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二爷出场
腾腾腾腾!
武士的脚步踩在华丽的地板上,狭长且华丽的连廊里满是回响。
朱五被亲卫簇拥着,朝西厢房儿去。按照事先分析的平面图,这庭院的西边,应该住的都是莺莺燕燕。
东边赌,西边嫖,南面是私人包间,北面有上好的厨子小灶。
这赵家庄俨然就是一个古人版的会所!还是超级豪华那种,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进入西厢房,各种装扮的曼妙佳人被汉军毫不怜香惜玉的拖到走廊上,哭哭啼啼的缩成一片。
其中隐约有一些衣衫单薄,里出肌肤的女子,欲遮还露地样子,让看押她们地士兵,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爹,前面那屋!”朱玉指着西厢房的尽头说道。
朱五点点头,迈步走过去,之间门上三大字,风月轩。随后,墙壁上还刻着一首小诗。
昨日残花亦可红,天下女子味不同,不识风月真滋味,只因未入此巷中。
“呵!”朱五轻笑一下,“这南城二爷,还真他妈的是个作诗鬼才!”
随后,轻轻的推开门,目光落在屋里,端坐在茶桌上的那个三旬男子身上。
“这人倒是生得好皮囊!”
男子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剑眉星目,即便是朱五这样的直男看了,都要赞一声帅字。
虽然衣着有些狼狈,但是却依然风度翩翩的坐着,眉头轻皱更添了几分忧愁。
女子忧愁让人可怜,男儿忧愁则心碎。眼亲这男子,若是放在后世,妥妥那些富姐最喜欢的轻熟暖男。
朱五推门的瞬间,男子也发现了朱五,泰然一笑。
“你就是南城二爷?”朱五迈步进去,坐在茶桌对面问道。
“何必明知故问?”南城二爷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在茶桌上忙碌起来。
他不是武人,他的手上没有一丝老茧,男人的手居然保养的和女人一样白皙,每个指甲都经过精心的修理。
淼淼烟雾之中,两杯清香的茶倒好了,南城二爷继续笑道,“请,请喝茶!”说着,自己先端起一杯,在鼻尖闻下,然后缓缓的送入口中,闭眼回味。
“这鸟人!”跟朱五进来的朱大毛手放在刀把上,凶光暴露,心里暗骂,“死到临头,还这么继爸能装!”
朱五则是笑看,南城二爷的表演。
男人,有些成就和年纪地男人,越是面对危险,越是能够镇静。
“仓促之间没有好茶,怠慢了!”南城二爷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他说话地声音很好听,典型女人喜欢那种,酥酥地带着深沉和笑意的声音。
若是南城二爷在后世,怕是这凭这口声音,就能让无数富姐,心生波澜,小女生不能自己,良家少FU暗送秋波。
“鄙人刚才一直在想,自从开了这处别院,该拜地码头都拜了。该跪的菩萨也都跪了,香火钱也撒了无数。”南城二爷继续道茶,继续笑道,“怎么还有人找麻烦?肯定是有没敬到的神仙。尊驾是哪路神仙?”
朱五看着他的表演,淡淡地说道,“京城治安兵马司!”
“您贵姓?”
“朱!”
南城二爷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并且有些懊恼的表情,“尊驾想必就是兵马司指挥使朱大毛大人?”
朱五点头,“嗯!”
朱大毛在旁,凶光更盛。
南城二爷苦笑,“跟鄙人猜测的一样!京城里那么多神仙都拜了,唯独您这位佛没拜,今日就出事了!”
“那你为何不拜我呢?”朱五眯着眼睛,心中满是杀气。
京中那么多官员都拜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保护伞,不止一个?
“不是不拜!”南城二爷谦卑的笑道,“一来,朱大人是一个半月之前才上任的,鄙人没找到机会。二来,听说朱大人是汉王起家的老兄弟,鄙人哪敢冒昧?”
说着,南城二爷又笑了笑,试探着问道,“敢问朱大人,今日来是哪位大人物下的令,还是....”
“维护治安,铲除奸佞是治安司的本分,不用任何人下令!”朱五笑道,“你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不该抓吗?”
听朱五如此说,南城二爷似乎放心不少,连连笑了起来。
“大人此言差矣!开几桌赌局,请一些姑娘吹拉弹唱,表演歌舞,谈谈心,聊聊风月。哪里就藏污纳垢,哪里就奸佞了?孔夫子云,食色性也!男人赚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享乐?”
“人生苦短,世事艰难。若不及时享乐,岂不浪费了大好的岁月!”南城二爷侃侃而谈,“男人,其实一辈子就为两件事而活。钱和女人,偏偏这两样在鄙人这里都能得到。鄙人这是做好事呀?怎能说是藏污纳垢呢?”
“汉王令,禁止赌博风月!”朱五笑了笑,看着南城二爷,“你违抗王令!”
“男欢女爱能禁得住吗?男人的好胜心能禁得住吗?”南城二爷依然微笑,徐徐说道,“人的欲望是禁不住的!”
朱五冷笑下,“你他妈的,还真是有持无恐!”
唰,朱大毛抽忽然抽刀,因为南城二爷站了起来。
南城二爷根本不为所动,似乎那把刀不存在一样。走到一个摆着瓷器的木架边上,回头笑道。
“不是有持无恐,而是鄙人心有成竹!”说着,手上用力,吱嘎一声,木架慢慢挪开,露出一间暗室。
朱大毛瞬间傻眼,就连朱五也有些意外,暗室里金光闪闪银灿灿一片,金银珠宝小山一样。
“既然不是哪位大人物下令,鄙人大概知道自己哪没做到位!”南城二爷笑道,“朱大人你这位神仙,鄙人不该遗漏。既然您今天来了,这院子里的东西您随便拿,鄙人绝不含糊,只求能和大人交个朋友!”
“抓了你,这些都是我的,不用你送!”朱五冷笑,“再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朋友?”
“抓了鄙人,只怕朱大人面子上不好看!”南城二爷重新坐下,看着朱五,“鄙人不算什么,别说是抓,就算是杀,也不过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但有句话,不知大人听说过没有?”
顿了顿,南城二爷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朱五盯着他,狞笑,“你主人是谁?”
南城二爷摇摇头,笑道,“何必问那么清楚呢?反正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大人,得罪鄙人没什么,我算个屁呀。得罪了鄙人的主人,却对大人前程不利!鄙人保证,只要大人现在带队收兵,明日鄙人的主人,就会对大人表示感谢!”
朱五眼皮跳跳,“你越这么说,我还越要抓你,让你的主人自己跳出来!”
“大人何必意气用事?”南城二爷喝着冷掉的茶水,“信不信,您抓了鄙人之后,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有官阶比你高的人,找到您。然后夸奖您一通,再叙叙旧情意,半令半求,把鄙人带走!”
南城二爷唇上带着冷笑,“鄙人出来后,这院子也马上还能再开。开业那天,还会有官阶比你高的人,把你带到这儿,半令半求,让您吃喝玩乐。”
“大人觉得,那样好吗?”南城二爷看着朱五,“那样咱们大伙心里都有一个疙瘩,您玩不舒服,鄙人也伺候不舒服,何必呢?”
“从你的表现来看,你说这些我信!”朱五翘起二郎腿,“要是没有大靠山,你这买卖也开不起来。但是,你错了!”
“鄙人错在何处?”南城二爷问道。
朱五呲牙,“我不是朱大毛。”
朱大毛在边上一脸铁青,“老子才是朱大毛!”
突然,外面传来叫骂呵斥之声。
“治安司的兵能管到老子?滚开,让朱大毛来见老子!”
声音有几分熟悉,朱五黑脸,“出去看看!”
一二一 玩你
“滚一边去,老子拎刀子砍人的时候,你们还他娘的过门槛挂卵子呢!”
外面的叫嚷声越发大了起来,治安司的兵似乎认识叫嚷的汉子,一只耳在边上陪着笑脸。
叫骂的汉子身材魁梧,大冬天的光着膀子,胳膊上,胸膛上,都是黑密的长毛。没长毛的地方,是一条条连着的伤疤。
“张大哥,您别骂了,不是俺不放,是俺不敢放!”一只耳苦笑,“您赶紧一边待着去,别骂了!”朱大毛的手下,一只耳不停的对叫骂的男子,打眼色。
这时,朱大毛从屋里走出来,骂道,“谁他妈在这嚷嚷!”说着,看到了叫骂的人,“张三?”
张三见朱大毛出来,更加愤怒,咆哮,“毛子,咋回事?抓人抓到老子头上来了?”
朱大毛看看眼前人,再看看身后虚掩地门。
“闭嘴!”朱大毛吼了下,抓着张老三地胳膊,“你她娘咋在这?”
“玩姑娘呗?”张老三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子正快活呢,光着屁股被你地兵薅出来!”说着,张老三看看左右,“这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抓过来,你他娘的也是人才!”
见朱大毛不说话,张三小声说道,“今天这出,谁下的令!”
朱大毛叹气,手指指天上。
“嘶!’‘张三顿时大惊失色,拉住朱大毛,“毛子,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要不是俺,打扬州的时候你就让人砍死了,还记得吧!”
说着,再次左右看看,“俺也不深问,你就当没看见俺,俺现在穿衣服走人,行不行!”
“兄弟,俺说了不算呀!”朱大毛苦笑。
这时,忽然边上传来人声,“穿好衣服过来,爹要见你!”
张三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转头,见到长廊上的朱玉,颤声道,“小舍儿?”
说完,惊惧地看朱大毛,“上边,也来了?”
朱大毛点头,贴着耳朵小声道,“汉王今天眼睛眯起来好几次,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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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朱五和南城二爷面对面对着。
“你到底是谁?”南城二爷皱眉问道。
朱五看着桌上的茶具,“你这茶具比老子用的都好!”
“尊驾到底是谁?”南城二爷古井不波的脸,终于带上怒气,“连名号都不说吗?”
“你配让我说吗?”朱五一脸冷笑,“我能和你面对面坐着,说了那么多话,已经给你脸了!”说着,朱五翘打下茶桌,“想知道我是谁也行,你先说你地靠山是谁?”
南城二爷冷哼声,盯着朱五不说话。
“你看,你刚才那温文尔雅侃侃而谈地样子都是假地,真面目露出来了吧!”朱五笑道,“这会只是手里没刀,要是有刀,你是不是要砍我?”
南城二爷依旧冷哼,“礼貌是对朋友地!对敌人,用不着冷笑,你既然不远交我这个朋友,我何必再对你客气?其实,你是谁一点都不重要,不敢你是谁,你都动不了我!也动不了这个院子!”
“当真?”
“当真!”
“二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嚣张地人!”朱五笑笑,“跟我嚣张地,都被我砍死了!”
此时,身后传来轻响。
朱大毛带着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那人低着头,满头冷汗,粗大的手脚不住的哆嗦着。
南城二爷忽然汗毛都立起来了,心中顿时阵阵心悸。
来的人是他院子里的常客,京城巡防营指挥使张三。张三这人,在定远投奔汉王旗下,在汉军中也是一号人物,最是混不吝,现在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五....汉.....”张三直接跪在朱五脚下,魁梧的汉子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五叹口气,“我记得你有媳妇呀?跑这玩什么?”
“俺错了!”张三不住的磕头,咚咚作响,“俺猪油蒙心,愧对....”
“你来过多少次?”朱五面无表情的问。
“俺....?”张三抬头,恨恨地看了几眼呆若木鸡地南城二爷,“俺,来过十几次!”
“老子把巡防营交给你!你他妈地居然出城玩乐!”咔嚓,朱五直接一茶壶砸在张三地脑袋上。
京城两大维持治安的力量,一是兵马司,二就是巡防营。后者重要性还在兵马司之上。
张三也不躲,脑袋上鲜血淋淋,跪地大哭,“求汉王饶了俺一遭!”
扑通,边上南城二爷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面上满是死灰色,惊骇的看着朱五。
“你......你是汉王殿下?”说完,南城二爷的身子软软在地,眼中再无任何光芒。
朱五冷笑瞅他一眼,却感觉身边一阵风。只见朱大毛突然死死的骑在南城二爷身上,从他手里夺下来一个小瓶。
“给我,让我死?”南城二爷势若疯魔,“我必须死,我必须死!”
“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你死了,这院子的真正主人和靠山,就可以平安无事?”朱五冷笑几声,“你要是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一脚踹到张三地头上,魁梧的汉子直接被他踹道。
“除了你,军中还有谁来过此处?”朱五大声问道。
“朱定远,侯柏霖,许二....”张三颤抖着说出几个名字。
朱五眼前一黑,心口贼疼。
这些人中,有的是巡防营的骨干,有的是其他军队的军官。最主要的,这些人都是他起家老底子中的兄弟。
南城二爷说的对,人的欲望真地是控制不住的。这些人原来饭都吃不饱,吃饱饭要媳妇,有了媳妇还要出来P。
“朱玉!”
“在!”
“拉下去,好好的仔细的审!”朱五眯着眼睛,“查查他们除了赌和P,还有没有不该干地事?”
“汉王!”张三大喊,“俺没别地事了,没有啦!”
这处院子地主人,是大人物有大能量。不声不响地,居然把军官也拉来了。
这才是朱五不能容忍的地方,这就是朱五的逆鳞。除了他,谁都不能把手伸到军队里。
哪怕是巡防营这样的地方治安军都不行!
军中汉子,喜欢赌钱和女人,朱五可以纵容。如果是在别处抓住,朱五无非是笑笑,踢几脚拉到。
可是这里,这处院子,这处有着许多靠山的院子,不行。
“你过来!”
张三被亲卫下来去之后,朱五喊像朱玉。
“爹!”朱玉低眉顺眼的。
“告诉蓝衣人!”朱五在朱玉耳边说道,“让他明天来府里,好好跟我交待!”
朱玉打个寒战。
蓝一人,朱五委以重任,监督内外。这么大的事他们都没查到,还养他们干什么。
说完,朱五站起身,转头就走,看都没看地上瘫着的南城二爷。
朱大毛嘿嘿冷笑,抓着南城二爷的衣领,“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爷爷今日让你知道什么叫欲死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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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几滴雪花落在。
朱五在马车里思量着,如何处置张三等人。
如何处置他们,就看他们的造化。如果他们只是P和赌,没和这家院子的靠山主人有过多的牵连,没说不该说的,做不该做的。
大不来,剥了一切官职,发往军中敢死队效力。但若是说了,做了,收了,就只能上断头台。
“不能用P女人的名义地处理,秘密处决!”朱五的脸比天黑,天上起码有星星,他连眼睛都是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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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回城,京城城门打开,随后朱五回府。朱大毛押着上百号赌客,还有赵家庄抓来的男女,去了兵马司大狱。
赌客和女人们吓得嚎啕大哭,这些人瞬间就把兵马司的牢房装满。
“你说不说?”
回城之后,兵马司的大牢里朱大毛拿着刀子,在南城二爷的脖子上比量。
刑房里,各种审讯的工具都有,凳子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南城二爷轻蔑的笑道,“我虽然杀的人没你多,可是刀子这玩意,也没少摆弄!这玩意除了杀人,就只能吓唬人。不疼不痒的!”
