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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三 汉王说的,是真的吗?

    夜,朱五没睡。

    空旷的房间中,烛火随着吹进来的风,妖娆的晃动。

    他静静站在硕大的地图面前,面无表情。

    “小三,到了没有?”

    “要狠,要快!”

    成王败寇,只有胜利者,才有书写历史的权力。

    在书写的过程中,所有的卑劣,所有的阴谋,都将被历史的尘埃所以掩盖。

    变成,无人知道的过去。

    ·········

    濠州的夜,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没有人,没有灯火,没有声音,只有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这座城池,从四年前开始,就注定了今天这个破败的结果。从这座城池走出去的淮西子地,也从未爱惜过这座家乡的城。

    这里,南京,两个世界。

    夜,更深了。

    整个城池,唯一有灯火的地方,就是濠州守将的大账。

    但是,灯火并不旺盛,忽明忽暗,像是一张阴险毒辣,尖酸刻薄的脸。

    突然,跳动的灯火之下,金光大作,耀眼的金色在暗室中璀璨的盛开。

    这金灿灿的光华,代表这世间的一切美好。这光华,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财富,这光华值得人,抛头颅不要命。

    那,是一箱金子。

    整齐的金砖上,映出两张脸。

    一张贪婪,但是犹豫,甚至有些害怕的脸。

    一张冷静,冷笑,带着诱惑的脸。

    “谢将军,您想好没有?”

    说话的,是第二张脸。这个人是濠州城有名的私盐贩子,朱掌柜。

    三十岁的年纪,平日总是笑眯眯,和和气气的模样。很多濠州守军的军官都认识他。

    毕竟,造反都是为了富贵,谁和钱过不去。朱掌柜在这城里,交织出了一张利益的网。

    他的生意如鱼得水。

    他的人脉如鱼得水。

    第一张贪婪但是犹豫的脸,也是三十许的年纪。

    濠州守将谢成,朱重八的家乡子弟,当初和徐达他们,一块投奔而来。

    作战勇敢,为人老实,所以在朱重八把大军调集到淮安之后,他坐守濠州。

    “您想好没有?”

    听到朱掌柜的话,谢成努力的把目光,从那些金砖上收回来,冷冰冰的看着朱掌柜。

    “俺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钱的私盐贩子,没想到,你竟然是朱五的探子!”

    “注意言辞!”朱掌柜云淡风轻的笑笑,然后郑重的说道,“是汉王!”

    “哼!”谢成冷哼一声,“你来收买俺?”

    朱掌柜端子桌上已经冷的茶水,喝了一小口,慢慢说道,“不是收买,而是邀请您入伙,请您做大汉的将军。”

    “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将军要杀,我表明身份的时候,就该杀了!”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故作凶狠,一个泰然自若。

    “将军这样的豪杰,造反图的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吗?濠州是什么日子?金陵是什么日子?”

    谢成,没有说话。

    朱掌柜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这个鬼地方也就是吃饱饭,连个美娇娘也没有。

    可是金陵,有金山银山,美酒佳酿,豪宅美人,还有显赫的官位。

    汉王麾下,那些没打过几次仗的人,都封了爵位,封妻荫子。难道您不羡慕吗?”

    谢成,还是没说话。

    “这一千两黄金,只是开胃菜。汉王殿下亲口许诺,只要您答应,万户将军的头衔虚位以待。

    在您的老家,划出五千亩地,送你三百个仆人,二十个江南佳丽,绸缎布匹,马匹牲畜,让你谢家成为当地的豪门。”

    说着,朱掌柜笑了笑,“谢将军,听说您家是个大家族,您自由丧父,全靠族中扶持,在能长大,您是不是要为谢家的族人想一想?”

    谢成,冷冷的看了朱掌柜一眼。目光,落在了那些金子上。

    朱掌柜不说话了,该说的,差不多了。

    谢成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极为挣扎。

    “将军,在下知道您是忠心义气的人,可是您豁出命,得到了什么?”

