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又要坑谁?
一个男人,需要血脉延续。
一个家庭,需要有后代开枝散叶。
一个帝国,需要继承人。
汉王妃有孕的消息,飞快传遍大汉上下。尽管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可依旧是天大的喜事。
朱五虽然年轻力壮,但一国之主没有子嗣,对于江山社稷始终是种隐患。
在传统大臣的心里,小到一个家庭,大到江山社稷,兴旺与否看的就是两个字,人丁。
所谓有一就有二,在群臣心中,今后的朱五不但要在军事上率领大汉节节胜利,生孩子上也要一往无前。
汉王朱五一向俭朴,谢莲儿有孕的第二天,谢家就选送了数十个伺候的下人进王府,滋补身体的珍贵药材,更是送了无数。
据说谢老爷在南京著名的大佛寺,撒了漫天的香火钱,求神拜佛保佑女儿生个男丁。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钱前脚进了寺院,后脚就被官府收进了库房。
如今朱五的治下,凡是出名的寺庙里,都有两个吃官饭的和尚,一个管钱,一个管账。
百姓信什么,给什么,给多少。朱五都不管。但是香火钱,除留下十分之一为寺庙开销之外,剩下的全部缴税。
但是就这样,朱五发现自己还是收得少了,因为再怎么样,和尚们都是红光满面,绝对不像贫苦百姓那样满脸菜色。
不只是如此,除了香火钱之外,寺院的田产,别院也全部充公。用朱五的话说,你出家人与世无争,心无杂念要那么多产业干什么,又没儿子继承财产!
甚至那些名刹古寺内的千年古树,朱五都让人标了记号,从此以后不属于寺庙的财产,不得轻易砍伐触碰,掉一片叶子,和尚全他妈还俗唱戏去。
而且心血来潮之下?还写了一首打油诗。
十年木成树,百年树有魂。
千年听佛法,不见念经人。
秋日总落叶,枝桠映黄昏。
光阴成沧海?和尚恋红尘。
然后,朱五恬不知耻的叫人把这首诗,刻在寺院的影壁上?说留给后来人参悟。
结果引来许多进京赶考,借住在庙里的文人士子,纷纷猜测。
猜测也没什么结果?不过民间对于这位乞丐出身的汉王?在文化功底上有了一定了解。
汉王拿刀还行?笔嘛就算了!
谢莲儿有孕的第十天,大汉洪武元年?第一科秋闱在南京鹿山书院?正式开始。
南京,曾是华夏衣冠南渡后?天下文才汇聚之地。千百年来,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在这里不断上演。
可是汉王朱五不解风情?不但对和尚狠?什么风花雪月的场景也都给禁了。
使得这次秋闱多了几分肃穆?少了些传说。
秋闱开始当天?长街十里全是戒备的汉王亲军,鹿山书院被内外隔阂,颇有些后世高考的味道。
大路两边,都是来一观大汉文曲星风采的百姓,肩膀挨着肩膀,前胸贴着后背,也有些后世高考的味道。
朱五和李善长,汪广洋等文臣,坐在考场对面的茶楼二层雅座,笑看士子们精神抖擞的入场。
“主公!”李善长在边上笑道,“近日,京城房贵。各地来的士子,硬生生把南京城客栈的价格提高了三层。许多贫寒人家的学子,不得已都住进了寺庙。”
这本是应景的说笑,难得今日不说些杀呀砍呀的生死大事,也不说什么粮食税收,让人烦心的事。开科取士,就说该说点有意思的。
岂止,朱五却微微皱眉,一本正经问道,“贫寒人家的士子多吗?”
李善长一时语塞。
汪光洋笑道,“十分之三左右!”
“这样!我说个章程!”朱五想想,笑道,“从南京府那些充公的宅院里,挑出一处,专门给那些来京的贫寒士子居住。同时,户部拿出一些钱。不,从我汉王府的用度里抽出一些银钱,给家境贫寒的士子,当作来回的路费。”
“主公圣明!”
众文臣肃然起立,齐声说道。李善长还好,那些后来投效朱五,身上有着蒙元举人进士功名的臣子们,甚至有些动容。
“主公此举乃千古佳话!”
汪广洋就是这些人中的领军人物,蒙元进士及第,当涂归附效力。
李善长倒是有些稀奇,朱五这人打心里对文人不屑,对读书人的功利心更不屑,今天怎么忽然变得礼贤下士起来。
此时一声炮响,考场的大门紧闭,几个汉王亲军门神一样站着。
“我虽然有时候言语对读书人,有些刻薄。但我心里,真是爱才之人。”
朱五短着茶碗,缓缓说道,“我虽然出身不好,可是我最敬重读书人。国家要取士,士从读书人中来。
纵然有些读书人,越读屁股越歪,但是不能一概而论。不能因为一些臭虫,就忘了咱们汉人,千年以来士大夫的气节和能力。”
群臣又是马屁如潮,“主公圣明!”
“圣明不圣明的,你们说了不算,百姓说了算!”朱五又笑道,“是不是好官,是不是有气节的读书人,也不是你们说了算,不是考试说了算,更不是我说了算。还是人家百姓说了算。
国家取士,取出什么样的士,最能反映一个王朝的风貌和精神。比如大唐雄迈,选出的士,既能去国还乡,忧国忧民,又能山川锦绣,壮怀激烈!”
文臣们不住点头,甚至许多人心里偷偷想,汉王到底什么出身?观其言行,可不是百姓之家能教育出来的。
“可是到了大宋呢,除了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外。全是些风花雪月,花团锦簇繁花似锦之辈。整天除了这个风,那个雨,要么就是这个情,那个愁。
洋洋洒洒写出来的全些玩意,我就不明白了,朝廷供养着吃喝,有他妈什么好忧愁的?再不就是这个什么爱呀,佳人呀。领着朝廷的俸禄,写着这些,算什么读书人?”
(我故意塑造朱五,就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此时群臣的面色,又怪异起来。刚觉得你说的不错,马上又开始胡诌八扯。
幸亏身边没有史官,不然成为千古笑谈。有宋一代,忧国忧民的辞人,诗人数不胜数。
不过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说了朱五也照怼。光有情怀算个屁,几个上战场啦?
众人皱着眉头,就听朱五继续说道,“所以我更偏爱贫寒的士子多些,咱们大汉不需要大唐那么雄迈,但也不能大宋那般风月。
选出来的士,不需要什么诗词歌赋,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知道民间疾苦,知道怎么让老百姓过安定日子,知道咱们让百姓吃饱。”
如此一说,众人都正色聆听。
“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就是我的对取士的要求!”朱五笑了笑,又正色道,“我打算单独再建一部,设主管大臣,与六部并列。”
怎么忽然说这个了?
众人耳朵都竖了起来,六部并列的大臣,那可是大汉的核心人物了。
唯独李善长心中吓的要死,千万别在这说什么廉政公署,千万不能说。
否则,下面的科举就泡汤了。
朱五的目光在这些官迷的脸上,扫扫笑道,“学部!”
学部,礼部不是正管着天下士子读书人吗,怎么?
“学部,不单管天下的读书人,士子!”朱五继续说道,“学部要在大汉疆域之内,建立公学。每个县城起码一个,人口的的上县可以两个。”
这不是就是官学?许多人心里想道。
“公学从原来的官学演变而来!”朱五似乎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说道,“但是和官学绝对不同。首先第一点,百姓中,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可免费读。”
“嗡!”群臣们忽悠一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更是青史留名的事。
“教书的先生就从当地的读书人中选,再过些年咱们国子监有学生了,也可以选派到地方教书,当然当教书先生是拿不到几个钱的。不过,履历嘛,呵呵!”
众人屏声静气的听着,脑子里飞快的运转。教书不能全看钱,为人师表本就是读书人追求的东西。
再说,再穷也不会穷了老师。父母官让地方大户人家捐献一点,尽够开支了,何况还有履历一事。
“县公学起蒙为主,不拘泥于读书认字,也可以教一些算数记账之类可以谋生的学问。”
朱五慢慢说道,“公学三年制,一年考一次,成绩优异的。可以送到府学,继续免费学习。贫寒的子弟,可以住校,反正房子有的是,不差一张床。将来咱们江山一统,还可以设立奖学金,专门奖励穷人家的读书郎。”
众人心中惊涛骇浪,如此一来开启民智,尽收天下民心,这是古之少有的德政呀!
“我说这些,只是我初步的想法,也只是一个方向。具体的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去商量,却琢磨,去定!”
朱五接着笑道,“我这辈子两大心愿,一是让天下人吃饱,二是天下少年人人知书达理,不当睁眼瞎。
虽然如今蒙元压咱们一头,大汉最终的结果还未可论,别人听了这话,会说我大言不惭。
但是不能因为天下未定,前途未卜,这些事就不去做。因为天下大定之后,还有大定之后的事!”
众人心潮澎湃,汉王如此心胸气度,天下何愁不平。
此时,朱五对沉思的李善长笑笑,“老李,学部是花钱的部,以后少不得和你这个大管家伸手要钱,你要是为难和我说,我可以从盐税里,每年抽点出来!”
“不用!”李善长激动的站起来,拜道,“主公,户部有钱!这个钱只要用在天下读书郎得身上,臣就是刮地三尺,也给弄出钱来!”
“好好好!”朱五连说三声好,“我就知道你老李是明白人!”说着,又看了眼众人,拉长声音说道,“这个学部大臣嘛?”
文臣们赶紧立起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朱五。一些身上有功名的人,甚至在想,要不要上书,请调学部。
朱五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我看,不如这个学部大臣,咱们找天下的名儒担任!大臣么,有正有副,一个人也管不了这么大摊子,多请几个有名的大学问家,如何?”
“主公圣明!”
众人臣赞,唯独又是李善长沉思不语。
因为朱五那笑容他太熟悉了,他这又是给谁挖的坑,又要算计谁?或者说,算计某一个群体?
七十七 好狗
朱五没有撒谎,他的梦想就是让天下少年人,都可以成为读书郎。
他也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肯定做不到,让每个家庭的孩子都读书。
但是,他要做到让每个家庭的孩子,随时都有读书的权利。
我有我的私心,有我的野心,但是我为的是,给予所有人,可以选择的权利,给予贫家子弟,有凭着自己的本事,向上的权利。
取士是文,打仗是武。
朱五的大汉,秋闱举行三天。
山东的朱重八,围了济南城三天。
北方细细的秋雨总在秋收时节之前到来,轻雨薄雾中的济南,像泰山一般矗立。
甚至,看起来比泰山还要巍峨。
济南的城墙高近乎七丈多高,高耸入云。外墙由长条青砖打造,内墙是一代代上千年不断加固硬如钢铁的夯土,可谓固若金汤。
箭楼,碉堡,垛口,角楼,护城河。
弓箭,床弩,挂在城墙上的巨大钉拍,燃烧的猛火油。
这一切,简直就是攻城者的噩梦。
第一天朱重八的齐鲁军出动了投石机,可是刚发射两轮,就被城头几十门床弩齐射,仅有的几门投石机被打成了一堆烂木头。
没有投石机就顶着城墙的箭雨强攻,可是在济南的城墙上,用铁钩子挂着全是钉子的钉拍。
守军都不用露头,只需要在城墙里拼命的拉动铁锁,那些钉拍就凌空,把云梯上的士兵扫落下来,根本上不去。
朱重八双眼赤红,盯着城墙。心中不由得冒出几个字,雄关漫道真如铁。
这样的城池,几乎不可能被强行攻破,除非守军不堪一击。
但是城里的守军不是各地的杂牌民团,济南一直驻扎着蒙元的重兵。
这里还是,蒙元皇族世袭镇北王怒度而噶的封地。这个王爷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货?齐鲁军攻城的第一天?就带着金银上了城墙。
分金银?提刀作战。济南的守军,战力大涨。
信心满满的朱重八,在济南城下,踢到铁板了。
视线中?齐鲁军攻城的士兵?被密集的箭雨钉在地上?好不容易到了墙角下?又要举着盾牌防着头顶的石头和金汁。
纵使爬上云梯?也和断线的风筝似得,被人一巴掌拍下来。
细雨中,泥地里?已经不知道倒下多少躯体。
“让让!”
前面传来汉子的嘶吼声,几个泥人抬着一个被射成刺猬的汉子?穿过步兵的方阵,直奔朱重八的大帐。
“费聚?”
朱重八腾地站起来?被抬着地不是别人,正是跟着他一路走来,冲锋陷阵的乡党,费聚。
“咋回事?”
“哥,上不去呀!”泥人中,领头的是徐达,身上的盔甲沾满了泥泞的尘土。
这几个汉子,都是朱重八的乡党,人人带伤。耿君用,耿炳文父子,用布包着头,白布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结成了痂。
“重八!”刺猬一样的费聚还有口气,微弱的说道,“听俺一句,上不去,白白他妈的送死!”
这些人都是朱重八手下,最悍不畏死的人,也是最忠心出力的人,他们说上不去了,那就真是上不去了。
可是朱重八的心里,不甘心。
只要拿下济南,山东就在嘴里了,哪怕是死一半的人,拿下山东都是值得的。
回头,再次望着城头。
可是,双眼却突然模糊起来。
那时一抹,血肉组成的红色。
粘稠的黑油,在城墙上瀑布一样的倾泻下来,紧接着无数火把落下。
“阿!娘呀!”
“救救俺!”
细雨中,汹涌的大火,浪潮一样吞没了攻城云梯边的士卒,无数人变成了燃烧的火人。
他们嚎叫,他们挣扎,他们在泥地里打滚。
朱重八亲眼所见,一个披着铁甲的淮西老兵,在大火中绝望的自己抹了脖子。
“退兵!”
朱重八吼出两个字,“退兵,回般阳!咱断后!”