朱大毛笑笑,“来呀,绑起来!”
说完,自有士卒上前,把养尊处优的南城二爷捆在刑椅上。
”来人,上刑!”朱大毛狰狞的喊道。
南城二爷无所谓的笑笑,“别打脸!”说着,笑几声,“别毁了我的脸。”
朱大毛愣了愣,“娘们才靠脸吃饭。”说着,忽然笑起来,“我不打你,你不是喜欢让人玩娘们吗?行,今天我让人玩玩你!”
南城二爷不懂,“这么意思!”
“三号牢里了,是不是抓了几个兔子!”朱大毛转头问。
“前几日抓了几个喜欢玩小相公的秀才!”一只耳嘿嘿坏笑。
“去,问问那些秀才,想不想出去?想出去,就过来玩玩这位二爷?”
“你们干什么?”南城二爷懂了,脸色大变,“有种就上刑!老子不怕!”
朱大毛微微一笑,“上刑多疼!玩你,多爽!”
一二二 服了
“哥几个喝着!”
刑房里的桌上摆了些酒肉,刚给犯人上完刑的士卒连手上的血都不擦一下,坐下就开始吃喝。
甚至吃的高兴,还舔下手指,把上面不知道是卤肉的油脂,还是上刑时沾的活人的血肉给吞下去。
朱大毛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着酒碗吆五喝六。
“我说兄弟们!”朱大毛大声笑道,“咱们这天天血糊连了拉地,除了他娘的给人上刑就是给人上刑。今儿咱们玩点高兴的!”
一只耳凑趣道,“大毛哥,玩啥呀?”
朱大毛一指绑在椅子上的南城二爷,“看他被玩呀!”
南城二爷冷冷一笑,“士可杀不可辱!”
朱大毛一愣,“谁辱你?是要玩你!”
正说着话,咣地一声,刑房厚重地铁门被打开。
“快走!”
狱卒连打带踹之中,几个瘦弱且惊恐地男子哆哆嗦嗦地进来。
朱五登基汉王,连翻生长胜仗之下,大汉的基业更加稳固。可是稳固的同时,许多明令禁止的事也悄悄的冒出来。
正如南城二爷所说,人的欲望是禁不住的。
以前禁的歌舞妓私下里偷偷开了,赌场也开起来,甚至一些文人雅士钟爱的相公房也重操旧业。
被狱卒带进来的几位,就是找相公的士子文人,和被找的清秀相公。
文人雅士么,有点特别的爱好也属正常,三扁不如一圆么。
这年月的文人士子也多喜欢身边带几个面容清秀的书童,闲来无事吟诗作对,弹琴吹箫。
找相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落在朱大毛这样粗痞手里,就倒了大霉。
当日朱大毛得了线报说东城有个院子,里面歌舞酒妓一应俱全。兴冲冲的带兵冲进去,可当当场就傻了眼。
男地抱着男地嘴儿,男地抱着男地啃。踹开一间屋子,被子里两个男地没穿衣服狗似的在一块儿,还他妈在动呢。
当场,这帮治安司的大头兵,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关了好几天了,想不想回家?”
相公们被踹到墙角,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朱大毛这么一问,顿时全抬起头来,满脸期盼。
谁不想回家?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分明是阎王殿!
朱大毛一口气喝了半碗酒,又说道,“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老子派人通知你们家里,媳妇老娘七大姑八大姨,烂眼睛二舅母等,让他们拿钱来赎人!”
说着,朱大毛指着被绑着的南城二爷,坏笑道,“二么,你们看着没?被绑着的那位,长一副好皮囊那位。玩他,谁玩了他,把他玩美了,俺就放他回家!”
南城二爷挣扎几下,双目通红,“我草你大爷!”
“嘿嘿,俺先让这几位大爷,C你!”朱大毛满脸坏笑,看着几位相公,“给个痛快话!快点!”
众相公面面相觑,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何况,是人就有自尊,能找相公的都是些小有家产的文人,听朱大毛嘴里胡言乱语,不但不信反而悲从中来。
“大人!”相公中一位儒服读书人悲声道,“我等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何必折辱我等!”
“功名?别说你一个蒙元的秀才,蒙元县太爷老子都剁了七八个!”朱大毛眼睛一横,“上不上?别给脸不要脸?”
见几位相公还是不为所动,朱大毛怒从心起,“她娘的,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说着,一指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吼道,“上刑,上烙铁!”
“大人!大人!”
年轻男子尖锐的叫声中,几个如狼似虎的狱卒,直接把他按住,其中一人狰狞的从火盆里,用火筷子夹出一块烧红的烙铁。
“大毛哥,上面还是下面?”狱卒笑着问道。
朱大毛冷哼下,“让他上他都不上,留着下面也是个摆设,烙下面!”
“好嘞!”狱卒撕拉两下,拽开年轻男子的衣裳。
“别,我上,我上!”年轻男子连连求饶,“大人,我上!”
“放开他!”朱大毛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去上吧!”
年轻男子哭哭啼啼提上裤子,走到南城二爷身边,“兄台,对不住了!”
南城二爷双眼充血,“滚!”书着,对朱大毛破口道,“无耻之徒!有种你就砍了老子!”
朱大毛似乎没听见一般,见南年轻男子还围着南城二爷打转,不耐烦地说道,“赶紧呀!”
年轻男子眉清目秀,面容白皙,也算是个美男子,这会却愁眉苦脸。
“这位兄弟被绑着,如何下手呀?”
朱大毛一拍脑门,“姿势不对!兄弟们,帮二爷把屁股撅起来!”
“别碰老子!”南城二爷剧烈挣扎,怎奈双拳不敌四手,眨眼间被人五花大绑趴在一桌子上。
“朱大毛,你不得好死!”
南城二爷嘴里咒骂,忽然感觉屁股一凉。
裤子,被狱卒顺手扒了。接着还被人拍了一下,啪。
南城二爷地心也凉了,看着在他眼前转悠地青年男子,眼神里满是慌张。
“别过来!别过来!”
“这位兄台!”年轻男子再次行礼,“得罪了!”
说着,走到了南城二爷地身后。
“哈哈哈!”刑房里地狱卒都围拢过来,肆无忌惮的大笑。
南城二爷一头是汗,挣扎几下却越来越紧。
“兄台,一会就好!”
“别碰我!”南城二爷忽然大叫,“我有痔,我有痔!”
“有啥都不行!”朱大毛叫道,“给老子上!”
“我说!”南城二爷忽然大叫一声,“让我说什么我都说!服了!”
“停!”朱大毛慢慢过去,低头看着南城二爷的眼睛,“真说?”
“真说!”南城二爷像是泄气的皮球,“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早这样多好!”朱大毛在南城二爷脸上拍拍,“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拍拍手,“把这些相公都押下去!”
“大人!”南城二爷身后,拎着裤子的青年男子问道,“能放了在下吗?”
“能!”朱大毛咧嘴一笑,“天亮了通知你家里,让你老娘来领人!”
随后刑房里的人全部散去,只有朱大毛,被放正的南城二爷,还有一个记录员。
“说吧!”朱大毛问道。
南城二爷揉着被绳子勒坏的手腕,“我以前只是南城的一名混混儿,汉军破城的时候....”
“俺不想听那个,说你赵家庄真正的主人是谁?”朱大毛不耐烦。
南城二爷叹气,“主人,姓李!”
~~~
天刚朦朦亮,朱五从床上起来,在使女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穿戴完毕,朱五带着亲卫来到书房。刚刚有人通报,赵家庄的事有结果了,南城二爷已经招供。
“见过汉王!”
一进书房,朱大毛诚惶诚恐的地跪着。
“起来吧!”朱五笑笑,“那南城二爷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这么快就审出来了,你朱大毛有两下子!”
朱大毛苦笑,“俺用了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朱五不以为意,暴力机关没手段,就不是暴力机关了。可是,忽然觉得朱大毛脸色不对。
“怎么了?”朱五道。
朱大毛不敢说,把卷宗递了过来。
朱五地眼睛眯了起来,能把朱大毛吓成这样,赵家庄的后台,到底是谁。
翻开卷宗,第一页南城二爷自述,赵家庄真正的老板,果然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朱五认识,大汉上下都认识的人。
李存义。
一二三 我混在南城,行二
一二三!
买单!
老板,两百块,现金还是扫码!
~~~~
朱五脑子里嗡地一下,拿着卷宗地手,一下缩成了拳头。
千算万算,千想万想,没想到南城二爷地靠山,赵家庄那个日进斗金的赌坊真正的主人,居然是李存义。
李存义何许人也!
大汉淮西系的中坚人物,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却同淮西诸将十分交好。
李存义是李善长的亲弟弟!
当年在定远李善长归顺朱五,掌管军需,李存义为账房书记。朱五的地位越老越高,他的官也越来越大。
现在已经是南京府尹,掌握大汉京城的权柄。说到底,无论是巡防营还是治安司,甚至还有刚设立的军需大仓,都在他的掌控下。
李存义不像他的哥哥李善长,他不善言谈,甚至有些寡言少语,但是做事却一板一眼,从不马虎糊弄。
这也是朱五能给诺大权利的原因,在朱五起兵的初期,几万人的军队后勤,还有书记记录,人员名单都是李家兄弟,还有胡惟庸来做。
李存义的为人也不是那么八面玲珑,除淮西的将领官员之外,一直和后来投效的江南士人,保持着疏离的关系。
他交好的淮西诸臣,也多是跟随朱五起家,忠心不二的老兄弟。所以,朱五才放心把京城交给他。
朱五心道,“李家不缺钱!他开赌坊干什么?”
朱大毛跪在哪里头都不敢太抬,朱五的脸色面若沉水。
赵家庄的赌资和存银,已经详细的轻点过。据赌坊里账目先生交待,赌场一月的流水可以达到八十多万银元。
抽水,女人身上的盈利,借贷的利息,赌坊光是现金的利润就有八九万银元。
而在外面,还有许多因为赌博破家,抵押给赵家庄的产业。
可以说,这个赵家庄赌坊就是一座聚宝盆,一个只进不出的貔貅。
忽然,朱五又想起去赌坊的张三,还有张三供出的那些名字。
“但愿他只是为了钱!”
朱五心里暗道一句,继续翻起卷宗,可是卷宗除了第一张有字外,其他的都是白纸。
“朱大毛!”朱五明白了,忽然把卷宗甩在朱大毛脸上,怒道,“老子让你好好审,南城二爷供出李存义,你就不敢问了吗?”
朱五地语气,痛心疾首。这些在军中悍不畏死地汉子,到了地方上,居然也学会蝇营狗苟了,居然也学会为官之道了。
“俺连跟着您打仗去死都敢!俺有啥不敢问地!”朱大毛苦笑道,“汉王,俺不识字,南城二爷所说,都是要书记员记录。俺怕....俺怕传出去!”
朱五地目光柔和许多。
朱大毛抬头,继续说道,“汉王,那书记员俺已经看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俺怕它出去嚼舌头。”说着,在脖子上比划一下,“要不?”
朱五摇摇头,随后冷笑两声,“李存义开赌场!呵呵,只怕这不是李存义自己的事!”说着,站起身,“你去外面等我,带我去大狱,我亲自去问。”然后又喊道,“朱玉!”
“在!”朱大毛出去,朱玉从外面进来。
“通知暗卫!把李存义家看起来!”朱五贴着他耳朵小声说道,“让京城驻军统领二虎,控制好三个驻军大营。”
“是!”朱玉郑重回道。
“叫李善长来,让他在书房等我!”朱五继续说道,“叫他自己在书房等我,谁都不许见!”
“明白!”
“传我令给郭小四,亲卫中军进入战时状态!汉王府戒严,谁都不许出入!”
说完,朱五挎上长刀,披上皮毛大氅,转身出门。
任何事,只要涉及到政治,就一定不是小事。朱五给的俸禄虽然赶不上前朝大宋,但是足够李存义那个级别的官员,养奴使婢,衣食无忧。
而且李家本就是大户人家,这些年朱五更是没少赏赐他们,他们家的钱,已经吃用不尽,为何要开赌坊。
李存义已经是大汉的核心人物,为了钱,堂堂京城府尹去开赌坊,自甘下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真要是来为钱一切都好说,就怕他不是为了钱!
如果他真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用这个赌坊做文章,拉拢官员,武将。
那说不得,朱五就要挥舞屠刀。
天空刚下过一场雪,马车在地上吱嘎作响。
朱五在车里连连冷笑,可怜自己还跟老头说,别的朝代的官员多可笑,敌人都到家门口了还在吃喝玩乐,还在窝里斗。
自己这大汉也他娘的也没好哪里去,自己还没当皇帝呢,底下人就已经这样了,统一天下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就这样了,奶奶的!
马车在兵马司大狱前停住,朱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今天的风也有些,抬头看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没有放晴,而是有些阴霾。
身边轰鸣的脚步响起,盔甲鲜明的汉王亲军接替了兵马司的士卒,警惕戒严。
朱五冷笑一下,“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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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温暖的被窝中,李善长也睁开眼睛。
“老爷,王府来人,汉王召见!”
听了外面丫头的传话,李善长微微有些诧异。
这么早?
汉王朱五虽然勤政,但是却很少在早上召见臣子,此时天刚亮,莫非出什么事了?
李善长起身在丫头和夫人的服侍下,穿衣打扮,心里默默思考。
能出什么事?江南无战火,各地一片平静。襄阳淮安俱在大汉手里,谁也打不过来。
带着满腹的疑问,李善长上了朱五赐予的马车,前去王府。
马车是工匠坊专门为大臣们制作的,是席应真亲手设计。和原来那种低矮的马车不同,这种马车有着宽敞的车箱,马跑起来比座轿子还要舒服。
可是李善长却没有平日那种享受的心情,忽然有些战战兢兢。
尤其是进了汉王府之后,外松内紧,侍卫不但比平常多了许多,而且还都是生面孔。
“李大人!”朱玉在王府里迎接,“这边!”
李善长更觉得有些不对,朱玉年纪虽小,可是汉王的义子,平日从不亲自出来迎接大臣。
“小舍儿,不知主公叫我来何事?”李善长试探着问道。
“俺还真不知道!”朱玉笑道。
李善长想想,“主公就叫了我一人?”
朱玉在书房口停住,“这俺也不知道!爹说了,让李大人在里面等!”
说着,朱玉对周围侍卫说道,“给李大人上茶,好好伺候不能怠慢!”
出事了!
李善长本就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心思敏捷。稍稍琢磨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朱五召见臣子,绝没有让臣子等的时候,都是他先到,亲自在门外迎接。
“能出什么事?”
李善长端着侍卫刚上的热茶,心里不停的思索。
朱五春秋鼎盛,身子一像硬朗不可能出事!
呼,李善长吹了下热茶,忽然面上一僵。
“莫非,有人要作乱?还是兵权上出了问题?”
