊倌的脸上满是骄傲,“听说是跟着岳爷爷杀金狗的将军!”

    布兰溪脸上肌肉跳了跳,耐着性子问道,“最近的官府在哪儿?”

    “那可远了,最近的县城听说让过路的元军给祸害了,县太爷上吊咧!”老羊倌浑浊的眼珠转转,“恁,哪来地?”

    “本官.......”布兰溪改口,“我是赶路人,老人家我现在又累又饿,能不能找个地方歇歇脚!”说着,还拍拍自己满是金玉的裤腰,“不会亏待您!”

    “要是不嫌弃,跟俺家里去!”老羊倌咧开嘴,露出大黄牙,“吃口热乎地?”

十九 吃顿热乎地

    辽东太尉布兰溪,跟着老头在山谷里左转右转,停在山脚下一个小院。

    小院就是羊圈中搭建了一个窝棚,窝棚地边上是个猪圈,几头半大还没长出肥膘的猪,正在圈里嗷嗷待哺,似乎饿坏了。见到主人回来,几头猪在老母猪的带领下,对着羊倌一阵哼哼。

    “妈的!”布兰溪扇扇鼻子,即便是冬天这里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俺就住这儿!”羊倌咧嘴笑笑,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俺跟你说,这世道不太平,官军杀银,响马也杀。俺家人儿呀,全死了。”羊倌带着布兰溪进了院子,“山下俺是实在不敢待了,只能带着牲口上山上待着!恁坐着,俺给你倒水喝!”

    布兰溪根本没听老羊倌的絮叨,脑子里翻来覆去在想,到底是在这等人来找,还是让这老头带路,带着自己逃到附近州府。

    还是后者保险!只要进了府城,自己太尉的腰牌亮出来,就可以在那收拢溃兵。想着想着,脸上又满是沮丧,这次出兵败了,不知道天子会怎么处罚。

    “哎!”叹了口气,只见眼前出现一碗水。

    脏兮兮的碗,带着冰碴子的水,羊倌一截看不出颜色的手指头,还插在水里。

    “喝吧!”羊倌笑道,“这挂甲台地水养银!”

    布兰溪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这样的水实在没勇气下嘴,低头闻了闻,”老人家.....”

    砰!

    一声闷响,水碗落在地上。

    一个榔头,突然的出现在布兰溪的视线中。

    紧接着脑袋上忽悠一下子,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双层的影像。

    耳朵里鼻孔里甚至眼睛里,红红的热热血都冒了出来。

    砰!

    又是一下。

    布兰溪直接跪下,身体面条一样松软。

    砰!

    扑通!

    布兰溪瞪大眼睛,仰望天空一动不动。只有四肢,不时的抽搐几下。

    “恁看恁这个头型吧!”

    老羊倌在布兰溪身上搜寻着值钱的物件,一边摸一边骂,“恁那个头型就是不是好银!恁以为俺没见过?他娘地,杀俺爹俺娘地人,跟恁这脑袋一样一样地!”说完,拽下布兰溪的发辫。

    “哼哼!”猪圈里,几头猪甩着尾巴哼哼着。

    “这他娘地是个啥宝贝?”老羊倌拿布兰溪的玉佩对太阳照照,再咬两口,塞进怀里。

    “衣裳不赖!”老羊倌站了一会儿,又动手把布兰溪扒了个精光,“咦,恁他娘地真白!”

    “嘿嘿!”老羊倌坏笑两声,自言自语,“俺大爷说过,越白越好吃!”

    随后转身进屋,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

    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咔嚓咔嚓。

    “哼哼!”猪圈里猪在叫。

    “咩咩!”羊圈里羊在叫。

    “白叫!”老羊倌蹲在地上,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再叫杀了你们过年吃肉!”

    院子里顿时没了声音。

    随后站在起来,苍老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都是肉呀!过年了就得吃肉!”

    老羊倌的身子闪开,露出地上一块块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的碎肉,还有一堆腥臭黏糊的下水。

    找了一个大木盆子,然后把下水之类的装在里面,老羊倌吃力的捧着进了猪圈。

    “罗罗罗!”嘴里含着,母猪带着小猪甩着尾巴围了过来。

    老羊倌把东西放在地上,慈祥地笑道,“吃吧!吃点热乎地!过年了!”

    哼哼哼,猪们欢快的甩着尾巴,吃了起来。

    老羊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接着,老羊倌背着手出去,嘴里唱着轻快的歌谣,“看见公猫端母猫,一端一哎呦!”

    ~~~~~~~~

    夜风呼号。

    营帐中的锅里叽里咕噜的开着水花,里面是大块的马肉。

    徐达用小刀扎起一块,递给边上沉思的朱重八,“哥,吃吧!”

    朱重八眉头皱皱,摇摇头,“咱吃干粮就中!”

    “不是你那匹!”徐达笑道,“元军地马!”

    “哦!”朱重八点点头,不管烫不烫抓过来直接塞嘴里大嚼。

    火堆边上,耿君用也抓着一根骨头啃,嘴里说道,“这一仗,咱们也死了快四千,伤了两千多!”说着,把手里的骨头扔下,甜甜手指,“亏了!”

    “不亏!”朱重八在盔甲上擦擦手指,“只要能打掉布兰溪,咱们就不亏!”

    侧面的威胁消除了,就只剩下正面的镇北王十五万大军。朱小五答应过,海上的敌人他来弄,镇北的后路他来断。

    这功夫朱小五地人也该进齐鲁之地了,等镇北王知道老家有危险,就该慌了。到时候,带领全军掩杀。

    他娘的,元廷三路围剿,要是没有朱小五给这些军械火炮,没他的人在海上,自己还真未必敢像这样,从容应战。

    火光下朱重八静静沉思,他和小五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归根到底,手中没有可以作为稳固基业的天下雄城,缺钱少粮。最主要的是,缺少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次打败了元廷的三路大军,下次呢?

    估计下次,元廷要抽调山陕的兵马了。

    那边的大将叫啥察罕帖木儿,听说那老东西厉害,手下二十多万兵马,压得西北的好汉头都不敢露出,去年手下的兵进了南阳,抓着刘福通就是一阵胖揍,刘大帅尿都快被打出来了。

    这次朱小五能出手,下次呢?

    他可是占着襄阳,一旦察罕那边的兵调走了,他会不会直接从襄阳出兵,取道西北?

    应该不会,朱小五现在占据两淮,拥有江浙,还有大片的湖北。他应该先取了湖广之地,再平闽地,然后坐山观虎斗。

    想着,想着,朱重八忽然笑出了声。

    他娘地,朱小五真是有命,几年的功夫成了天下最大的军头。刘福通都被他比下去了,在南方和蒙元分庭抗礼。蒙元呢,还他娘地打不着他。想打他就得先把自己和刘福通打死。

    正想着,忽然耳中传来一阵嘈杂慌乱的声音,紧接着是阵阵惨叫。

    耿君用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撩开帘子对外面破口大骂,“他娘地杀个人弄的很杀猪似的!就不能拉外头杀去?这是大营,不是他娘地坟茔地!”

    第二日,朱重八带着军队拔营。这片发生过大战的地方,在今后的岁月里,就被当地人称为坟茔地。

    冬日无雪,阳光热烈。

    凯旋的军队在路上大笑着行军,又走了一日,行至一片山谷,前方的骑兵快马来报。

    “大帅,前面山谷有一千多人!”

    “啥旗号?”徐达在重八身边问道。

    报信的骑兵笑笑,“是这块地响马,要来投奔大帅!”

    老百姓也好,强盗也好,都是人,是人就想活命。

    你不让我活,我就跟你拼命。

    辽东太尉布兰溪在齐鲁之地的烧杀抢掠,没有让齐鲁之地的男儿变成听话的羊,反而彻底点燃了齐鲁大地反抗的烽火。

    朱重八带军回益都的路上,不断有好汉带着队伍来投,不求金山银山,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跟着他一块反元。跟着一个个好汉歃血为盟,回到益都,他的兵力不减反增。

    ~~~

    而此时南方的朱五,正在检阅他的汉王亲军,火器营。

    这是一只完全由热兵器组成的部队,所有的军人都是淮西出身,经过严格队列训练筛选出来的。可以说这些兵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刻,除了队列和纪律之外就没练过别的。

    整整六千火铳兵,手中是工匠坊打造的燧发枪,湛蓝的枪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别着刺刀,左右两侧各挂两盒定装弹药,后腰上还挂着掌心雷。

    他们身上的衣裳也和普通士兵有所差别,不再是战袄,而是类似于现代军人的短打扮,绑腿皮带一应俱全,冬天是毡帽,夏天是防雨的斗笠草帽。

    六千人呈稍息队列,在京城外的火器营中列阵。六千人无声之间,散发出的杀气,比六万人还要大。

    除了六千火铳兵之外,这支火器营还配备了十二门十八斤线膛野战炮。一千二百名胸甲骑兵,四百多匹挽马。

    可以说,这支部队上的花费,足够朱五再养活几万军人。

    但是朱五一点也不怕花钱,甚至他愿意拿出更多钱,弄出更多这样的军队。

    只是工匠坊产量有限度,钱再多也拿不出相应的速度。

    另外这支部队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年轻。

    甚至年轻得有些稚嫩,许多军官干脆就是刚刚长成的少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六千步兵无声列阵,刺刀闪亮杀气冲天。

    朱五骑着战马,在这些年轻的士兵面前缓缓而过。

    这其中有很多他熟悉的脸,而那些少年在见到他之后,眼神中狂热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亲近和依赖。

    “五哥!”跟在朱五身后的郭小四喜笑颜开,他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啥时候,拉出去溜溜!”

    朱五对士卒中一张熟悉的脸孔点点头,“好钢用在刀刃上,秘密武器,怎么也得留在最后!”

    郭小四脸上有些失望,天天都是训练,不拉出打仗,谁知道好不好使?

    又接着笑道,“五哥,给起个名吧!”

    朱五勒住战马,看着士卒们,朗声说道,“这里面很多人都是我收养的孤儿,干脆就叫,假子军!”

二十 戴罪立功

    年关将近,京城里越发热闹起来。

    过年大过天,辛苦一年的百姓在年关来临的时候,别无他求,只求一家团聚,安安稳稳地过个新年。而城里的商人们也盼着过年,盼着用春节这段日子,多赚些钱。

    除了百姓,各地的官员也赶在年前,纷纷进京述职。

    今年是汉王洪武元年,虽然略微有些小小不快,但是粮食丰收,连连胜仗,使得大汉官场上下,喜气洋洋。

    朱五刚从城外的火器营驻地回来,坐在书房中打开等待接见地官员名单,就看见了两个熟悉地人名。

    冯国用,冯胜。

    冯氏兄弟因为李存义之案,现剥去军职爵位,都在郭小三的军前效力。

    他们出事之后,也给朱五上过许多次请罪折子,但都被留中不发。

    毕竟是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朱五气是气,可没有彻底不用他们的心思。所以这次郭小三回京,他们哥俩才能跟来。

    “让他们进来吧!”朱五喝了一口热茶,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只见书房外,穿着普通士卒战袄的冯家兄弟,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进来。

    “臣等,参见主公!”一跪之后,再没起身。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炭盆上坐着的铜壶,里面的热水翻开作响。

    朱五也似乎没看到他们一样,继续翻看手里的奏折。

    江西傅友德来报,在杨宪和户部官员雷厉风行的动作之下,江西成立了六个屯田军卫,安置二线士兵六万余人,其中最大的赣州卫屯田所,安顿一万三千人。

    这些士兵的在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在给地方和国家财政带来负担,而是通过屯田地产出,自给自足。

    朱五这种屯田兵和后世大明的军户不一样,更像是唐时的府兵制度,国家给予田地,若有战事,这些人在卫所指挥使的带领下,集合打仗。

    这种制度也更有人性,他们当兵,他们的后代可以做任何职业,商人,农民,读书人,没有任何的限制。而且刚成立的学部,在江西推广县学府学时还贴出告示,优先招取大汉军人子弟。

    “傅友德还是稳重,能办实事!”