退兵的一刻,烦人的小雨也停了,天上出了太阳。
朱重八的齐鲁军退潮一样狼狈的逃里这里,诺大的军阵,只有朱重八带着三千亲卫,堵在元军出城追击的路上。
“王爷,要不要出城追击!”济南的守将博列在城墙上问道。
怒度而噶摇摇头,他的家族在济南已经传承了几代人,到他这里脱下袍子,看起来和汉人一摸一样。
说话,也是一口济南方言,“不追了,穷寇莫追!”
城墙下的朱重八看着城墙,看了许久。然后慢慢的跳下战马,盯着城墙,缓缓的走到刚才士卒们冲锋的路上。
“床弩准备!”博列喊道。
“等等!”镇北王怒度而噶摇头,“看看他要干什么?”
“兄弟,咱带你回家!”
朱重八把一具脸趴在地上的尸体,擦干脸上的泥土,亲手扛起来。
然后走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别愣着,生火!人带不回去,骨头以后带回淮西!”
说完,朱重八又慢慢走向下一具尸体。身后,他的亲兵们,也一脸凝重的跟上。
每拉出一个死人,朱重八都回喊一句。
兄弟,咱带你回家!
干爽的地面上燃烧起熊熊大火,一具具尸体被扔了进去,在火里堆叠。
这些尸体就像活着的时候那样,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兄弟,袍泽。
“这事怪咱,心急了!”朱重八看着燃烧的火堆,“要是好好想想,不那么固执,兴许你们现在还活着。”
“兄弟们!”朱重八忽然放声长啸,“安心上路!”
这声音传到城头,努度而噶忽然想到,小时候去大都见过那头满是鬃毛的狮子。
火渐渐熄灭,朱重八的亲兵们在敌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的收着骨灰。
朱重八,也再次翻身上马。
“哎!”城头上忽然有人大喊,“我是镇北王努度而噶!你是谁?”
朱重八冷冷一笑,策动战马前腿腾空,“咱,朱重八!”
说着,目光和城头镇北王的眼神碰触,继续吼道,“咱下次来,用你的头颅,祭俺今天的兄弟!”
随后,朱重八的战马在天地间渐行渐远。
济南城头的人抬起头,刚刚晴朗的天气再次变成阴天,丝丝乌云慢慢爬上来。
北方的雨和南方有些不同,不会突如其来的瓢泼,而是在细雨之后,变成席卷一切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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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八兵败退兵之时。
朱五正在翻看,刘伯温他们这些考官送上来,比较出彩的试卷。
其实那些没带标点符号,子云子曰的玩意,朱五根本看不懂,在他小时候,家里有本钢笔字帖,他一直以为那个曰是日。
所以他很纳闷,子为什么总日?
他最想看的是,他所出的题目,《论蒙元暴政和土地兼并,百姓破产的关系》。
但是耐着性子看了许久,这些文章花团锦簇的学子们,没有一个人能写出让朱五眼前一亮的答案。
都是什么,蒙元失德天怒人怨,还有什么苛捐杂税,还有什么连年天灾,民不聊生。
这些倒也罢了,起码挨上边儿了。有些人压根就没挨上。说什么朝纲混乱,天子与大臣如仇寇。说什么地方官员不知道体察民情。
甚至还有人说河南连年造反,致使天下紊乱,百姓流离失所,使得各地无法生产。
这她妈的!朱五随手就把这卷子画个红叉丢出去。
这人读书可能读傻了,大汉的试卷上骂造反的,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直到最后,朱五的眼睛一亮。
这张试卷上的字不好看,但是有力公整。
“论蒙元暴政和土地兼并百姓破产的关系,此为因果也。暴政必然导致土地兼并,土地兼并忽然使得百姓破产。”
“蒙元暴政抛却其他不论,单说赋税,十取其五。然各级官府层层加码,百姓已是十出七八。
如此重税之外,还有人头税。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把田地献于官绅,寺院,委身为佃户。
然官绅,寺院,地上大户和地方官府有通,不用纳税纳粮。
再者,即便百姓纳税自耕,若无天灾勉强苟活,若有灾,则只能借债。无力偿还之后,只得用田抵债,卖儿卖女为奴,甚至全家沦为流民。
土地越兼并,流民越多。流民多,则时局动荡,地方不安。”
“然蒙元之暴政,不只于财税。横征暴敛,不知爱惜民力。贪官污吏,不知赈济百姓,发行钱钞,兑换百姓真金白银.........”
“这人有点见解!”
看到这,朱五翻开这人试卷附加的档案,株洲茶陵人。
湖南来的?
名陈宁,曾为地方州府税吏。
每个考生的试卷,都还有附加一页,关于生平籍贯的信息。
但是朱五知道的,远不止于此。
拉开书桌的抽屉,在一堆蓝色信纸之中,找到蓝衣人关于陈宁的描述。
“陈宁为税吏,若有富商大户人家抗拒,便私通地方游侠军兵,暗中绑架,烙铁烙之。”
“地方大户,富商俺中骂之陈烙铁,恨不得生食其肉,所以为官场不容也!”
“有点意思!”
朱五笑得越法灿烂,一个税吏就敢私下绑架大户,商人,用烙铁逼着交税,还没被人弄死。
是个奇才。
是个人物。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条好狗!
“来人!”
朱五对门外喊道,“去把那个叫陈宁的士子叫来,我要见他!”
七十八 天下迷雾
初见陈宁,有些意外也有些意料之中。
意外是因为陈宁这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不像是个读书人。又瘦又黑,且身材矮小。似乎突然被汉王召见,有些忐忑和急促。
可是眼神却一点都不慌张,兴奋中带着沉着,还有冷静。
说意料之中,是他手上粗大的关节,和瘦小却充满爆发力的身体。
敢给富商大户,上烙铁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陈宁往哪里一站,浑身都是市井气,烟火气和江湖气。他就像是个穿着儒生衣服的烂仔。
“学生陈宁,参见汉王殿下!”
见朱五似乎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陈宁赶紧见礼。
他自幼生长于汉蛮交界之地,长大后虽然刻苦读书,也有了微末功名,可身上的悍气一直未去。
但是此刻,对面汉王那冷冰冰刀子似的眼神,只是在他身上扫了扫,顿时感觉手脚冰凉。
来之前,心中对于汉王突然召见所产生的期许,当场不翼而飞,只剩下惶恐。
其实人到了朱五这个位置,就算没什么气质,也会被人想象出符合别人心里想法的气质。
出身草莽的乞儿,一个碗一把刀进了红巾军,到现在的一国之主。杀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
就算朱五大吼,我其实脾气很好,谁他妈会信?
“你以前做过税吏?”
朱五打量够了,漫不经心的问道。
陈宁在脑中组织下言语,紧张地说道,“回殿下,是!”
朱五看都没看他,好似眼前没人一样,“和我说说,你给那些富商上烙铁地事!”
眼前这个人,不同于其他文臣。他心中有野性,想要用好他,靠对文臣那套不好使。
就好像养狗,宠物狗和山里地猎狗,绝对是两个养法。
听朱五如此问,陈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嘴角动动?“其实学生当时是不得已!”
朱五示意,继续说。
陈宁继续道,“当时学生是县城的税吏?县老爷让收税,收不上来就要革我的差使?还说要发配云南!”
说着,陈宁又看了眼朱五?“可是学生家乡的百姓,实在没什么油水,而且许多乡民?都在山里。贸然进去?别说收税?可能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朱五点点头?不置可否。
湖南如今远不是后世那个发达的湖南,现在山区里汉蛮杂居,民风彪悍。动辄反抗官府?闹出人命。
其实就算是在后世,湖南人在南方也以彪悍著称。尤其是衡阳,湘西地区。
用朱五后世一个开物流货运的广东老板的话说,那些叼毛不怕死的。
“所以学生就想,干脆找那些富商?大户人家收税!”陈宁继续说道?“但是学生只是个小吏,哪能说动他们。其中一个家里有茶园的大户还骂了学生。”
说到这,陈宁苦笑下,“老子家里从大元立国到现在就不知道什么是交税,你算哪个什么东西,赶紧滚,不让老子弄了你!”
朱五来了兴趣,抬起头,“然后呢?”
“学生越想越气,学生是大元的税吏,身上还有功名,他一个地主,敢这么跟老....学生说话。学生再想想县令大人那张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详细点!”
“学生叫了街上混的表兄,和几个乡下的亲戚,趁着天黑,直接把刚从窑子里出来的几个富商大户都绑了!”
陈宁狰狞的笑下,“几烙铁下去,他们就哭爹喊妈,乖乖让人回家拿钱!”
朱五托着下巴,“后来,就没人报复你吗?”
“学生和县令大人讲,如果处理了我,再也没人能帮大人收税了。”陈宁笑道,“然后学生又找到了那几个挨了烙铁的富商大户,当着他们的面,给自己也来了两烙铁!”
说着,陈宁撸出胳膊,黑色的皮肤上,两个狰狞的烫伤,格外骇人。
“学生当时是笑着挨烙铁烫的!”陈宁舔舔嘴唇,“而且烫完之后,当着他们面把掉下来的皮肉,吃进肚子里!”
人才!
朱五几乎要拍案叫绝。
如果大汉的官员,都能有这种狠劲儿,谁敢不服?
陈宁说完,偷偷看了下朱五的眼睛,想从中看到些什么。
但是朱五一句话,顿时让他赶紧低下头。
“人肉好吃吗?”
嘴上说着,朱五翻翻陈宁的试卷说道,“你别的题我没看,但是论文那里,甚合我意!”
“学生谢汉王夸奖!”陈宁喜道。
他本身就是有野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朱五的大汉境内,还参加秋闱。
入了汉王的眼,以后就能平步青云。
“甚至可以说,你的答案在所有的士子之中,能排第一!”
陈宁喜上眉梢。
“但是,我不会给你第一,甚至本次秋闱的前五,都不会有你!”朱五看着他说道。
“为何?”陈宁脱口而出。
“你是想做吉祥物,还是想做事?”朱五冷笑。
陈宁不懂前半句,但是听懂了后半句。
直接跪下,“臣,听从殿下安排!”
这是个聪明人!
不聪明的狗,也当不了猎犬。
“户部在筹备商税司,等秋闱放榜之后,吏部办好手续,你去苏州,做一个商税收缴使!”
朱五的手指敲打桌面,“做得好,前途无量。做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虽然你是孤身赴任,没什么帮手。但是,这也是个机会,明白吗?”
“臣,明白!”陈宁叩首。
“我再给你配一队兵马!”朱五小声说着,话中却带着寒意,“抗税,偷税漏税者,籍没家产,懂吗!”
“请汉王赐臣一物!”
“要什么?”
“烙铁!”
这只恶犬,放出去江南的商人们就要挨咬。陈宁不是一般的狗,他是直接咬人家咽喉的狗。
任何一项政策,推行的时候都会触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产生阻力。
朱五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和他们周旋。朱五要的,只是结果。
农税要收,商税也要收。
但朱五不是那种随便在路上安一个卡子,让当兵的去收税。江南繁华之地,那么收税岂不是浪费。
他和李善长私下商议过,茶盐矿,车马船,货物流动,商铺交易诸如此类种种。
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强收,而是有凭有据,细水长流的收。
江南的商业,就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群臣之中,反对朱五此举的大有人在,认为朱五此举属于与民争利,完全没有人君的道德和体面。
对此,朱五嗤之以鼻。
这年月出名的大商人都是各行各业垄断市场,直接给货物定价的巨头。
赚得沟满壕平,却不想交税,想什么呢?学校不要钱?屯田不要钱?百官俸禄不要钱?
合理利用这些有钱人的税,造福社会,有什么不对。
摆摆手,让陈宁下去。
朱五看看桌子上的日历,时间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把南京这些乱糟糟的事都弄完,又该打仗了!
想到此处,朱五站起身,来到题图前。
襄樊已经被红色的笔,标注出来。
“拿下襄阳,这是除了淮安之外,另一条北上的通道!”
朱五细细琢磨,“吞并湖北,江西,给我五年时间休养生息,大汉当稳如泰山。”
“北方还是不够乱,刘福通不是说要迎立小明王韩林儿为帝吗?朱重八打下济南没有?元廷还没失去朝廷的威信!”
地图上,除了朱五的大汉之外。其余,都包裹在迷雾里,叫人看不清楚。
………
推书,网瘾少年之刘禅崛起。我哥们的书,贼好。
回到唐朝当村长,日万的选手。
七十九 家事
“呕!呕!”
朱五乘着夜色,刚走到卧室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谢莲儿地干呕声。
这丫头的身孕反应,比别人都强烈些,稍稍浓郁些的味道,都能吐起来。
“小姐,多少用一点儿。郎中说,虽说饮食要清淡,可是不能一点油星都不见呀。这高丽参炖的乌鸡汤,奴婢一点油都没敢留。”
朱五撩开门帘,正好一个妇人跪在谢莲儿的脚边。
这妇人是以前谢莲儿养母的身边人,如今她有了身孕,谢广坤把这些从小伺候她的人,都派了来。
“不喝!端走!闻着腥!”谢莲儿捂着嘴,眼圈红红的。
生声孩子就是在身上往下割肉,当娘就是女人的生死关,孩子从没出世就开始折腾,一直到长大成人。
但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世上那个孩子不折腾娘呢?
朱五微微叹口气,挑开门帘进去。
“殿下!”
他一进去才发现,屋里靠着墙根还站着十几个容貌俏丽的丫鬟,想必也都是谢家送来的。
“又不舒服啦?”
朱五摆摆手,让行礼的人起来,直接坐在床边,拉着谢莲儿的手,“胃口不好!”
见着他,谢莲儿委屈极了,抹着眼角,“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想吐!”
朱五描了一眼妇人手里端的鸡汤,笑道,“既然如此,这些肉就少做,挑她爱吃的瓜果之类多弄点!”
“是!”妇人低眉顺眼的答应了,然后把鸡汤交给旁人,小声道,“去厨房倒了!”
“等会!好好的鸡汤你倒了干嘛?”上好的高丽参加药材炖的乌鸡,说倒就倒,这汉王府里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但是一想到这是谢莲儿的娘家人,有些话在嘴边就没办法说。
想了想,对外头喊,“朱玉,进来!”