    朱掌柜继续说道,“钱没多少,地位不见得多高,就连女人,也都没几个。在下听说,您当初在庐州因为一个降官的女眷,还被朱重八训斥一番,您甘心吗?”

    谢成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没出声。

    “在下知道您想说什么!”朱掌柜再次笑道,“您和朱重八是同乡,可是您和汉王也是同乡呀!汉王的麾下大将,可都是咱们淮西的子弟,定远濠州两地的男儿。

    再说,当日朱重八也不过是汉王麾下的一个百夫长。您投奔他,也就是投奔汉王。

    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何来叛字一说?”

    “你!”谢成终于说话了,不知是不是被金子晃的有些眼花,他说话有些无力,“容俺想想!”

    “可以,但是在下不会给您太多的时间。”

    朱掌柜又端起凉透的茶水,“准确的说,是在下的同僚,不会给太多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

    “探子只有一群,没有一个!”朱掌柜依旧和气的笑,“这个时间,应该还有一位在下的同僚,去了您副手薛显将军的家里。”说着,朱掌柜压低声音,“他原来可是徐州赵均用的手下,朱重八杀了他头领,火并了徐州军。别忘了,您濠州这三千兵里,还有五百是原来的徐州兵!”

    呼,谢成站了起来。

    瞪着朱掌柜,眼神如刀。

    “不止我俩,若是我们不成功,还有别人拎着金子,带着汉王的口谕,去您下级军官的家里。”

    说着,朱掌柜也站起来,看着谢成,“而且,汉王在定远,和州的大军,已经两面而来。”

    此时,朱掌柜嘴角上扬,微微的笑笑,“朱重八还在金陵,没人救得了濠州。是融化富贵,还是战死,还是你谢家全家死光,全在将军一念之间!”

    “你!”谢成伸手拔刀,却拔个空,他穿着便衣,没有带刀。

    “将军,其实在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赚开濠州的城门,这一千两黄金,分给您的亲兵,他们似乎很乐意效命!您看,他们现在都没上来。”

    朱掌柜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冰冷,“但是汉王特意吩咐过,将军乃是淮西健儿,希望您入他的麾下!”

    啪啦,燃烧的烛火爆出一朵火花。

    谢成陷入纠结,恐惧两种情绪的纠缠之中。

    啪啦,烛火又爆了一下。

    “朱掌柜!”谢成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开口,“汉王说的,是真的吗?”

    “汉王手谕!”朱掌柜从怀里郑重的掏出一封信,打开之后除了乌黑的字迹,还有红色的汉王打印。

    “俺,不认得字!”

    “在下,念给将军听!”

    刚才毒蛇一样的朱掌柜,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站在那里,朗声念道,“谢成,淮西子弟,孤之乡党。从军之初,亦为孤之下属。

    大汉初立,汉国本是淮西男儿功业。谢成弃暗投明,其心可鉴。

    念其功勋着著,乃一方良将。封谢成为大汉淮城男,怀远将军,领万人兵马。

    赏良田五千亩,并赐人口牲畜,汉王治下,用不纳赋。

    孤,与淮西男儿,共富贵!”

    念完,朱掌柜高举手谕。

    “谢将军,您想好了吗?”

    谢成苦笑下,“想好了!俺,听汉王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随后,濠州的夜,多了些脚步声,多了些火把。

    ·······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和星光,就是天然的火把。

    大军在夜色下,奔腾前行。从天空看下去,数不清多少人,只有他们的兵器,折射着星月的光芒。

    “快点,再快点!”

    郭兴在战马上,挥动手里的马鞭,不断的催促麾下的健儿。

    “老李,游骑派出去了吗?”

    “三将军!”李赛在边上说道,“撒出去二十里了!”

    “不够,撒出去三十里,多派骑兵!”说着,郭兴压低声音,“告诉骑兵兄弟们,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咱们的大军,明白吗?”

    “明白!”李赛点头道,“杀无赦!”