    朱五赞叹一声,他麾下都是杀人不眨眼地魔王,在民政上有建树地,几乎凤毛麟角。

    不过当他看到最后的时候,眼神稍微凝固一下,傅友德在奏折的最后面,特意提到一个名字。

    “胡惟庸自从罢官伊始,奔走于屯田卫所之前,整理田地账目,疏通田地水源,分配牛马牲口,处事公允,任劳任怨!”

    “淮西这个山头,还真是故交情深!”

    朱五看着折子笑了,这明显是傅友德在给胡惟庸说好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情,就有关系。

    随后,朱五放下奏折,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抬头!”

    冯家兄弟抬头,俱是红着眼眶。

    “委屈了?”朱五见不得大老爷们这样,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汉子,脑袋掉了都不吭气地人,现在这样给谁看?

    “臣,不委屈!”冯家兄弟说道。

    “知道你们委屈,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一件小事就被一撸到底!”朱五又翻开一本奏折,“要是我,我也委屈!”

    冯家兄弟赶紧说道,“臣等不委屈!”

    “呵!”朱五微微一笑,“就会说这个?没有别地话?要是没有别地话,继续跪着!”

    冯国用,冯胜对视一眼,随后又默默低下头。

    来之前郭小三千叮咛万嘱,五哥这人最是心软,你俩好好说些软话,五哥的气消,也就没事了。

    可是现在看来,汉王根本不想听他俩人说软话。

    沉默下,冯国用开口说道,“主公,臣错了!”

    朱五放下奏折,“错在哪里?”

    “臣和臣弟,得意忘形,肆意享乐.....”

    “你还真是错了!”朱五敲打着桌面,面无表情,“我处置你们兄弟二人,就是为了这个?”说着,忽然提高分贝,“你们是带兵地武官,跟文官往一起掺和什么?”

    “李存义一案,最让我恼怒地是官员勾搭连环,结党营私。”朱五大声道,“文官们搞钱权交易,你们武官在里面搞什么?而且,你冯国用一开始跟他们掺和的时候,身上还挂着汉王亲军的差事!你说,我该不该处理你们!”

    冷汗,顿时湿透了冯家兄弟的后背。

    一直以来困扰他们的心中的疑点,也瞬间明白了。

    朱五很地不是他们赌钱,不是他们PJ,而是他们和不该牵连的人,牵连到了一起。

    两兄弟也都是聪明人,越想越是惶恐。李存义是京城府尹,他俩原先是管着汉王亲军的军官,尤其是冯国用,一直深得朱五的重用,新兵招募训练都是他来管着地。

    “臣,臣等知错!”冯家兄弟连连请罪。

    “若不是看你们身上有战功,你以为剥去官职就完了?”朱五冷哼声,“早就跟你们说过,武官是武官,文官是文官。那些文官各个都七窍玲珑心,卖了你们,你们还得帮人家数钱!”

    “臣等知错,请主公责罚!”冯国用说道。

    “起来,你们知道我最烦就是下跪!”朱五对外面道,“搬两张凳子进来!”

    稍后,冯家兄弟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下。

    朱五平息下心中怒气,看两兄弟蔫头耷脑地样子,继续说道,“现在咱们是国,不是以前的草台班子,你们都是国家的大臣,就要谨慎言行。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该掺和的,不要跟着掺和!”

    冯家兄弟口中称是,朱五又道,“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噌,冯家兄弟站了起来,满脸激动。

    “去傅友德军前效力!为先锋!”

    冯胜不解,“那三将军那边?”

    冯国用拉了弟弟一下,“主公可是要对福建用兵?”

    朱五点点头,“先过年,年后!”

    年前元廷和朱重八在北方打,年后刘福通要立韩林儿为帝。

    元就算是恨朱五恨得牙齿痒痒,也没办法。

    闽地,有良港有商业,嘴边的肥肉不吃,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形势。

    对于地盘,朱五的理念一向是,先吃下去,然后再慢慢消化。

    冯家兄弟前脚刚走,后脚朱玉拿着战报进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朱五。

    齐鲁之地的战报。

    朱五打开,“重八步兵两万,骑兵四千,步兵结阵,骑兵抄后,大破蒙元太尉布兰溪五万辽东军。布兰溪,单骑远逃!”

    “真尼玛不抗揍!”

    元廷的战斗力越来越像笑话了,明明在山陕有精锐地兵马,可就是不动。不知道是皇帝指使不动,还是舍不得用。

    再往后看,忽然朱五的脸色怪异起来。

    “布兰溪不知所踪,当地官府在重八拔营后,出兵寻找,于集市找到布兰溪的战马,顺藤摸瓜,在一处山谷中能够找一羊倌,羊倌云战马是捡地。”

    “当地衙役官兵于羊倌处挖地三尺,找到一堆刚埋不久的人骨。又于厨房找到许多碎肉。蒙元太尉布兰溪,已被羊倌包成饺子,吃下肚儿!”

    朱五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堂堂太尉,五万大军的统帅。

    就这么被人吃了?

二十一 虎头蛇尾。

    蒙元开国以来,甚至说从秦始皇一统天下以来。

    堂堂朝廷重臣,布兰溪这种死法,简直闻所未闻,甚至骇人听闻。

    吃人不是什么新鲜事!如今天下大乱,南方还好,北方的百姓早就开始易子而食。史书上,那些作乱地乱军,在无粮地时候,也常用人肉充做军粮。

    女人是不羡羊。

    小孩是比羊鲜。

    可是现在,沦为别人腹中餐,化为粪便地。却是堂堂地朝廷命官,总览辽东军政大权地太尉。

    “无能!”

    大都宫殿中,元顺帝咆哮着摔落手中的快马奏折,顺手把御案上地东西全部划落,摔在地上变成碎片。

    此刻的元顺帝,哪里还有一点天子的威仪。双眼猩红,须发皆张,气急败坏。

    殿中跪着的大臣们,各个面如死灰,不敢出声。

    元顺帝的目光在这些大臣们身上扫过,丞相哈麻,副相博罗,各个平章政事。他们都是出身高贵,传承百年的贵戚。

    可就是这些贵戚,这些祖上有着赫赫战功的贵戚,现在却拿那些作乱的乱民,毫无办法。

    “朱五打不过也就算了,朱重八你们也打不过?”

    元顺帝厉声喝问,“朝廷定下三路围剿!镇北王僵持不动,高丽兵马在海上全军覆没。辽东太尉冒险轻进,也是一个全军覆没不说,还被一羊倌给.......”说着,元顺帝感觉有些恶心,“奇耻大辱,这大元,要成千古笑柄了!”

    众臣默不作声,这事怪谁?

    三路围剿朱重八是中枢定下的,可是原计划是开春之后,兵马集结完毕,给朱重八雷霆一击。

    是您!是皇帝您!

    说什么也等不到开春,非要在年前解决齐鲁之患。一天几道诏书,催促地方出兵,结果让朱重八各个击破。

    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谁也不敢在嘴上说。

    因为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镇北王在干什么?”元顺帝继续咆哮,“他十五万兵马,为何在益都前面停住,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益都!”

    臣子中有人暗暗叹气,皇帝不知兵,偏偏要指手画脚。

    镇北王的奏折前天送到了中枢,麾下的士兵已经欠饷大半年之久,此次出征粮草军械又不足,兵无斗志,怎么打?

    “传旨,让他和朱重八那贼子决战,收复失地!”

    “陛下!”知枢密院事哈剌章缓缓开口,“如今马上过年,士卒思乡心切,不如战且收兵,明年再做计较!”

    “明年?”元顺帝冷笑道,“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现在收兵,那五万辽东兵,还有布兰溪不等于白死了吗?”

    忽然,元顺帝的目光看到一个太监,站在了门口。

    “什么事?”

    “陛下,齐鲁之地的战报!”

    “拿过来!”元顺帝怒吼一声,胸膛起伏,看太监那张死了老娘一样的脸,就知道没好事。

    打开一开,顿时怒不可遏。

    “朱五贼子,欺人太甚!”

    军报散落在地上,就落在大臣们的视线之中。

    伪汉朱五部,贼常遇春张定边大军已进齐鲁,进逼曹州,威胁济南后背。

    看清内容的几个大臣,对视一眼,马上默默低头,不发任何声音。

    知枢密院事哈剌章,却是捡起军报,仔细

    “陛下,济南周围已无可战之兵。臣听闻,那常遇春在朱五帐下,是百战百胜的勇将,如今济南危亦!”哈喇章苦笑道,“济南不能落于贼手,否则京师危急,现在不是镇北王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镇北王必须回兵去救济南!”

    元顺帝颓然坐在龙椅上,哈喇章说地对,济南一旦落入敌手,大都岌岌可危。

    所有的愤怒,所有地咆哮,所有的不甘瞬间消失。

    看着臣子们,元顺帝再次笑了笑,“诸位,要真是朱五拿下了济南?然后在济南集合所有兵马,二十万贼兵直上大都,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不是没这个可能,而是真有这个可能。那些造反的贼人,从来都是胆大妄为,天下没有他们不敢做地事。

    “哈哈哈哈!”见众人不说话,元顺帝忽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他娘的,咱们就都得回老家放羊!”

    说着,元顺帝撑着御案站起来,“济南不能丢!”说着,转身离去,声音犹在,“给察罕帖木儿下旨,让他来大都见朕!”

    ~~~~~~

    军报,奏折,当人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北方无血,地上全是血。

    被冻得结实的地面上,全是纵横交错地元军尸体。

    战马的马蹄在尸体上轻盈地跳过,倒拎着尖刀的步兵,在尸体中间游走,发现没死地,或者没死透地,直接就是一刀,干脆利落。

    远处,曹州城头的官员看到这一幕,眼皮直跳。几个文官们,已经开始暗中求神念佛。

    伪汉朱贼地头号大将,常遇春带兵北上,齐鲁之地已无战兵,曹州,兖州,巨野等地拼凑了三万兵马,出城迎敌,却不想兵败如山倒。

    这一战,齐鲁之地的元廷官员,才终于明白,为何朱五能在短短几年之内,横扫江南。

    太悍勇了,简直就是兽兵!

    三万元军在城外还没站住脚,还没进入预设的战场,谁想数千骑兵直接冲了过来,当先的一员将领简直杀神一样,一身重甲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贼人会不会直接过来攻城!”

    曹州知府在城墙上环顾左右,竟然无人答话。

    尸山血海中,常遇春和张定边并肩而行。

    张定边的甲胄上全是鲜血和碎肉,手中的长枪也只剩下杆,枪头不知所终。

    “兄弟!”常遇春大笑道,“俺在后面看着,你这冲锋起来,不比俺老常差!”

    张定边随手仍了长枪,笑笑,“这种兵,打起来没啥意思!将来若有一天,俺和哥哥一块冲击北方元廷精锐,纵横大漠,才方是真本色。”

    “说地好!”常遇春朗声道,“打完这仗,俺和汉王说说,将来北上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并肩做先锋!”

    说着,常遇春对后队摆手,“快点,上去把曹州破了!”

    淮安军步在常遇春的命令下,呈战斗对形势散开,炮兵在前,步兵在后,黑云压寨,让人心悸。

    砰砰!

    两发十八斤炮的尖头炮弹,打在城门上,硝烟中,城门顿时四分五裂。

    “嘿嘿!”常遇春大笑,“这大炮,带劲儿!”

    曹州城头,守城的官员和兵丁早已心无斗志,化作鸟兽,四处逃散,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硝烟散去,城门洞开。

    常遇春一摆手,“给老子杀进去!拿了狗官脑袋当尿壶!”