外边,扑愣两下,朱玉进来咧嘴笑,“爹,找俺?”
朱五指着鸡汤,“喝喽!”
当下,朱玉也不客气,从妇人手里夺过碗?一扬脖子?碗底儿溜干净。
傻小子吧唧两下嘴,挠挠头?“不是说鸡汤吗?鸡呢?”
“呵呵!”他这啥样,直接把谢莲儿逗乐了。
朱五也笑道?“好喝吗?”
“啧啧!”朱玉舔舔嘴唇,“就感觉甜滋滋儿地,别地味没尝出来!”
“呵呵!”
此时,谢莲儿已被逗得不行,捂着脸肩膀晃动,笑出了声。
朱五笑道,“干脆我把这傻小子留下陪你吧!你不爱吃的都给他,他傻乎乎的还能给你解闷!”
谢莲儿顿时不笑了?拉着朱五的袖子,怯怯地问,“要走?”
朱五苦笑的点头,“武昌那边十几万人等着我呢,趁现在秋高马肥,士气正旺,多打些胜仗!”
看着谢莲儿刷白的脸,可怜巴巴的眼神?朱五心里也难受。女人这个时候,正式需要人陪着的时候。古今中外,从古到今一概如此。
可是身为大汉的国主,如此乱世中,男人怎能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朱五在家里对谢莲儿多有照顾,迁就。在别人眼中已是离经叛道,妇人之仁。
其实谁都不知道,别看朱五在这世上如今要风有风,要云有云。可只有枕边人给他一个家,只有这个家,让他感到暖。
谢莲儿强笑笑,“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说着,看看屋里的人,突然脸色羞红到了耳根,声音蚊子似的,“这些丫头,你挑着顺眼的,带几个吧?”
“嗯?”朱五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谢莲儿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身边得有人陪着,家里的丫鬟知根知底!”
“哈!”朱五笑出声,再看看屋里那些俏丽的丫鬟,什么都明白了。
谢莲儿是说不出这话的,大概就是自己老丈人的指点。如今莲儿大着肚子,自己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与其让自己纳别的妃,还不如用家里的丫鬟拴住。
屋里头不只是谢莲儿羞得够呛,那些丫鬟们也都羞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不过也有大胆的,飞快的用期盼的眼光看了一眼朱五,又马上乖巧的低头。
朱五顿感头疼,外面一堆事儿,家里头怎么也弄的这么复杂。
周围唯独有一个人不懂,朱玉大眼珠子转转,愣道,“不用旁人伺候,俺跟着爹就行。爹的脾气,一般人还伺候不来咧!”
“下去!”朱五笑骂,“把他们都带下去!”
屋里的人瞬间退下,朱五叹口气拉着谢莲儿的手。
“傻丫头,就那么不放心我?”
“不是,我.....”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朱五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引得一阵娇嗔,“我就那么猴急?媳妇这边怀着孩子,那边就得找女人?再说,我是去打仗,带着女人成什么样子?”
谢莲儿小心的说道,“爹说,不能专宠!”
“别听你爹的!”朱五握着她的手,“还记得你受伤时,我在你床边说过啥没有?”
说着笑了下,“当时你昏迷着,啥都不知道!”
谢莲儿如何能不知道,没亲儿听见,知画也说了好几遍。抬头看着朱五,眼里满是浓浓的柔情。
“我先是你的丈夫,然后才是汉王!”朱五正色道,“咱俩在一起就是家。”说着,在谢莲儿肚子上指了下,“往后还有他,咱们一家人何必弄些外人来!”
有身孕的女人最是敏感,任凭那个女人都不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刚才说了那些话,谢莲儿心里已是莫大的委屈。
现在听朱五如此说着,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靠在朱五的肩膀上。
朱五心里,无声长叹。
谁他妈不喜欢漂亮小姐姐呀?
谁不愿意身边一堆美娇娘?
可问题是自己这个身份,汉王府终归不是普通的家,弄那么多女人搞宫斗吗?
再说自己是大汉的国主,大汉上下还没谁公开纳妾弄一堆女人的,自己要是开了这个头,怎么弄?
自己的老爹,在自己成年的时候说过。
男人这辈子最大的自由,不是放纵,而是自律。
自律则家和万事兴,放纵则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
看着眼前人脸上的泪痕,朱五不禁恍然,当了这个王,就算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难免心里顾及着自己。
很多话,要拐弯抹角的说,生怕自己不高兴了。
不是矫情。想想重活这一世,还是濠州城的日子最快乐。客栈里为了点散碎银子帮工,入了伙元军来了提刀子就上。
人和人之间,哪有这么多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长大,成家立业的代价吧。
人呀,都是活着活着就变了。
自己这么想,但是在别人的心中,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天变一个样?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
不用问,是朱玉那小子。
果然,声音响起,“爹,刚送来的蓝信,山东的!”
“我出去一下!”
朱五轻声的说了一句,走到外面,结果信。
蓝色的信上蜡口封得严严实实,用小刀挑开。
只看一眼,朱五的眉头就皱了。
朱重八没打下济南,反而损兵折将,士气大跌。济南镇北王努度而噶正在组织军队,打算围攻朱重八。
“他太急了!”朱五在屋里踱步,“山东不是打烂了,元廷放弃的淮西,他朱重八想出头容易,但是想立足很难!”
军国大事为重的时候,朱五倒是不参杂任何私人的想法,不过现在一个在山东生龙活虎的朱重八,好过被打成丧家犬得朱重八。
当初放他走的意义,和驱逐徐寿辉是一样。让他们接着搅和,尤其是山东,越乱越好。
想着,朱五在朱玉耳边轻声说道,“去告诉席老头.........”
三天后,汉王朱五留席应诊,李善长坐镇南京。自己带着三万汉王亲军,乘船沿江而上,和带大军驻扎在武昌的郭小三集合。
千里江山如画,百战雄兵如云。朱五的战舰和汉王大旗,抵达武昌之后,无论是陆地还是长江。
浩浩荡荡的军旗,一眼望不到边际,军旗下的汉军,都用炙热的眼神,看着从战舰上走下的朱五。
“参见汉王!”
“见过主公!”
“五哥!”
迎接的诸将,各有各的称呼。
朱五一身铁甲,腰插长刀。环视众将,笑道,“知道吗?老子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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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里短的过度,埋线章节写完,往后可以爽了。
另外,求求大家了,别叫我二丫,二妮了。
八十 大战将起
众将都大笑起来,汉军在武昌三镇一带,营帐延绵百里。还有长江里的水师战船,精兵战将无数,大汉在黄河以南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朱五在南京建国大汉,已是南方第一诸侯。并且,明眼人都知道,蒙元无可救药,即便是能勉强控制住北方,南方也不复存在。
南方,即将变成大汉,变成的朱五的南方。
“老子要当爹了!”
只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青年男子炫耀自得骄傲之语。
但是从此刻朱五嘴里说出来,却有着隐隐的威势。
大汉后继有人,诸位还需扬鞭奋进。
大汉的疆域还不够大,诸位还要奋进冲杀。
郭兴和那些跟随朱五在濠州起兵的老兄弟们更明白。
朱五这话就是摆明了,告诉大伙,把襄阳给老子拿了下来,当贺礼。
汉军诸将簇拥着朱五往前,江面上跟随朱五而来的水师战舰,运输船流水一般向下歇着各种物资。刚打下来的新粮,后勤方面准备的各种腌菜,腌肉,腌鱼。
同时一艘巨大的,刷着绿漆,写着两个白色大字的运输船,把还有将士们盼望已久的家信,父母亲人送来的物品等,一箱箱的卸在码头。
然后自有汉军的后勤军官过去,按着箱子上面写的字,叫人逐个发放。
绿色的船,白色的字,大汉邮政。
此时,船上下来一千多个十多岁,穿着蓝色劲衣的少年,十分打眼。
许多正簇拥着朱五往前走的武将,顿时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上千少年,在船上下来,根本没人用催促。自觉的在岸边按着大小个,呈现四列队形。身体笔直昂首挺胸,身上的蓝色劲衣显示出健壮的身体。
好兵,光看着精气神就是好兵。甚至可以说,这些少年,只有稍微磨练下,就是优秀的军官。
但是?当一面战旗?从船上下来,竖立在少年整齐的队伍里。
那些眼睛冒光的武将们,顿时收回了眼里贪婪的目光。
惹不起。
汉王朱五的假子营!
假子营从当初朱五在和州收容五百少年开始?到现在年年都在扩大?如今已是属于汉王亲卫中军,下属一个独立的预备役武装组织?差不多六千多人。
这六千人中,不断有经过老头学堂教育,会认字读书的少年,充实进各级军队。最多的就是大汉的水军?还有汉军的炮兵。
“小三?这几场仗打的不错!”
朱五在大帐中坐下,他坐下,别人才敢坐。
郭兴微笑道,“都是兄弟们拼命,俺不敢居功!”
这就是朱五喜欢郭小三的地方?如果是二虎和小四,哪怕是常遇春在这,听了这话尾巴不翘到天上去才怪。
但郭兴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居功,更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
“都不错!”朱五看看眼前的诸将,笑道,“你们打的都不错,功劳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等打完了仗,咱们一块来!”
“五哥!”众将之中蓝玉忽然笑道,“现在您还赏啥?大伙都等着呢,等着您当皇上,再受您的赏!”
帐篷里的众将都笑了起来,这话倒是大伙的心里话。汉王的赏是好,可要是汉皇的赏,岂不是更好。只不过这话没人敢当着朱五的面说,更没人敢当着大伙的面,大咧咧的说。
也就只有蓝玉,原来汉王的贴身亲卫千户,朱五老兄弟中年级最小的人,敢如此说。
朱五也笑了,“老子要是当了皇帝,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但是你也要给老子长脸,这回打襄阳我看你们谁敢掉链子!”说着,笑容收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全军休息两天,两天会准备开拔。廖永安!”
“臣在!”水军元帅廖永安站起身道。
“水军炮舰为先锋,给大军开路!”
“诺!”
朱五又道,“蓝玉!”
蓝玉肃容,“末将在!”
“你率骑兵为陆地前军,护住大军的右翼!”
“诺!”
从武昌沿江而上,还要路过德安府,包括安陆,孝感两地。这些地方,都有蒙元的小股驻军。曾有人反对过朱五这哥方案,襄阳太远,朱五的胃口太大,步子也一下跨的太大。
按照此时地图来看,朱五不但全部占领淮西地区,从庐州到淮安,而且横跨江浙行省,占其三分之二,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一下要傅友德吞并江西,这边拿下武昌后,要攻占襄阳。
那就是在原来的地盘上,多出江西和湖北两处。这等于是直接疆域要翻一倍,反对的人认为,吃的太快小心噎住。
但是朱五认为噎住也就要吃,吃进肚子早晚能消化。就算消化不良,也不能留给别人吃。
反对的人,朱五斥其短视。
历来北方攻打南方,除了两淮就是襄阳,同时襄阳也是南方北上的最佳通道之一。有了襄阳,新生的大汉政权,最后一丝北方南下的危险也被消灭在萌芽中,而且得了襄阳,就控制住江汉平原这个葫芦形。
徐寿辉他们随便在这边怎么蹦,都跳不出朱五的手掌心。
“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
而且,襄阳还关乎于以后的北伐大计。
就像席老头说的,小五你其实已经在几年之内,走完了别人需要十年才能走完的道路。那么,何不步子再大一点,频率再快一些呢?
人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北方其实天天都在打仗。元军从几个方面进攻河南,刘福通。不得不说这位老兄是真猛,就是打不跨他。山东还有朱重八,汉中等地也不消停,必须加以重兵。
元军跟本来不了南方,也不敢来。朱五必须折腾,必须狠狠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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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阳,徐寿辉看着送过来的朱五的信报,脸上的表情异常骇人
天完丞相邹普胜在边上问道,“大哥,朱五写的啥?”
当初郭小三打武昌之后,驻兵鹦鹉洲时,天完帝国给朱五的修好信,到今天才回。而且是徐寿辉被郭小三撵着屁股,到了沔阳,倪文俊叛变出走之后,才回。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天完帝国的一举一动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说明只要人家想打你,随时就可以追上来。
“让咱们别挡着他的道儿!”徐寿辉继续咬碎了之际的牙齿,骂道,“他说,武昌等地已是他心中必有之地,咱们在他身边,他看着闹心?咱们要是还想当皇帝宰相,就带兵远远的走,别在这碍眼!”
邹普胜惊道,“他真这么说?”然后抢过徐寿辉心里的信,念了之后,直接扔到地上,破口大骂,“朱小五算个什么东西!老子们东征西讨,拥兵百万的时候,你朱小五的便宜爹,郭子兴还在家种地呢!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物件儿,没老子在湖北打生打死,你能占了金陵,能占了扬州,做梦去吧你!”
是阿,天完帝国强胜之时,兵锋横扫湖广,破江西,进入江南。
百万雄兵在手,何等的风光!称帝建国,天下震动!
可是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到头来元廷集结了所有东南,长江中下游的军队,围攻天完帝国。五年之内,开国者彭和尚战死,百万大军到最后剩下十几万人。
天完若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那几年不和朝廷往死里打。朱五下南京,是没那么容易。江南各地,也更没这么容易被朱五扫平。
但是话说回头,如果不是朱小五打败脱脱六十万人,北方继续恶化。他天完似乎也闯不出这条活路。
“若不是倪文俊那厮临阵脱逃,汉阳怎会那么容易被朱小五得人占了!”邹普胜咬牙道。
若是倪文俊在这,恐怕能直接气死,临阵脱逃?那是道不合不相为谋了!那是老子不想和你们在一块玩了!
“倪文俊人呢?”徐寿辉问道。
从汉阳退走那天,徐寿辉带人追上,双方激战一场,不过没有太动筋骨。但没过几天倪文俊的部将,又带了一万多人跑了回来。现在倪文俊身边不到三万人,势力大损。
“据说是往峡州陈友谅那边跑了!”邹普胜气道,“也是个脑后有反骨的人,说是绕行武昌后路,结果带着兵马出城上船就奔峡州,他倒是会找地方!”