然后又马摇头,兵权,死死的抓在朱五手里,没有朱五的调令,任何人都调不动一兵一卒。
李善长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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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司的牢房里,火盆旺,密不透风的牢房有些闷热。
南城二爷的头上,密密麻麻一层冷汗。蜷缩在牢房的墙脚,英俊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张扬。
吱嘎一声,牢房的门被一个汉子推开,朱五的身影再次出现。
“你的手下让我说,我如实说了。可是说着说着,你的手下不敢听了!”南城二爷微微笑笑,“还麻烦你亲自来一趟!”
朱五在侍卫送过来的凳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很好,你还有心思耍嘴皮子,证明你还没疯!”
说着,朱五脱下大氅,“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有半句假话,我把你的鸟剁碎了喂狗!”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南城二爷坐直了身体,“但是我有个请求,说完之后,请给我些酒!”
朱五点点头,“大毛,现在就拿给他!”
朱大毛赶紧跑出去弄酒。
朱五早就下令大汉禁酒,但是朱大毛管着兵马治安司,他就是抓私酒的,别人没有,他肯定有。
不一会,酒来了。南城二爷直接举起坛子,灌了两口。
“好烈的酒,好酒!”
“现在开始说吧!”朱五依旧面无表情,“仔细点说!”
“我本是南城的一个混混,行二。人送外号,南城二爷!”
“汉军破城之后,李大人的府邸是原来金陵道御史的宅院,我的姨母是里面伺候小姐的嬷嬷!姓容!”
“后来李大人住了进去,我姨母因为会伺候人就被留下了,伺候李大人的夫人!”
“姨母觉得我总在街面上混,也不是办法,求夫人让我进了李府。”
“我因为长地好看,可以充当李大人的长随。渐渐地,我发现,李大人这人有些爱好!”
朱五眯着眼睛,“什么爱好?”
一二四 大案
“男人能有什么爱好?无非酒色财气而已!”
南城二爷微微一笑,语速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朱五忽然发现,南城二爷有些像他很喜欢的一部影视剧中的男主角,黑冰中的毒枭。
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面带笑容,温文尔雅,笑起来如沐春风。
这种成熟男人的气质,即便是朱五如今身居汉王高位,也可望而不可及。(南城二爷的表述到此为止吧,再写我自己都要吐了!)
“作为一个小人物,想要往上爬,就要揣摩大人物的心思。就要投其所好,满足他的欲望。”南城二爷喝了口酒,吐出淡淡的酒气。
朱五翘着二郎腿,“接着说下去!”
“李大人喜欢赌,喜欢女人!”南城二爷继续说道,“他喜欢大赌,一掷千金,大开大合的气势。喜欢眼波流转,一笑嫣然勾人心魄的风尘女子。偏偏这两样,都是汉王您所明令禁止的。”
说着,南城二爷停了一下,笑道,“我无意见听李大人抱怨过,男人做官掌权为的就是自己这些的私欲。酒色财气这几样,是个男人就爱,却不知道为何让汉王给禁了?
如果不能恣意人生,潇洒快活。那大家拼死拼活做官,还有什么意思?”
朱五冷笑起来,李存义这种想法不稀奇,世人常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当官就是了权柄和享乐。
而且朱五当初起家的时候,最常说的话就是,将来大家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但是荣华富贵有很多种,李存义走了朱五最讨厌的一条路,也是最不能容忍的一条路了。
赌博是魔鬼,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大的财富权柄,只要沾染上就会人不人鬼不鬼。
就像朱五的前世,澳城赌王去世,无数闲的蛋疼的人在各种媒体上怀念赌王。
他一个开赌场的,有什么好歌颂的?有什么好怀念?他的财富,都是带血的。
他风光无限的背后,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多少人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
他无罪,但是缺德!
而风月之地的歌舞升平,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更是大汉这个初生政权的慢性毒药。
所以朱五明知道这两样,会带来高额的税收,也是硬给禁了。甚至原本想着推行官办彩票,从而获得更多的军费,也让朱五给咬牙禁了。
因为朱五心里一直有一句话,时刻在告诫他自己。
“上天让我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让我把坏的东西带到这里,而是让我把好的东西带到这里!”
南城二爷继续喝酒,继续说道,“既然主家喜欢,我就尝试着给主家安排。一开始在城外的赵家庄,只是作为李大人私人接待好友地方。酒足饭饱之后设些赌局,再找一些姑娘.....”
朱五忽然打断他,“都谁去过?”
“胡惟庸胡大人,冯国用冯大人,冯胜将军,淮西流民安置使.....”
南城二爷念出几个名字,朱五的表情越发阴冷,手放在了刀把上。
旁边的朱大毛已是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脚面,不敢出声。
外面记录文字的书记员,手抖得字都写不连贯。
这些人都是淮西官员集团的勋贵,各个都是手握重权的人物。
朱五心中怒极,自己依为肱骨的臣子,居然背地里是这样。赌桌一掷千金,纵情声色犬马。
可他也不是很意外,这些人虽然现在位高权重,但是出身不高,酒色财气这种东西,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
“后来,有外官进京,高邮府,扬州府,庐州路,濠州府的官员,也渐渐加了进来!”
南城二爷又道,“人多了,花费也就大了,所以我想着干脆把这个赵家庄开成赌坊好了。慢慢的,除了这些大人,南来北往的商人,京城里的富商,也成了常客。”
说着,南城二爷微微一笑,“我搜罗了一些原来秦淮河等地管事伙计,这些人干别的不行,但是伺候人的功夫一等一,而且人脉极广。所以,生意越来越好!”
这是必然的结果,原本的京城就是天下有名的烟花之地。在朱五的禁止下,赵家庄等于垄断了这里的赌博和高端的皮肉生意。
而且一旦有官员参与其中,那些商人打破头都要进来。无他,赵家庄等于是一个现成的,钱权交易之地。
“你告诉我,除了这些人,有没有武将参与其中!”朱五眼神凌厉,盯着南城二爷。其实,这才是他心里最想问的。
“没有!”南城二爷缓缓摇头,“李大人知道分寸的,告诫过我,文官商人随便来。但是大汉地武将老爷们,要敬而远之。”
说着,南城二爷抬头,“李大人和别人闲聊地时候说过,军权是汉王您地逆鳞,谁也不要碰触。想要位子长久,就别和有兵权地武将们打连连。”
朱五冷笑,他李存义还没糊涂到家,又问,“那张三他们是怎么回事?”
“县官不如现管呀!”南城二爷笑道,“张指挥使正管着我们,怎能不招待?军中地将军我们不敢接触,可是地方上这些管着我们这种生意的官,都是爷!”
“他们知道你身后是李存义吗?”朱五又问。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南城二爷笑道,“但是,有几次官面上的事,是李大人的管家出面处理的。”
那就是知道了!
朱五失声笑起来,可笑,可恨,可叹。
可笑堂堂京城府尹,暗地里做这个勾当,千古奇谈。
可恨自己和无数兄弟,豁出命打下来的江山,成了他们的享乐的乐土。
可叹自己手下密探无数,居然被手下人瞒得死死的。
朱五总是说一个词,防微杜渐。他深知吏治败坏,给国家带来的灾难,所以以身作则希望手下的臣子们,能体谅他的良苦用心,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臣子们,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和人的欲望。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他们喜欢赌博,喜欢女人,朱五都还可以容忍。
可这个赵家庄的声色犬马之地,已不单单是个销金窟那么简单。
而是一个官员们拉帮结派,勾搭连环,大搞权钱交易,互通有无,形成一个利益集团的重要纽带。
“你赚的钱,都给了李存义?”朱五强忍心中怒气,问道。
南城二爷喝完最后一口酒,“每月初三,赵家庄的进项都会送到李大人府上。”
“我再问你一遍,赵家庄身后的人,只有李存义一人吗?”朱五站起身,冷冷的盯着南城二爷,“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南城二爷吐出一个字。
朱五点点头,回头看向牢房门口,“花云!”
贴身侍卫之中,花云无声的站出来,这个以前郭子兴手下的战将,现在只是给朱五干脏活地。
“其他的我不问了,交给你!”朱五说道。
花云明白,朱五只需要知道大方向,其他的细节,还要慢慢再问。
说完,朱五走到记录的书记面前,把那张写满字的卷宗卷起来,出门而去。
花云对着朱大毛笑笑,“朱兄弟,这个人俺们带走了!”
“请便!”朱大毛如释重负。
当初听说赵家庄这条大鱼,他还满怀欣喜,现在只觉得胆战心惊。
花云点点头,一挥手。几个侍卫上前,把南城二爷敲昏了,装进一个袋子。
朱大毛心里刚松一口气,却忽然警觉起来,在战场上活下来人,对杀气有着不同寻常的敏锐。
唰!
花云刀光一现,记录的书记员捂着脖子,缓缓倒下。鲜血如同喷泉一样,飞溅出来。
“你.......?”朱大毛失声。
一个书记地死无关紧要,他也曾和朱五说过,要杀掉这个记录的书记。
可是汉王不许!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花云擦刀,缓缓说道,“咱们都是汉王的臣子,要学会分忧!”
一二五 回去待着
铛!铛!铛!
天光大亮,京城报时的大钟齐声敲响。回荡在城内的钟声,宣告百姓,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汉王朱五在京城设立了二十个大钟,取自二十四个时辰的含义。时间一到,满城都是报告时的钟声。
京城府尹李存义在温柔乡中起来,抬起身上缠着地娇儿白皙手臂,起床穿衣。
“老爷,再陪奴家躺一会嘛!”帐中地娇儿声音软糯,说话时满是娇媚地语气,让人心里痒痒。
李存义在娇儿丰腴地身体上捏一把,娇儿故作惊呼声,笑道,“再陪你一会?你这吸血地妖精,老爷可经不起你折腾!”
娇儿地手臂爬上李存义地后背,妩媚地脸贴着他地脸,在他耳边轻语,“老爷昨晚上可厉害着呢,奴家让您折腾地,混身骨头都疼!”
娇儿口中软软暖暖地气息,吹到李存义地耳垂上,还有娇儿软糯地身体在脊背上摩擦,顿时让他心猿意马。
刚想翻身压上去,忽然想起今日还有公事,恋恋不舍地握着娇儿柔嫩的小手,“自从纳了你,老爷才知道什么是,自此君王不早朝!”
说着,忽然面色一僵。
得意忘形之下,说错话了。但见身后娇儿在骄笑,屋里的仆人都在忙碌,又放下心来。
仕女端来洗漱地铜盆,还有一面半人大地镜子,镜子中李存义那张四十出头地脸,显得有些憔悴。
“哎,老啦!”
李存义照着镜子,在自己眼角处摸摸,心中暗暗感伤时光飞逝。好似昨日还是少年郎,今日却忽然老了,眼角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
镜子中忽然出现娇儿精美的面容,年轻貌美满是娇媚,和他有些苍老的脸一比。他心中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老爷,这镜子真是神奇,居然看得这么清楚,就好像眼睛里看到的似的。”娇儿目不转睛看着镜子,“这种宝贝,也就是姥爷您能有,怕是大都的皇帝都用不上啊!”
简单几句马屁,李存义又笑起来。
任凭仕女帮他穿衣,随口说道,“这宝贝再过些日子世面上就有卖的了,到时候老爷弄一面给你!”
娇儿大喜,又是一阵软话缠绵。
这镜子是工匠坊造出来的,对于外人来说,自然是万金难求。可是第一批做出来之后,朱五赏赐不少给手下的臣子。
在财物上,汉王朱五从不吝啬。只要官员们该遵守的遵守,他绝不不会让人过苦日子。
但人心,永远没有尽头。
梳洗完毕,李存义从小妾的房里出来,迈步到饭厅,桌上已经摆了十几样精美饭食。
京城的点心,扬州的小笼包子,各色小菜,各种滋补的汤水。林林种种,都装在华丽的器皿里。
“早上吃这么油腻!”李存义挥手,“断下去,上些清粥小菜!”
仆人们无声的弯腰,菜肴下去的同时,浓稠泛着银光色泽的米粥,几样爽口的小菜被端了上来。
“见过老爷!”
李存义刚端起碗,官家李福笑着进来。这李福是李家的远亲,李家兄弟在定远投奔朱五之后,官越做越大,家里就需要李福这样的自己人操持。
“何事呀?”李存义边吃边问。
李福笑道,“定远县王之春,送的年礼昨晚上到了,都是些定远的特产,说给老爷您尝鲜地!”
王之春是李善长保举的定远县令,是他们淮西李氏一脉。
“过年还早呢,他倒是会巴结!”李存义轻笑一声,“大哥家里送去了吗?”
“回老爷话,大老爷那里小人起早就送去了!”李福笑道。
“大哥没墨迹?”李存义笑道。
他这个大哥,为官越高胆子越小,不但任何的礼都不受,不让人走他的门路,就连每次老家送来些特产,都要絮絮叨叨教训好几日。
但哪次,也没见他少吃,少用!
“小人没见到大老爷,大老爷府里的人说,天还没亮,大老爷就被召进宫了!”李福笑道。
汉王府在臣子和百姓地口中,私下称之为宫。
“这么早进宫?”
李存义眉头皱了下,随后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恩遇,汉王那边是一刻都离不开大哥!”
李福自然马屁如潮,笑道,“老爷说地是,谁不知道咱大老爷是大汉的栋梁,要是放在蒙元那儿,就是宰相啊!”
李存义得意地笑笑。
当初追随朱五,是他们李家,这辈子做地最正确的决定。
吃过早饭,李存义穿上官服,坐进轿子,带着随从准备去府衙。
这些日子衙门事多,汉王府前几日有公文下来,深秋寒冷年关将近,责京城府尹安顿京城流民,修葺贫民房屋。
“汉王也太烂好心,不就是一群到京城讨生活的灾民,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轿子里李存义摇摇头,这些琐事,他最是不耐烦。同时,一想起还要亲自去南城那些贫民地地方去看看,心里不胜烦躁。
“等这些事过去,去庄子上待几日,让二小子给安排几场!”
想着,轿子动了。京城府尹地队伍,从李府的侧门浩浩荡荡出发。
轿子平稳的前行,李存义惬意的把脚放在了装着热水的暖宝上,闭目假寐。
突然,饺子却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
正疑惑见,外边传来管家李福的怒吼。
“尔等何人,敢拦李大人的驾!速速让开!”李福大声呵斥,“滚,不长眼地东西!”
啪,一声脆响,像是鞭子抽在人身上。
李存义好奇,撩开饺子的门帘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一个壮硕的武士,反手一个巴掌直接把李福抽得陀螺一样,李福口中,白色的牙红色的血吐到了雪地上。
“你.....”李福捂着脸,不可思议一半的眼神,说不出话。
李家的下人们想上前帮忙,却见面前无数穿着盔甲的兵涌了过来,心中畏惧。
“你是个什么玩意?敢骂老子!”打人的武士冷笑,“别说你,你家主子见了老子,都得客客气气的!”