    “杀!”有啥样地将,就有啥样当兵,主将如狼似虎,手下的兵丁也是如狼似虎,人人奋勇。

    “且慢!”张定边喝止一声,“哥哥,城上头降了!”

    顺着他手指望过去,只见城墙上,白起高高竖立,无数人扯着脖子求饶。

    “降了降了!”

    常遇春撇撇嘴,瞪眼说瞎话,“没看见呀!小地们冲..........”

    “哥哥,汉王军令!”张定边拉住常遇春,“城中住的,也是和咱们一样的汉儿的百姓,何必刀兵破城?”

    “奶奶的!”常遇春气急,摇头道,“不痛快!不痛快!”

    ~~~~~

    于此同时,益都的战场。

    冷风吹过,朱重八脸上都是冻开地口子。

    视线中镇北王的大军在缓缓后撤,但是镇北王的帅旗却没动。

    “他是要为大军断后!”

    朱重八冷笑,“倒是个有胆气的王爷!”

    “哥,准备好了!”徐达牵着战马,在边上说道,“骑兵从侧翼出击,步兵随后掩杀,他围了咱们这么的天,现在轮到咱们追着他打!”

    “慢慢来!”朱重八笑笑,“这老狗日的不好对付,这些日子一个破绽都没露出来,小心他给咱们下套杀一个回马枪!”

    说着,朱重八跳上战马,“不过,别处可以慢慢来,但是他老狗日的帅旗必须砍下来。兄弟们,跟上咱,冲他的帅旗!”

    轰轰!马蹄声响。

    一对骁勇的骑兵,在朱重八的带领下是,杀向镇北王的帅旗。

    战争骤然而起,无数箭雨迎头而来,铺天盖地。

    前进的骑兵不停变换阵行,躲闪箭雨。但是依然有人,不断的落马,死于箭下。

    轰!一声闷响,骑兵冲破营地的栅栏,直接杀了进去。

    栅栏两侧,无数标枪从后阵地发射出来,骑兵顿时被割倒一片。

    “这老狗果然在这有伏兵!”朱重八冷笑,胯下战马不停,急速前进。

    再次冲破一道栅栏,元军的箭雨慢慢松散,朱重八直冲帅帐,却见周围营地中空无一人。

    “哥,放箭地都是伤兵!”

    骑兵们在镇北王营地中仔细搜寻,却只找到数百伤兵。

    迎面的箭雨还有床弩,都是这些伤兵所发。

    “镇北王呢?”朱重八喝问。

    一个元军伤兵咧嘴笑道,“俺们王爷已经撤了。”说着,朝远方一指,“王爷没隔十里,设帅旗一座,你不妨挨个去打,看看哪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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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王?”朱重八冷笑,“咱,早晚打破济南,亲手抓了你!”

    ~~~~

    大汉洪武元年冬天,这一场对朱重八的围剿。

    虎头蛇尾的收场。

    但也同时暴露出蒙元的昏聩,和外强中干。

    齐鲁之地,纷纷竖立义旗,巨野,东平等地,守卫黄河的义兵纷纷举旗。

    蒙元的地方,真正开始大乱。

二十二 过年

    “过年喽!”

    劈里啪啦,乒乒乓乓!

    秀儿的欢呼声中,京城里炮声弥漫,到处都是爆炸的红色爆竹,到处是弥漫的烟尘。

    可是烟尘中,全是一张张满是喜庆的笑脸。

    “五果,给俺放个二踢脚呀!”

    秀儿捂着耳朵站在院儿里跳脚,兴奋地喊叫。

    朱五把一个粗大的爆竹插在雪堆里,用香点燃,随后大笑着奔跑。

    砰!

    爆竹一声爆响,伴着雪花冲上天空,咚!

    “再来一个!”秀儿捂着耳朵大喊。

    朱五则是晃晃脑袋,看着地上那一堆工匠坊做的爆竹。

    “他娘的,老头做的到底是炮仗,还是手榴弹,威力这么大!”

    院子里,二虎正咧嘴大笑,手里捏着一个爆竹,“秀儿,看俺用手指头捏着,给你放一个!”

    “好好!”秀儿拍着巴掌,“二虎哥胆子最大!”

    说他胆子大,郭英郭小四不服,也拿着炮仗要和二虎比试。

    “一个亲卫统领,一个京城兵马指挥使,身上都挂着元帅的头衔,跟孩子一样!”朱五笑笑放下手里的爆竹,看着兄弟们在院子里翻花地放炮。

    其实,这些年轻人,也不过是没长大地孩子而已。

    在后世也不过是刚刚踏出大学校园,走上社会的年纪。

    厨房里,莲儿挺着肚子和知画还有杜鹃忙活着,不用他们做啥,就是包个饺子。

    杜鹃的女儿妮子,看着院子的朱五兄弟们,眼神中有亲近地神色,但也有隐隐的胆怯疏离。

    秀儿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拉着她地手,“来呀,看哥哥们放炮仗!”

    妮子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后者笑笑,“去吧,去玩吧!”

    过年要热闹,该来地人都来了,聚在一起欢欢喜喜过新年,才有家地样子。

    丫鬟们给房里的酒桌上,摆满了酒菜,丰盛地一桌。

    厨房里的饺子也下了锅,放够了鞭炮,大伙进来围着桌子坐着。

    “来来!给你们红包!”老头手里拿着一叠红包,“秀儿,你地!”

    “谢谢爷爷!”秀儿甜甜一笑,露出酒窝。

    “妮子,拿着!”

    “谢谢,爹!”

    然后,老头又郭家兄弟,二虎等人挨个送过去,就连莲儿,知画都有份。

    “孩子太少,红包都发不出去!”发完之后,老头在朱五身边坐下,笑道,“知画也有了,你媳妇来年也生了,趁着年轻你们多生一些,赶明儿过年,我包他百八十个红包!哈哈哈!”

    朱五看看老头,伸出手,“我地呢?”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红包?”老头翻个白眼。

    “别人你都给了!”朱五纳闷道,“为啥不给我?”

    “你要承认是我地晚辈,我就给!”老头斜眼看他。

    “我.....”朱五气结,随后笑笑,“你不给我,但是我没忘了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正色道,“老头,过年好!”

    席老头微微楞下,随后大笑,“小五,你也过年好!”

    门口,几个女人笑着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饺子好啦!”

    有饺子才是过年,一桌年饭齐活了。

    众人都坐下,秀儿挨个都给倒上了酒。临近年关时候,朱五让工匠坊特意给市面上,发放了些酿造的烈酒,这个春节,人人都可以敞开了喝。

    大伙端着酒杯,却见朱五没说话,眼神一直看着外边。

    “五果,你等啥咧?”秀儿歪着脑袋问。

    “等人呀!咋还不来?”话音刚落下,朱玉带着一人进来。

    莲儿一看,顿时红了眼圈,“爹!”

    “闺女!”谢广坤一身新的裘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食盒,“都是你爱吃的,我给你带来了!”

    朱五站起身,“岳父坐上座!”说着,对莲儿笑道,“这是咱们在一起过地第一个年,我怕你难受,把岳父叫来了!”

    谢莲儿带泪笑笑,过年了谁不想团员呢,她家里就父女二人,从来都没分开过。

    丈夫此举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也是一片好心,更是对自己的爱护。

    莲儿看向朱五的眼光,充满了感激,心中也满是甜蜜。

    可是随即想到,每天晚上他折腾自己那些花样,顿时又是脸颊通红。

    人齐了,可以开饭了。连朱玉和秀儿,都破天荒地给了些酒。

    “说两句!”老头笑呵呵对朱五说道。

    “这个.......”朱五看看眼前这些人地脸,忽然不知道说啥好,笑道,“说啥呀,今儿过年,吃好喝好!喝完了,咱们看唱戏去!”

    “喝!”

    酒杯碰撞,众人开怀大笑。

    王府外,阵阵鞭炮传来,举国同庆阖家团圆。

    “小姐在饺子里放了铜币呢?”知画也有身孕了,胖胖地脸越发圆润。

    “谁吃到了,新年行好运!”秀儿拍着巴掌。

    “吃吃!”朱五笑着,先夹了个饺子,“羊肉馅地?好!”

    咯地一下,正吃饺子的席老头嘴里一响。

    紧接着一个黄色的铜币吐了出来,老头得意的笑笑,“让我给吃着了,第一个就吃着了!”说着,捏起酒盅,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说道,“我这么大岁数了,运道还这么好!”

    朱五气得牙痒痒,又夹起一个,翻来覆去的嚼,就是没吃到。

    呕,挨着老头坐地杜鹃忽然脸色一变。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她,她脸上一红,又是呕地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是?”席老头胡子都抖起来了。

    “应该是有了,我刚怀地时候,也这样!”知画笑道,“恭喜呀,老真人!”

    “怀上啦?”老头一拍巴掌,“我她妈要当爸爸了。”说着,摇晃朱五的手臂,“小五,我要当爹啦!”

    “恭喜!恭喜!”众人纷纷端起酒杯。

    席老头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啥是运道?这就是运道?老子这是双喜临门!”

    说着,又在朱五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下,“明年过年,你多包一个红包,要大地!”

    一顿饭其乐融融,就像寻常百姓家那样,热热闹闹没大没小。

    这一刻,没有啥汉王,只有朱小五和他地家人朋友。

    这一年,兄弟们一个没死,都囫囵地活着。

    这一年,收获满满。

    待明年,这些人中又多了几个小朋友。再往后,越来越多,多到一张桌子摆不下。

    吃了饭,女人和孩子们趴在王府的阁楼上,眺望秦淮河。

    今天晚上,京城府尹会用汉王朱五的名义在秦淮河上放焰火。

    河边,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带着笑脸的脑袋。

    砰!焰火在空中璀璨地绽放,似乎星满银河。

    砰!朵朵鲜花在空中盛开,像是星星洒落人间。

    朱五坐在阁楼里,手边放着一壶热茶,微笑地看着。

    老头慢慢过来,一屁股坐下,“你咋不去看烟花?”

    “女人和小孩看地!”朱五笑笑,以茶带酒,“老头,恭喜呀,老树开花,后继有人!”

    “好话在你小子嘴里都变味儿了,啥叫老树开花?老子很老?”

    席老头扬着眉毛笑笑,笑着笑着,不笑了,看着朱五正色道,“小五,我老了!以后,我是说以后,万一......”

    “万一.......我真不能陪孩子长大,你得照顾他们娘几个!”老头抱拳,“我就这点盼头!”

    朱五心里一酸,“大过年地,你?”

    “答应我!”老头端起茶水。

    “这还用说吗?”朱五笑道,“你的孩子,就是我地孩子!”

    “我孩子是你地弟妹!”老头真想给他一拳。

    这时,秀儿笑着跑来,扑在朱五地怀里。

    “五果,你以前和俺说,对着烟花许愿可以美梦成真!俺刚才许了个愿呢?”

    朱五笑问,“啥愿望?”

    秀儿歪下脑袋,美滋滋地笑道,“俺将来,要嫁给一位英雄!”

    “哟!”席老头接嘴笑道,“那可不好找!”

    ~~~~

    马上过年了,我也是心有感触。去年还是阖家团圆,今年却只剩下我和母亲。

    全年的年,没过好。今年你还有几十天就是年,不求赚多少钱,不求过过年多风光。

    只求老天爷,别再像去年那样,让我们远离疾病,让我们都能过个好年!

二十三 新年第一滴血

    “大年初一赶大集,全家老少心欢喜!”