徐寿辉冷笑道,“陈友谅前日差人送来些银钱,送来封信。说当初他走峡州就是倪文俊的意思,他不敢不从!”说着,双目中杀气露出,“要真是他说的这样,那这次倪文俊败走他哪里,看他如何做?”
八十一 壮哉!襄阳。
“当然是要杀了你,用的你人头,取悦皇帝陛下。”
陈友谅一身布衣,像个教书先生一样,身上连个铁件都没有。站在血泊里,微笑着说出这话。
他对面,幸存的倪文俊和身边十几个心腹武士,已经是面如死灰。
周围满地是死人,峡州的城门里尸山血海。
倪文俊叛了徐寿辉在之后,无路可去,只能带着残忍的人马,来以前老部下陈友谅这里,以求东山再起。
可是想不到,他那个以前毕恭毕敬,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居然要杀他!
倪文俊的人距城二十里,陈友谅亲自带着酒肉出城,安抚倪文俊手下的残兵败将,同时毕恭毕敬的请倪文俊进城。
前脚进门,后脚被关上。
倪文俊身边的亲兵还没做出反抗,就被城头的弓箭活活射死。
“天完都快玩了,你取悦他还有什么用?”倪文俊满身是血,一只弓箭穿透了他的小腿,此刻在亲兵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着。
陈友谅依旧是笑,他这个人从军开始就是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读过书的人,总是看起来比较和气,不像那些武夫,天天爹娘乱骂,刀子乱砍。
“完不完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皇帝手里还有快十万人!我知道我和徐皇帝还有君臣的名分!我也不喜欢他,但是我得罪不起他,起码现在,也得罪不起!”
倪文俊靠在城墙上,大口喘气,冷笑,“朱小五就在他边上,刀悬在他脖子上,你以为他这个皇帝坐得稳当吗!你拿我的人头,去讨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喜欢,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陈友谅还是笑看着他。
“你比别杀我,我可以在你身边帮你!”倪文俊吼道,“我在城外还有几万人,我可以让他们都归你。咱们合在一起,徐寿辉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他没那个实力!”
陈友谅不笑了?忽然像看傻子似的,看看倪文俊,然后叹口气?摇头转身。
几个狰狞的士兵,拎着刀子朝倪文俊走来。
“你不能杀我,我可以帮你!”倪文俊大喊。
陈友谅的脚步停住,回头笑道,“太尉?你这么天真,怎么活到现在的?”
噗!噗!噗!
几把刀子狠狠的扎进倪文俊的身体?天完的太尉乱刀加身。
“不是你太真?是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都会很天真!”陈友谅背着手道?“人头割下来,给徐皇帝送去!”
徐皇帝没有用?天完帝国的牌子却还有用?天完帝国还有十来万老兵很有用。
陈友谅慢慢往回走,身后传来头颅被砍的声音?他看都不看。
他在想,如果天完这些人被朱五吃了?那不是可惜了吗?
能不能想个办法,自己把天完这些人吃掉呢!
“兄弟!”这时?陈友谅的结拜兄弟?手下第一大将?张定边过来,说道,“湖南那边回信了!”
“怎么说?”陈友谅问。
“镇守湖南的元将杨完者,听说朱五的兵到了江西,马上在各路严防死守!”
陈友谅的眉头皱了起来,要是湖南到处警惕,还真难办。朱五的兵马打下武昌三镇,肯定要沿着三镇往里面来,湖北精华之地怕是都要落入他的手里。
如此一来自己就只能走。
只能带兵去别处,要知道当初他和朱五无冤无仇,都差点回不到湖北。现在朱五来了,湖北是人家的了,能放过自己吗?
陈友谅天天想,夜夜想。想到现在都有白头发了,还是他妈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朱五要杀他。
湖北呆不住,只能去湖南。
但是湖南现在杨完者大军云集,自己去了不是找死吗?
前路在哪?
张定边继续说道,“兄弟,湖南是不能去了。杨完者不但招了许多汉兵,还招募了许多苗兵!”
“那些蛮子?”陈友谅惊道。
蛮子,在此刻并不是蔑称。
湖南民族重多,而且十分彪悍,不但不怕死,甚至许多住在山里的还以战死为荣。这些人根本不服从官府的管理,当初听说元廷封了一个鸟王在那,没过几年,直接让山里的蛮子冲破王府,砍了脑袋当球踢。
苗兵善战,能战,敢战。
元将杨完者招那么多苗兵,看来是要誓死保住湖南。
湖南去了不了,就只有另一个地方。
入蜀!
蜀地富庶,又有地利之险,当年刘先主在那里成就霸业。
不过哪里,之适合偏安割据。
陈友谅默默往自己的房间走,默默想着,算着。算着手里多少兵,还又多少粮,进蜀走哪条路好。
峡州挨着巴州,听说蜀地风平浪静,几个封在那里的蒙元世袭王爵,天天斗鸡走狗,喝茶看戏。
“入蜀!”
陈友谅坐在椅子上,下定决心。
朱五太他妈吓人了,比元廷还吓人。
天完帝国还不容易有条活路,攻下汉阳,蒙元没来姓朱的来了。
不但来了,还要打。不但打了,还要继续打。吞并别人,扩大自己。
湖北,湖南,江西,这些地方仔细想想,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因为无论去了哪里,似乎早晚有一天要被朱五咬上。
“那就入蜀!”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也管不着的地方,天下大乱那不乱的地方。
你朱五之所以厉害,还不是大伙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时候,你有一块根据地,可以休养生息吗?你占据江南之地,手里有了钱有了粮有了兵,这么快就来湖北,去江西,为什么?
因为你怕?
你怕别人在这些地方休养生息,有了钱有了粮有了兵,去打你!因为你知道,湖北江西这些,这几年被官军和天完红巾军你争我抢的地方,现在没有可以对抗你的力量。
这份眼光,这份胆量,真他妈绝!
“老子入蜀!”
陈友谅冷笑,心里骂道。
蜀地养人,老子就在蜀地发展壮大。等老子壮起来那天,肯定率兵百万打回来。
老子非要问问你,为什么当初老子连认都不认得你,你就要老子死!
“师爷!”陈友谅冲外边喊。
顷刻,一个四旬年纪的读书人,谦卑的进来。
“你给我写封信!”陈友谅等师爷,弄好了纸笔,继续说道,“陛下,沔阳在汉阳之侧,朱五之兵顷刻可到。为天完国祚,请陛下移师峡州。此处虽然偏远,切小,不如汉口等地富贵。但胜在安稳,粮草充足。陛下可临时设都于此,臣等率军继续为陛下开疆拓土,血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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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之地其实是两城一个整体,一个襄阳,一个樊城。
朱五的战舰,在水面上缓缓游走。
襄阳的护城河,就是条江。
是襄阳天然的屏障,最宽的地方一百三十多丈。
身边,随军的文臣在缓缓讲述襄樊的故事。
当年蒙元灭宋,最重要的就是襄樊之战,不算其他零散的战争,忽必烈想没掉南宋,襄樊硬生生的拖住他的铁骑五年。
这五年,还是在没有救援,没有支持的情况下,坚守的五年。
当时南宋奸臣贾似道当道,朝廷不但不发救兵,甚至南宋度宗皇帝只沉迷酒色,还是在宫女的嘴里知道,襄樊已被蒙元大军围困。
随后,南宋朝廷居然只派了三千人过去,还是三千民兵。
但就是这三千民兵,胜过他赵宋多少御林军。
这三千民兵进入襄樊,于蒙元水战,最终全部战死沙场,无一人投降。
樊城被蒙元攻破,城内军民亦无一人投降。
守将范天顺仰天长叹:“生为宋臣,死当为宋鬼。”在自己坚守的阵地上吊自杀。
其余樊城重要将领中,偏将王福自焚。
牛福直到城破仍不肯放弃,率着残兵与蜂拥而入的蒙军进行惨烈的巷战,直杀到身边所有人都倒下,而自己也无力再战,才投火自杀。
为了报复,泄愤,元将樊城屠杀一空。
边上的襄阳,樊城陷落后孤立无援。
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也是想起樊城军民的惨状。
守将为百姓计,开城投降。
朱五望着雄伟的城池,在船头冷哼一声。
“壮哉襄阳!大宋该亡!”
给朱五讲述这断故事的,是随军的文臣,记录大军战事的书记官,席老头推荐得罗贯中。
朱五当时听了这个名字,简直无语。
不是为罗贯中无语,而是为席老头,老头似乎有祸害名人的爱好!
罗贯中让他写书就是了,让他跟着打什么仗?
老头还有理,说道,不让他亲眼看看大军怎么做战,他怎么写得出来?
“赵宋昏聩,就算没有蒙元,也有别人!徽宗之时,天下百姓之苦,闻者伤心!”罗贯中道,“方腊起义,梁山~~~~”
你不是写三国的吗?
怎么说起水浒来了!
“等咱们收复襄阳,我要在这立襄樊纪念碑!”
立碑?船上的人都来了精神。
这可是名传千古的事,不知汉王是要纪念谁?
江风中,朱五给出了答案,“立碑,纪念襄樊所有为了抵抗外敌,死难的百姓,英烈!再从南京抓~~~不是,找几个得道高僧,建个庙,念念经!”
众人不在言语。
此时,罗贯中在朱五身边说道,“民间传说,关二爷败走麦城,其实就是打襄樊失败之后的事!”
八十二 大战起
此时已是黄昏,无限美好之夕阳,倒影在潺潺的汉水之上。波光粼粼之中,金色的阳光在反复折叠,跳跃。
再加上汉水两岸,植被茂密,排排窈窕垂柳舒展腰肢,各种水鸟在水草和枝叶之上飞舞盘旋。
此情此景美轮美奂,若是文人士子游历于此,定会诗意大发,填词写诗赞颂美好河山。
但是此刻,汉军巨无霸一样的战舰停泊江心,船上战旗招展,战船之后还有数不清的巨大运兵船。
襄樊二城的守军,在城墙上如临大敌,全神戒备。樊城两侧的高地上,元军水寨,堡垒,还有土城种狼烟起,令旗飘,士卒来回调动,俨然一副大战将起的肃杀和紧张。
“五哥!登陆的部队到了!”
汉王旗舰大都号的船头,郭兴在朱五身后说道。
“让步兵抢登安阳滩,水军掩护,计算好射击坐标!”
朱五望着汉水两侧的城池,淡淡地说道。
汉水两侧,分别是襄阳和樊城,汉水是天然的屏障,而后二城又开凿出宽一百余丈的护城河,围护萦绕。两座城池,用巨大的铁索连接浮桥相通,汉水之上,铁索横江,简直像是在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即便是见惯了无数现代伟大建筑的朱五,此刻只能感叹,这实在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智慧结晶。
水被用来做为天然的防卫屏障,然后青石砖墙之上,每个垛口之后都有巨大的三弓炮弩,敌人从汉江或者从护城河上来,就是活靶子。
三弓炮弩,床弩之中为威力最大,射程可达一千米以上。席老头铸造的火炮出现之前,是这世上最利的远程打击武器之一。蒙古大军在金国都城得到此物,并带到西征的路上。
波斯史学家志费尼在其著作,世界征服者史中,记载了这种弓弩的巨大威力。
除了炮弩?城墙上面还列着许多投石机,战船从江面而来?面对的是城投的弩炮和投石机双重火力覆盖,谁来谁死。几百年后?西方人提出的各种火力覆盖?弹药投放量等等,其实都是我们古人玩剩下的。
更主要的是,襄樊二城的七万守军,乃是元廷在长江以南,最为精锐的部队。这些士兵参加过剿灭天完帝国?参加过征讨河南刘福通,甚至去过汉中镇压民军起义。
而且?襄樊二城除了文武官员之外?还有一个对于元军军心?犹如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襄阳王博罗不花。其人是黄金家族嫡系血脉?先祖曲出为窝阔台汗之第三子。
此人大元皇家贵胄?却是难得的文武双全。更是大元贵胄之中,难得没有所谓南北之分的开明之人。麾下各族军队,一视同仁?同时约束军纪不得祸害百姓。
总之?这是一个很有威望?很得人心的人物。
此刻襄阳王博罗不花站在樊城墙头,看着从汉水拐到运河里的汉军水师,显得忧心忡忡。国事艰难,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襄阳王已是满头银发。
“中枢昏聩无能,致使一地反贼做大!”博罗不花叹气道,“如今大元就是算穷全国之力,也凑不出这样的战船水师。”
襄樊总管汉臣贺东哲在边上苦笑,“中枢昏聩之是其一,再昏聩此时大元境遇也好过汉唐末年,只是臣读尽史书,未见过天下同时有如此多的大贼。”
“哎!”博罗不花摇头道,“汉唐大贼,不过是杀贪官均田地而已。而今天下的大贼,却是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大元之难,难于汉唐末年!”说着,长出一口气,“多说无益,传令准备作战吧!”
战场,突然开始。
汉军的战舰在浅水区缓缓停住,抢滩登陆的步兵上了小船在准备冲向,樊城旁边的安阳滩。
樊城内外,高地,水寨,堡垒,城墙中的士兵,都默默的盯着缓缓停下的汉军战舰。
护城河此处宽一百二十丈,战舰浅水区距离安阳滩陆地二十丈,汉军的舰船其实进入了樊城的火力覆盖范围。
“准备!”一元军军官高举手臂。
但是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运河上汉军三艘炮舰七十多门火炮同时开火,与此同时紧随这些炮舰之后的战船,也摇低炮口,纷纷瞄准目标。
朱五才不会毫无准备,让自己的战船靶子一样进入对方的射程。
早在汉军没沿江而上,攻打武昌之前,汉军无处不在的细作,就把襄阳周边的城防画得一清二楚,呈交上来。
第一轮火炮齐射,安阳滩正前方,元军的水寨堡垒,近百门火炮齐射,高大的水寨木门,顷刻打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第二轮火炮齐射,弹幕延伸至汉水边的高地,那里驻扎着在城外野战的元军,其中还有不少骑兵。
第三轮齐射,最后从汉水抵达运河拐角处的炮舰,七十余门火炮宣泄城头。
连绵的爆炸声,如同乌云之中的电闪雷鸣,滔滔不绝。
天地间,无限美好夕阳之下,满是硝烟。地面,墙头,堡垒上一个个带着浓烟的大坑,不幸被击中的士卒,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开炮!”