李存义马上从愣神中回过神来,视线中带着兵丁的武士,他认识。
此人是汉王亲卫中军的千户,汉王朱五麾下的老兵,朱馒头。
他原来的姓氏没人能知道,只知道他感念汉王朱五地活命之恩,改姓朱,取名馒头。
别看他朱馒头官不大只是个千户,但是按照汉军的军制,掌握汉王亲卫三千人,放出去就是一方将军。
若是平日,李存义肯定这些汉王身边的人,客客气气。但是今日,却有些火气。
“朱千户,为何拦住本官?”李存义从轿子中出来,又看看地上的官家,冷脸道,“我李家的人,纵有什么不对,也该由本官自己管教。朱千户无故打人,本官要到汉王那里讨个说法!”
朱馒头按着腰上的刀把过来,看着李存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嗯?”李存义怀疑自己听错了,“朱千户,你胆子太大了,仗着自己是汉王的亲卫,就猖狂到这个地步?”
“回去!”朱馒头唰地抽出半截刀,“汉王令,让你在家待着!”
“本官不信!”李存义大喊。
这就是他和李善长最大地区别,如果换作李善长,根本不会如此失态,而是要冷静的想想,原因在哪,是真是假。
“自己看!”朱馒头扔过一物。
李存义定睛一看,汉王的虎符令牌,当场傻眼。
汉王让自己在家待着?不许出门?为何?
“送他回府!”
朱馒头不耐烦,摆摆手,无数兵丁轰然向前。
家人们带着失魂落魄的李存义回府,回来时府尹大人可没有刚才的派头。
“汉王为什么要我在家待着?”李存义百思不得其解。
朱馒头为何敢那么猖狂,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老爷!”一个下人跑过来禀告,“咱们府全让当兵的给围住了,根本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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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善长手里拿着南城二爷的卷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书房中,朱五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
“你要是不信,我叫朱大毛进来跟你说,也可以把南城二爷那厮叫过来和你说,甚至也可以把关在大牢里的巡防营指挥使张三叫出来,跟你说!”
朱五地声音似乎没什么情绪,但是李善长心中,却是惊骇欲死。
他忐忑的等了朱五快一个时辰,茶都换了几次。刚一见面,朱五二话不说扔过来几张卷宗。
狐疑的打开之后,差点吓得昏死过去。自己的弟弟指使家奴在城外开设赌坊,青楼。
再看看上面那些南城二爷说出地名字,李善长面如死灰。
赌场是小,这些人的名字是大。作为朱五手下文臣之首,他的政治眼光,其实比朱五还要深,这些名字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说小了结党营私,说大了图谋不轨。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
这事来得太突然,即便如李善长如此精明,现在也是脑中空白说不出话。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懊悔。弟弟家中的锦衣玉食他不是不知道,家中的豪奢场面他不是不知道。
“臣......”李善长跪着,说不出话来。
朱五有说话,半晌之后长叹一声,“老李,你说,我该拿这些人,拿你兄弟怎么办?”
说着,朱五苦笑一下,这一刻,他特别想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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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节是为了引出小五以后的执政国策,还有小五变成一个真正王者的转变,大家别嫌烦。
一二六
书房里烧着温暖地火龙,墙边几株寓意高雅,被读书人比做君子地兰花,傲然地盛开着。
朱五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善长,嘴角带上一丝冷笑。
“老李,你跪什么?”
“臣!!”李善长抬头,面容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泣道,“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朱五靠在椅背上,目光转向那些盛开的兰花,左手撑着脸颊,几乎是咬着自己的小手指。
李善长再次拜倒,“臣惭愧!”
“呵!”朱五轻轻的笑出声,依旧看着兰花,“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说,没想到你只是说有罪,说惭愧。”说着,朱五转头,慢慢说道,“你现在,也没了主意,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吧!”
李善长惶恐地地下头,默不作声。
“哎!”朱五长叹一声,缓缓扶住额头,用三种不同的语调开口。
“老李!”
“你说?”
“该怎么半?”
说着,朱五站了起来,亲手扶起李善长,把他按在座位上,背着手,踱步到那几株兰花前。
“我不是圣人,我明白人都有欲望,都有私心。可是凡事都要有度,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吃喝玩乐,只要不是挥霍民脂民膏,我就当没看见。”
朱五缓缓的蹲下,擦去兰花叶子上的几滴水珠儿,“可是现在,他们却闹得这么大!你弟弟开赌场就算了,弄一群秦淮河的的歌妓也就算了。但你看那卷宗写的什么?”
“赌场就是个幌子,真正可怕之处,真正让我痛心疾首的是他们结党营私,相互串联,阿谀奉承大搞钱权交易!用屁股想,都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猫腻!”
突然,朱五掐断了兰花的叶子,狠狠地说道,“老李,你在定远就跟着我了,咱们风里雨里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记得咱们被脱脱围在和州城外那天,你都拎刀子上去拼命了。
可是大业未定,天下未安,正因该君臣一心地时候,竟然出了这么多蛀虫。
这些蛀虫,还都是有功之人。老李,你告诉我怎么办?”
李善长的手臂微微颤抖,任何地君主都可能容忍这种事,李存义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用赌场搞出个圈子。
一个臭味相投,为了升官发财的圈子。一个相互勾结,为了彼此方便的圈子。
别说朱五这样以刀兵起家的君主,就是那些末代昏君,都容不得这样的事。
这是对王权的挑衅,也是王权之下的隐患。
想到此处,李善长站起来,正色道,“臣,请诛李存义,以正视听!”
以正视听?
是大义灭亲吗?是一心为公吗?还是心里有着其他想法?
李善长以为给出了对的答案,殊不知他慌乱之下也犯了个错误。他再次,把难题推给了朱五。
朱五回到自己座位上,忽然感到一阵乏力,他的心有些累了。
“老李,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着,只要是个君主,就容不下这种事?
京城的府尹开赌场,不但自己赌,还把下属的巡防营将领,官员,乃至一些外官也拉进来,吃喝嫖赌,形成一个利益同盟。
你是不是想着,李存义必须死,是因为他触犯了我的逆鳞?
老李,你大错特错了!”
朱五和李善长目光相对,恍惚间,李善长突然发觉看不懂眼前这个自己一路辅佐的年轻人了。
当年在定远城下,他的态度温和谈笑风生,在和州城心智坚定视死如归,在金陵春风得意豪情壮志。
可是现在,他从朱五地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猜不出来。
“我知道,你们心里些腹诽,我对武将宽容,对文官有些刻薄!”
朱五缓缓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这个大汉现在真正掌权地是谁?还是你们这些中枢和地方的官员。
我手下那些武夫出身低微,眼里见不得钱,见不得女人。但是他们都能知道分寸,怎么文官就不能?
我知道武夫专权地坏处,我也更知道贪污腐败地坏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这么看着他们还能闹出如此大地事来,我要是不看着呢?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一开始造反,是为了活命吃饭。但我打下南京之后,是为了反元。
我要建立一个和蒙元不一样的国家,不再只是让天下的主人换个姓氏,然后高高在上的享受百姓的奉养,为了自己的江山,纵容手下的官员。
大汉现在是个国,不是过去的强盗集团!”
一口气说了许多,朱五有些口干舌燥。他知道他有很多想法,很天真,很不切合实际,不适用于这个时代,更不被人理解。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因为别人不能理解,而选择同流合污,选择妥协放弃,选择退让。
那么,许多年后,那该死的历史还会重演!他不确定自己的路,一定是对的。
可是只有前人的勘探,后人才能知道,前面到底是死路,还是活路。
李善长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反元?当初大伙聚拢在汉王的旗下,何尝不是为了反元。
只是现在,大汉建国了,朱五距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了,强盗们变成官员了,有人的心已经变了。
李存义是他的亲兄弟,要说他对弟弟的事,一无所知,他自己都不信。
有些事,他有所耳闻。那边的生活如何奢华,府中有多少靓丽的女子,自己的兄弟和一些外官走得很近。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忽然,李善长悚然而惊,想到了关键的地方。李存义之所以如此大胆,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跟他同流合污。
是不是根子在自己这?
自己是大汉的文臣之首,李存义是自己的亲弟弟!
冷汗再次流下来,李善长不经意的抬头,只见朱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难怪他叫我前来,难怪他问我怎么办,他是在再敲打自己!”
此时,朱五再次开口,“老李,你应该能猜道,我有很多密探。”
李善长面色一僵,只听朱五继续说道,“但是都是用在军事上,我从没用他们窥探过臣子的隐私。”
“我信你!”朱五继续说道,“叫你来,一是因为你是李存义的兄长,二是因为你是文臣之首,三是因为淮西人中,资格最老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想给你留些脸面!”朱五再次走到那几株兰花前边,“出了这事,你脸上最不好看!”
“臣,不胜感激!”
李善长心中的疑惑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感激。朱五看得比他这个局内人通透,李存义这事,等于直接给来他一个在官途上,致命的打击。
“咱们走到今天不容易,我希望一直能走下去!”朱五拿起一个花洒,慢慢的给兰花浇水,“你有国士之才,堪比萧何。咱们二人起于微末,有始有终,千古佳话多好!”
“臣....”李善长哽咽,说不出话来。
朱五放下花洒,慢慢拍拍李善长的手,“我还离不得你,大汉也离不得你。这件事,你要站出来,做个了断!”
李善长肃容道,“臣请彻查李存义一案!”
这时,朱玉在门外轻轻说道,“爹,花云来了!”
朱五背身道,“进来!”
花云拿着卷宗从外面进来,似乎没看到李善长一样,“汉王,该说的,都在这儿!”
“念!”朱五微微一笑,“大声念!”
“是!”花云展开卷宗,“胡惟庸,冯家兄弟共去赵家庄六次,除赌钱外并无其他。胡惟庸为大军后勤运转使之前,曾有一商人在赵家庄宴请,谋大军冬衣的生意,送银十五万银元,胡惟庸婉言拒绝!”
朱五拍拍手,对李善长笑道,“看着没,聪明人!”
李善长明白朱五的意思,作为淮西功臣的一员,胡惟庸可以跟着在一起玩,但是不会留下太大的话柄。
相比胡惟庸,自己的弟弟就是个蠢货。
花云接续念道,“淮西流民安置使赵文志,以淮西流民安置田,一千三百亩为筹码参赌,输给了定远李家远亲!”
“天爷!”李善长脑子嗡地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定远李家,就是他的本家。
一千三百亩流民安置田!仅凭这个,就是杀头的罪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但李存义感触混账事,李家也屁股上不干净了。
“苏州盐商何氏,为盐票引,请李存义代为疏通关节....”
“别念了!”朱五看李善长已经坐不稳,打断花云,“老李,这事你来办,你查比我查好!”
李善长哆哆嗦嗦站起来,颤声道,“臣,绝不敢再存私心!”
朱五看着他,“但是也不能全交给你一个人,我让刘伯温和你共同署理此案!”
说着,朱五再次背身,“老李,你先带人去把你弟弟的家抄了吧!这也是,我给你们兄弟,最后一次私下见面的机会!”
“是!”李善长点点头,步履蹒跚地往外走,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既然是文臣之首,就要有文臣之首的样子,文官们出了事,李善长必须一查到底。
再者,你这淮西文臣地主心骨,不能再老好人下去。你要摆出铁面无私地架势,让其他人敬而远之。
不然,结党之事,还会死灰复燃。
看着李善长出去,朱五长叹一声。李善长看不懂他了,因为他不单只是杀人,而是开始学着用心术和手腕了。
“传旨!”
“诺!”
朱五盯着地上的兰花,“此案,凡是涉及到京城地方武装的军官,一律处死!”
“是!”花云躬身道。
朱五又道,“但是别为难他们的家眷,按战死的待遇,给予丧葬银子!”
“是!”花云低声应答。
“传旨,胡惟庸,冯国用,冯胜三人,剥夺身上一切官职爵位。冯家兄弟至郭兴军前效力,编入敢死队,以观后效。
胡惟庸为军中随军书记,调往江西傅友德处效命!”
说着,朱五端着一杯冷掉的茶水,狠狠的泼在兰花上,“老子让你们勾搭!”
一二七 进言
天空下起了大雪,南方的冬天忽然变得和北国一样,银装素裹。
李善长坐在暖轿里,面无表情。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失去亲人,最最痛苦的事,是亲手杀死亲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一路上李善长想起很多曾经的岁月,教弟弟读书,教弟弟作诗,看他成家立业,带他归附朱五。
越想心越痛,越想心越凉。李存义自己走上了死路,死路的尽头则是自己这个兄长。
大汉是个国,朱五是君,他们是臣,君臣大义大过兄弟亲情。
再说朱五也算仁至义尽,让自己来处理,总好过别人处理,汉王心里还是念着自己的功劳,给了自己一个体面。
若是别人来,恐怕没事都要往自己身上不停的波脏水。
对于朱五,李善长没什么可抱怨地,可人毕竟有情,越靠近李存义地宅院,李善长的心就越难受。
“哎!自作孽不可活!到时候还要舍出这张老脸,给这孽障求赏一杯毒酒!”
暖轿中,李善长痛苦的闭上眼睛。但随即似乎又猛然想起什么,汉王给来自己脸面,自己也要投桃报李。
说不得那什么廉政公署,自己还要提名兴办,而第一人署理大臣,也非自己莫属。
脑中再次想起朱五那张脸,李善长不禁苦笑。
“当日的小五,彻底长大了!汉王这顶王冠,越带越顺手了!”
轿子轻轻的停下,忠心的老仆在边上说道,“老爷,到了!”
李善长在风雪中缓缓出来,望着眼前门第高大的宅院。李家是财主不假,可是李家几百年,才出了能住进这种宅院的哥俩。
权利,真是好东西。
权利,也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李善长目光转动,汉王亲卫千户朱馒头微微点头,随后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开门!”李善长痛苦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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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
大队人群涌进宅院,顿时一片哭天抢地。李善长带人进来内宅,李存义身一单衣奔来出来。
“大哥,一早上汉王就让人封了我地宅院,这是为何?”李存义拍着手,委屈说道,“我犯哪门子王法了?”
“你当真不知?”李善长冷笑。
李存义茫然,“小弟当然不知!”
李善长看着自己这个文章书法都不错的弟弟,心中的痛苦惋惜等情绪,突然变成了怒气。
“孽障!”李善长抡圆了胳膊,一个大耳光。
啪地一声,鞭子一样。李存义在雪地里打转,红色的鲜血在嘴角流出。
“你自己做地好事,你自己不知道!”李善长怒吼,“李家怎么出来你这么一个废物蠢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在汉王面前保举你!”
“我到底怎么了?”李存义不服地大喊,“我做什么了?”
李善长冷笑,盯着李存义,“赵家庄!”
“阿!”李存义瞬间呆滞,“赵家庄?”
“你以为你身为京城府尹,掌握巡防营治安司还有捕快房等,就没人敢查你那贼窝子了吗?”
李善长说着,怒气冲冲的进屋,迈过门槛地刹那,回头大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赵家庄别人不敢扫,汉王主公敢扫!李存义,你地事已经发啦!”
李存义捂着脸呆在原地,任凭雪花落下。随后,疯了一样跑进屋。
也不管屋里还有多少下人,多少家眷,直接跪在李善长的神身前。
“大哥,救我!”