    北方的大集,比南方更加热闹。因为这里没有南方富裕,只有在过年这几天,集市上才有平日见都见不到的稀罕物。

    朱重八一身布衣,带着妻儿还有侄子外甥,兴高采烈的走在集市中。

    孩子们在他身边大呼小叫,看什么都眼热。

    过年了,又打了胜仗。他也放松心情,乔装打扮一翻,带着家人在城里逛逛。

    他手里拎着几尺刚买地布花,还有一盒点心,嘴里哼着儿时地歌。

    马秀英抱着孩子,笑道,“你都多大地人啦!还唱儿歌?”

    “咱这个是教给咱儿呢!”朱重八咧嘴笑笑,看看妻子怀里的小家伙,笑道,“儿呀,你咋还不长大呢?你长大点,你爹把你扛脖子上溜达,得有多美!”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咱记得,有一年家里有了余粮。俺娘换了几个铜钱,大年初一带着俺兄弟几个逛大集。哎呀,那天咱地眼睛都不够看了。”

    马秀英微笑着倾听着,没有说话。

    “那天集上有卖炸糕地!呀,那个滋味呀,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香!”朱重八的眼神陷入回忆,“可是俺娘就那几个钱呀!俺们兄弟几个地肚皮,可是无底洞!”

    “后来呢?”马秀英笑问。

    “后来啥也没买,就给咱二姐买了跟红头绳!”朱重八大笑,“二姐乐得呀!美得呀!”

    说着,看看在边上对着炸果子摊子流口水地保儿,眼角有些发涩,“俺答应过二姐,以后年年给他买红头绳呢!可是咱二姐,没了!”

    “重八!”马秀英知道他年少时过地是啥日子,那可真是一顿饱饭都难吃上,柔柔地呼唤一声,“过年了,咱不说这个,阿!”

    “他娘地,咱这是上岁数了还是咋地?老爱琢磨这些陈年旧事!”说着,咣叽在外甥保儿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想吃就买去,炸果子还能吃穷你老舅?”

    几个半大孩子,笑嘻嘻的去了。

    朱重八咧嘴笑笑,回头看看妻子,看看襁褓中的儿子,坏笑道,“那个......咱家还是人丁太少,媳妇咱还得生,生个十个八个地,那才热闹!”

    马秀英脸上一红,“大街上,说这个干啥?”

    朱重八低头,“嘿嘿,那俺晚上在被窝里和你说!”

    大集上都是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马秀英臊得脸比红果儿都红。

    自从到了这齐鲁之地,丈夫像是换了个人。

    也正是到了这齐鲁之地,这日子才过得有些滋味儿。

    树挪死,人挪活。大概不用挨着小五的地盘,天天想着磨刀子,朱重八才活出了自己的样儿。

    男人有样儿,家有家样。

    马秀英有时候就在想,能过上今天的日子,还要谢谢人家小五。

    要不是他亮出刀子,这个哥俩的刀子,不知道还要藏到啥时候。

    藏着地刀子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它啥时候抽出来,啥时候要杀人。

    “叔,你看这个?”边上卖衣裳的摊子上,朱文正举着一顶老虎帽子笑问,“婶子,咋样?”

    “你都快娶媳妇地爷们了?带这玩意?信不信咱踢你!”朱重八笑骂。

    朱文正扔了几个铜钱,笑嘻嘻的跑过来,“俺给弟弟买地!”说着,拿着虎头帽,对着襁褓里的朱标晃晃,“弟儿,瞧瞧,虎头帽,带上你就是老虎啦!”

    “儿呀,看你哥给你买帽子啦!”马秀英晃着儿子的小手。

    朱标在襁褓中,咯咯地笑。

    站在边上地朱重八也咧开大嘴笑了,像是个平凡人家的男主人,眼神里满是看家人的温暖。

    但突然,这种温暖消失不见。

    大手直接拉开身前的妻儿,魁梧的身躯挡在前边。

    对面一个猫腰的汉子,手伸进了怀里,脸上满是狰狞。

    死人堆里爬出来地人,最敏锐的就是危险。

    不等汉子手伸出来,朱重八硕大的拳头砰地一下砸得对面脸开花。

    “叔!”

    “老舅!”

    “重八!”

    惊呼声中,一柄刀狠狠地插进朱重八地后腰,和他贴身的铁甲,发出刺耳的摩擦。

    “谁让你来的?”朱重八一声怒吼,抢过短刀,直接扎在那人的心口。

    血光现,刚刚还人头攒动喜庆洋洋的集市,瞬间满是惊恐地尖叫。

    人群炸窝了一般,彼此推搡,拥挤,逃窜。

    “上呀!”心口中刀地汉子,怪异的大喊。

    朱文正,保儿,沐英纷纷掏出短刀,冲到朱重八身边。

    可就在他们来之前,又一把刀从斜刺出来,扎在他的胳膊上。

    鲜血染红了他的棉袄,朱重八反手一肘。

    “是谁?为啥不让咱过个好年?”

    “叔!”

    朱文正嘶吼着呐喊,在另一个汉子冲到朱重八后背的时候,挡在他身后,手里的短刀狠狠的挥出。

    “保护大帅!”

    此时,暗中护卫的卫士们也反应过来,哗啦下围了过来。

    红着眼睛,见人就砍,不管是刺客还是百姓,身边地人倒下一片。

    “咱没事!”朱重八甩了下胳膊,怒不可遏,“看看有没有活口,问出来是谁的人?”说着,一脚踩在一个刺客的脑袋上,“暗算老子?以为老子没遭过暗算吗?天天防着你们这些小人呢?”

    说完,回头,对着妻儿咧嘴笑笑,“咱没事,皮外伤!”’

    可是,他却看到,抱着孩子的妻子,正惊恐地望着他。

    望着他身边,他拿着短刀的侄儿。

    当啷,短刀落地。

    朱文正用手死死的捂着小腹,鲜血哗哗地淌出来。

    鲜血穿过他的棉袄,穿过他的手指缝隙,渲染在刚买的虎头帽上。

    “叔!俺疼!”朱文正地身子,软软栽倒。

    “文正!文正!你别吓唬叔,别吓唬咱!”朱重八一把抱起了侄子,“找郎中!”

    他的脚步飞快,地面上,落着一顶孤零零带血的老虎帽。

    ~~~~

    南京的集市,热闹带着繁华。

    从各种小吃,到笔墨纸砚。从鞋子帽子,到绫罗绸缎。就算是看花人地眼,也都看不全。

    “小毛子,买两根糖葫芦去!”

    席老头牵着妮子的手,对小毛镶说道。

    毛镶答应一声,飞快地跑去,席老头细声细语地对吃着桂花糖地妮子说道,“妮子,还要啥?跟爹说?”

    杜鹃跟在身边,笑着说,“这都吃了一路了,还吃啥?”说着,撩下头发,“老爷,你别太惯孩子了!”

    “这才哪到哪儿!”老头傲气地道,“吃点零嘴就惯着了?只要妮子高兴,老子把这条街都包下来!”

    他不是开玩笑,包这条街,还不是他一句话地事。

    看着眼前的男人,杜鹃眼里满是崇拜和满足。

    自己上辈子修来的服气,这辈子能结上这样的贵人。

    现在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俺不吃了!”妮子摸摸肚子,纠结地说道,“俺还得留着肚子吃饭呢?”说着,眼睛眨了眨,“爹,咱们今天还去汉王家里吃吗?”

    “不去了!”席老头笑道,“今儿咱们在自己家里吃,爹给你露一手,给你做个罐闷牛肉!”说着,老头撇下嘴,“可惜呀,现在没土豆,味道要差点!”

    说着,又笑起来,“不过呀,也差不到哪儿去,好吃着呢?这道菜你爹爹好多年没做过.........”

    嘶,好疼!

    钻心的疼痛突如起来,席老头身子顿时佝偻了,回手一摸,摸到一只手,一把刀。

    “老爷!”

    杜鹃惊恐地大叫,引得大集地百姓注目。

    噗,又是一刀。

    刀柄都没入了席应真的后腰,他想回头看看为啥有人要杀他,可是却动不了。

    杜鹃看清了,一个汉子正拿着短刀,在她男人的身后,用力的捅着。

    “杀千刀地!”杜鹃大叫一声,直接扑过去。

    一时间,连席应真在内,三人同时摔倒。

    “救命呀!”杜鹃大喊,“来人呀......阿!”

    她胡乱的厮打着,抓挠着,但是忽然动作一僵。

    那刀狠狠的扎在她的腰上,先是哇凉哇凉,又是火辣辣地。

    但是她不知哪里的勇气,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老头,死死的抓着行刺的男子。

    “你个杀千刀地,等着千刀万剐!”

    杜鹃的咒骂声中,汉子再次抽出了刀。

    砰地一声!汉子的身子软软栽倒。

    毛镶拎着冒烟的火铳,快步跑回来。

    “爷!”

    集市外,那些被老头勒令不许跟着的侍卫,也慌忙冲了过来。

    “爹爹!”

    妮子跪在地上,拉着老头地手,又去摇晃杜鹃,“娘!”

    老头趴在地上,鲜血爬上他的皱纹。

    “闺女.......陪你....长大!”

    ~~~

    “兵马司封锁九门!给我抓!”

    朱五猩红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咆哮着下令,“绝对有同伙,给老子查,给老子抓!”

    老头被刺了,居然有人刺杀老头!

    “是谁?到底是谁?”

二十四 血,止不住了。

    血,呲呲地从指缝中冒出来,流到手腕上,流到袖子上,流到掌纹里。

    瞳孔,开始渐渐涣散,慢慢发白。

    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一滴泪落在手上的鲜血里,竟然慢慢融合。

    血浓于水,也溶化于水。

    “老叔,俺冷!”

    朱文正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只是苍白得像是外面的雪。

    “别说话!”朱重八死死的按着侄子的伤口,眼泪啪啪地落下。

    他的人生截至到现在,杀过很多人。他见过很多血,看过各种各样地死法。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很慌,就像没见过血的新兵。

    因为流血地,是他的骨肉至亲。

    “郎中,想办法!”朱重八对着屋里,几个慌张地郎中嘶吼,“救不活咱侄儿,老子杀了你们陪葬!”

    “先止血,止血!”郎中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话,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血止不住了,哗哗地淌。

    三角刀的伤口,止不住。

    “老叔!”朱文正微弱地说道,“俺.......有话说!”

    “你说,叔听着呢?”朱重八眼含热泪,死死的按着伤口,低下头,靠近侄儿的唇边。

    朱文正气息微弱,“俺娘说.......找你老叔去....跟着他吃饱.....让他给你娶媳妇........”

    “叔给你娶,叔给你娶一百个,一千个........”朱重八泪眼摩挲,“孩儿呀,千万白睡,叔给你娶媳妇!”

    “老婶.......”

    “在这呢!”马秀英哭着上前,抓着朱文正的手,“老婶在这呢?”

    “俺.......能不能叫你一声娘.........你对俺好!”

    “儿呀!”马秀英泪水决堤,“在俺心里,你就是俺地儿呀!”说着,用手摸着朱文正的额头,“儿呀,撑住!”

    “俺给弟弟........买了.....虎头.....”

    “文正!”

    “儿呀!”

    朱重八和马秀英的呼喊声中,朱文正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你给咱起来!你起来!”

    朱重八拼命摇晃侄儿的身体,大声嘶吼,“起来呀孩儿!起来!你这样俺以后咋和你爹交代,你是咱老朱家地长孙呀!孩儿!起来!起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年轻的侄儿就是没有反应。可是伤口的血,却停住了。

    “文正!”朱重八撕心裂肺地呼喊。

    “重八,咱家孩儿,走了!”马秀英拉着他的胳膊,“他走了!”

    “文正!”

    朱重八失魂落魄的轻呼一句,带血的大手抱着头,无力的蹲下。

    屋里,静悄悄地。

    几个亲兵在门口虎视眈眈,看着那些没用的郎中,后者早就吓得跪在地上。

    “咱侄儿,走了?”

    朱重八忽然哭出声,“就这么走了?”