汉军水师的军官在大声嘶吼。
襄阳再雄伟,也不过是固定的死物,打死物,这些汉军的炮手最有经验。
于此同时,登陆的小船开始奋力的前行,拼命势向岸边。
朱五在大都号上,紧张的握紧拳头。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因为这一战才是大汉和蒙元最直接的攻防战,而且对方是襄阳王的精锐部队,这一仗不好打。
襄阳的蒙元军队,确是精锐。汉军的炮舰,不停的朝城墙上宣泄炮火,但是城墙的守军,没有任何慌乱。
这些元军,在垛口处看着运河上渐渐而来的汉军,露出狰狞的微笑。
“放!”
砰砰砰!
元军开始反击,暗堡中,城墙上三弓炮弩瞬间呼啸而来。
视线中,密密麻麻犹如铺天盖地,直奔运河上那些前进的运兵船。
哐!
大腿粗细的炮弩击中小船,木船顿时木板碎裂翻飞,船上的人栽进运河,不知生死。
紧接着,就见城头上遮天蔽日,犹如蝗虫一般汹涌而来的黑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向运河纸上。
投石机!
元军也有高人,预先设定射击坐标,不是火炮的专利。城墙上的投石机,等待汉军进入射程,就开始发射。
小船不断的被砸翻,整个运河都是元军弓弩和投石机的攻击范围,没有死角。汉军猛烈轰击的瞬息,城头的三弓炮弩也在调整角度。
训练有素的士兵,将绞盘绞到最有力,瞄准运河上汉水边那些汉军的战舰。
砰砰砰!
“五哥小心!”
“汉王小心!”
亲卫和将领的惊呼声中,大都号这样的巨物成了元军第一打击的目标。无数炮弩擦着船边飞过,一只击碎了桅杆,桅杆像是被砍伐的树一样,轰然落在水里。
紧接着船身感到丝丝震颤,数支大腿粗细的炮弩穿进了大都号的船边,即便是汉军的炮舰早就考虑到,会成为巨型弓弩的重点打击目标,船边包裹了厚厚的铁皮,算事这世界上最早的铁甲舰。
但是此刻,依旧收到了损毁。
“三弓炮弩!一千五百内米,无坚不摧!”朱五自嘲的笑笑,“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忽然回头,大吼,“继续发炮,朝弓弩,投石机发射的方向射击,掩护士兵登陆。”
说完,朱五继续望着,战火中的城池。
这场仗没有取巧可言,只能一路推过去。
而且即便是有火炮炸药等物,这场仗也会付出很大的伤亡。因为襄樊得地理位置太过优越,他们的威力巨大的冷兵器,可以覆盖到整个汉水江面和护城河。
哪怕汉军的火炮再多,也是要从水面靠近城池。只要一靠近,他们就借着城池和地理的掩护,用三公炮弩和投石机和对射。
汉军百试不爽的炮舰掩护,步兵登陆,在襄樊二城面前,遇到了最凶狠的抵抗。
今天更的晚一些
因为我在老家,办些家事,所以这两天更新会晚一点。
稍晚一些。
爱你们,哦。
八十三 短暂
天地之间,万箭齐发。
火炮轰鸣之下,城墙的石头炸裂,一个个的垛口被弹丸砸碎,夹杂着人类的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但与此同时,无数的箭枝,投石机发射的石弹落在运河上,汉水中。奋力前行的汉军登陆船,不断被打翻,江面慢慢被血色浸染。
汉军的炮舰也被射中了许多炮弩,桅杆碎裂,有水手战死。这还是自从脱脱之战之后,汉军水师第一次吃亏。打红眼的炮手,光着膀子,在军官的指挥下继续射击。
两军一个在城里,一个在水上,已经是眼对着眼,脸贴着脸。
轰隆!
大都号上巨大的火炮发射,城墙人仰马翻。弹到城墙上的炮弹,在人群之中翻滚,穿过人群,砸碎了两台准备发射的投石机。
紧接着无数炮弹下雨一样落下,城投的弓弩和投石机损失一片。
尽管襄阳王博罗不花把襄阳防守的威力,提升到了极端。但是汉军的火炮,是有代差的武器,破怪力惊人,元军开始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几艘运兵船也在滩头登陆,汉军士兵翻下船,把铁链拴在岸上的大树上,准备架设浮桥。
“杀呀!”
忽然间,数百骑兵自汉水边高处的营寨里杀出,直奔滩头。
“炮口低三,延伸五!”
瞭望塔上,年轻的水师军官在大吼。
战舰甲板上,炮手拼命的调整火炮。
天地间,血与火的交织。
“火器还是不够,回头和老头研究一下,捣鼓两个完全燧发枪和火炮的,全火器兵团出来!”
每一秒都有人死去,但是朱五的心思忽然有些飘远,想到了很远之后。
滩头短兵相接,元军的骑兵在炮火中彪悍的杀出,手中马刀挥舞,带起阵阵血雾。
列队的汉军士卒,用火绳枪,霰弹炮拼死防御。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卒,顺着铁索?在无数炮弩和投石机的打击下,登陆到岸上开始作战。
轰轰轰!
火炮轰鸣,暴露在汉军视线中的投石机,炮弩等物遭到火炮的反击?元军开始哑火。滩头的汉军士卒?开始渐渐占据上风。步兵把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反包围起来。
后面岸上?在炮兵的掩护下?黑压压大队的汉军冲了上来。
元军猛?汉军更猛。
朱五亲眼看见,水军副帅之一的双刀赵普胜,手持双刀在滩头上带领士卒向前。
樊城下面?许多暗堡和木寨组成的抵抗防线,在汉军的冲击下,开始破碎。
赵普胜出身水匪?打仗向来都是身先士卒。
“杀呀!”
前面有木寨挡住了汉军的去路,安阳滩上到处都是陷阱。木寨里的元军用弓箭和床弩阻挡上岸的汉军。
轰!
掌心雷和白磷瓶在木寨的木墙上爆炸?燃烧。霰弹炮加掌心雷?汉军士卒中不断有人在元军的弓箭中倒下?但是更多的人冲了过去。
赵普胜跳过木寨的围墙?一刀砍死一个拉弓的元军。
“兄弟们,推过去,推到城墙下!”
身后,无数的士卒齐声呐喊,“大汉!大汉!”
即便是艰难,但是汉军必胜。
朱五在船头欣慰的笑了。
“杀呀!”
又是震天的杀声,襄阳城的水门大开,无数箭鱼一样的小船从水城里冲出来,直接杀向汉军炮舰。
一条汉水,襄樊再两岸。
汉军集中火力攻打樊城,襄阳的守军自然要出来攻击汉军的后背。
在汉军巨大的炮舰面前,襄阳的小船像是鱼儿和鲸鱼的区别。但是蚂蚁多了咬死大象,元军的小船上装载了火油,硫磺和燃烧的火药,冲向汉军战舰,妄想玉石俱焚。
轰!轰!
此时汉水和运河上汉军的炮舰共有十二艘,除却攻击樊城的炮舰外,尚有六七艘没有包裹铁皮的战舰,作为后队防御。
沉寂已久的火炮迅速发射,炮弹在让汉水沸腾,冲出来的小船一艘艘被掀翻。但是精锐之所以是精锐,不会因为死亡就退去。
汉水狭窄,依然有燃烧的小船,撞击到汉军战舰之上。
“烧了他们的船!”博罗不花襄阳王之尊,一直矗立城头,已身督战。
这时,看到襄阳的水军小船撞击到汉军战船上,情不自禁的大喊。
可是,想象中热焰滔天,却没有出现。
反而是装在汉军大船上的小船,被一个个炸翻。汉军战船短暂的起火之后,迅速被扑灭了,有烧伤严重的慢慢退出战斗序列,汉水远处,自然有新的战舰补充进来。
“朱五,到底有多少船?”城头的博罗不花,眼见襄阳的敢死队死于汉水之上,汉军的战舰只是稍有损伤,失魂落魄的问。
但是,当他刚说完,边上忽然发出惊恐的呼喊。
“朱贼的船,在拽浮桥?”
博罗不花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襄阳和樊城之间,在汉水上架设了一道铁索浮桥。说是浮桥,但其实是铁桥,上面不但能走人,还能通过车马,是两座城池彼此相通救援的要道。
可是此刻,一艘六丈高的汉军大船,缓缓靠近浮桥。汉军大船上的铁钩,挂在了浮桥之上。
然后,汉军大船桅杆风帆变向,慢慢的改变航线。随着汉军大船越来越远,汉江上的浮桥也被拉扯得剧烈了震颤起来。
轰隆!
还没等博罗不花做出决定,身边突然传来爆炸声,投石机碎裂成烂木头,垛口后的三公炮弩被砖石砸碎,掩盖。那些操控的元军士兵,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王爷,滩头的寨子和暗堡都让朱贼的人推了差不多了!”
听了亲兵的禀告,博罗不花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面无表情,“传本王令,坚持到天黑!”
战斗从刚有夕阳打起,到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停止。
大地上,江面上,满是弥漫的硝烟。
战争持续了一个半时辰,雄伟的樊城城墙,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破碎的缺口和散落的守城器械。
运河之上,变成碎木的小船在原地打转,几具汉军得尸体被冲到了岸边。汉江之水,不断的冲刷着身上的血迹。
滩上,熊熊火光,寨子剧烈的燃烧着,元军破碎的尸体,纵横交错。
这就是战争,短短一个时辰,死了很多人。
几个水手,吊在大都号的船身上,艰难的摘除那些射在包裹船身铁皮里的炮弩。
朱五依旧静静看着前方的城池。
今天只是开胃菜,明天会更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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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大家,我在老家,烧百天。
家里人太多,事多。对不住大伙了。
八十四 千里驹,扩廓帖木儿
轰!
砰!
夜空中,突如其来的炮响打破宁静。
燃烧的弹丸直接打在樊城的城墙上,青砖碎裂,墙面顿时出现一个冒烟的大坑。
然而墙头的元军却没紧张的拿起兵器准备备战,他们习惯了。
入夜之后,朱贼的汉军,三不五时打几炮,折腾下他们。
襄阳王博罗不花在城墙上来回巡视,看着墙头被火炮轰塌的地方,还有那些汉军发射过来的弹丸,一声接着一声的长叹。
火炮,大元有,火药,大元也有。
可是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是没有朱五的大炮打得远,威力大,简直是山崩地裂开山裂石。
这样的东西,居然在贼手,而不在朝廷之手!
元廷不是傻子,朱五自从拿下金陵之后,就派了许多探子去金陵。回来描述朱五的工匠坊跟画本里的阎罗殿似的,大烟囱天天冒黑烟,大管子里天天有腥臭的黑水排出来。
只能看到这些,多的就看不到了,有的探子立功心切,想去工匠坊里查看,可只要被巡逻的朱贼士卒看见,直接就是一刀砍了,一个字都不多说。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一点,朱五的炮都是一个姓席的道士给造出来的,那人精通各种杂学,朱贼手下那些古怪的,杀人于无形有伤人德的玩意,都是他弄出来的。
“王爷小心!”
走着走着,脚底下一个炮弹砸出来的坑,差点把博罗不花绊倒。
“朝中都是傻子!”博罗不花叹气,“既然能派探子过去,为何不派些死士,把那道人给宰了!”
想了想,博罗不花继续在城墙上巡视,见许多士卒在秋风中蜷缩着,不由皱眉。
樊城靠着汉水,夏日比别的地方凉快,但是秋天比别的地方更冷。
“去想想办法,找些铺盖的东西过来,让儿郎们暖和的睡!再去让人多烧些热水,热汤,酒也准备一些。一场秋雨一场寒,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江边的湿冷!”
博罗不花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城墙上没睡着的士卒?都面露感动的目光。
士卒们其实也是百姓,他们并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在乎谁对他们好。
走着?走着,博罗不花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汉人打扮的蒙古少年?正在坐在篝火的边上,细心的听边上士兵讲着下午,朱五如何攻城?官军如何防守。
“朱贼的大炮厉害?打在城墙上,砖石乱飞。半米宽的垛口看到没有?一炮就掀了。多少兄弟连人都见不到,就被乱石砸死了!”
“还有守城的器械,都是被火炮打坏的。咱们的三弓炮弩,虽是一砸就完了!”
两个士卒在少年的身边?比比划划的说着。
这少年身上衣着华贵?还有襄阳王的亲兵陪着?士卒们既然不敢怠慢。
“要是城墙上这些守城的器械,都被朱贼的大炮毁了,这城就不好守了!”少年手里拿着一个铁疙瘩?就是汉军的炮弹,摆弄着说道,“给咱们的床弩搭个棚子不行吗?”
“我地小爷,啥棚子能挡住朱贼的火炮,这砖石的城墙都挡不住!”一个元军士卒笑道。
“那不一定!”蒙古少年有些执拗,手里的铁嘎达用力往地上一砸,铛地一声,“你们看,这铁弹子砸在石头上威力大,但是他要砸在松软的泥土上呢?”
说着,少年想了想,走到一个沙包边上,城墙上很多沙包,都是用来加固城墙的。然后用力的把手里的铁疙瘩,仍在沙包上,发出一声闷响,没有像砸在石头上那样,反弹。
“咱们可以堆沙包!”少年正色道,“在城墙用沙包把这些床弩等围起来,只要不是直接被朱贼的火炮打中,就还能使!”