李善长坐在凳子上,苦笑,“怎么救?”
“跟主公求情!咱们兄弟一直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李存义慌不择言,“再说,不就是个赌坊,罪不至死呀!看在你的面上,还有我往日的功劳上,主公也不会计较!”
说着,李存义眼珠乱转,“大哥,那不是我开的,是我家奴打着我的名号开的。对,就这么说,反正是个家奴,死就死了,把事都推到他身上去。”
“你倒是聪明,可是你这聪明根本没用到正地方!”李善长直接扔出卷宗,“事到临头你还抵赖,敢做不敢当?耍小聪明害死人!你自己看!”
李存义慌忙到翻开卷宗,眼睛忽然瞪得老大,整个人石化一样。呆滞之后是惊恐,惊恐马上变成惧怕,惧怕又瞬间变成发自内心的恐惧。
种种情绪极快的在李存义脸上闪现,不停地变换。
“大哥!”李存义跪在李善长腿边,“救我!救我!我.....不是成心地!都是他们求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帮他们办地。”
哀默大于心死,李善长不为所动。
“你总跟我说要和同僚处好关系,为人要中庸,又要八面玲珑,我这也是为了多些朋友!”李存义鼻涕眼泪一块下来,哭道,“官场上,不办事就得罪人呀!”
“你还狡辩!”李善长冷哼,“是你自己被权利冲昏头脑,被那些人捧晕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大哥,救我!”李存义哭道。
“我怎么救你,卷宗上的罪名,随便拿出一条都是死罪!”李善长喝道,“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上族人,淮西一千多亩地,你竟然敢让族中收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那是安置流民地!”
“可是族中来人求我,我不能不应呀!”李存义哭道,“人家走不通你地们路,你当兄长地不近人情,我不能再不近人情吧!将来,咱们有何面目回家祭祖!”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李存义哭道,“当年咱们和汉王一块离开家,不就是为了能有一天衣锦还乡吗?咱们担着反贼地名声,还不是为了今后地富贵。”
“我犯错,我认,我改还不行吗?”李存义抓着李善长地手,“大哥,您再去和汉王说说。他不能这么绝情呀,他当初说过,一块荣华富贵,怎么现在说话不算了呢?”
“不搞这些事,你就不是荣华富贵啦!”李善长指着大门地方向,“咱李家祖上,谁做过这样的大官,住过这样地院子?”
“可是钱呢?说句不好听的,做买卖的商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我好!”李存义不服道,“人家一掷千金,风流快活,咱们呢?当着大汉的官,却要苦熬干修!”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善长冷笑几声,“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何做下如此大事,你根本就是自己走上邪路,谁都救不了你!”
“大哥,你是文臣之首,你能救我,你能!”
李善长推开李存义,看着屋里的众人,他弟弟的家人,也是他的亲人,冷声道,“奉汉王命,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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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还坐在书房里,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半天都没动一下。
门口两个人影出现,席应真,刘伯温并肩而来。
“不用拘礼,坐吧!”
朱五笑笑,对老头问道,“知道啦?”
席老头点点头,刘伯温在边上坐得端正,目不斜视。
“哎!”朱五叹气,“生气!想喝点酒,家里还没有!”
“我这有!”老头掏出一个酒壶。
朱五打开盖子闻了闻,眨眨眼,“有烟吗?”
席老头笑笑,再拿出银色的烟盒。
唰啦,火柴点燃,刺鼻的白烟冒了出来。
“没啥好生气地!”席老头劝道,“这种事一千年前有,一千年后也一定有。咱们这有,号称民主标榜自由地洋鬼子那,也有。有人的地方,就得有钱,有钱的世界,就会有贪!”
“这不像你该说的话!”朱五笑笑,“我以为你会让我把他们都杀了!”
“主公切莫说气话!”
刘伯温忽然开口,朱五有些意外,这位名满江南的大儒,在大汉一直是吉祥物一样存在。
“贪腐之事,历朝历代皆不能避免。所谓贪得无厌,索求无度,天理人环,都大不过人心中私欲!”
朱五笑看刘伯温,“我知道避免不了,但就不能有个什么好办法吗?”
刘伯温起身道,“臣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
朱五吐出口烟,“你说!”
“主公,到底想做怎样的君主?”
这个问题有意思!这个问题还从没有人问过。
朱五想了许久,才说道,“当然是好君主!受百姓爱戴的君主。”
“百姓臣民爱戴的是英明神武,胸怀远大的君主。!”
刘伯温继续说道,“一个好君主,应该让臣民富足在前,自己俭朴在后。”
“臣,既然为臣,就要劝诫主公,有些事矫枉过正反而不好!”
朱五默默的看着他,“说下去!”
一二八 这官你来做。
天空的雪,越发的大了。但是此雪,却不成景。
片片雪花飞入宅院,落地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清冷的美丽,就被无数双脚踩进泥土里,化作泥泞。
如狼似虎的士卒在李存义的大宅中搜查着,刀枪架在脖子上,李家忠心的仆人们战战兢兢的为这些士兵带路。
女人的哭泣声中,一箱箱财物,珍宝,皮毛被搬了出来,堆积在一起开始轻点。
屋子里,李善长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越堆越高的财物,嘴角一颤一颤地,仅是在李存义最宠爱的小妾房里,价值千金的裘皮就翻出来十几件。
还有雪地里那些价值万金的玉器,古董,瓷器。李存义家里,连炭盆的罩帘都是银丝的。
李善长回头,看地上瘫坐着地李存义,“你这家里用的,比汉王宫里还好!王妃的裘皮大衣,都没你小妾多!”
这时汉王亲军千户朱馒头大步从外面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看都没看李存义,对李善长笑道,“大人,李存义家银库清点完了,银锭七万两,银元二十二箱,每箱一万。金条金饼十八匣子,珍珠宝石七盒,铜钱无数!”
啪嗒,李善长手里拿着地茶杯,忽然落在地上变成碎片。他想弯腰去捡,可是手却僵硬的不听使唤。
这么多钱!这么多钱?
他主管大汉的经济,一个上等县的赋税才多少?一个府的赋税才多少?
“你真是无法无天!”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李善长还是被这个数字震撼了,苦涩地说道,“你不但吃用比汉王好,家里的银钱,也比王宫里多。”说着,又是苦涩的笑笑,“再不查你,怕是过上几年,你就富可敌国!”
“呵!”李存义呆呆的苦笑一下,“汉王不是没有,汉王是不用!汉王要做一个俭朴的好君王,所以他的臣子也必须是简朴的好臣子。”
事已至此,李存义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反而笑道,“不单要简朴,还要做圣人。不能贪财好色,不能以权谋私,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这官做得好有什么意思?
再说这些钱又不是我伸手去要的,是自己送来上门的,这些钱既不是民脂民膏,也不是军费,我凭什么不能拿?”
“做官为了为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吗?”李存义疯狂笑道,“大哥,你说你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谁给看?老家的族人找你办事你不给办,同乡找你要官你也不给。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说你吗?哈哈哈哈。
大哥,即便是你六亲不认,一心为公,按照汉王想地那样做一个所谓的好臣子。到最后,你也是一无所有!
名声,臣节,清名这些鬼东西,有什么用?”
“够了!”李善长暴喝一声站起来,“自作孽不可活,我看你已经走火入魔,不可救药!”说着,李善长走到门口,脚步停住,“这是你我兄弟二人,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快说!”
李存义吼了一阵,心里似乎舒服不少,颓然的笑了笑,望着兄长的背影,“哥,我有两个儿子!”
“我知道了,既是我侄儿,亦是我儿,你大可放心!”李善长叹息一声,出门离去。
早晨还是天堂,现在就身处地狱,李善长出门的一刻,李存义软软的栽倒。
“来人!”千户朱馒头咧嘴笑笑,“伺候李府尹上锁链!”
边上几个健壮的士卒过来,抓小鸡一样架起李存义,三下五除二给他身上挂满沉重的枷锁。
李存义也不挣扎,只是冷笑,“武人跋扈至此!我只是带罪之身,尔等就如此羞辱于我!”
“一个贪官你还牛上了!”朱馒头等人大笑。
李存义被士卒推着往出走,“我贪地有不是你地钱!”
“那也不是你地钱!”
朱馒头在李存义身边,冷笑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俺们这些穷汉子,最恨贪官吗?”
“俺们以前没日没夜拼命干活,可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看不着希望,没有奔头。活不起,也死不起,住不起,病不起。”
“可是你们呢!你们这些官,什么都有,吃不完喝不尽,花不完使不尽。”
“本来你们就比俺们强那么多,要啥有啥,穿衣吃饭,读书看病都有人给你们管了,你们还贪!”
“可我们就算累死了,也只能原地打转转,吃顿白面就算过年。还得听你们的管,给你们磕头作揖,乖乖献上俺们省吃俭用,牙缝里省出来的血汗。”
“你说,你们可恨不可恨!”
~~~~·
“既然主公让臣说,那臣就斗胆直言。”
刘伯温直视朱五的目光,“臣以主公每餐一菜一饭为例。古人云,君子以俭德辟难,俭,对于君主而言,是德政是好事。但俭不是苦,更不是苛责,刻薄。
主公每餐只一菜一饭,并借此告诫群臣恪守勤俭,是不是过犹不及,矫枉过正?
须知勤,俭,朴三字,只是相对不是绝对。
君王用俭以身作则,是千古美谈。但君王之俭,不同于百姓之俭,君王若故意以百姓之俭,约束百官,是否太过强求,苛责!”
“我没有要求百官和我一样一菜一饭,我只是念在百姓供养不易,所以才削减宫中用度。”朱五冷冷道,“再说,我何时要求百官和我一样一菜一饭?”
“臣,是在劝诫,主公为何恼怒!”刘伯温依旧直视,“臣知主公心中是有此意,臣亦知主公是用言行,告诫百官,但真全是如此吗?”
“臣斗胆直言,主公是见不得贪腐,见不得官员享乐,是以觉得,所有官都是贪官!”
刘伯温继续正色说道,“臣曾听闻主公言,尔等不愿做官,天下有地是人抢着做官。主公心中,对于天下读书士人,不是颇有微词,而是有积怨。对于百官地约束不是全为了公心,而是不信任!主公不信任我等文官!”
其实朱五的原话不是如此,而是朱五对官员们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官儿有地是,你们不愿意干,换别人来比你们干地更好。
刘伯温今日直接说在了朱五地心里,也说出了朱五对于文官们地真实心态。
“我说的是贪腐,你说哪里去了?”朱五恼羞但未成怒,“大汉才建国几天,就出了李存义这的官!为了钱,开赌坊,结党营私,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这是查出来了,还有多少没查出来的呢?”
“大汉才过几天安稳日子,前线的将是日日操练,准备作战,后面的官员开始享乐。我这么约束还控制不住,我要是不约束岂不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还不信任文官?怎么信任?难道就任由他们一边当老爷高高在上,一边往家里哗哗搂钱?就迁就这群蛀虫!”
刘伯温依旧直视,“这正是臣要劝诫主公的地方,官员贪腐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心怀怨愤。
李存义等人只是个别,主公为何以点带面?他们犯了王法,主公处置就是,切不可因此心中在对臣子们,有什么怀疑之心。臣子是臣子,不是贼,主公要信,不能防,几个害群之马不能代表全部文官!
主公是汉王,不是普通百姓,不能太过偏激!”
“我明白你的意思!”朱五叹口气说道,“我这人穷惯了,以前看当官的不顺眼,不信任他们,现在也是。”
说着,朱五温和的笑笑,“刘基,你的苦心我明白了。我这人性子不好,你怕说深了我生气,说浅了我不懂。为君之道,不可苛责刻薄对待臣子,其实这两日我自己反思,也知道有些事,做得有些错了!”
然后,朱五又笑笑,“第一次当君主,总是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对吗?”
随后,朱五又站起来,看着窗外的大雪,开口道,“约束是约束不住的,操守也是不可信的,我又不能终日跟看儿子似的看着,那就用规矩说话。”
“我打算成立廉政公署衙门,专门处理官员的风纪,品行,贪腐问题。”
此时,朱五回头看刘伯温,“廉政大正,你来当,如何?”
一二九 带沟里去
推荐中秋月明的作品,《我只想自力更生》听名字就很SAO对不对。作者也是很SAO的人!
······
贪腐是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高薪就可以解决,而且这个时代也注定了国家不会给予官员非常高的俸禄。
但是官员要养活家小,奴仆,甚至还有幕僚,还有讲排场,走人情,享受人生。
这都需要钱,朱五的大汉还是稍有良心,俸禄虽然没有汉宋那么高,但是也只是保证官员们衣食无忧。
像蒙元开国初期,哪有俸禄的说法,都是抢的。朝廷抢到了分你一点,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这也是为何蒙元吏治败坏的源头。
但是贪腐这个问题,也是全人类的通病。也似乎,是人类天生的天生。
但是治不了,不代表不能控制,不能防范。朱五的廉政公署,就是为了给予防范,给予震慑,将一些事固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像朱五这样在创业过程中,就开始纠结这个问题的君主。
孔老二好像曾经说过,如果天下大乱,读书人富贵可耻的。但如果天下太平,读书人贫贱也是他娘的可耻的。
朱五读书少,但也能明白些这话的含义。
孔老二前半句未必有人认可,但是后半句,绝对道尽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声。
所以,朱五的廉政公署,注定是个背负骂名的活。朱五这个人,也势必被人心中痛骂。
官绅一体纳粮就算了,刀把子在你手里,谁敢说不。可是廉政公署,又有监督百官言行,品德,贪腐的权利,这让人怎么活?
刘伯温这个名满天下的名士,会答应吗?
朱五看着刘伯温,后者看着墙角的兰花。
“既然主公以重任托付,臣定当竭尽所能!”刘伯温站起来,躬身道。
朱五有些意外,笑问,“这可是要背负骂名的事儿?”
“只要大汉基业稳固,能整顿吏治,造福百姓民生,背负骂名算得了什么!”刘伯温正色道,“吾辈读圣贤书,还怕什么骂名?”
朱五笑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些读书人,似乎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你刚才劝我,不要怀疑臣子,廉政公署就是怀疑!”朱五又笑道,“为何又答应!”
刘伯温道,“吏治不可放纵,廉政公署是朝廷的衙门,堂堂正正。但是君主怀疑臣子,则是妄自猜测,带着私信。一公一私,不可同日而语!”
“说的好!”朱五点头笑笑,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刘,其实我觉得如果我以汉王的身份,建这个廉政公署,会让百官有些........心里不大高兴,你明白吧?”
“臣明白!”刘伯温心道,何止别不高兴,怕是直接把你和隋炀帝画等号,暴君!
“你也知道,咱们大汉的官场乱不得,现在正是君臣一心地时候!”朱五的语气少见的亲热,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老刘,你看这个廉政公署,能不能由你提议!”