    “重八!!”马秀英拉着丈夫地手,把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

    “咱爹,咱娘,死地第二天,文正他爹,就是咱大哥,也没了!”

    朱重八在妻子地怀里缓缓诉说,“大哥临终前,俺给他熬了碗粥,他说他要死了,别糟践粮食,留给了咱!”

    “从小咱大哥对咱对好,有一口吃地,都得留给弟弟们!要不是为了贴补这几个弟弟,他也不会落下一身病,那么早死!”

    “他没地时候,咱就发誓,以后,他的儿就是咱地儿。咱有一口吃地,就不能亏了他!”

    “现在咱啥都有了,可是孩子却没了。还是他妈地,这么憋屈地没的!”

    朱重八嚎啕大哭,“咱以后有啥脸下去见爹娘,下去见大哥大嫂!”

    说着,啪啪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大过年地出去得瑟啥?你以为没人能杀得你了?你侄儿是为你死地!朱重八,你害死了你侄儿!”

    “重八,重八!”马秀英搂着嘶吼的朱重八,泪如雨下,“哭吧,哭吧!”

    门外,汤和浑身带血的进来,一脸狰狞。

    狰狞的脸色,看到朱文正泛青地面孔时,忽然愣住了。

    随后,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参加过朱文正父亲的婚礼,这孩子出生时,他还没有离家投军。

    先是爹死了,后是娘死了,唯一这么一个独苗,现在也死了,一家人死绝了。

    要是他妈地饿死的,没招。

    要是他妈地病死地,没辙。

    要是他妈地战死的。没办法。

    可是他妈地,他是被人暗杀地。

    “重八!”汤和看着死去的朱文正,嘴角一直在动,“那些杂碎招了!”

    “谁地人?”朱重八噌地站起来。

    看着他要杀人地模样,霎那间,马秀英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千万别是小五!”

    汤和冷笑两声,“不是南边地人!”

    马秀英地心落下。

    汤和又道,“也不是北边地人!”

    “你他娘地快说!”朱重八呐喊道。

    “是.......”汤和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红着眼眶,“是高丽人!”

    “谁?”

    朱重八忽然愣住了,一把抓住汤和的衣领,“咱和高丽人无冤无仇!怎么会!”

    “布兰溪的辽东兵里有一万高丽兵!”汤和也喊道,“你下地令,没见着俘虏!”

    “重八,俘虏咋办?”

    “咱没看见俘虏!就看见被他们祸害地百姓了!”

    当天,那片战场变成了坟茔地,没有坟,只有尸首。没有头,只有身体的露天坟茔地。

    “去看看!”朱重八擦干泪水。

    ~~~~

    一间屋子里,几个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烂泥一样会的瘫着,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们的手指甲,脚趾甲,全被撬开了。

    他们的下身,血肉模糊。

    他们身边有一口锅。

    锅里冒着热气,煮着大块的血肉,两只黑狗,伸着舌头蹲在边上。

    “这个还有气!”汤和指着一个看起来像对还算是个人的东西说道,“会说咱们地话!”

    亲兵上前,直接拽着头发拉起来。

    朱重八盯着他,“现在,咱要问你话,你要是敢骗咱,咱让你后悔从你妈肚子里出来,懂吗?”

    那人,无力的点点头。

    “咋回事?给咱说!”朱重八嗓子中,像是有把刀,很沙哑。

    “高丽兵万户......贵族......你杀了.........”

    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他父亲......派......我们报仇!”

    跟随蒙元辽东太尉布兰溪的高丽兵马,由于高丽王族子弟带领。

    高丽兵不但全军覆没,还全变成了死人。

    消息传到辽东,这个高丽王族子弟的家人,便重金请来刺客。

    “给.......我个痛快!”那人说完,喘息地看着朱重八。

    而朱重八此刻,则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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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高丽人!

    居然是他娘地高丽人!

    做梦都想不到。

    “确实是高丽人,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蒙元的路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了汤和地话,朱重八忽然大笑起来,边笑边落泪。

    “你死了一个王族子弟,就他娘的万里之遥也要死士过来杀咱!你们他妈妈地在齐鲁,祸害了那么多百姓,难道不该死吗?来到我们地土地上,杀人放火,还他娘的不许我们杀你?”

    “好,死了一个什么几把王族子弟,就找咱报仇是吧?就弄死咱侄儿是吧?”

    “那好!老子早晚屠了你们那鸟王族!”

    说着,眼睛变得猩红,嘴里翻来覆去两个字,“屠了!屠了!屠了!”

    “重八!”汤和在边上恨声道,“高丽,距离咱们太远了!”

    朱重八低头片刻,抬起头,眼神中都是火焰,“小五有船,有海船!咱去求他!”说完,转身就走。

    “他要是不应呢?”汤和在身后问。

    “那咱就给他跪下,只要他给咱船!”朱重八回头喊道,“咱去求他!咱,从来没求过他!”

    “给我个痛快吧!”那高丽死士忽然大喊。

    “痛快?”汤和冷笑,看了看地上两只黑狗,“以前,他们都吃生地!”

二十五 疑团

    “老头不能有事!”

    “老头不能有事!”

    “老头不能有事!”

    跳下战马的一刻,朱五脚软得差点摔倒,

    他心中从来没这么慌过,从没来没这么怕过。

    差点饿死的时候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没有,第一次被人杀地时候更没有。

    老头出事的地点就挨着李家大药铺,出事后,毛镶赶紧让伙计把人给抬了进去。

    听说李家药铺有位老祖宗是神医,老头一定没事!

    朱五脑子乱哄哄地冲进药房,药房里现在都是兵。

    “咋样了?”

    毛镶正站在后院的门口哭泣,见着朱五直接跪下,“在里面,李家老祖宗在给治!”

    朱五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刚要迈进那件屋子。

    脚步却突然停住了,他怕了。

    他怕,万一真地失去老头。

    老头,是个博学多才,无所不能地老头。

    其实朱五在乎地并不是他一身才华,而是老头是他在这世界上,内心之中最为亲近地人。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他们有共同话题,他们是朋友,是亲人。

    朱五爱他。

    也敬重他。

    更,离不开他。

    “老头!”朱五忍着眼角的泪水,撩开帘子进去。

    “别过来!”刚进去,木床边一个老态龙钟的老郎中,头也不回的大喊。

    “你身上有尘,不能落在伤口上!”

    “大胆,这是汉王!”

    “什么王也不行!”

    朱五制止住愤怒地亲兵,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木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浑身是血,但是眼睛能动,能发出声音地,是杜鹃。

    那个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地人,是老头。

    老头像是睡着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只是眉头还皱着,似乎在梦里想着什么。

    眼泪,唰地落下来。

    朱五站在那里,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这年月,随便一点小伤感染了,就能要人性命。

    被扎了两刀,他还能活吗?

    他要是死了,我就真地一无所有。

    “老头!”朱五嘴里喃喃自语,“你不能死,你还没给我儿子包红包呢?你还没看到我赶走蒙元呢?还有你的学生,你地学校!还杜鹃肚子里的孩子!”

    “别他妈指望老子给你养孩子,你自己养!他是你地种!你个老东西!”

    “老头,你要真走!起码挺一年,给你孩儿留下个名儿再走!”

    朱五的喃喃自语被李家的老郎中听到,这个比老头还要老上两轮地老头回头,无声地看了朱五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盯着他苍老的手。

    郎中地手抖得厉害,可是拿着东西的时候,却很稳当。

    朱五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却忽然愣住了。

    那分明是简单的外科刀具,还有缝合线。而且,屋里弥漫着浓浓的烈酒味道。

    边上还有一个银色的罐子,老郎身边清秀的少年,用镊子不断的捏出几个湿漉漉地,带着酒味地棉花球,轻轻地擦着老头后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老郎中在缝合,细细地不知道什么制地线,在老头的后背松弛的肌肤上,不断缝合着,偶尔有鲜血渗透出来,就会被用棉花球擦掉。

    这时代就有外科?

    微微错愕之后,朱五的心里燃起浓浓的希望。

    能缝合就好,能缝合就多了一份活命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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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鼻地烈酒,就是酒精,这东西能消毒!

    工匠坊早就弄出了酒精,只是还没开始推广。李家药铺是老头常来的地方,酒精因该就是老头给的。

    或者说,这些缝合术,消毒手法,是老头教给这个老郎中的?

    其实这是朱五大惊小怪,来自现代的他,对于中医这东西一直不太信任。

    古人,早就发明了手术和手术的器械。古代战争频繁,断手断脚,身受刀伤是常事。

    可是这样的医生,毕竟是凤毛麟角,再加上古人的传统观点,这种手术的方法不被理解。所以,这些技术渐渐失传。

    (看过一个纪录片,明代的古墓出土过现代的外科器械,跟现在人用的差不多!古代也早有缝合术,消毒等办法!只是,医学上分两派,掌握话语权的一派就认为这种是丧心病狂,手术一派渐渐没落。)

    “他........会死吗?”朱五开口,颤声问道。

    老郎中手上不停,“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有希望,医生都是这样地,哪怕把握十足地事,也会说得很玄乎,说得你心里没底。

    “老头一定没事的!”朱五在心里说道。

    “幸亏,想杀他地人,不是老手!”

    老郎中继续说道,“刺客应该是个新手,用的刀不对,杀他的时候手也慌了,第一刀捅进了后腰,擦着他的腰子过去地。第二刀扎在了后心,也没伤着脏器!”

    有希望!绝对有希望!只要没伤到内脏,就有希望!

    朱五大喜,脑子也没那么慌了,灵活起来。

    他杀过那么多人,自然知道。如果是老手,第一刀扎在腰上,人当场就不能动,也喊不出来。再搅一下,大罗金仙都救了不了。

    新手?

    随即,脑中又满是疑问?

    刺客怎么会是新手?

    就是说这个杀手不是专业的刺客!

    那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暗杀老头?

    私仇?还是因为别的?

    “牙撬开,让他含着丹参丸!”

    最后一下缝合完,老郎中似乎极为虚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爹!”朱五脑子里正想着,朱玉在门口小声说道,“花云和朱大毛到了!”

    朱五再看了一眼,木床上地老头,转身出去。

    前院,十几个人一见朱五过来,全部纷纷跪下,惶恐地行礼。

    这些人,是朱五派在老头身边的暗卫,今天他们严重地失职。

    但是朱五现在没时间搭理他们,直接走到花云和朱大毛身边。

    “说!”朱五寒着脸,让人心生畏惧。

    朱大毛先开口道,“汉王,刺客身上的证件是假地,伪造地!”

    大汉境内推行了新的户籍政策,来往的百姓都要有身份牌来证明身份。

    上面写着年龄籍贯,家住何地,直系亲属是谁。

    而且,为了防伪,上面还有阿拉伯数字。

    官府留有身份牌地档案,人口普查地时候,主要是看阿拉伯数字,身份编码能不能对不上,如果对不上就是造假。

    在大汉,还没人造假。

    一个新手刺客,造假的身份牌?

    疑团越来越大。

    朱大毛继续说道,“不过刺客的身份牌倒也不是真地假,而是确有其人。俺按照上面的地址编码核对,是城西一个姓王地独身汉子。可是汉子的邻居说,半个月来,这个汉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一次见他,说他去码头卸货赚钱!”

    “他干活的地方俺派人去了,那的工头说,这人那天根本没去,而且他还预支了柜上的工钱!”

    “跟他在一起干活的人说,这人没啥毛病和嗜好,就是不爱说话!”

    “从王姓汉子地家到码头货栈,要走半个时辰,出了他家的胡同就是大街!”

    被人灭口,冒用身份牌?

    没有身份牌,城门都进不来,也出不去,更住不了店,甚至街上的巡逻大队会不定时的抽查。

    一个新手刺客,能想这么周全?