    夏日的夜,风也冰冷。

    郭兴望着前进的和州都,心却飘得很远。

    “濠州那边,应该是谈成了!”

    “王弼,老郑,你们到哪儿了?”

三十四 罪恶

    清晨的阳光下,园子里生机勃勃。

    新鲜嫩绿的菜叶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鸡鸭在圈里,咯咯嘎嘎的叫,等着主人的食物。

    几只不安分的小鸡,飞越过笆篱,趴在地上的狗子,嗖地一下扑过去。

    马秀英站在院子门口,笑道,“沐英,快把狗儿拉回来,别咬死了鸡!”

    “回来!”

    胖胖地大黑狗,被沐英抓住脖颈,四个爪子一动不动,任凭被人托着拽,眼神眷恋地看着远处,那几只趾高气昂的家伙,打鸣。

    “再咬鸡,俺炖了你!”

    沐英把黑狗扔在地上,似乎听懂他的话,狗儿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夹着尾巴跑到马秀英的双腿之间。

    蹭了蹭,闻到主人的味道之后,又抬起头,颤颤的看了下,那个黑瘦的家伙。

    “你别吓唬它!”马秀英微微弯身伸出手,狗儿配和的抬高狗头。

    “小黑不怕,俺们不吃自家的狗!”

    “呜!”黑狗回应一声,伸出舌头,轻柔的舔着女主人的手指。

    日子,就是这么的美好。

    马秀英抬起头,望着朝阳,一缕发丝垂下。

    “要是不打仗,人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才是真的好!”

    “秀英姐!”身后,春来清脆的呼唤。

    徐达的媳妇,打扮的如同乡下的姑娘一样,拎着个框,笑着进来,周身散发出淮西女儿的爽朗。

    “你咋这打扮?”马秀英看翠儿布鞋上,还沾着土,笑道,“你干啥去了?”

    “俺去采蘑了!”翠儿晃着手里的篮子,“你看!后山,好多呢!都采不完!”

    “呀,俺看看!”马秀英笑着过去,篮子里黄色的蘑,嫩嫩的,散发着浓郁的清香。

    “这是油蘑,用来炒小油菜最好啦!”

    “俺不那么做!”翠儿笑道,“俺家那口子,爱吃肉。俺回去把蘑和肉切碎了,加上姜蒜,做成辣酱给他送去!”

    “哟哟哟!”马秀英取笑道,“把你贤惠的!”

    一抹红晕,爬上翠儿的脸颊。

    美好的一天,就在女人们幸福的微笑中,开始。

    街上,开始慢慢有了人。

    街上,慢慢有了食物的香味。

    车,马,人。

    商,贩,兵。

    阳光下的世界,开始有了生机。

    日出日落,单调的自然法则。但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是在这样的法则下,幸福的活着。

    渐渐的,阳光越来越热,日头越来越高,城池也越发的喧嚣。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但是阳光下,同样有阴谋和罪恶。

    街面忽然闹腾起来,本来悠哉的人们,纷纷加快脚步,或是远走,或是躲避。

    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位嚣张的将军,停在一家酒楼门前。

    刚停住,酒楼的掌柜伙计,就忙不迭的跑出来,直接跪下。

    “朱将军,黄爷在楼上等着您呢!”

    姓朱的将军鼻子里哼了一声,挑下马,从一个小伙计的身上跨过去。

    酒楼二楼的雅间门口,一个穿金戴银,和气的白胖子,跟一只哈巴狗似的侯着。

    见到这位朱将军,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块。

    “朱将军,快里面请,上好的老窖,早上刚杀的驴,热乎的驴板肠。”说着,胖子压低了声音,“一会儿,还有上好的娘们,俺新淘换到的,黄花大姑娘!”

    “他娘的!”朱将军手里的马鞭在胖子身上点点,“老子认识这么做买卖的,就你黄胖子会做人!”

    “孝敬您,这不都应该的吗?”胖子笑着把人往里面请,对掌柜的喊,“赶紧,给朱将军的兄弟们开两桌,好酒好肉,算俺的!”