虽然他说的不是十分清楚,但士卒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打仗都打精了的人,他一说完,就低头开始想。
“扩廓帖木儿!”襄阳王笑着用蒙语喊了一句。
蒙古少年见到襄阳王,礼貌的一笑,鞠躬道,“王爷!”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城墙上干什么?”襄阳王博罗不花像是个长辈一般,亲切的说道,“回去吧,小心着凉!”
“俺身子壮呢!”少年说的汉语,带着明显的北地口音。
“那就陪我一块走走!”襄阳王脱下身上的皮大氅,给扩廓帖木儿披上,“别看这里没有你们北方冷,可是这边的风厉害。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觉得自己身体好,什么都不怕,现在一到换季,手脚疼得不行!”
“俺来之前舅舅也说过,南方的风冷,让俺别凉着!”
“现在才哪到哪,到了冬天你再看,湿冷湿冷的!”博罗不花看向扩廓帖木儿的脸上,带着些宠溺,“我最怕冬天,没一个暖和的地方!”说着,襄阳王的是声音变得有些惆怅,“但这也是个很美的地方,特别美!”
扩廓帖木儿沉思下,犹豫着,“王爷,你说这樊城守得住吗?”
博罗不花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鞠躬尽瘁有死而已!”
“要是守不住,为什么要死,留着有用之身不好吗?”扩廓帖木儿想了想,“俺从小读汉人的书,汉人的老师讲过,春秋时越国的君主,卧薪尝胆~~~~”
看着少年出口成章,博罗不花脸上的笑容更盛。
蒙古贵胄,肯读书的不多。喜欢读汉书,学习汉人学问的人,更没几个。
这少年的父亲以前就是大元朝中,难得的文武双全,熟读汉书的人才。到了这孩子这里,家里从小就聘请名师教导,小小年纪品学兼优。上马是合格的战士,读书比汉人儒生还厉害。以前脱脱还活着的时候,见到这个孩子都要夸赞一句,大元的千里驹。
这孩子家世显赫,大元太尉赛因赤答忽之子,他的母亲是梁王的女儿,舅舅是汝宁府达鲁花赤,领十几万兵马在河南作战的察罕帖木儿。
同时这个叫扩廓帖木儿的少年,还是襄阳王博罗不花亲手选定的乘龙快婿。蒙古人不像汉人那么多规矩,婚前随便见面。这次扩廓帖木儿来襄阳,就是给未来的妻子,博罗不花的郡主,送生辰的礼物。
只是没想到,这一来就走不了,被朱五的大军围住了。
“俺以为,如果真的守不住,不如保存士卒,缓缓后撤,再做打算!”扩廓帖木儿边走边说道,“手里有兵有人,才有胜利的希望。如果全拼完了,哪有东山再起得机会?”
“我家的扩廓帖木儿快长大吧!”博罗不花笑道,“等以后,你领兵作战,平定大元的叛乱!”
“如果我领兵作战,我一定击中所有的力量!”扩廓帖木儿脸上带着坚毅,“朱五,刘福通,徐寿辉,朱重八,方国珍等等。这些人为什么要分兵去打?打不过削弱的是我们自己的力量!”
“怎么打?”博罗不花笑问。
“如果我做将军,结合全部的力量,打垮刘福通,然后调辽东高丽兵马两面夹击朱重八。破了朱重八之后,拿下徐州,淮安,绕开其他城池,直接攻打金陵!”
千里驹,这孩子真是蒙古的千里驹。
博罗不花心里赞叹,可是面上却笑不出来。
再千里驹又如何,这大元如此破败,还能等到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吗?
正想着,边上匆忙走过来一个亲兵。
博罗不花紧张起来,“何事?”
“王爷,朱贼那边派了一个人过来!”
八十五 王保保和蓝玉
朱五的使者被带到博罗不花的面前。
也是一位少年,比扩廓帖木儿大不了两岁。
但是有些奇怪,和扩廓帖木儿相比,这汉人的少年更加桀骜,脸上眼神中都带着野狼一样的光。他,更像是个蒙古少年。
细心的博罗不花注意到,这少年的手上全是刀枪摩擦出来的老茧,再加上这少年毫无惧的眼神,可以肯定。他,没少杀人。
听说朱贼的麾下,都是年轻的后生居多,没想到连派来的使者也是年轻人。不知是朱五少年气盛,还是他真的没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蓝玉见过襄阳王!”
蓝玉毕恭毕敬的行礼,心里砰砰的跳。
他虽然胆大包天,但此刻也难免有些紧张。这可是敌营里,对面可是蒙元的世袭王爷。使者这样的活,本来用不着他。可是一路而来,攻城拔寨用不上他这个带骑兵的,心里早就憋屈的不行了。
听朱五要选一个人来见蒙元王爷,他想都没多想,就把这活扛下了。不过,现在深处敌营,周围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忐忑。
但是蓝玉就是蓝玉,来他妈都来了,怕个鸟!当下挺直了摇杆,恶狠狠的回敬那些目光。
“朱五让你来见本王?他要干什么?”博罗不花笑道,“是要向本王投降?”
周围一阵哄笑。
蓝玉却不懂有啥可笑的,心想你老东西是不是糊涂了,俺五哥给你投降?
“汉王让俺给王爷带话!”蓝玉正色道。
博罗不花也不笑了,“请将!”
“俺家汉王说,请您投降!”蓝玉骄傲的抬头,环视一周,“俺家汉王还说,樊城守不住,襄阳也守不住。听说襄阳王是是个爱惜百姓的好王爷,与其让襄阳古城,饱受战火,百姓流离。不如开城投降,汉王绝不伤害元军一人。”
“如果襄阳王愿意继续呆在楚地,随意就是。如果不愿意,汉军礼送出境。您的身家财产,汉军绝不动分毫!”说完,挑衅的看了博罗不花一眼。
“大胆!”
“找死!”
“口出狂言!”
蓝玉话音刚落,唰唰唰,周围全是抽刀的声音。
夜风中,冰冷的刀锋一片惨白。
几把刀同时架在蓝玉的脖子上,蓝玉顿时有些脚软,后背冷汗连连。但是瞬间之后,蓝玉握紧双拳,冷笑看着众人。
“仗着人多?有种一个个来?小爷好好陪你们练练!”
博罗不花摆摆手?亲兵们的刀撤下去?“你?不怕本王是杀了你?”
“俺家汉王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蓝玉笑道?“王爷深明大义?怎么会为难俺一个后生小子!”
“他说对了?本王不会杀你!”博罗不花笑道,“但是你这小子?太过桀骜?本王不杀你,也要给你点教训!”说着?用蒙语对身边喊道?“扩廓帖木儿!”
教训?说啥鸟语?蓝玉正全神戒备紧张着。
只见博罗不花身边一个抿着嘴的少年忽然对自己伸出手,蓝玉侧身挥拳。
可是挥出的拳头却一空,自己的腰却被人抱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小腿被人勾了一下。
“不好!俺日你大爷!”
蓝玉如何不知?这是被人用摔跤的手法绊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只见,倔强桀骜的蓝玉直接反手扯住了对方的头发。
要摔老子!老子死也拉着你!
“哎呀!”扩廓帖木儿痛得叫出声。
于此同时扑通一声,蓝玉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耳朵里嗡嗡的,眼睛里都是金星,感觉骨头都断了。
可是手还死死的抓着扩廓帖木儿的头发。
“你松开俺!”扩廓帖木儿被抓着头发,恼怒地说道。
“咳咳!”蓝玉躺在地上,“俺操你大爷!”
“招家伙!”扩廓帖木儿大怒,抓着蓝玉的脖子,不顾头上的疼痛,直接一个过肩摔。
扑通!
蓝玉五脏六腑翻涌着,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抓人家头发的手也松开了,只是指缝中满是黑色的头发。
“你他娘的偷袭俺!”蓝玉站起来咬牙骂道。
扩廓帖木儿揉着脑袋,不住倒吸冷气,“你咋薅头发?”
博罗不花心疼的看了一眼扩廓帖木儿的头发,冷笑道,“朱五打仗只能靠火炮取巧,手下的人打架也用这种无赖的招数!”
蓝玉大怒,但随即马上笑了。
连连冷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打不过就说人家取巧!王爷真是会说话!还说俺是无赖招数,不如这样。王爷你开城选五千人出来,俺带五千人,面对面的厮杀,看谁笑到最后!”
说着,冷笑之中脸上满是骄傲,“俺都不用五千人,俺只带五百骑兵,就能踩死你的五千兵,信不信?”
“你们汉人,骑兵不行!”扩廓帖木儿整理下头发,冷笑道。
“是吗?”蓝玉慢慢走近,“记住老子这张脸,总有一天,老子让你见识见识,我大汉的骑兵!”
“你以为你是是霍去病?”扩廓帖木儿冷笑。
“老子叫蓝玉!”蓝玉头颅高昂。
然后,两个少年的目光对视。
像是两只狼。
这一刻,他们不会想到,在未来某一天,他们的目光会再次这样的对视。
“王爷,话俺已经带到了!”蓝玉拍打身上的灰尘,正色说道,“俺家汉王说了,襄阳王在襄阳一带颇有贤名,爱惜士卒百姓。打仗,死的就是士卒和百姓,俺们的汉军,您是拦不住的。汉王让您好好想想,是让血把汉水都染变色了,还是少死些人!”
博罗不花沉思一会儿,看着蓝玉,“后生可畏!能说出这番话,朱五就不简单。要不是他是个贼,本王还真想见见他!”说着,笑了下,“回去告诉朱五,本王绝不会开城,他朱五有种便来!”
蓝玉也不废话,抱拳,“俺记下了,告辞!”
“等等!”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说话的是那个摔他的蒙古少年。
“你叫蓝玉?俺记住了!”扩廓帖木儿笑了笑,“你最好多活几年,俺带着骑兵会会你!”
“好呀!”蓝玉傲然道,“就怕你不是对手,你叫啥名?”
“扩廓帖木儿!”
“什么鸟名,那么**长!”
扩廓帖木儿脸色铁青,“俺还有个汉名,王保保!”
“你也多活几年,等俺带着骑兵来去找你!”
蓝玉抱拳。
王保保回礼。
目送蓝玉的身影消失,王保保回头,看看自己未来的岳父,“王爷,朱贼的人,真是骄狂!”
博罗不花却似乎没听见,看着远处,忽然问道,“扩廓帖木儿,你刚才问我樊城能守住吗?”
王保保点头。
“我说尽人事,听天命!”
王保保继续点头。
“你说让我撤,保住手里的兵马!”
王保保依旧点头。
博罗不花回头,淡淡的说道,“我手里得兵马不是用来保全自己的名声地位,而是用来保全咱们大元。这大元是咱们的祖先打下来的,现在它烂了,咱们这些做后辈的,有责任把它修补好!”
说着,博罗不花转身,慢慢远走,“如果修不好,那就战死!只有战死,才能不堕了祖先的威名!扩廓帖木儿,明天我派人送你出城。你带着我女儿,你未来的妻子一起走!”
脚步停住,博罗不花再次回头,笑道,“如果你有当将军的那天,记得在我的坟前,洒一杯热酒!”
瞬间,王保保懂了。
襄阳王以死明志。
~~~~
明天做飞机从老家回广州,更新晚一点,谢谢大家。
八十六 水淹七军的典故
“以死明志?”
“为国捐躯?”
“身死社稷?”
朱五懂了,也笑了。
清晨的风从汉水江面,缓缓吹过。大都号桅杆上,火红的汉王大旗,迎风作响。
天地间静悄悄的,刚用过早饭的汉军将士,正在用炙热,渴望的目光,望着大都号船头的那个身影。
朱五的大汉,就是初升的太阳,充满朝气。而那,要人去做忠臣孝子的大元,却已是日薄西山。
“诸君!”
朱五身后,众汉军武将无声肃立,见汉王转头,齐齐抱拳行礼。
甲班上轰地一声,众人的铁甲在举手投足之间,铁血轰鸣。
看着麾下的虎狼,朱五微微一笑,“襄阳王,拒绝投降!”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众人笑声中,朱五的笑容慢慢收敛,“既然他想这样,那就成全他!攻城!”
“诺!”
铁甲轰鸣再起,甲板上一位位将领,昂首挺胸走向自己的部队。
哔哔哔哔………嘹亮的唢呐。
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
“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朱五注视前方,“樊城好破,襄阳难攻。天下第一城,要耗费多少功夫?
这时候襄阳求援的书信到哪了?南阳的察罕帖木儿会不会来救?如果察罕来了,那么按照事先的约定,刘福通是不是也该动了?”
想到此处,现在船头的朱五有些急躁,“老刘阿,老刘!这是咱俩第一次合作办事,你别给我掉链子,不然别说火炮粮食,老子毛都不卖你一根!”
………
“撑不了多久!”
博罗不花现在樊城城头,视线中无数汉军在安阳滩上列阵,流水一般的车马军械,不断送过城河。
樊城和襄阳,都是一面挨着汉水,三面是护城河。此刻挨着汉水的城墙外,汉军战舰的炮火正在缓缓瞄准。
“朱贼好算计,好手段!”博罗不花心道,“先打樊城?引襄阳水军出来?消灭。然后拽倒浮桥,让襄樊二城,变成孤立无缘的独城!”
襄樊一共七万五千兵,樊城三万五,其中一万在城外汉水边高地上驻扎,守城两万。
现在看来朱五是要各个击破?号称二十万的汉军?狮子搏兔杀过来?樊城真的守不住。
城下潮水一样的汉军?让城头在樊城的元廷文武大惊失色?面如死灰。
昨日汉军的火炮开山裂地?无坚不摧。但那只是外物,哪怕你火炮再厉害?也终归要靠人爬上城墙。
但是现在?黑压压潮水一样的汉军?也太多了,多得让人心悸,让人心慌。
……
“王爷,您千金之躯………”汉臣贺东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哪有什么千金之躯?”博罗不花苦笑道,“不过是大元一马前卒而已。早走我就早就走了!”说着,脸上笑了笑,“不过,诸君也不必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襄樊有难,南阳必定来救,我们只需坚守些时日,察罕帖木儿的兵马一到,襄阳无忧!”