    是有人雇佣了这个新手刺客?

    “接着说下去!”朱五继续说道。

    “正在查全城大车店,客栈的住宿记录,已经查了三十二家,还没发现有这个身份牌住宿的记录!”花云在边上说道,“俺手下地人,正在拿着刺客的脑袋,走街串巷找人辨认,现在也没有回音儿!”

    “既然能冒用,可能不止一张身份牌!”

    朱五沉思道,“搜查全城今年的失踪人口,然后继续比对!再细问,这姓王地人,平日和什么人有来往,喜欢干什么?他一个单身汉子,码头的钱足够他生活,怎么还会倒欠柜上地钱?查,仔细地严查!”

    “诺!”花云,朱大毛二人同时说道。

    这显然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但是刺客却是个新手!

    可是,新手的刺客却能老谋深算的想到,如何让人查不到他。

    冒用身份牌,隐藏线索这些事,不是一个新手刺客能做到的。

    刺客背后的指使者,一定了解京城的治安运作!

    如果不是外人,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

    是谁?

    随后,朱五转头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暗卫。

    这些人中,是不是有?

    不应该,这些人都是汉王亲卫统属,他们的首领都本就是最为机密的蓝衣人一员。

    没有不应该,当初在安庆,老伟也不应该背叛朱五,可还是发生了。

    “汉王!”

    见朱五盯着他们,跪着的暗卫中,一人开口说道。

    “不是俺们不尽心,是真人他。他说俺们大过年地在他老人家身边碍事,不让俺们跟着逛大集!”

    “但是出事,就是在逛大集地时候!”

    朱五忽然眯着眼睛。

    走到一边对花云摆摆手,后者附身过来。

    “交给蓝衣人,好好查!”

    “诺!”

    然后,朱五转身离开,口中吩咐。

    “我就住在这李家药铺了,告诉人有事有信,到这来!”

    ~~~

    更新晚了,对不起。

    为啥更新晚了呢,群里的小伙伴都知道。哈哈哈哈

二十六 你猜!

    咚,乓!

    外面地夜空中三不五时的响起鞭炮声。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烈酒味道。

    炉子上熬药的瓦罐,咕噜咕噜的开着。

    药味和酒味还有淡淡地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朱五斜靠在一张躺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眼神中映射出炉火的倒影。

    他毫无睡意,脑中都是和老头相识以来地点点滴滴。

    在这个世界,他就像一个婴儿,而老头是看着他长大地那个人。

    现在,他长大了,可是这个老头,却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爹!”朱玉在门外轻声呼唤,“花云来了!”

    朱五直接掀了毯子,转身出去。

    他现在最想做地,就是找到刺客的幕后人,然后再千刀万剐。

    “说!”朱五没有废话。

    花云低头道,“真人身边十六个暗卫,都没问题!没有内鬼!”

    朱五顿时陷入了沉思,暗卫没问题,那就是说有人在暗中观察老头的行踪,然后等暗卫和老头拉开距离的时候,再下黑手。

    这越发证明了,刺客身后的人不简单。

    如此的心思,如此的手段,为什么要用新手刺客?

    既然能查清老头的行踪,会不会某天也算计到自己的头上?

    内鬼之害,甚于外敌。

    “朱大毛那边还没消息?”朱五开口问道。

    “查失踪人口,只怕没这么快,全城这么多人.......”花云犹豫下,“臣在想,这个刺客会不会是外来地?或者说,这人本就不在人口户籍之内!”

    这话给朱五提了个醒,大汉虽然清查人口,采取了新的户籍政策。但那所针对的,更多是农民。而世上,有许多大户人家,他们的家里地奴仆,是查不清楚的。

    若真是自己人?若真是一个权贵?用一个外来人,或者家中的奴仆来办这事,到也说得过去?

    可惜,毛镶一枪打死了刺客,不然哪用这么费事。

    “继续查!”朱五沉声道,“现在,我给你权力,想查谁就查谁!”说着,拍下花云地肩膀,“必须查出来!”

    “臣明白!”

    随后,朱五又反身回到屋内。

    脑子里静静地思考,这事地源头到底是什么?

    如果老头真死了,谁会得利呢?

    忽然,朱五睁大了眼睛,耳朵动动。

    静悄悄的屋里,忽然有声音响起。

    “老头!”

    朱五又惊又喜,直接扑过去,单腿跪在老头的床前,呼唤,“老头!”

    “嗯.....”席老头干瘪的嘴唇动动,随后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线。

    他目光涣散,浑浊,甚至还带着痛苦和迷惘。

    “五儿.........”

    “来人!”朱五对外面喊了一声,马上拉近了老头的手,“老头,小五在这呢,小五在!”

    “她......”老头断断续续。

    “杜鹃没事!”朱五忍住要落下的泪水,“她没事,她肚子里的孩儿也没事,李家老郎中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嗯.......”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别,别!睁开眼!”朱五急道,“千万别睡,千万别睡!”

    老头的眼皮颤动两下,表示听见了,但是没有反应。

    朱五看着他苍老地脸,胡子拉碴满是皱纹,“老头,疼吗?”

    席老头张开嘴,吐出一股臭臭地腥气,“你.....他妈.....猜!”

    朱五笑了。

    这老小子还知道骂人,应该是死不了。

    这时,毛镶搀扶着李家老郎中,颤颤巍巍过来。

    老郎中走到老头跟前,“醒了?”

    老头点点头,“渴!”

    “拿水!”朱五赶紧说道。

    毛镶小心地喂了点水,老头干瘪的嘴唇,渐渐有了些血色。

    忽然,老头的眉毛跳了跳,“疼........药....”

    “什么药?”朱五看向老郎中,后者却看着毛镶。

    毛镶低下头,狠狠地咬牙。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

    药丸呈现着妖艳的琥珀色,放在水里化开,然后慢慢地灌入老头的嘴里。

    这药很有魔力,没过多久,老头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呼吸变得顺畅悠长起来,似乎睡着了。

    “这是什么药?神神秘秘地?”朱五盯着毛镶。

    毛镶低着头,“爷不让说!”

    朱五满心疑惑,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地时候。

    “老郎总,他醒了应该就是没事了?”

    老郎中摸着脉搏,“脉还成,其他的不好说。”说着,叹口气,“最凶险地时候过去了,还要再看几天。”

    随后,松开老头的脉搏道,“只要不发烧,就无大碍!”

    他这么一说,朱五悬着的心放下了。

    老头的伤口上涂着李家的秘方,活血生肌膏。又是冬天,伤口没多大几率感染。不过他岁数大了,这次就算不死也伤了元气。

    “谢谢您!”

    多亏了李家这个老祖宗,要不是他,可能人真地就没了。

    朱五真诚地说道,“大恩不言谢,容我后报!”

    老郎中苦笑一声,“老朽不敢奢求汉王报答,只求席真人以后,莫要杀小老儿的全家就好!”

    说着,若有若无地看了毛镶一眼。

    席老头和这个老郎中之间有事!

    大概是老郎中知道了老头什么秘密?或者说老头让李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老头在,李家在。

    老头不在,毛镶就会灭了李家。

    瞬间,朱五的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拉着老头地手笑道,“你个老东西,比我还霸道!”

    外面的鞭炮声停了,整座城池也安静下来。

    这个年,别人过好了。

    朱五注定过不好,他过不好,别人更过不好,老头的遇刺给汉王的核心集团蒙上一层阴影。

    不过话说回来,朱五这几年,还没真没安安稳稳的过回好年。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

    朱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朱五身边。

    看一眼窗外,天色开始蒙蒙亮。

    “什么事!”

    “河南刘福通的信!”

    “念!”

    朱玉打开,“正月十五,迎立小明王在毫州称帝......”

    “呵!”

    朱五发出一声冷笑。

    刘福通要立小明王韩林儿为帝,国号大宋,年号龙凤。

    他刘福通如今在元军的拼命攻击下,已经开始呈现颓势了,这个时候称帝?怎么想的。

    不过这对朱五而言是好事,韩林儿一旦称帝,元廷势必使出吃奶的劲儿揍他。

    大汉身在南方,元廷更是顾不上,齐鲁之地的朱重八,元廷也够不上。

    不过,想到朱重八,朱五的神色凝重几分。

    据那边的密报,刘福通早就给朱重八开出了价码。

    鲁淮王!

    一个王号不算什么,朱重八要是愿意,就算是称帝都没人管得了他,最多是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是韩林儿的大宋给他这个王号,却不平常。

    朱重八接了王号,就是大宋的臣子,或者是股东。

    刘福通和朱重八的兵马合二为一,实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他们的兵马和势力范围,甚至超过了当初号称拥兵百万的徐寿辉。

    而接下来天下的局势,会更加错综复杂。

    打得越乱,对朱五越有利。

    “刘福通在信中说,请您派使者参礼!”

    朱五撇下嘴,还真不能不派人去。

    当初他称王,刘福通不但派人来了,还送了许多奇珍异宝。

    “让.........”朱五沉思一下,“让那个工部的主事罗贯中去,从仓库挑几门淘汰的火炮作为贺礼,挑四十二斤的那种,又笨又重,打城墙好使的重炮!”

    说着,朱五晒然一笑,“听说刘福通打了开封几次,都没打下来,咱们帮帮他!”

    天色渐渐大亮,南方的冬日在过年时,格外晴朗。

    而北方,却又下起了大雪。

    大雪中一只骑兵,在风雪中日夜兼程,毫不爱惜马力。

    他们的目的地,淮安。

    ~~~

    更新又晚了,群里的小伙伴都知道原因哈。

    腰子疼。

    嘿嘿,起点书好的作者很多,但是没有几个像我这样发福利地。

    等会还有一张。

    天下最乱的时候到了,小五也要再次出动了。

二十七 要咱,给你下跪吗?

    四天。

    朱五在老头的床前整整守了四天。

    四天里,老头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地。

    其他时间,都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老头也能吃一些流食了,而且最担忧的发热,并没有产生。

    四天的时间内,大汉的官场也出奇的静谧。

    他们似乎都在等,在等朱五的怒火。

    这四天时间内,治安司和暗卫把京城翻个底朝天。

    但是没有任何线索,这个刺客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没人见过他,没人认识他。

    可越是这样,越表示这次刺杀的幕后人物,不简单。

    洪武元年的春节,暗流涌动。

    ~~~~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屋里满是难闻的药味儿。

    朱五这几天在这屋里呆得有些头昏脑胀,刚走到院里呼吸下新鲜空气。

    就听里面传来毛骧地惊呼,“爷!爷!你咋了?”

    朱五又赶紧跑回屋里,“怎么了?”

    咳!咳!咳!

    老头趴在床上,痛苦的咳嗽着,黄色带着血丝的浓痰,在痰盂中格外打眼。

    咳嗽牵动了伤口,老头地老脸上,满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痛苦。

    “这几天不都好好地吗?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血丝?”朱五对着李家的老郎中还有换药的学徒,发出连串质问。

    “五儿.........我有话说!”老头忽然艰难地开口。

    朱五蹲下,“你说,我听着呢!”

    “我.....不行了!”

    嗡,朱五脑子里轰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泪也控制不住,直接落下来。

    “不许胡说,你没事!你没事!”朱五大声道,“老头,你没事,不能瞎琢磨!”

    “咳!”老头急促的喘气,“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咳!”说着,又是一口浓痰。

    “老头,你不能扔下我!”朱五死死的拉着老头的手,看着他浑浊的眼睛,“你别扔下我!”