    朱将军,全名朱亮祖。

    人称朱疯子,庐州人。朱重八打庐州时归附大将。为人勇猛,但是贪财好色,残暴好杀。

    本来跟随朱重八在泗州前线,因为中箭回庐州养伤,现为庐州的副将。

    他的顶头上司,是深受朱重八赏识的大奖,毛贵。

    打庐州时,毛贵率先登城。庐州血夜,毛贵用救命之恩,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淮安事了,朱重八派毛贵回来,镇守老家。

    黄胖子,庐州地下赌场的老板。去年来到庐州,花钱如流水,巴结庐州的守军将领。

    很多军官,在他的赌坊和妓宅寨里了,都有干股。

    雅间里,两人分宾主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楼下,朱亮祖的兵猜拳的声音,差点能把房顶掀开。

    “黄胖子,有啥事不能去俺那说,非得在这说?”朱亮祖大马金刀的喝着,开口说道。

    “自然是好事!”黄胖子又给朱亮祖满上酒。

    “啥好事?”朱亮祖眼睛亮亮,“你他妈又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大买卖!”黄胖子小声道,“还得靠将军疏通关节!”

    “盐还是铁?”朱亮祖贪婪地说道,“放心,庐州没有老子摆不平的事儿!”

    黄胖子笑笑,“有人要买庐州!”

    “买......你他娘的说笑话呢吧?”朱亮祖大骂,“谁呀?谁买?你不说个子丑寅卯来,老子宰了你!”

    黄胖子不笑了,哈巴狗似乎变成了老虎。

    “汉王!”

    “汉?朱五?”

    朱亮祖不是笨蛋,他能以后进之人的身份,混到这个位置,绝不是简单的人。

    瞬间,明白了。

    那黄胖子,平时都跟狗似的。

    但是现在,黄胖子看他的目光,和看狗似的。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还没想好怎么做,是直接砍了眼前这个人,还是喊人,还是听他怎么说的时候。

    两只弩箭出现了。

    门外,两个端着弩箭的年轻人,冰冷没有感情的目光,让朱亮祖这个猛将,出了一身冷汗。

    “你的人都在下面!”黄胖子自斟自饮,冷笑,“他们上来前,你肯定是一巨尸体。”

    朱亮祖很恨的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嘛!”黄胖子笑笑,“若日后朱将军和在下是同僚的话,自然会知道。若不是同僚,您知道了也没用。”说着,冷笑,“死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朱亮祖的眼里抽动着,眼光不住的闪烁。

    “您别想动手,动手,你肯定走不出这间酒楼!”

    黄胖子继续说道,“汉王要买庐州,五千两黄金够不够?除了黄金,还有官位,田地,美人。汉王还说了,淮西各地除了庐州你随便挑,连城带人都送你,你就土皇帝。”

    说着,黄胖子笑了笑,“将军,这可是大富贵。跟着朱重八,您有什么好?连收点私钱,都要偷着来。

    跟了汉王,当了一城的土皇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再说,你是庐州人,和朱重八他们那些濠州的穷棒子,尿不到一起快去。”

    说完,黄胖子站起身,走到雅间的墙角,哪里有张长条案子,蒙着一块布。

    刷,布被掀开。

    案子上放着的,都是黄澄澄澄金条。

    朱亮祖的瞳孔,缩紧了。

    “这是五千两黄金,汉王给的小钱。”黄胖子站在那,抬着头,“在下一手刀子,一手金子,您自己选吧!”

    朱亮祖笑笑了,端起的酒杯,一饮而尽。

    “八是老娘,倒绷孩儿。俺从没怕过谁,没想到今天,被你这狗日的要挟!”

    朱亮祖放下杯子,“黄胖子,俺喜欢金子,更喜欢荣华富贵。可俺只是个副将,汉王想买庐州,俺说了不算呀!”

    黄胖子重新坐下,和气的笑道,“在下知道,主将是毛贵。所以才让您疏通关节,杀了他!”