闻言,众人都笑了,
只是笑容苦涩,真的回来吗?如果真的回来,为何又送走了你的女婿,察罕的外甥?
轰!砰!
汉江上,一声炮响。硝烟之中,战争再次开始。
“杀!”
樊城外,仅有的适合从陆地攻击城头的安阳滩上,汉军分成两队。
一队万人方阵,攻击城墙,并且保持后续步卒补充通道畅通方向的,是汉军元老郑遇春。
另一边,攻击樊城边,汉水高地元军大营的是汉军水军副帅,悍将双刀赵普胜。
樊城可以稍后再打,但是汉水高地必须占领。
杀!
天地间喊杀声震天,箭雨蝗雨,炮如流星。攻守两方,皆有伤亡。
朱五的目光一直望在,樊城外唯一的汉水高地上,那里不但是周围唯一的至高点,而且还有一段出名的典故。
“罗贯中!”朱五轻声说道。
“臣………臣在!”
正全神贯注记录战场,被天地间数万水陆大军,协同作战震撼得不能自己的罗贯中,回答的有些磕磕巴巴。
“到底是个文人!被吓住了!”
朱五轻笑,目光所望之处,全是汉军的旗帜,漫山遍野。喊杀声中,无数健儿争先恐后。
水面战舰,犹如巨龙咆哮。
战鼓如雷,跑声吼。
长缨在手,壮士热血流。
君可见,战阵之上,谁敢回首!
罗贯中走到朱五身边,眼神仍旧放在战场上,似乎想把每个画面都刻在脑子里。
“我问你个事!”
罗贯中赶紧正色回道,“主公请问!”
“那边!”朱五遥指樊城边,硝烟弥漫的高地,大声问道,“那里可是当年,关二爷筑堤,水淹七军的地方?”
“阿?”罗贯中顿时目瞪口呆,随后冷汗连连,支支吾吾地说道,“臣………臣实在不知,那是什么典故?”
“你不知道?”朱五比他还吃惊,想到已经酝酿了许久,对方居然不知道,气急败坏地,“关二爷水淹七军,你他娘的居然不知道?”
完了!汉王骂娘了!
罗贯中无辜道,“臣,真是不知道。其实臣,不太精通三国故事!”
“不精通就赶紧学!”朱五又看向战场,“你不会三国怎么行!”
罗贯中不知朱五说的何意,只是觉得汉王殿下真如传闻中一般。
看似,礼贤下士,温文尔雅,脾性温和。实则,最是难以捉摸,难伺候到了极点。
“杀!”
汉水高地上,双方的厮杀已经白热化。
既然是樊城外唯一的至高点,元军苦心经营,防备严密。
汉军步卒火炮,从低到高轰击目标效果不是很好,通往高地的路上,又到处都是壕沟围栏。
元军也聪明,在壕沟中,围栏之后对前进的汉军士卒放箭,放过两轮之后就跑,躲避火炮攻击。几轮箭雨下来,高地下面百十具汉军的尸体。
可这也挡不住汉军,当先冲锋的重甲步兵被射得刺猬似的退下来,赵普胜命令炮兵继续轰击。然后传令工兵,架设投石机。
汉军有工匠坊,所有的器械都是事先做好零件,标号拆分,战场组装。
双方互射一会之后,高地下铁架子为主体的投石机架好。
“给老子轰他们!”赵普胜喊道。
呼!呼!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汉军的投石机有所改进,以投掷为主。
而汉军的投掷物,杀伤远超普通炮弹。
席老头曾说,他是个魔鬼,他会遭报应,不是没有道理。
砰砰!
无数坛坛罐罐在元军高地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蹲在壕沟鹿角围栏之后的元军,有些不明所以。朱贼投掷过来的,啥玩意?
就在此刻,一个燃烧的火球,突然从天而降。
元军恐惧的目光中,高地前沿顿时变成,一片冒着绿色浓烟火海。
大火借着风势,呼啦一下开始吞噬火中的一切。
“阿!救俺!”
“帮老子灭火!”
“水!水!”
歇斯底里的喊叫中,被大火点燃的元军,哭嚎着在地上打滚。可是这火却有些邪门,仿佛越拍打越大。
高地上元军惨绝人寰的叫声中,有人绝望的大喊。
“鬼火!朱贼有鬼火!”
高地下,赵普胜挥舞双刀,兴奋的大叫,“烧,给老子烧出一条通道来!”
轰!砰!
天地间到处都是毁灭,死亡的声音,硝烟顺着风开始弥漫。
渐渐的,汉水高地的硝烟散去。那些哭嚎,似乎也随着风远去。
双刀赵普胜振臂高呼,“汉军!前进!”
“杀呀!”
身材魁梧,铁罐头一样的汉军重甲武士带头,冲向汉水高地。
他们身后,一队队汉军步卒随时待命,作为第二第三梯队。
“上去,上去!”赵普胜挥刀,可是就在此时,他得耳朵忽然动了动,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地上还未散去的烟雾。
腾腾腾!
那是,马蹄的声音。
“躲开,骑兵!”
“杀贼!”
赵普胜的吼声中,汉水高地上,一队骑兵忽然从山上杀了下来。
“坏了!他们居然还藏着骑兵!”
八十七 我枪多
大都号上,朱五的视线中都是烟雾,看不清楚远处的战况。
“来人!”
朱五伸手,边上自有亲兵递上马鞭,“备马!去前边看看!”说着,看了下罗贯中,“你不用跟着去了,别让人踩死!”
…………
“躲开!骑兵!”
赵普胜的喊声中,冲上高地的汉军,无处可躲。
昨日登陆,高地的这处元营中冲出数百骑兵,给滩头的汉军带来不少麻烦。
原以为灭了那些,高地上已经没有骑兵了,哪知原来对方一直藏着,仗打到这个地步才放出来。
真能忍!
腾!腾!腾!
马蹄踩踏大地,漂浮的硝烟似乎都在颤抖,骑兵从高处冲击下来,雷霆万钧,如同翻涌的海浪,排山倒海。
砰砰!
冲击的战马犹如流星,转瞬即到。来不及退开的汉军士卒,被疾驰的战马撞飞。
元军骑兵手里的长枪,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重甲士卒身上的铁罐头。
汉军的前阵,突然从高地杀下来的骑兵,直接搅乱了汉军的阵型。
然而这才是第一队,在这些骑兵之后,更有许多骑兵冲了下来,还没从刚才冲击中醒悟的汉军,直接被元军的骑兵砸穿。
整个汉水高地下,汉军的前阵直接被两股骑兵直接冲乱了。骑兵冲到哪里,哪里就是巨大的缺口。
“整队!”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叫。
汉军的强大,在这一刻得到体现。突如其来的冲击下,乱而不散,各自结成小队,攻击骑兵。
穿过前面的骑兵,在步兵的中间队列,遇到猛烈的反击。一些战马失去速度的骑兵,被汉军拉下战马,剁成肉泥。
不过,元军骑兵指挥官的指挥能力极高,两股骑兵在汉军步卒中混成一股,在汉军以为他们要跑的时候,二次加速,冲向汉军的后阵。
目标,汉军投掷燃烧物的,投石机。
这时,趁着进攻的汉军慌乱?汉水高地剩下的元军,一股脑狰狞的杀下来?和下面的汉军肉搏厮杀在一起。
“是赤术!”
城墙上,襄阳王看着远处,汉水高地冲下来的骑兵,还有骑兵之中?那面飘扬的白狼骑,热泪盈眶。
那里统领兵马的?是他最爱的长子。眼看长子统领的骑兵?在朱五的大军中?左冲右撞?渐渐的声势越来越小?博罗不花心急如焚。
“五哥?是白狼旗!”
蓝玉在朱五边上?兴奋的大叫。
襄阳王博罗不花麾下,最出名的军队?就是他的长子赤术统领的这只骑兵。
和轻骑兵不同,这只骑兵是披甲的铁甲骑兵。听说在河南?这只白狼骑兵,一个冲锋就冲垮了刘福通的两万人。
这等强兵被蓝玉见到?怎能不兴奋。
“小二,咬上去!”
朱五冷声道?战场上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这些白狼骑突然从汉水高地冲下来,并且穿透了进攻高地的汉军方阵,如果不是在高地和城池之间,安排了骑兵。
那么冲下来的骑兵,直接拐个弯就能冲击攻击樊城的郑遇春部,还可以袭击炮阵。
“赵普胜大意了!”
朱五心道,倘若对方不只有千把人,而有上万人,后果不堪设想。
“骄兵败将!”朱五心里暗骂
但这就是战争,没有能想到一切。
“跟上俺!”蓝玉疯狂的踢打战马,一马当先,“大汉骠骑,杀呀!”
前面的白狼骑,在蓝玉冲起来的时候,还真的像是一群狼。
残余的骑兵聚集在一起,然后稍稍分开,冷冰冰的看着敌人,喘一口气积蓄力量。
蓝玉的骑兵越来越近,白狼骑的战马兴奋的嘶鸣。
忽然,最前面的白狼战旗在骑士的手里,向前挥舞。那些喘了口气的狼,嚎叫着冲向蓝玉。
汉军铁甲在前,轻甲在后,靠近白狼骑之前,前面的骑士就放下了骑枪。
白狼骑看似没有章法,却是捕食的群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和方向。
远处的厮杀都停止了,静静的注视着即将办法的碰撞。
“杀呀!”汉军骑兵怒吼,蓝玉踩着马蹬,在马上直立身体,挥舞手中长刀,“大汉骠骑!大汉!”
“杀!”白狼骑也在嘶吼,赤术的马刺狠狠踢进爱马的小腹,“杀贼呀!”
轰隆!
大地上,两道洪流毫无花哨的撞击在一起。
骑枪,碎裂。
马上的骑士变成断线风筝。
战马,悲鸣。
剧烈的撞击,让战马骨断筋折。
马刀,血光。
人头和鲜血,在空气中肆意的喷涌,飞翔。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旁人看不清。两支骑兵相互凿穿,许多战马上都只剩下空空的马鞍。
“再来!”蓝玉满脸鲜血,叫着调转马头,但是接下来,他却见鬼一样。
“中计了!”
那些残存的白狼骑依旧拼命的策动战马,冲向前方。
那里,是汉王的大旗。
“赤术,冲呀!”
城墙上襄阳王博罗不花,带着身边的亲族,跟着赤术冲锋方向,疯狂的跑,疯狂的叫。
“赤术,冲呀!”
“冲过去!”
“砍倒朱五的大旗!”
………
“阿贝!阿贝!再快点,再快点!”
赤术呼喊战马的名字,胯下的战马小腹上血肉模糊,鼻孔中喷出透支的白雾。
但是,它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眼睛里豆子大的泪珠滚了下来,拼命的甩着马蹄。
“阿贝!”
赤术也是双眼含泪,前面就是朱五的大旗,一股热血冲到头顶。
“再见,额吉!”
“再见,妻儿!”
“杀呀!”赤术的大吼,“长生天在上!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苍狼的后代,杀呀!”
他的目标朱五,从始至终动都没动。
就那么静静的骑在马上,轻蔑的看着前面疾驰而来的白狼骑。
远处船上的罗贯中,紧张的浑身全是冷汗。
“列队!”
就在此刻,朱五的亲卫军,忽然动了。
跟着朱五到岸上只有一千八百个步兵,但是这些人都是职业火器兵。
军官们的嘶吼中,朱五的亲卫中军突然犹如会魔法一样,摆成了巨大的方形空心方阵。
“他们要干什么?”
赤术不解,也没时间去想。
阳光下,马刀带光。但是火枪上的刺刀,刀光更亮。
“放!”
砰!砰砰砰!
军官的指挥刀落下。白色的烟雾,瞬间绽放,无数弹丸从火枪中呼啸而出。
天地间密集而清脆的砰砰声起,这声音是如此的让人心悸,以至于似乎耳朵里听不到声音,画面变慢!
“杀!”
冲锋的战马,嚎叫的骑兵。
冲着冲着,赤术感觉手上一麻,自己的马刀突然断裂。
再然后,身边的同伴断线一样的摔落。
接着,自己的战马前蹄一软,他整个人摔了下来。
“放!”
“自由射击!”
每一声枪响,都带走一些人命。
侥幸逃脱的战马,畏惧如林的刺刀,即便是他们不要命的冲过来,也是强弩之末。
“杀!”
火枪兵挺着刺刀,向前刺杀。
朱五的空心阵前,短暂的慌乱之后,残存的三百多白狼骑,就在朱五几米外得地方,丧失殆尽。
“儿子!”博罗不花心如刀割,“儿子!”
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哭声,赤术挣扎着站起来,拿着半截的马刀,吼叫。
“我是赤术,我不服………给我匹马,开呀!给我马!”赤术疯狂的大汉,“只会远远发炮,算什么好汉!”
“给你娘了个腿儿!”
蓝玉的战马擦身而过,马刀划过他的喉咙。
朱五看向樊城那边城墙。
你们的马,没我的枪多!
八十八 工兵
“你们的时代终将过去!”
“我地时代即将来临!”
“席老头说他是魔鬼,我又何尝不是?”
“我让战争变得更加简单,杀人更加直接,屠杀更加无可避免!”
朱五遥望樊城的城头,摆摆手。
汉王亲卫统领花云,不声不响的出现。
“传令,破樊城后,活捉襄阳王博罗不花,”
“诺!”
勇猛的白狼骑在汉王大旗下覆没,骑兵拎着赤术和一众白狼骑兵的头颅,在战场上夸耀武功。
汉军三军振奋,尤其是汉水高地那一边。
被白狼骑和高地上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双刀赵普胜勃然大怒。他自从归顺朱五以来,都是追着别人打,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待汉军重新准备完毕,赵普身性起,直接脱了上身的铠甲,左手持盾,右手携刀。
“小地们,跟着俺杀上去!”