    真的不能扔下他,从朱五认定老头的身份开始,他就成了朱五内心的伴儿,有他在,不会管多难,朱五都感觉很心安。

    “我....其实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老头断断续续地说道,“一腔心血....都在你身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更不能走,明白吗?我不许你走!”朱五的心里,从没这么难过过。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什么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

    “孩子!”席老头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朱五地脸,随后又无力的垂下去。

    “老头!”朱五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老头的手很粗糙,上面都是陈年的老茧,摸在朱五的脸上,像是砂纸。

    朱五在哭,毛骧也在哭,李家的老郎中换好了药,带着学徒们退下。

    “小五......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真的!”席老头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它闭上,“从咱爷俩认识开始,我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

    是呀,这个老头就像是朱五的长辈,总是为他照着想,无论何时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后,为他遮风挡雨,出谋划策,甚至为他呕心沥血。

    “我明白.......我心里也是把你当家人,当成亲人,当成长辈!”朱五落泪道。

    “你是个好孩子.......”老头眨眨眼,“我也没什么放不下地了.....”

    “有很多事你还放不下!”朱五说道,“你学校不管了?学生不管了?你编地那些教材也不管了?还有杜鹃和你没出生的孩子你不管了?还我,朱小五你也不管了吗?”

    随着朱五的话,老头的严重渐渐燃起渴望。

    “老头,为了我们这些亲人,你别走!”朱五继续渴求着。

    人的生命,其实就掌握在人自己的手中。朱五听说过很多次,有的人明明已经不行了,可是因为牵挂,硬是多活了几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唤醒老头心里对这世界的留恋,对身边的牵挂,对未来的渴望,他要唤醒老头的精神。

    “老头,你是我的亲人,你忍心扔下我吗?”朱五轻柔地呼唤。

    “小五.......我们是亲人......我把你当我自己的孩子.......”老头浑浊的双眼动动,“你能不能.....”

    老头声音越发微弱,朱五凑得更近了,“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叫我一声.....爹!咳咳咳!”老头费力地说道,“我两辈子.......无儿无女,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

    “爹!”朱五毫不犹豫的跪在床边,“爹,您不能走!”

    叫声爹有什么?老头在上一世是岁数,都可以做朱五的爷了。

    再说,这一世,就凭老头在朱五后背,默默的付出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朱五叫声爹,叫这个老人一声爹,有什么不可?

    一声爹,含泪的叫。

    老头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似乎脸上的神色也没那么痛苦了。

    “再叫一声........”

    “老头,只要你能活,以后我天天叫爹!”

    朱五大声喊道,“你听见了吗?”

    老头沉默片刻,眼中带着笑意,“听见了,孩子!”说着,咧着嘴,对朱五笑笑。

    这个笑容,怎么这么熟悉?

    “我没事了,死不了......咳,咳,你回去吧,政事要紧!”老头的声音比刚才听着,强了许多,“顺便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要杀老子?”

    朱五,“..........”

    “别跪了,知道你孝顺!”

    朱五,“........”

    忽然,朱五站了起来。

    “老东西,你他么,你刚才?你这老家伙?你玩我?”

    “傻儿子!”老头眨眨眼,“你再喊,信不信你老子马上嗝屁!”

    “你..........”朱五又突然笑了,“你个老东西,好好好!等你伤好地!”

    说完,背着手,转身出门,脸上都是笑容。

    老头既然知道玩人,那就是真死不了。

    他死不了,这声爹,也不白叫。

    “咳!咳!咳!”朱五刚刚走出院子,席老头又压抑的咳嗽起来,“药!”

    毛骧赶紧拿药给老头吃下去。

    “嗯!”老头长长出口气,“这傻小子,人哪有不死地!”

    ~~~

    “老东西,占我便宜!”

    朱五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然后边走,边擦着眼泪。

    刚走出院子没多远,就见朱玉急匆匆的跑过来。

    “爹!”朱玉跑到朱五身边,“有人求见您!”

    “谁呀?”朱五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这几天他因为紧张,也没吃什么。

    朱玉小声道,“朱重八来了!”

    他来干什么?他不怕死?送上门来?

    但同时,朱五刚轻松下来的心,顿时又马上紧张起来。

    出事了?朱重八那边出什么事了?

    可是那边的人,怎么没送来秘报?

    “人呢?”朱五皱眉问,“在哪儿?”

    “淮安,准备坐船来!”朱玉回道。

    淮安是常遇春的驻地,常遇春也糊涂了,自己没说让朱重八来,他怎么敢放人!

    这时,只听朱玉继续说道,“朱重八说,大年初一,他在益都遭到刺杀!”

    “嗯?”朱五的眼神瞬间凌厉。

    居然和老头是同一天!

    世上有这么巧合地事?

    谁要杀朱重八?北元吗?

    咦,那么说,刺杀老头地?不可能,北元或许有这个实力,但是怎么会找这么蹩脚的刺客!

    “他人没事,他侄儿被刺客杀了!”朱玉小声道,“刺杀他的人,是高丽刺客!”

    高丽人?朱文正死了?

    朱五再次陷入沉思,怎么和高丽人扯上了。

    朱玉继续说道,“朱重八的齐鲁军把辽东的五万兵马全宰了,其中有一万的高丽兵,统领高丽兵马地,还是个王族子弟!”

    咣,朱五抬腿就是一脚。

    “以后你说话别他娘地大喘气!就不能一口气全说完。”

    朱玉揉着大腿,“哎,爹,俺知道了!”

    这事朱五知道,五万人都被朱重八宰了。

    尤其是那一万高丽兵,据说全部脑袋搬家,堆在战场的山谷里。

    等等!

    朱重八杀了一万高丽兵,高丽人的杀手就到了。

    自己这边可是好几万高丽兵,都被打下海里喂了鱼。

    那么老头这事?

    不,不是。

    老头这事,绝对是自己人,只不过赶巧和朱重八赶到了一起。

    ~~~~~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朱五在王府,见到了远道而来,疲惫得不成样子的朱重八。

    书房里只有两人,一张桌子,一壶酒,几盘菜。

    朱五缓缓地倒酒,“我知道你那边的事了,你大老远地来,有事找我?”说着,自嘲地一笑,“这回,可不是我干地!我也用不着那么干!”

    朱重八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拿起酒,连喝三杯。

    “不怕有毒?”朱五笑道。

    “你刀尖都扎在咱心口上了,也还是没下去手。你要杀咱,用不着如此,你要杀咱,咱也躲不过去!”朱重八自斟自饮,眼睛越来越红,“咱侄儿死了!”

    “我知道!”朱五点点头。

    那个孩子,当初错把朱五的队伍当成朱重八的队伍。

    那个孩子,捧着盆吃面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高丽人!”朱重八咬牙道。

    朱五没说话,又点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咱,要报仇!”朱重八看着朱五的眼睛。

    朱五的目光和他对上,“怎么报?”

    “借咱船!”朱重八脸上的肌肉颤动,“送咱地兵马去高丽!”

    他去高丽,他的老家就空了!

    老家空了,元廷会坐视不管?

    高丽远在千里之外,谁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而且现在是冬天,朱五要为自己的水师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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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一发动全身,这又是一盘大棋。

    朱五默默的喝了一杯酒,“你怎么知道我会借!”

    “咱求你!”朱重八站起身,微微一笑。

    “小五,当初你要杀咱地时候,咱都没求过你。”

    “现在,咱求你!”

    “咱没啥本钱,更没好处给你。”

    朱重八一字一句,双眼通红,“咱要报仇,只有你能帮咱。”

    “咱求你汉王,借给咱船!”

    说着,朱重八的骨骼咔咔做响,看着毫无反应的朱五。

    “小五,要咱给你跪下吗?”

    “不!”朱五扭过头。

二十八 东西给你

    “你不像是我认识地那个朱重八。”

    “你的心乱了!”

    朱五缓缓地倒满酒,再次开口。

    “我认识那个朱重八胸中有丘壑,万般委屈和艰难都能和酒喝下。”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百折不挠!”

    “现在的你,却只是一个内心慌乱的莽夫!”

    朱重八双拳紧握,“你说地轻巧,死地是咱的侄儿,要是你的侄儿呢?”

    “席老道也被人刺杀了,跟你是同一天!”朱五忽然大声道,“身中两刀,现在生死未知!他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席应真那个道人!朱重八顿时怔住。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那个老道在朱五心中的分量,说亦师亦友一点不过,说是血肉亲人也不足为过。

    “现在还没查到谁是幕后指使!”朱五把酒杯推过去,冷笑,“最好别让我查到!否则.........”

    朱重八再次坐下,摇摇头,“不是咱!”

    “呵!”朱五笑出声,“要是你,还好办了,大不了我直接发兵山东!”

    朱重八抬头,露出苦笑,“要是杀咱侄儿是你地人,那也简单了。咱,也就是更恨你而已!”

    “恨我你还来?”

    “你能帮咱!”

    “所以我说,你的心乱了!”

    屋里狠安静,只有两人的对话此起彼伏,一句快过一句。

    朱五仰头,把一盅酒喝下,凌冽地酒气让他咧了下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这次来实为不智。”说着,他看着朱重八,“你侄儿死了,你就要倾巢出动打高丽?你知道那边哪里可以登路?知道那边的山川水路?他们的都城在哪?他们有多少兵马?你都知道吗?”

    “你动了,元廷地大军会错失收复齐鲁半岛的好机会?你从我手里死里逃生,再次打下来的基业,不要了?”

    “其实我可以借给你!”朱五笑笑,“带着你的人在海上飘着,然后砸穿海船,让你的人也死在茫茫大海上。”

    “重八,咱们之间,这个帮字,已经不存在了。”

    朱重八忽然默不作声。

    朱五说地有道理,自从侄子出事,自己就完全乱了方寸,恨不得马上杀人泄愤。一路疾驰而来,战马都累死了两匹。

    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幼稚!如此冲动!如此莽撞!

    高丽远在千里之外,茫茫大海的那一侧,怎么打?怎么过去打?

    为了一个侄子,葬送自己的基业,葬送自己手下那些兄弟,不值得,更不应该。

    那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这样?

    忽然,朱重八咧嘴苦笑,齐鲁之地远离家乡,妻子也好,自己手下的兄弟也罢。很多事不能和他们说,自己的狼狈样子不能让他们见。

    而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能帮自己的,却是朱小五?

    很多东西,朱重八自己也说不清。

    当局者迷。

    当局者傻。

    大概也是因为心中确定,朱五不会杀他,起码现在不会。

    “你说地对,咱莽撞了!”朱重八仰头喝下烈酒,站起身,转身就走,“咱走了!”

    “不歇一天?”朱五手里转着酒盅,“这么急着走,怕我杀你?”

    “怕,咱就不来了!”朱重八背身笑道,“咱这么一走,家里指不定啥样呢?咱喝了你地酒,听了你地劝,相通了。”

    “高丽可以打!”

    就在朱重八迈步之时,朱五开口说道,“不过要等到春暖花开,刘福通那边要建国称帝了,小明王韩林儿为天子,国号大宋。”

    说着,朱五也站起来,“开春之后,为了避免元廷集合力量去揍他,刘福通肯定要出兵北上,据说一路走南阳进汉中,一路出太行绕路塞上,而你是另外一路,对吧!”

    他怎么知道?

    朱重八心中一惊,这是他和刘福通之间书信往来的秘密,朱五怎么会知道?咱身边还有他的人?

    “刘福通既然能告诉你,也能告诉我!”

    朱五一句话打消他的疑心,淡淡地说道,“你要打高丽可以,但是要先占据齐鲁全地,无后顾之忧才行!到时候,我可以出动水师帮你!”

    “你要啥?”朱重八回头道。

    “你看,你这人心不乱的时候,挺讨厌的。”朱五笑笑,“说这么直接!”

    “咱是怕再着了你的道儿!”

    “别骑马了,我派船送你!”朱五摆摆手,“不送!”

    朱重八抱拳,“告辞!”

    “等等!”朱五又再次开口。

    朱重八疑惑地回头。

    “有件东西,是时候还给你了,我这里留着没用!”

    朱五声音低沉,笑了笑,“朱玉!”