    朱亮祖沉吟一会,也笑了,“行,一会老子约他来这喝酒,咱们一块动手!”

    黄胖子大笑,“将军,您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在下知道,您是个孝子!”

    “你什么意思?”

    “您在老家的爹,娘,您的叔,舅,姑,哥哥嫂子,全家七十二口人,全在在下的手里。天黑之前,没人传话。有人,就会把他们埋了。”

    朱亮祖,捏着拳头,浑身颤抖。

    “还有您的老婆,宝贝儿子。您来之前,有个货郎去您家里了,估计现在正带着您的宝贝儿子,吃午饭呢!”

三十五 把大小姐请回来

    对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

    谢成那样还有些良心的人,说服他,许诺他,威胁他。

    朱亮祖这样的人,只能比他更残暴,更坏,让他怕,让他恨。

    黄胖子站在窗口,看着朱亮祖骑马远走,笑了笑。

    “给郑副统领发号,庐州这边差不多了!”

    “另外传令下去,破庐州之后,朱重八的家眷不许动。汉王要的,少根汗毛都不行!”

    ········

    时光慢慢的走,但是却从不来不等人。

    太阳升高降低,世间热闹变为沉寂。

    天边斜阳似火,晚风吹过,几片树叶儿落。

    “朱兄弟,喝什么酒呀?”

    毛贵刚从营里出来,就被朱亮祖拉住,非缠着一块喝几杯。

    其实他俩关系并不是特别的好,朱重八用人,也不会让好成铁板的人,在一块搭档。

    朱亮祖却拉着毛贵的胳膊,“毛大哥,喝酒还问为啥吗?兄弟今天就想个你喝酒,不给俺这个面子!”

    这是个浑人,有名的滚刀肉。

    毛贵挣脱朱亮祖的手,正色道,“兄弟,俺回庐州之前,总管特意交代过,少喝酒多做事。庐州是咱们的老家,咱俩都去喝酒,成啥了?”

    “毛大哥,今儿俺特意来请你的,这么多人看着,您就这么不给面儿?”朱亮祖依旧笑,“咱哥里还没喝过酒吧?不多喝,一人一斤酒,中不?”

    “哎!”

    毛贵叹口气,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大家都是兄弟,人家来请喝酒,不能不去。况且他的亲兵,自己的亲兵,加一块一百人多人看着呢,真要不近人情,以后朱亮祖跟自己可就成仇了。

    人情世故,面子里子。

    男人这辈子,就被这些东西给连累。

    “行!”毛贵笑笑,“就一斤,不能多喝,晚上还得巡城呢!”

    “上马吧哥哥!”朱亮祖笑道,“保准耽误不了!”

    还是中午那家酒楼,只不过掌柜的和伙计却换了人。

    毛贵在朱亮祖殷勤的引路下,进了酒楼。

    可是毛贵却看出有点不大对,这时候,正是晚饭酒楼里客人上座的时候。

    可是大厅里的客人稀稀拉拉不说,三五个人坐在一块,桌上的酒菜似乎都是新做的,都没怎么动过。

    而且,这几桌子人,桌上的菜都差不多。

    “小虎子!”朱亮祖对自己的亲兵喊道,“好好招呼毛大哥的兄弟,吃好喝好!”

    说完,对着毛贵一笑,“大哥,咱们上楼,雅间!”

    毛贵点点头,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下来,目光还在酒楼里打量着。

    越看越不对,着酒楼里的伙计一点不都像是买卖人家的学徒。

    不但不招呼客人,而且各个目光紧绷,露出的双手,关节粗大。站在那儿,没有店家该有的前辈,反而像是当兵的,全神贯注的在戒备着。

    而且进来的时候门口没人,怎么那里现在站了四个伙计。

    毛贵本事少年英侠,少年时就是徐州出命的后生,对市井百态,再熟悉不过。

    这一切,他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也可能是骨子里那份警惕,还有从死人堆里啥出来的敏锐嗅觉。

    还有,心里那份对谁都不信任的本性。

    要知道,他虽然现在忠于朱重八。可当初,他的头领,却是被朱重八设计宰了的。

    “哥哥,上来呀!”朱亮祖站在楼梯上,对毛贵招手。

    楼梯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伙计。

    “来了!”