他身后,同样数百露着精壮身躯的汉子,震天一般的吼叫。
随后,这些彪悍的汉子一马当先,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很快和高地上地残敌,杀在一起。
赵普胜勇猛精进,手中长刀无一合之将,身上头上满是敌人地鲜血。
主将如此勇猛,士卒必然也是舍生忘死,汉水高地上的元军营地前几道防线,马上就崩了。
这是实打实的生死相搏,容不得任何的花哨,也容不得任何取巧。
朱五身边的亲卫们看得热血沸腾,恨不能抽出刀子一块去砍人。
但朱五却摇摇头,勇猛是好事,可是鲁莽却不行。汉军发展到今天,作为一军的主帅,不应该如此草率。
汉水高地的元军营地,被彻底占领,樊城前面最后一道屏障没有了。
同时汉军对于樊城的攻击,也加大了力量。火炮,投石机,将城墙上敢于露头的人全部扫平。
樊城外面的土地,大部分是河滩,不适合铺设轨道,架设巨大的攻城楼。
远程武器的掩护下,汉军的工兵推进到城墙下,躲在防护车中,疯狂的挖掘城墙。
城上的人也同样疯狂的反击?时刻都有防护车破碎,工兵倒下。
远程掩护不可能特别精准?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误伤,炮弹落在自己人堆里?投石机就更不用说。
可是人命不值钱?工兵的核心是那些军事化管理的工匠,这些挖墙的工兵,大多数是俘虏的降兵。
去了活下来才能成为真正的汉军,不去就是死人。
由此可见,朱五的心其实非常狠。汉军中最残忍的当属常遇春?但那厮只是爱杀人,大军所过之处?敢于抵抗的元军?全部杀死。
而朱五则是先用?让他们死于别人的刀下。
“工兵作业的方向,正对着汉水高地.....”
工兵两位统领石老三和张鼻子?跪在朱五的战马前?汇报工兵作业的具体步骤和方向。
这两个人以前,一个是盗墓的,一个是挖水井的。
朱五痛恨盗墓?大汉境内盗墓者一旦被抓?夷三族?石老三盗掘晋朝古墓,本该被杀,但是席老头救了他。
物尽其用,盗墓也是门高深的学问。挖水井的善于勘探土层,再加上矿工为骨干,这两人带着工兵土木作业,简直就是绝配。
“挖完城墙之后,汉水高地的蓄水坝也要尽快弄起来!”朱五刚开口,眼神忽然凝固住。
“杀呀!”
樊城的城门突然洞开,里面一队军马杀了出来,直奔墙底的工兵们。
朱五的汉军善于攻城,炸塌城墙已经不是秘密,当初他就是挖地道炸了城墙,才进的南京。
襄阳王早防着这一手,这些元军的敢死队,不理会城外的汉军,也不理会火炮的轰击,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工兵。
朱五冷笑一声,“杀工兵有什么用,杀了再派人挖就是了,你有多少敢死队?”
这就是理念的差距,如何挖掘如何爆破,靠的是精准的计算,普通工兵只不过是人肉工具而已。
再说,也杀不到,汉军早就防备着呢。
这时作为主攻城墙的步兵队伍,已经挡在了元军敢死队的前面。
郑遇春打的就比赵普胜稳当得多,也阴险得多。
砰砰砰!
火绳枪射击两轮,元军敢死队割麦子一样倒下。然后火枪兵快速的跑向后阵。
待元军敢死队冲过来,还有汉军那两个人就能扛着跑的小霰弹炮。
铁砂,琉璃渣子,直接把最前面的元军打成了蜂窝煤。
最后面,随着唢呐尖锐的声响,排列着密集队形的长枪手,机械的刺杀。
汉军,元军随时都有人倒下。只不过汉军是刺猬一样缓缓向前,受伤的士卒被同袍拉扯到一边。
而倒下的元军,只能无助的看着,汉军长枪手身后的刀斧手,狰狞的剁了他们。
没一会儿,这些敢死队就被几路合围的汉军,杀了个干干净净。
城头上,襄阳王博罗不花双眼欲裂,心中一片悲凉。
望了望,汉水对面的襄阳城,心中更是绝望。朱五把两座城池分割开,襄阳在汉军的监视下,根本不敢出来,也出不来。
“诸位!”博罗不花的声音有些沙哑,“朱贼凶恶,百年未有之大贼,樊城危在旦夕。但,诸位不可心灰意冷,朝廷援军定然已在路上。”
说着,一挥手,襄阳王亲兵们抬着无数大箱子走上城墙。
哐哐,当着士兵们的面,一口口箱子被打开,城堆的金银珠宝被倒了出来,粗暴的散落的城墙上,发出悦耳的金玉之声。
“这是襄阳王府百年的积蓄!今天本王分与守城的儿郎们!”
财帛动人心,在城外火炮和投石机的轰鸣下,城头的元军呼吸有些粗重。
但谁也有些人,目光中却一片清明,城要是破了,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有命拿,有命花吗?
襄阳王一手宝刀,一手黄金,“儿郎们,只要守住城池,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说着,长刀向天,“本王也和你们一同奋战,就在这城墙上,寸步不退!要死,本王陪着你们!”
这话,胜过真金白银。
元军的士卒看向襄阳王的目光热烈,帅为兵之胆,士气渐渐高涨。
但是就在此刻,一个元军士卒突然指着城下,“有人!”
霎那间,炮声停了,喊杀声也停了,天地一片静谧。
一匹战马缓缓而来,马上一个骑士,拿着铁皮喇叭在城下,放声大喊。
“城内元军听着,俺家汉王有令,蒙元无道,上天将以汉代元。”
“降者免死,家人财产汉军不动分毫。抵抗者,人头落地!”
博罗不花听着城墙下,汉军道骑兵在嚣张得大喊,冷笑起来。
这不是招降,而是在故意打击元军的军心。
“拿来!”
博罗不花伸手,边上递过来一张硬弓。
城头上,襄阳王弯弓搭箭,瞄准马上的骑兵。
“汉王有令,若有活抓襄阳王博罗不花出首者,赏大汉万户!黄金千两!”
“去!”
博罗不花大喝一声,箭流星。
然而那马上骑士似乎早有防备,射箭的刹那,纵马疾驰,堪堪避过这一箭。
“可惜!”博罗不花冷笑,“如意本王年轻十岁,他必死!”
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过去的就是过去时,早晚会被淘汰。
轰隆!
天地间忽然天塌地陷,万物震颤,城墙上几个士卒措不及防震倒在地。
博罗不花魁梧的身子,在剧烈的震颤中踉跄起来。
“墙,塌啦!”
八十九 伪王
樊城坚固的城墙,像蟒蛇一样剧烈的扭动起来。
爆炸的浓烟包裹了天地,待浓烟散去,城墙已成一堆瓦砾。
天地间,一片沉寂。
只有星星点点的砖石坠落之声。
“老头研究这炸药,威力越来越大!”朱五捂着口鼻,眯着眼睛,防止灰尘。
又过了片刻,尘埃落地视线清晰。视线中的樊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就像人少了几颗门牙。
“准备吧!”
朱五轻声下令。
汉军攻城已经有了成熟的步骤,看似简单的推进,其实是经过千百次的训练和模拟推演而来。
汉军士卒训练,军官则是三日一训。专门传授军官如何应对城池的攻防,炮兵如何配合,步兵如何推进,掌心雷的使用,霰弹的配置等等。
那些军官大部分都不识字,但死记硬背也必须记住。尽管不免有些教条,不够灵活,但已经领先这个时代。
“兄弟们!”
郑遇春抽出腰刀,在卫士的簇拥下,指着城墙桑的缺口,振臂高呼,“大汉!”
“大汉!”
无数养精蓄锐的攻城步兵,黑压压的压了上去。
火枪手,掷弹兵,盾牌刀斧手,扛着小霰弹炮的炮兵。
杀声震天,汉军踩着满地的瓦砾砖石,冲上城墙。
与此同时,襄阳王的大旗忽然在缺口处出现。
“儿郎们!跟本王杀贼呀!”
襄阳王博罗不花举着宝刀,雄狮一样带着亲兵堵在缺口上。
砰砰砰!
火枪手仰射。
轰!轰!
掌心雷爆炸。
城墙内外,两只兵马狠狠地撞击在一起,肉搏厮杀。
“继续!”
视线里随时都有人倒下,朱五眼皮子都不眨,摆摆手说道。
汉军阵地中又是无数勇士,冲了过去,有的直接冲击城墙的缺口,有的用梯子靠在城墙上,开始攀爬。
天地间,人类最原始的厮杀,再一次上演。
汉水对面,襄阳城的文武官员看着浓烟中的樊城?情不自禁的颤抖。
樊城要是完了下一步就是襄阳?襄阳能守多久?
如果没有外援,襄阳就是一座孤城。其实现在?襄阳已经是座孤城。
一些文官在偷偷的观察着,站在城墙上的襄阳总管范天杰?发现对方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
范天杰心中悲鸣,先不说襄阳如何守,失陷宗亲这个罪名自己是背定了。
当日还是他本人鼓动襄阳王去守樊城的,说啥宗亲可安军心。
如何交代?
~~~
“杀呀!”
“推上去!”
“兄弟们跟上!”
城池一破,守军的军心大散,数不清多少汉军冲进樊城,元军节节后退。
炸塌城墙的缺口上,瓦砾已经变成了红色?慢慢的红色的血又变成了黑色。
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散落的兵器。
事实证明,在汉军连环拳的打击下,在汉军的绝对实力面前。元军的勇气,只能是徒劳的挣扎而已。汉军死一个,他们要死五六个。
这仗没法打,甚至不少元军,干脆丢了兵器?直接跑到了百姓的家里。
“进城之后要约束军纪!”
朱五在城外,缓声说道,“让他们别给老子惹事!”
一直在朱五身侧的郭兴道,“是,五哥!”
“老三!”朱五看着远处的厮杀,接着说道,“打下襄阳樊城之后,你带兵驻扎在这。”
“全听五哥吩咐!”
“襄阳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南阳,汉中要道,你守好!”
“放心五哥!”
朱五笑了下,在马上锤了郭三一拳,慢慢的纵马向前。
走着,朱五忽然回头,笑道,“老三,当年可曾想过咱们兄弟有今天?”
郭兴咧嘴笑笑,“肚子都吃不饱,想啥白日梦?”
朱五却不笑了,正色道,“老三,我想过,我一直在想!”
人,都是有野心的。
只不过在没有实力的时候,野心只能偷偷藏起来,自己悄悄的幻想。
人,都要有个念想。
若不是心里想着,别人认定的白日梦,朱五又如何能走到今天?
大丈夫,谁不想醒掌天下权?
拿下襄阳樊城,不但控制了汉江平原,而且也切段了元军南下的最后路线。
大汉可以隔绝元军,埋头发展。
樊城内烟雾弥漫,厮杀声还在持续,成群结队的汉军追着元军在城里砍。
朱五的军纪是对百姓,汉军度降兵就没那么客气。人头就是军工,军法官不在。就算有投降的,也一刀砍了。
“王爷,走吧!”
亲兵抱着披头散发的襄阳王,狼狈的逃窜。
“放开本王!”博罗不花挣扎着下来,手里依旧握着宝刀,吼叫道,“哪里去?能逃到哪里去?丢了封地,本王还有何面目活着?”
亲兵们默默不语。蒙元军法严苛,他们这些王爷身边的亲卫,最好的结局就是和王爷一块战死。若不然,王爷死了他们活着,蒙元军法下,他们的家人会生不如死。
“粮库烧了没有?军械库烧了没有?”博罗不花忽然开口道,“走,跟本王去烧了,一粒粮食都不留给朱贼!”
众亲卫默默跟上,可是刚走出这条街,就和追过来的一小队汉军撞了对脸。
“杀!”
没有任何的言语,两边直接抽刀。
短兵相接,这小队汉军手里没有火器,和襄阳王百里挑一的精锐亲兵碰上,人数又有劣势,渐渐不支。
砰!一声响。
汉军拉响手里报信的焰火弹。
“杀了他们!”
博罗不花亲手砍死一个汉军,疯狂的大叫。
可是突然,身子一僵,大惊失色,转角一群急促的脚步响起,怕是有上百人。
但是,等那些人露出面,博罗不花长出一口气,甚至有些惊喜。
“王爷!”为首一人元军军官打扮,神色焦急。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元军的散兵游勇。
“何蛮子,过来帮忙!”博罗不花指着还在顽强反击的小队汉军,“赶紧砍死他们!”
“是!”
这队元军的军官头领叫何蛮子,放牛娃出身,靠着军功和襄阳王的赏识,一路爬上来,平日对博罗不花最是恭敬。
“赶紧都杀了,跟本王.....”博罗不花忽然大叫,“何蛮子,你这贱种干什么?”
只见何蛮子的人抽刀扑过去,却不是砍汉军,而是趁博罗不花的亲兵不注意,在背后把他们纷纷砍倒。
“你.....”博罗不花吃人一样,须发皆张,“何蛮子,你要拿本王的人头吗?”
何蛮子摇摇头,冷笑道,“小人怎敢要您的人头,小人要的是您老这个人!”
生擒博罗不花出首者,赏万户。
襄阳王博罗不花懂了,冷笑着后退几步,轻蔑的看着何蛮子。
“你要是早早的叛了,本王爷还瞧得起你!现在人家破城才叛,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说着,突然把宝刀架在自己的脖上,红眼道,“想拿本王换你前程,做梦!”
嗖!
铛啷!
宝刀落地,博罗不花的胳膊上多了一只弓箭。
何蛮子身后一个弓箭手收了弓箭,不敢去看襄阳王扭曲的脸。
“王爷!”何蛮子叹息道,“何必呢!我不拿你,也有别人拿你,都是要活命得!”
说着,几个元军在博罗不花的冷笑声,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而何蛮子则是谄媚的对着,依靠在一起戒备着的汉军说道,“兄弟们,俺抓了伪王,献给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