噗,一直何喝茶没说话的席老头,喷了出来。
刘伯温脸上一呆,心里咯噔一下。
“你上个折子,我装作不同意,然后你义正严辞,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再上折子。我呢,就半推半就.....嘴里假装喊不要,明白吧?”朱五笑道。
“今天就不该来!”
刘伯温明白了,朱五不单给了他一个背负骂名的差事,还叫他做一个背负骂名的恶人。
要告诉百官,廉政公署,是他上书提议,汉王才勉强答应。
“哎,老刘!”朱五拍着刘伯温的肩膀,“我知道为委屈你了,但是你看,谁让你贤臣呢?”说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你做的一切,都在我这里记着呢!”
“被你记住,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刘伯温心中满是苦涩。
“听说你家里有几个晚辈才学不错,大汉正是用人之时,举贤不避亲,可以让他们出来做官么,还有什么你那些至交好友,才子名士什么的,都可以到咱们这来,咱们大汉还没有翰林院呢!”
看着朱五一句有一句的忽悠刘伯温,席老头忽然看明白了。
从他们进屋到现在,小五都是装的,他故意让刘伯温劝诫,然后委以重任,再让刘伯温推举贤才,其目的只有一个。
把刘伯温代表的江浙文官抬起来,监督并且对抗原有的淮西旧势力。
席老头倒上一杯热茶,心里暗道,这个道理自己能看明白,刘伯温也能看明白。
但是刘伯温看明白了,他也得往小五的套里钻,他没得选。大汉的中心在江南,刘伯温代表的江南士子们,更没得选。
“老刘,委屈你一回。”朱五还在温言说道,“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不会辜负谁!”
是吗?刘伯温心里给朱五的话,直接打了一个折扣。
但是现在,没办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明白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朱五笑道,“以后你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除了礼部,还有筹建廉政公署。另外,我还要设一个招贤馆,招募天下大儒,到咱们大汉讲学,写书立著。我一个粗人,大汉也没几个读书好的,所以这些活也只能都交给你了!”
汉王终于肯重用士子,重用儒生了。心里难受之余,刘伯温又有些激动。
“臣,鞠躬尽瘁!”
“别说死!”朱五笑着打断,“咱们都好好活着,有始有终!”
刘伯温面上,露出几分感激。
席老头嘿嘿一笑,完了,刘伯温呀刘伯温,你是彻底让小五给带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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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义一案,瞬间引爆了大汉的官场,据说汉王震怒。
远在襄阳的冯家兄弟,九江的胡惟庸,直接一撸到底。京城里汉王亲军抓了许多,巡防营,捕快房的军将。
高邮,扬州,苏州三府的知府和知州等官员,押解回京城。
总之,只要是和李存义有牵连的,私下里有过金钱利益往来带,全部倒霉。
不过最终他们的结果如何,还要看最后的审判。李善长,刘伯温两人共同审理,而后者更是一个请建廉政公署折在百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次上奏,听说汉王直接拍着桌子骂,此非视臣子如仇寇耶!
第二次上奏,汉王淡淡地道,相信臣子们的操守。
第三次上奏,汉王留中不发。
百官似乎闻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就在此时,另一个消息直接震惊了整个大汉。
淮西流民安置使,私下把一千多亩流民安置田地,卖给了定远的李家,汉王震怒之下。淮西安置使名江涛,在和州投奔汉王的举人。这个跟随汉王一路到今天的功臣,直接被汉王赐死。
而在他家里,除了贪墨的钱财之外,还发现了和蒙元私通的书信。
顿时舆论汹汹,百官目瞪口呆。
这个关口,刘伯温再次上书恳请建廉政公署衙门,汉王朱在朝会时一言不发,把奏折传阅群臣。
一连几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让人目不暇接。在此中间,定远李家,买了流民安置田的李家,家主及三个儿子,被和州守备将军李赛,斩杀于牢房之中,显得无足轻重。
当然,只有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个李家,是李善长的李家。
刘伯温一天一奏折,百官们都在等着汉王最后的表态。
但此时的朱五,目光和心却没放在这个上边。
蓝衣人来报,济南蒙元镇北王带山东军十五万,辽东总管,元廷太尉布兰溪带辽东兵四万,夹攻朱重八。
才消停没几天地天下,又要打起来了。而出乎朱五意料地是,据传来地可靠消息说。高丽也出兵一万,从辽东跟随布兰溪攻打山东。
同时元廷水军万户陈振国,和高丽水军大将,朴不够,朴不穷。将带领战船从水路出发,要在朱重八地背后登陆。
高丽野狗!
安敢如此?
书房里朱五咬牙撕碎了密信,看着地图上红色标注的地方,恨恨突出两个字,高丽!
一三零 你的信
敌人三面而来,再加上藩属国的皇协军,元廷这是卯足了劲儿要弄死朱重八,也彻底熄灭山东刚燃烧起来的反抗之火。
打仗最怕的就是腹背受敌,朱重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元廷给包围了。
起码,在战略部署上是如此。
朱五的密报,不是来自山东,而是来自大都。运河开了,大都的粮食之危稍微得到缓解的同时,朱五的蓝衣人也到了大都。
在大都城只要肯花钱,没有买不到的秘密。元顺帝和元廷的重臣上午说定的事,下午就快马加鞭送出城,然后直达朱五的手中。
也就是说,元廷最新的军事命令,除了元廷的掌权者之外,天最先知道的就是朱五。
朱重八,恐怕只有大军压境的时候他才知道,但他也未必能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打他,更不知道高丽狗腿子皇协军,要在他的身后登陆。
情况虽然危机,但是时间还很宽裕。元廷的军事调动需要时间,不可能圣旨一下,就马上出兵。
济南,辽东,高丽三路军队要准备粮草,民夫,商议进攻路线,正面进攻的时间,侧面进攻的时间,登陆的时间都要事先定好。
这年月打仗可没有通讯的说法,如果不能实现周密的准备,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人多反而是累赘。
当时脱脱来打朱五就是例子,六十万大军过了长江再调整,一切都晚了。
现在已是深冬时节,再有个把月就是春节,这仗今年怕是打不起来,即便有也是济南的军队和朱重八小打小闹。
既然还有时间,就要早做准备。虽然是元廷打朱重八,朱五一样要准备。
万一朱重八扛不住了,朱五还得救他。他在山东,等于是朱五在两淮通道的盾牌。
所以花费万金的大都情报,也在朱五看过之后,重新写上一份,送往山东。
北方的冬天都是耀眼的白,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把天地都包裹起来。
没一会儿地上的雪就没过脚面,一踩一个大脚印,吱嘎吱嘎地响。
朱重八带着亲兵从军营里出来往家走,嘴里喷出白色的热气,帽子的皮毛上都是白色的冰碴儿。
”这天,真他妈冷!“
亲兵撩开门帘,朱重八弯腰进屋。屋里烧着炭盆,暖呼呼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笑骂一声,几个仆人过来帮他脱下皮帽子,扫干净身上的雪。
”回来啦?”马秀英听到声音,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吃饭吧!”
“哎!”朱重八卖力地搓搓手,让手里有了丝热乎气,然后笑嘻嘻的凑到马秀英跟前,笑呵呵的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儿子阿!叫爹!”
说着,还有些冰冷的手指在孩子胖嘟嘟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马秀英怀里的小家伙,本来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老爹,呀呀地做声。但是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他小脸一僵,顿时咧嘴哭了起来。
“哇......”
“呀,你老子捏你一下,你还哭?”朱重八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捏了一下,“叫爹?”
“哇哇....”哭声更响了。
朱重八嘴咧地后槽牙都出来了,“娘地,你哭个球,咱是你爹!”
马秀英哄着孩子笑道,“你这当爹的连着多少天都不着家,孩子见你不哭才怪呢!”
朱重八笑笑,随后进里屋,盘腿在炕上坐下,炕桌上早就预备了酒菜。
热气腾腾的萝卜缨子肥肉炖冻豆腐,羊肉水饺,摊鸡蛋,还有一壶烫着地酒。
朱重八咧嘴笑道,“还是家里好!”
“吃饭!”马秀英抱着孩子在边上坐下,但是刚坐下,怀里地孩子一见朱重八,又嚎上了。
“这熊玩意儿!”朱重八刚拿起地筷子,又撂下,“动不动咧嘴就嚎,像谁呢?”
马秀英赶紧把孩子交给边上奶妈抱,闻言脸上一红,一巴掌拍在朱重八手上,“你自己地种,你说像谁!有啥爹就有啥儿子!”
“嘿嘿!”朱重八傻乐两声,“咱小时候可没这么多眼泪疙瘩,动不动就哭。”说着,喝了口酒,又纳闷道,“他咋还不会叫爹呢?”
“他才多大点儿就能说话?”马秀英给丈夫盛了碗炖豆腐,连汤带水都是热乎气,“你这么大能说话?”
朱重八端起来就吃,冻豆腐地汁水在嘴里滚烫,但是吃进去满身都热,他呲牙咧嘴地吞下去,笑道,“咱还真不记得了!”
噗一下,马秀英笑出声,白他一眼,“你这么大能记事?胡诌八扯!”
就是胡诌八扯,也是在自己最亲密地人面前扯。军中都是朱重八地手下,他必须要保持大帅的尊严。
只有这个家,可以让他找到些生活的乐趣,还有生活的甜蜜。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每个男人都割舍不下地东西。
以前他总觉得,和马秀英之间隔了些什么。但自从在小五的手下死里逃生之后,他和马秀英之间,两颗心更近了。
甚至他自己,也更依赖马秀英了。少年失亲,孤苦无依,使他对亲情有着极度的渴望。
而马秀英这样一个,愿意和他同生共死的女人,符合他心中最完美的女人形象。
爱与亲情之中,还多出几分敬重和感激。他知道,若是没有马秀英,小五的刀子一定会扎在他的心脏上。
“你手上怎么有口子?”正吃着饭,朱重八目光在马秀英手上看到裂开的口子,面色有些不悦。
马秀英活动着盘子里的水饺,夹到丈夫的碗里,笑道,“没事儿,前儿个戏衣裳水有点凉。山东这儿可比咱们淮西冷太多,稍不注意手上就是口子!”
“这么多人伺候着,你自己干啥活?”朱重八目光冷冷的看着屋里站着的仆人,仆人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低下头。
“你跟他们横啥?”马秀英笑道,“不就是一个口子,多大地事?俺又不是啥金贵人,干点活咋了。再说你地贴身衣服,俺能放心让他们洗吗?”
几句话,马上让朱重八眉开眼笑。媳妇说地对,自家爷们地衣裳,哪能给外人洗。
这功夫,外屋仆人地声音传来,“保少爷来啦!”
“老舅,舅母,俺来啦!”朱重八外甥保儿地声音响起。
“添碗筷!”马秀英吩咐仆人。
朱重八放下酒盅,不乐意地对仆人们说道,“啥少爷?谁家少爷?以后就叫保儿!”
保儿进了屋,少年又高了许多,“老舅,俺给您和舅妈寻摸了一个烧鸡,还热乎着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地严严实实的纸包,放在桌上,“刚做出来的,您趁热!”
“那哥俩呢?”朱重八咧嘴笑笑,问地自然是沐英还有侄儿朱文正。
“他俩在营里呢!”保儿笑道,“他俩给徐达叔打下手呢,忙!”
说着,保儿把手夹在胳肢窝里,走到被奶妈抱着地孩子面前,“弟!给哥笑一个!笑一个!”
“呀呀!”孩子地眼神里透出热情和亲近,小手乱动。
“保儿,快来吃饭!”马秀英招呼。
朱重八捏着酒盅,看外甥逗着自己儿子,一脸微笑,“到底是骨肉兄弟,见着就亲呀!”
“老舅,俺给你倒酒!”保儿乖巧地给朱重八满上。
后者笑笑,“今儿破例,你也喝点!”
保儿放下酒壶,“不中,下午还得去营里,好多叔叔伯伯地铁甲冻了,俺得叫人去上油!”说着,吃了口饺子,“一副甲好些钱呢,俺怕别人不伤心,得盯着!”
“到底是大了,知道帮老舅分忧了!”朱重八欣慰地点头,随后叹气,“什么他妈地义气情谊,老子算是看透了,真能一条心地,就他妈只有家里人。”
马秀英面色一暗,她自然知道丈夫心里地潜台词。刚到山东地时候,朱重八做梦都在喊。
“小五,咱弄死你!”
此时外边又传出声音,仆人进屋禀告,“董老爷来了!”
朱重八忙从炕上下来,“请进来呀!”
随后,董抟霄也是一身风雪地进来。
“主公!”
“别主公了,赶紧上炕,整点热乎地,暖和暖和!”
董抟霄却正色道,“您的信,金陵朱五,亲笔信!”
一三一 临门一脚。
朱小五!
朱重八心里微微一怔,朱小五写哪门子信?
看看炕上,媳妇和外甥笑着吃饭说话。一摆手,说道,“那屋!”
两人地身影刚出去,马秀英的笑容就没有了。她听得真真的,小五的信。
太平日子没有了,自己爷们又要打仗了。
进了另一个屋,朱重八挥手让仆人退得远远的,伸出手,董抟霄把信递了过去。
“重八哥,元廷正准备调兵打你,济南镇北王山东兵马十五万,辽东布兰溪辽东兵四万,高丽兵一万。
还有高丽和蒙元的水军,从高丽出发走海路,要在你后背登陆。敌人来势汹汹,要做早做准备。”
朱重八皱着眉头一口气看完,冷笑下,把信给了董抟霄,“你看了吗?没看瞅瞅!”
董抟霄越看越心惊,几乎惊呼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辽东和济南的兵马,咱们算到了,但是高丽的水军咱们没算到。”
“高丽人的水军厉害?”朱重八皱眉问。
董抟霄沉思下,“厉不厉害都是兵,高丽王对元廷唯命是从,肯定征发他们国内最精锐的士卒!”
说着,董抟霄狠声道,“高丽人自称传承中华教化,但他们连皮毛都没学到,其国人习性逢高踩低,军纪之败坏比蒙元还不如!”
“管他是谁,来了就别想走!”朱重八捏着拳头冷声道,“老子从军第一战,杀地就是高丽人!”
董抟霄略微沉吟,“主公,你说朱五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那人鬼道道多!”朱重八冷笑下,似乎有些自言自语,“脸皮也厚,你看给咱地信,开头还管咱叫哥,他娘的!”
说到这,朱重八忽然咧嘴笑了,“既然你小五装地啥事没有,咱也得配合他。这回他主动来信,也是为了给咱们示警,咱要是在山东跨了,他淮安就危险了!”
董抟霄琢磨下,“主公地意思?”
“朱小五这个大财主,怎么也得出点血!”朱重八笑道,“老董,帮咱回信。多的不写,就是哭穷,要是粮食要火炮。告诉他,他要是不给,老子直接招安了,掉头帮元军揍他狗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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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书房里和群臣议地朱五,忽然打了个喷嚏,群臣一怔,接着都关切的看过来。
“都啥眼神!就一个喷嚏!”朱五笑笑,这几日京城出奇的冷,又是雨又是雪,民间风寒流行,甚至有些老人孩子都没挺住。
“请主公保重身体!”刘伯温先说道,“臣以为,王府中还是要设立御医!”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官员们纷纷认同,朱五的汉王府,还真是个府。除了汉王王妃公主之外,啥都没有,完全没有一点王者的景象。
“没事,回头请城里的名医过来看看就好!”朱五揉揉鼻子,里面堵塞着,“设太医院,又得给人家官位,又得养一帮闲人,采购药材,弄这个弄那个,都是钱!”