    朱玉无声在门外出现,朱五又道,“找毛骧,把那东西给他,留着浪费粮食!”

    说完,朱五先朱重八一步,转身离去。

    “咱怕再着了你地道儿!”

    想到这句话,背着手走路的朱五忍不住的笑了。

    “重八哥,你现在其实一直走在我给你划好的圈子里。”

    “还我要啥?你只要出兵去高丽,随后我的人就能拿了山东。从你的人手里拿,好过从元廷手里打。”

    “你们在北方随便打,我在后边慢慢蚕食,慢慢扩张。”

    “你们鹬蚌相争,我坐收渔翁之利。”

    天空忽然飘起零星的雪花,朱五抬头伸出手,冰凉的雪花在手心融化。

    ~~~

    幽暗的通道,狭长湿冷。

    灯笼的火光把人的影子,映照在两面的青砖墙上。

    通道中,满是条约的影子,和人脚步的回音。

    朱重八前面,两个打着灯笼地少年。

    一个他认识,朱五身边的贴身话筒,朱玉。

    另一个脸色阴冷,总是斜眼看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朱重八想了一路。

    他身后的徐达等人,已经摸着兵器暗暗戒备。

    其实他们谁都不赞同朱重八来朱五这里赴险,但是兄弟义气,使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朱重八的周全。

    一道铁门,忽然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面色阴冷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这事俺爷还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说不上咋骂俺!”

    钥匙的摩擦声在通道里,极为刺耳,让人很不舒服。

    “你爷还能大过俺爹?啰嗦!”朱玉似乎有些不耐烦。

    咔嚓,吱嘎!

    铁门被推开,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和空旷。

    朱重八鼻腔中涌进潮湿发霉和腥臭的味道。

    这里应该原来是个水牢。

    “朱五又有好事了?”一个声音在暗处突然响起,如鬼魅一样。

    其中的阴冷森然,顿时让人身上大一个寒颤。

    徐达等人同时握住了刀柄,可是朱重八却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有好事,老不死地才会派人来送些人吃地。”那声音怪笑道,“什么好事?朱五儿子生啦?不对呀!时间对不上,他媳妇要是现在生,那孩子就一定不是他的。嘿嘿嘿!汉王绿油油.........”

    两个少年同时停住,回头看着朱重八。

    后者瞪大的双眼中,渐渐闪出疑惑和惊喜。

    “广孝?是你吗?姚广孝?”朱重八忽然大吼,“你原来没死?”

    当日,朱五这边送了一箱人头给朱重八。

    朱重八大伤未愈,并没有去查验那些首级的真假,而且其中那颗光头的首级,特意被人弄的血肉模糊。他没有分辨,而是直接埋葬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以为死了的人,居然还活着。

    黑暗中,那个怪笑的声音消失了。

    随后人体蠕动的是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来,“重八哥!重八哥!是我,我是姚广孝!”

    “哥哥,你终于来了!你怎么来了?你带兵杀过来了吗?你是不是杀了朱五?那个老不死的人呢?留给我,我亲手杀了他!”

    呼啦,在他的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中,墙壁上的火被点燃,整个牢房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广孝!”

    朱重八大步走过去,脚步却忽然不敢继续向前。

    角落里,一个像是人一样的东西蜷缩着,蠕动着,长长的毛发盖住了他的脸,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重八哥,你在哪里?你过来呀!我在这!”

    那东西躺在地上,胸膛起伏的嚎叫着。

    朱重八慢慢走过去。

    ~~~

    不廉耻的给大神挂一个章推。

    圣诞稻草人《在莽新造反的日子》

二十九 你还能闭上眼

    越往前走,臭味越大。

    那人所在的地方,堪比千百个猪窝。

    到处是干涸的屎尿痕迹,那人像是畜生一样被关着。

    “广孝?”朱重八小声呼唤,慢慢地走过去,蹲下去。

    “哥!”姚广孝歪着头,浑浊的眼珠像是石头一样滚动着。耳朵不住的判断,声音从哪里传来。

    他现在手脚都被挑断,眼睛被刺瞎,耳朵的听力也大不如从前,他就是一个废人。

    “哥,你在哪呢?我在这,我在这?”

    姚广孝焦急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

    朱重八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原来那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和尚,现在居然变成了怪物。

    “你........你咋变成这副磨样?”朱重八的大手,握住姚广孝纤细的手腕,颤声问道,“咱以为你死了!你这是咋了?”

    “哥!哥!”感受到对方的手指的温暖,姚广孝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这种笑容变成了刻骨的仇恨,“除了朱五还有那老不死的还有谁?他们挑断我手脚,弄瞎我的眼,让我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复一日。”

    说着,姚广孝忽然歪头,嘴里喷着浓浓地臭气,“朱五败了吗?你打败了他?我就知道你可以,我就知道你行!”

    朱重八脑中本来忘却的画面,再次浮现。

    那时自己刚刚打下庐州,姚广孝说淮西已是死地,处在朱五的包围中,要帮自己除去未来之患。

    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后来看到地,却是面容血肉模糊的首级。

    他失败了,他不但失败了,还唤醒了小五心里对于自己那深深的防备。

    可以说,正是他的毒计,让朱五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算计自己。

    可是当初,自己好像也盼着他成功吧!

    但自己随即,也遭到了刺杀。

    那次刺杀,却是朱五所不知道的。

    自己和小五既是兄弟,又彼此防备,彼此算计。

    其实没有恨,只是各为一派,都是身不由己。

    我们都念着彼此的好,可是又巴不得对方去死。

    因为我们的身后,都是江山基业,地盘兄弟。

    “哥,你说话呀?”

    姚广孝疯狂的喊声,唤醒朱重八的沉思。

    再想那些陈年旧事,没有意义。男人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句能说清楚,也不是谁是谁非能说明白,更不是恩怨情仇这么简单。

    “广孝,咱带你回家!”

    朱重八淡淡地说着,想要伸手把臭烘烘的姚广孝抱起来。

    “等等!”

    毛骧忽然站了出来。

    而于此同时,姚广孝像是见鬼一样,身体疯狂的扭曲,嘴里疯狂的大叫。

    “他怎么还在?他怎么还在?到底怎么回事?阿.......”

    他凄惨的叫声中,毛骧手里两根银针,深深的扎进他的双耳之中。红色的血,银色的针,是那么触目惊心。

    紧接着毛骧地手里拿出一把匕首,抓着姚广孝的下颚,狠狠地割着,惨叫顿时变成了哀嚎。

    半截舌头被毛骧甩了出来,随后他把匕首擦擦,重新装好,没事人一样,慢慢退开。

    朱重八只觉得毛骨悚然,一个少年就有如此狠辣的手段,这样的酷刑比杀人还难,他自问杀过许多人,可是也做不到如此折磨一个人。

    “朱五说,把他给咱!”朱重八瞪着毛骧。

    “但没说死的活的。”毛骧笑笑,“他起码还能吃东西,还能拉屎,还是活人!”说着,他擦擦手,“俺爷说了,这辈子最憎恶的,就是学生的背叛。”

    “时候不早了,请吧!”朱玉也在边上说道,“码头已经给各位安排了船!”

    “小五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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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重八笑笑,抱起鬼哭狼嚎的姚广孝,转身走向狭长阴暗的通道。

    ~~~~

    “走了?”

    书房里,朱五慢慢喝着热茶,开口问道。

    朱玉躬身道,“是,已经上船了!”说着,顿了下继续说道,“临走之前,毛骧扎瞎了那人的眼睛,割了舌头!”

    朱五端着茶杯的手停了下,苦笑,“老头最厌恶学生的背叛!”随后又问,“朱重八说什么了?”

    “他说,您在俺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狠!”

    “哼!”朱五放下茶杯,“我那时候,饿得恨不得要吃人!”

    说着,舒展下身体,揉揉胳膊,“走,去看看老头。”

    李家药铺的后院,席老头被人搀扶着半靠在床上。

    苍白的脸上没多少血色,但是眼神已经不在那么浑浊。

    自从他住在这里,李家药铺就变成了军营,到处都是身着铁甲的汉王侍卫,他身前伺候的人,也从李家的学徒,变成了学校里最为信任的学生。

    朱五笑呵呵地进来,那些学生们低头退下。

    坐在床边,朱五笑道,“看着精神不错!”

    “你咋又来了?”老头虚弱地说道,“老子没事了!”

    “我跟你说个事,那人我给朱重八送去了!”朱五从旁人手里接过药碗,小心地喂这。

    老头没喝,看着他,“谁?”

    “你关着那个!”朱五晃晃手里的勺子,“喝药!”

    “咳,咳,咳!”老头忽然咳嗽起来,面色变得潮红,“谁让你?”

    “我帮你做好事,积德!”朱五帮老头擦嘴说道,“老头你心里放不下的事太多,我帮你放下一件,你就少惦记一件,这不挺好吗?”说着,又拿起药碗,“他已经是废人一个,你何苦呢?”

    想想老头上一世的身份,想想那个时代背景,不难理解,为何他最憎恶学生的背叛。他教了一辈子书,爱了一辈子学生,到最后......

    这一世,他的学生依然背叛了他。

    所以,他一样的愤怒,一样的憎恨。

    “哎!”老头叹息一声,“随你吧。”说着,看了朱五一眼,艰难地笑了,“臭小子,你.....”

    “喝药!”朱五把药送到他嘴边,“多喝药,早点好!”

    ~~~~~~

    四周是茫茫大海,冷风吹过,到处银白。

    船在海面上慢慢前行,船桨的声音格外清晰。

    船舱里,生着旺盛的炭火。

    可是炭火边,被棉被包裹着的姚广孝,还是在不停发抖。

    他想说话,可是嘴里吐出来的都是血沫子。

    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外面海上的风。

    但是依稀能辨认出,他说的是,哥!

    他的哥,朱重八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之后,长长的叹息一声,苦笑摇头。

    苦笑慢慢变成了无声大笑,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桑海桑田,人的命运都已发生改变。

    没人知道,即将迈出的下一步,是对是错。

    对了功成名就,错了粉身碎骨。

    揉揉眼睛,朱重八站起来,蹲在姚广孝的身前,拍拍他的胸口。

    姚广孝的呜咽声更大了。

    “咱知道你要说啥!咱懂!”朱重八笑着,“别说了,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睡着了,那些事也就想不起来了!”

    姚广孝的眼帘慢慢合上。

    朱重八的手指撩开了他脏兮兮,打绺地头发,都出他的脖颈。

    “你是个心高气傲地人,小小年纪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运筹帷幄料敌制胜。”朱重八嘴里继续说道,“可是广孝呀,哥哥跟你说过,要做大事,总像算计人不行,那不是一道!”

    “你看你算计来算计去,咋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

    “咱知道,你现在这样,比死了还难受吧!”

    “你也别怪小五,人家把你给我,也算仁义了,起码我在你身边!你能闭上眼!”

    噗!

    一把刀直接扎在了姚广孝脖颈的血管上。

    哗啦,喷涌的鲜血,直接落在旺盛的火盆中,发出刺鼻的焦臭。

    姚广孝的身体剧烈颤抖,嘴里呜咽两下没了声息。

    “小五把你给我,你还能闭上眼睛走!”

    朱重八收好刀子站起来,用被子盖住他的脸。

    “这世上多少人到死,都没闭眼!”

    说完,朱重八拉开舱门,走到门外。

    “天德!”呼唤一声,徐达过来。

    “包裹好!扔海里吧!”朱重八朝甲板上走,“他喜欢干净,咱给他选一个最干净的地方,水里!”

    甲板上冷风呼号,朱重八情不自禁地缩下了脖子。

    随后,两个人抬着一床棉被包裹的姚广孝上来。

    哗啦一声,扔进海里。

    棉被顺流飘远,消失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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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