“主公何须如此节俭!”刘伯温笑道。
自从那日劝诫了朱五之后,刘伯温在朝会上的话,多了许多,连带着江南一派的官员,都活跃起来。
“先不说这个!”朱五摆摆手,“李存义地案子出结果了吧!”
刘伯温没说话,看看李善长,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在看。
李善长面上不动声色,开口道,“回主公,已经审完了。所有贪墨的银钱和他在京城的产业,共计六十二万银元。
相关的高邮,扬州,苏州三地知府,地方官等人,家产共抄没一百七十二万五千,宅院起坐,田产一千二百余顷....”
“别说了!”刚才还笑眯眯的朱五顿时变色,冷哼道,“我当汉王才多久,高邮等地咱们拿下才多久,他们就弄了这么多银钱?”
李善长默不作声,朱五这是偷换概念,高邮等地的知府和前牵连的地方官,有的是降官,他们多是在蒙元做官时,贪的钱。
朱五现在混淆在一起,无非是借机做文章,搂草打兔子,把这些降官弄掉,然后让别人顶上去。
毕竟,现在大汉政权稳固了,不需要再用降官收买人心。而且借着李存义这事,别人也说不出闲话。
群臣也都不说话,低下头。李存义一案,大汉开国以来,第一贪腐案,涉及数十人,其中不乏勋贵功臣。
刘伯温却没低头,他低不了,因为朱五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汉如今正百废待兴,吏治不能放松!”刘伯温说道,“臣再请主公建廉政公署衙门,官员财产登记造册,以防不义之财。监督官员品行操守,固本清源。”
群臣再次沉默,朱五缓缓看看李善长,“李卿,你以为呢?”
朱五换了个称呼,郑重其事的问,李善长如何听不出话外之音。
当下回道,“臣,赞同!”
“你们呢?”朱五又问。
“臣赞同!”群臣中,几个事先通过气的臣子,都点头说道。
“行吧!”朱五叹口气,“这些事我也不懂,你们张罗的你们去弄。刘伯温为廉政大臣,我放权给你!”
刘伯温心里长叹,嘴上道,“主公圣明!”
“再说下,这些钱地事!”朱五又道,“抄没地这些银钱!”
说着,朱五顿了下,想了想,“田产和宅院,着新任地方官安置百姓和发卖,银钱嘛,就不要进国库了。当然,也别进我王府地私库!”
群臣目光中,朱五继续说道,“分成几份,拿出一份把京城那些窝棚和流民安置好,我听说这几天城里了有人冻死了,这可是你们地失职呀!”
朱五目光凌厉,新任地京城府尹汪光洋赶紧站起来请罪。
兵马司在南城寻街,角落里发现几具尸体。到底是冻死地,还是怎么死的,不好说。可是朱五既然怪在官员头上,他们就得认。
“流民没有户籍地上户籍,没有身份牌的上身份牌,都是咱们大汉地百姓,让他们少受些苦!”
朱五缓缓道,“再拿出一份,送去席应真的学校,剩下的一份.....”
说着,朱五看看群臣,“老李,剩下的一份也有大几十万,都给你!”
“嗯?”李善长一怔。
“不是给你私人!”朱五笑道,“京城大小京官有多少?你回头算算,按官职大小俸禄的比例发下去,虽然落在每个人身上杯水车薪,但是能多买一斤肉也是好的嘛!”
“主公圣明!”
这次,群臣发自肺腑地称颂。
“李存义一案,你们审完不等于结束,案件来龙去脉涉及到的人员,都要昭告天下,让想走带歪路地人好好想想!”
“那,相关人等如何处置,还请主公示下!”李善长道。
朱五哼出一口气,吐出两个字,“赐死!李存义赐死,念其有功劳,他的子女不与追究。但是,不许科举,不许做官。”
李善长面色不变,心中却是苦涩难当。
“他都家产中拿出一万来,我私人给一万!”朱五看着李善长,“让他们回老家,好好务农过日子吧!”
“臣,谢主公隆恩!”
朱五还是没绝情到底,按照朱五原来的说法,贪官之子孙,三代不能科举读书,不能经商当兵,只能种地。
现在朱五,多少还是给李善长这个老臣,留了些颜面。
“政事还是要靠你们!”朱五又看着李善长道,“好好的做事吧!”
说着,又笑道,“过几日,我要去淮安巡视驻军,京城还要你们看家呢!”
朝会散去,朱五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桌上的奏折,冯家兄弟和胡惟庸的请罪折子,直接被他划拉道一边。
随后,想了半天,拿过来看也没看,直接在最后面写道。
“好好做事,还有东山再起之时。心有怨念,则万劫不复!”
腰酸背疼的时候,奏折也披完了。活动下筋骨出门,朱玉正站在门外。
朱五忽然想起件事,“老头那边咋样了?”
朱玉不解,想了想,“席真人!”
“对呀,他和那个小寡妇.....”
“俺不大知道!”朱玉回道,“毛骧说,席真人都没去过那女人那块!”
“啧啧!”朱五皱眉,“不行,临门一脚了,老头怎么能不射呢?”
一三二 给俺一个名分。
男人需要女人,远大过女人需要男人。
这种需要并不单纯是肉体,而是精神和感情。因为需要所以有爱,因为有爱所以会有家庭。
有了家庭男人才有后半生,不然永远会像浮萍一样,随波飘零。说不上那天一阵风,就吹散了,吹死了。
老头对那个杜鹃儿,肯定是有意思的。给人家钱,杀人救妮子,又把人家娘俩安顿在自己的宅院里。
说没那个意思,谁信?
但是他那张老脸,可能觉得挂不住。老一代知识分子都这样,脸皮薄顾及多,得被人推着往前走。
朱五决定,推老头一把。
老头老了,一身病。若是再不推一把,恐怕真就孤零零一个人走了。
倘若有一天,老头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朱五可能会发狂。可若是留下些血脉,就是朱五的亲人。
真正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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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船坊里乒乒乓乓,巨大的海船战舰上挂着一个又一个渺小的工匠。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是自然界里最渺小的生物之一,但是他们伟大的创造力,却总能征服自然。
席老头拿着图纸,听边上几个工匠,在讲解施工的进度,还有材料供应情况,颇有些后世高级工程师的味道。
“赶工期的同时,也要保证质量!”席老头面色郑重,“要是开去海上出了问题,就不是罚俸禄那么简单。咱大汉,军械上出了岔子,一家倒霉!”
造船的工匠首领,赶紧拍着胸脯保证,质量一定过关云云。
席老头点点头,又带着身边人去了下个作坊。
造船那边是噪音大,这边则是岩浆一般的火热,声音也是及其刺耳,融化得没有任何杂质的铁水,倒入磨具中,散发出的热气,似乎能把人烤化了。
一排排成形的炮筒子边,工匠们卖力的打磨,成品的区域里,高级一点的工匠在逐个严查刚铸造出来的火炮。
合格的炮身上朱砂画个勾,不合格地直接画叉,并且伴随着检查人员的破口大骂。
“真人!”见到席老头,火炮作坊的管事,赶紧屁颠屁颠的过来。
席老头背着手,颇有派头,“成品如何?”
“这个......”几个管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硬着头皮说道,“三十斤以下的火炮还有七成,三十斤以上的火炮,成品率只有五成!”
说着,生怕席老头恼怒,赶紧补充道,“俺这就让他们回炉,重新铸造!”
“别了,重新回炉耗时耗工!”席老头想想,“不合格的那些,单独放在一个库房里。”
管事们心里疑惑,却不敢多说。
朱五的治下,工匠坊能如此迅速发展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淮北有煤,当涂有铁矿。
有了煤和铁的供应,在加上老头传授的冶炼工艺,火炮作坊才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火炮。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火炮总会有一些残次品。以前都是重信回炉,再次铸造。
可是对于现在的工匠坊来说,回炉更加耗费人力物力,而这些残次品火炮,席老头也有别的用途。
卖掉他们,河南的刘福通一直是这些残次品火炮的买主,而且听说山东大战在即,也可以卖给山东的朱重八。
席老头走走停停的时候,小毛骧凑了过来,在老头身边说了几句,老头顿时变色。
“怎么搞地?”
“听府里老妈子说,妮子前几天还好好地,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就说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嗓子都哭哑了!”
杜鹃和妮子住在老头地宅子里,老头虽然不去,但是那边人三不五时,就把娘俩地生活情况报上来。
一听说妮子那闺女肚子疼得不行,满地打滚,老头心里咯噔一下。
“千万别是阑尾炎!”
如果真是这病,在这个时代,估计只有生生疼死了。
“去李家药铺,把他们家那个老祖宗请来!”席老头背着手,快步往外走,“不来就绑来!”
“哎!”毛骧点点头,擦下头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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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几天又是雨又是雪,地面有些湿滑。老头地马车迅速的在街道上跑过,停在原本辅国后府地门前。
门房赶紧跑过来伺候老头下去,可是不等他到,老头就直接跳下来,身手有些利索。
也不用人带路,老头直接往后院走,迎面过来一个老妈子,见到他赶紧行礼。
“娘俩人呢?”老头没好气的问。
“回真人,在后院呢!”老妈子低着头说道。
席老头心里一阵烦躁,“妮子还疼吗?”
老妈子面上一怔,不知所措地样子落在老头眼里,顿时让他有些火冒三丈。
“我让你们好好伺候,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老头气哄哄地朝前走,“我不在这住,你们就不尽心!”
老头很少发火,突然地不高兴发脾气,让院里地仆人都战战兢兢地闪到一边。
当初朱五给他这座宅院地时候,连带着里面几十个仆人也归了他。
听说妮子病了,还病得很严重,老头心里烦躁的同时,把这些仆人也怪罪上了。
可是刚走到后院,老头就愣住了,在院子里拿着小扫把,一下下扫地的丫头,不是妮子还是谁?
“不是说病了吗?不是说疼得满地打滚吗?”
老头有些发愣地时候,妮子也看到了老头。扫把一扔,小小的人扑过来,甜甜地喊,“爷爷!”
小人入怀,心里所有的疑问和火气,在霎那间消失。男人都是这样,就见不得撒娇,见不得喜欢的女人和孩子撒娇。
“不是说你病了吗?”席老头抱着妮子,笑着道,“到底病没病?”说着,看着妮子因为扫雪,而冷得发红地手,心疼地说道,“呀,小手都冻红了,这些活有别人干,你干啥?”
“呵呵!”妮子地笑声银铃一样,“不干活光待着多无聊呀,俺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都胖了呢!”
老头慢慢妮子圆滚滚有光泽的脸,笑道,“胖点好,胖才好看!”说着,又仔细的看看,不放心的问,“真没病?”
“没有,是俺娘让俺装地!”妮子搂着老头地脖子,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俺娘说,你老也不来,是不是都不记得俺们娘俩了,让俺装病试试。呵呵,俺就知道您心疼俺,一定能来!”
要是别人骗老头,老头一定让他后悔来到世上。但是此刻,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头那颗坚硬的心,都被融化了。
苍老的脸上满是笑容,皱纹在瞬间如花开一般绽放。
老头乐呵呵的抱着妮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目光忽然瞥见,后院正房的门口,站着一位笑盈盈的女子。
正是那位豆腐西施,杜鹃。
四目相对,老头忽然有些尴尬,赶紧挪开眼光。杜鹃也微微有些羞涩,但是随即,性子里那份大胆和泼辣冒出来,再次直接地看着老头。
“杜.....杜鹃!”对方火辣地目光,勾起些老头地回忆,也让老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渣男往往能讨女人欢心地原因,因为单身久了,男人就不怎么会和女人说了。
“把俺们娘俩放在这,您就走了。”杜鹃走过来,有些幽怨地说道,“一走就是好多天!俺知道您是贵人,又救了俺们娘俩,可这么不清不楚地,算怎么回事?”
杜鹃大胆地眼神,让老头心慌,坑哧瘪肚地说道,“啥不清不楚,不是说让你们在这住吗?”
“平白无故,俺为啥要受你这么大的恩德。”杜鹃继续说道,“你救了俺娘俩,俺还没有报答,俺怎么能再受你如此的恩惠!俺们是穷人,住您这院子里,浑身都不自在。
妮子说想您了,俺才想了这么一个招儿,骗您来一趟。现在妮子看着您了,俺也把话说开了。这院子俺们娘们不能再住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住这,别人说闲话!”
“什么闲话?”老头急了,“谁敢说闲话?你们娘俩不住这去哪?还回去卖豆腐?还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地?你们就在这住着!”
杜鹃儿撇嘴,“俺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您要俺们住,总得给个名份,让俺们娘俩心安吧!”
名份?
老头心里一慌张,没来由有些紧张,又有些欣喜。正好妮子地小手拽到他胡子上,老头一哆嗦,脱口而出。
“你想要啥名份?”
杜鹃儿有几分羞涩,不敢看老头一样,“既然您这么喜欢妮子,不然....不然....”
快说呀!快说呀!
老头心里盼望着。
“不然你认俺当闺女吧,妮子就是您老地外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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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搬新房。。
好累呀!
一三三 爷保养得好
噗!
花园对面东厢房里,贴着窗户往外看地朱五,差点笑得咬了舌头。
而他身边,踮起脚尖地朱玉,已经捂着嘴,笑地在地上打滚。
骗老头来这事杜鹃是不敢做地,朱五和她挑明了自己的汉王身份,又动了一番口舌,杜鹃才勉强答应。
不过还真印证了那句老话,女人都是天生地演员,女人也比男人更有勇气。
事到临头,杜鹃不但不怕反而豁出去了,性子中那份年轻女子的天真爽朗和狡黠也显露出来。
她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什么是情,老头虽岁数大。可是她是真心的想伺候她。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有老头这么一颗大树疼爱他们,她还能奢求什么。
在许多个抱着女儿在这豪华房子中睡觉的夜里,她辗转难眠时一次次想过。
岁数大点没啥,找男人又不看岁数。老头对他有恩,她觉得老头不坏,在一起成个家,一块过日子也挺好。
他要是身子不舒服,她伺候。他要是冷了,她添衣。他要是将来不能动了,她给他当手脚。
反正这辈子,杜鹃觉得,她和闺女,已经离不开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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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话呀?”
杜鹃说了句要不您认俺当闺女吧,老头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凝固了,皱纹紧缩变成了枯树皮一样。
两只眼睛里都是苦涩,脸上的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
“谁他妈要闺女外孙女?老子又不是不能生,真想要地话不会弄个自己地种?”
“她娘地,英雄救美就出个干闺女来,老子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脑子里纷纷乱乱,怀里的妮子扭来扭去,老头哭似地笑着。
想着要不就答应?
可是看着杜鹃那张娇滴滴地脸,心里的潜台词却在骂娘,他娘的凭啥?老子又是给钱,又是啥人救你娘俩,又是安顿你们供养你们,可不是为了给你当干爹的。
这些日子杜鹃在这宅子里吃的好穿的好,原本的豆腐西施去掉了脸上艰难的风霜,滋润得比大姑娘还要娇嫩。
虽说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眼波流转只是,一颦一笑的表情,都有着别样的美丽。
那是一种原始的,带着爽朗,带着干脆,更带着不一样娇羞的美丽。
老头忽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她娘的,自己当初啥心思自己都不知道?都这个岁数了还装啥?
但是现在人家说要给自己当闺女,自己非要拿啥,会不会显得不正经!
就在老头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开口地时候,杜鹃再次开口。
只见她似乎有些害羞,咬着自己地下嘴唇,目光转向别处,用余光看着老头地老脸,轻轻地说道。
“要不,俺还有个想法!”杜鹃地脸像是盛开地杜鹃花,红艳艳地,“老爷子,以后让俺伺候您,行不行!”
说着,目光转回,眼里带泪,看着老头,“俺也不敢求名分,只要你对俺们娘俩好。俺伺候您,给您.......”杜鹃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地力气和心里地勇气,“俺给你暖被窝!”
席老头地心,和坐过山车似地,忽悠地下去,忽悠地上来。看着杜鹃,他一个中字几乎脱口而出。
可是此刻,又犯了矫情的毛病,“我比你大这么多,你不嫌弃?现在我身子还成,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得就会连累你!”
“俺娘说,男人岁数大,知道疼人!”杜鹃咬着嘴唇,眼神真挚,“再说,要是一家人,还说啥连累不连累。您病了,俺伺候,俺伺候您穿衣吃饭,伺候您洗漱。
您要是不能动,俺可以背着您出来溜达散步。俺肯定把您伺候地,乐乐呵呵地。将来......将来要是您真有个三长两短,俺给您披麻戴孝,年年拜祭。等俺也走地那一天,就在您边上挖个坑,死也跟您在一块!”
“别!”老头动容道,“别说这些不吉利地话,别说!”随后,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杜鹃,“我.....”
“你啥你呀!老头这个墨迹!”
对面屋里,朱五看得比看国足踢球还揪心,“人家女人都说道这份上了,你老头还有啥好矫情地!”
老头说不出话,杜鹃面色黯然,脸上挂了一丝凄苦,“您是嫌弃俺吗?嫌弃俺是个成过亲死了男人地寡妇?俺知道了,俺想明白了,您救俺不过图一个好玩,招惹俺也是图个乐呵,其实您心里就没想过.....”
“想过!”老头把妮子放下,直接抓住杜鹃地手,“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土里地人,怎么会嫌弃你!我是怕.........我是怕照顾不好你们娘俩.,我毕竟这个岁数了...”
“既然想过,那你就好好活!”杜鹃破涕为笑,任凭老头拉她地手,娇羞地说道,“硬硬朗朗地活着,多给俺们娘俩一些好日子过,行吗?”
“行!”老头点头,皱纹都在哆嗦,“你放心,我肯定多活几年,她娘地,天王老子都不能收了我!”
“老爷!”杜鹃一笑,羞涩的抽出自己的手,“到饭点了,俺去给您做饭!”
“哎!”席老头傻乐,“要不别忙了,我让人在馆子里叫一桌!”
“那不行!”杜鹃回头,“咱家人地第一顿饭,咋也得俺来做。”说着,笑笑,“俺包地饺子可好吃了,您爱吃茴香馅地吗?”
老头呆呆地,“你做啥,我吃啥!”
杜鹃一笑,转身去了外院。
“老子......老子.....老子有家了!”
老头忽然欢呼一下,抱起了妮子举高高,兴奋地喊道,“妮子,我有家啦!”
妮子在他手里咯咯地笑着,“爷爷,放俺下来!”
老头老脸一僵,板着脸说道,“以后不许叫爷爷!”
妮子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那叫啥?”
老头看看外院,没人!
“叫爹!”
妮子狐疑地看了老头几眼,然后小眼睛眨吧眨吧地,忽然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爹?”
“哎,再叫一声!”
“爹!”
“妮子,大声叫!”
“爹!”
“哎!”老头抱着妮子,兴奋的原地打转,眼神和脸上绽放出朱五从未见过地笑容和活力。
“来人!”老头冲外头喊。
一个仆人悄声进来,站在院子口。
“备车,去银楼!”老头大声吩咐着,“看给我闺女磕打地,身上连个长命锁都没有!”
“老东西!”
看着老头出去,朱五在房里笑了笑,老房子着火,也太他妈快了。
~~~~
夜,静悄悄的。
妮子睡了,被老妈子抱了出去。屋里只有杜鹃和老头二人,对坐在烛光下。
“嗯....那个.....”老头有扭捏,更是有些紧张,他这辈子还没单独和那个女人在一个房里待过。
杜鹃儿眼帘低垂,咬着嘴唇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从柜子里拿出崭新的被褥,开始铺床。
“咕噜!”
看着眼前人儿,铺床之时,若隐若现曼妙的腰肢,老头顿感口干舌燥。
眼看着被褥已经铺好了,心里没来由有些胆怯。
老头嗖地站起来,“那个.....那个........你睡吧,我走了!”说完,竟然不敢再看杜鹃,转头就走。
“等会!”杜鹃在身后喊,“老爷,天黑了该歇了!”
老头浑身过电一样,胡子都支棱起来,颤颤巍巍的回头。
只见杜鹃站在烛火下,脸色红红地,似乎有水光在流动。咬着嘴唇,慢慢地解开上衣地扣子。
咕噜!老头咽了下口水,双眼发直,再也挪不开了。
渐渐地,衣衫褪去。露出细腻圆润,白皙饱满地肩头。
杜鹃地胸口急速起伏着,忽忽悠悠地一抖一抖,双手抓着粉红色肚兜地下摆,声音轻柔。
“老爷,俺美吗?”
咕噜!
老头再次咽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慢慢地走过去。
呼!
他一口气吹灭了屋里地灯。
佳人轻轻呼娇喘,老头心头火热。干柴遇到烈火,久旱遇到甘霖。
不知过了多久,白皙地手臂搂着老头地脖子,话语不胜娇羞。
“爷,您一点都不老!”
“爷保养得好!”
老头嘿嘿坏笑,“爷这一杆枪,两颗弹,五十多年没参战!”
一 宠坏了她
京城的雨雪终于过去,天色开始放晴。
阳光从窗户打进来,照在朱五书房墙角,那些兰花地身上。阳光中,兰花地枝叶旺盛的生长。
书房里,李善长,席应真,刘伯温等人都在。今日是朱五去淮安巡视之前,最后一次小朝会。
“洪武号已经下水试航,船体结实稳当不惧风浪,完全可以远航,只是风帆上稍微有些差池,已经命工匠抓紧时间调整!”
临近年关,席老头在说着工匠坊关于造船的事。汉军的水军天下无双,可是无论是朱五还是席老头,对火炮巨舰都有着巨大的痴迷。
“其余两艘二级战舰也在抓紧制造中,原有的水军战舰大都号,和州号,定远号已经维护完毕。”
朱五手里拿着工部送呈的资料,听着老头的汇报。无意间余光瞥见,老头地气色很好。
满脸枯树皮一样的皱纹似乎浅了,川字纹也少了,最重要的是原来灰白的脸上多了些红润。
不用问,这就是阴阳调和,春雨滋润的作用。
席老头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忽然感觉朱五的目光有些不对,再看看,发现朱五正用一种揶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顿时老脸一红,说话都有不些不利索了。不过随即一想,老子睡都睡了,有啥不好意思地,还怕别人知道吗!
于是用目光瞪了朱五一眼,嘴里继续说道,“关于二级战舰,工匠坊众工匠请汉王赐名!”
汉军建造地二级军舰,也是有九十门火炮地水上巨无霸。为了建造这些战舰,朱五简直投入了金山银海。
今年大汉在铸币上赚取的差额六百一十二万,几乎都被朱五扔给了席老头,用于战舰和火炮。
“赐名!”朱五想想,“两艘二级舰,一艘名岳武穆号,一艘名文天祥号!”
无论是岳武穆还是文天祥,都是历史上抗击外敌的英雄,而且是英雄中的英雄。朱五志在反元,用这两个名字为战舰命名,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李善长和刘伯温面色有些怪异,他们这些传统的读书人认为,用先贤的名讳给战舰起名,似乎有所不妥。
但是席老头却喜笑颜开,不住赞叹。
在朱五心里,英雄是要被不断提及的,是要被铭记的,更是要被大书特书的。
说完这些,朱五看看三人,微笑着说道,“昨日山东来信!”
三人马上抬头,山东是朱重八所在,那边来信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午夜,山东朱重八的亲笔信送到朱五手里。无论是朱重八还是朱五,其实现在都已经是合格的政治人物,比谁都能拉下面皮。
信中首先感谢朱五送信示警,然后就是叫苦。齐鲁军粮草不济,士兵缺衣少甲,军械多有损耗云云。最主要的就是,要朱五卖给他们一些火炮。
“朱重八说想买一些火炮!”朱五笑了笑,“越大越好!”
“不可!”刘伯温马上开口反驳道,“主公,火炮乃大汉的军国利器,怎能交于外人之手!”
“这个倒是没啥!”席老头在边上笑着接口,“工匠坊的库房里,七十多门残次的四十二斤炮放着也是放着,卖给他!”
刘伯温面上一呆,身为大汉大臣,如何不知道四十二斤炮的含义,四十二斤炮重两千多斤,光是弹丸的重量就有四十二斤。
他曾亲眼见过,火炮试射的场景。城墙上的门楼,一炮就给轰碎了。那场景那声音,让他这样的读书人,几天都睡不好觉。
但是还不等他继续说话,席老头又道,“那七十多门火炮都是滑膛圆弹炮,现在咱们已经普及线膛尖头弹重炮。淘汰的东西卖给他,还能赚些银钱,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那些炮,铸造的工艺不过关,怕是打上几十发就会炸膛!”
席老头一肚子坏水在脸上荡漾,说起坑人头头是道,“况且火炮这东西没有火药,就是铁疙瘩。他朱重八买地越多,越是依赖咱们!”
李善长也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臣以为可以让朱重八用黄金交换。”说着,看了朱五一眼,“上次卖火炮给刘福通那边所得的银两,杂质太多。”
“具体价格你们看着办!”朱五笑了笑,脸色转为郑重,“今年估计能过一个消停年,但是明年又是大战连绵。所谓居安思危,有些事要早做准备。”
除了山东朱重八的信,河南方面蓝衣人也传来秘信,刘福通已经把已故明教教主韩山童之子韩林儿接到身边,打算正月时建国称帝,国号大宋年号龙凤。
只要他扶持韩林儿称帝,元军势必往死里打,同时山东也是几十万人的大战,而远在江南的朱五,正思考着如何能在着几方焦灼的战争中,获取最大的好处。
历史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没有借鉴的地方。但为了大汉能够继续埋头发展积蓄力量,无论是刘福通还是朱重八,都不能败。
但是,也不能太过强大!
又说了一会,朝会散去,臣子们各自退下,朱五却叫住了席老头。
“老头!”没外人的时候,这两人的称呼很随意,朱五笑道,“明天我要去淮安了,晚上来家里吃饭!”
席老头笑笑,“你家里团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没事,把你新媳妇和小闺女都带来,咱们乐呵乐呵!”朱五坏笑。
席老头本来带着笑容的老脸一僵,随后嘴硬道,“你听谁说的,八字还没一撇!”
“别装了!”朱五忽然楼住老头的脖子,笑道,“你看你这张老脸,滋润得都快开花了,还装啥!赶紧带家里来认认门!”
“去,没大没小!”席老头看看左右无人,推开朱五。随后想了想,说道,“杜鹃是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你这王府,我怕吓着她!”
“有啥怕地?丑媳妇早晚见公婆!”朱五笑道,“就这么定了,今晚上涮羊肉,你们早点来!”
说完,朱五转身走远。
席老头在原地皱眉,丑媳妇见公婆?你娘地小五你是不是占老子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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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果!”
朱五一进后院,阳光下秀儿穿着一身簇新的皮裘飞奔过来,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
如今她已经告别了孩童的模样,有了些少女的身姿,但是笑容和说话的声音依旧天真烂漫。
直接扑倒朱五怀里,抬头眼睛眨阿眨地,笑着说道,“俺又好几天没看着你哩!”
虽然同在王府,但是朱五每天都是政事缠身,早出晚归,兄妹二人见面地次数,反而有些少了。
朱五歉意的摸着秀儿的头发,“五哥忙呀!今天读书了吗?”
秀儿的脸上露出几分苦色,撒娇道,“五果,能不能不读书了!俺一个女儿家,读那么多书干啥?”
为了让秀儿能好好的成长,朱五特意聘请了名师教导。可是啥名师在秀儿这都没用,这丫头就是不学。
朱五又十分宠溺秀儿,舍不得骂舍不得打,王府上下都知道,得罪王妃没什么,但千万别得罪这个公主。
“谁说女儿家就不用读书了,读书是为了明智!”朱五好气又好笑,“晚上到我屋里来吃饭,咱们吃涮羊肉!!”
“好呀!”秀儿拍着巴掌,“俺最爱吃羊肉了!”说着,又拉起朱五地手,眼巴巴地道,“五果,咱们家里,好长时间没吃过狗肉咧!”
狗肉!
朱五忽然想起曾经的那件间破庙,脸色更加柔和几分。当初就是这个小人儿,和自己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抓了只野狗,还让朱重八吃了半只。
想到此处,朱五揉着秀儿的脑袋,柔声道,“秀儿,等忙完了,五哥带你去濠州,拜祭下你爹,好不好!”
“好!”秀儿低声道,“俺都忘了爹啥样了?”说着,又抬头,“五果,你现在是汉王了,能找到俺娘的墓吗?”
朱五心中一疼,当初自己能活命,吃的就是秀儿她娘亲的卖身粮。
这个对朱五也有活命之恩的女子,不知尸骨葬于何处。
心中凄然,朱五笑笑,“回头五哥让人去找,玩去吧,五哥去看你嫂子!”
朱五走远,秀儿撅着嘴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一百二十个舍不得,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公主!”一个平日伺候秀儿的嬷嬷笑着过来,给她披上大氅,小心的劝道,“公主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动不动就往大王怀里钻......”
啪,就听一声脆响。
秀儿回手一个巴掌打在嬷嬷脸上,怒道,“闭嘴,俺和五哥地事,你少多嘴!”
周围地下人皆地下头,不敢作声。秀儿公主年纪虽然小,可是脾气却大,而且性子有些捉摸不定,喜怒无常。
太过于溺爱,有时候会惯坏孩子。朱五不曾为人父,也不曾为人兄长,他只知道要给自己这个相依为命地妹妹,全世界最好的。
所以,他在不知不知觉之间,宠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