    毛贵笑了笑,背着手朝前走。

    咚,咚,咚!

    朱亮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只要毛贵进了房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家人可以放出来,他也可以改换门庭,荣华富贵。

    朱亮祖的笑容,更灿烂了。

    可是,就在毛贵踏上楼梯的瞬间。

    毛贵的大手,忽然抓住了楼梯边上伙计的腰。接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从那伙计的腰里被拽了出来。

    “暗算老子!”

    噗嗤,毛贵一刀捅进伙计的胸膛。

    飞速的后退,“兄弟们,炒家伙!”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敏锐,他的亲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楼射下来的弩箭和劈头盖脸的刀光淹没。

    “杀了他!”楼梯上朱亮祖抽出腰间长刀。

    呼吸之间,毛贵作出最正确的选择,跑。

    “挡俺者死!”

    门口几把短刀,挡不住毛贵这头猛虎。

    轰隆一声,连人带门,直接被毛贵撞开。

    噗!噗!

    刚爬起来,后腰上一阵冰凉,并伴随箭头入肉的声音。

    他中箭了。

    身后几个陌生人,狰狞的冲了过来。

    “大哥,跑!”

    一个年轻的亲兵,浑身是血的冲了上来,抱住一个刺客的腿,可是随即被乱刀砍死。

    但是他给毛贵,争取了几秒的生机。

    毛贵忍着剧痛,一刀斩断门口的拴马绳,翻身上马。

    嗖嗖嗖!几只箭插着他的耳朵飞过。

    “驾!”毛贵大马狂奔。

    “追上他,别让他回营!”朱亮祖大叫着冲出门,也翻身上马。

    寂静的黄昏,庐州城杀戮再起。

    “啪!”二楼上,黄胖子气急败坏给了手下一个巴掌。

    “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告诉朱亮祖别追了,咱们死守北门,等大军。”

    然而,他话音刚落。

    天地间,响起铺天盖地的马蹄声。

    “郑副统领的骑兵进城啦!”黄胖子兴奋的大叫。

    黄昏中,庐州门外的大路上,千余骑兵先锋如鬼魅一样冲过来,早就被买通的北门守军,放下吊桥。

    骑兵呼啸而入。

    同时数百人放声大喊,“大汉国主天兵驾到!杀!”

    刀光,火光。

    杀声,惨叫声。

    爆炸声,马蹄声。

    天边火烧云,人间火映天。

    骑兵们没做任何停留,从城门进入之后,马上直奔庐州军的大营。

    甲骑在前,长枪冲锋。

    后面的火油,掌心雷,把军营变成一片火海。

    混乱中,庐州的守军不知道敌人从哪来,更不知道有多少,找不到主帅,乱成一团。

    朱亮祖胳膊上缠绕着白布,在大营里喊。

    “兄弟们,毛贵死了,降吧!”

    一些士兵乖乖扔下兵器,但也有不少人顽强反抗。在朱重八乡党的带领下,且战且退。

    ~~~

    当啷!

    当第一声喊杀声响起,马秀英手里的碗,落在了地上。她正在和徐达的媳妇,在做蘑菇肉酱。

    “嫂子,咋了?”翠儿惊问。

    马秀英呆呆望着远处,硝烟和血腥味顺着风,吹了过来。

    然后,她声嘶力歇的喊了起来。

    “保儿,文正,沐英,拿刀!拿刀!”

    她边喊边跑,可是肚子里突如其来的疼痛,却让她一下摔倒。

    砰,院子的大门被人撞开。

    满身是血的毛贵,带着十几个同样满身是血的汉子,冲了进来。

    这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溃兵。

    “主母何在?”

    沐英,保儿,朱文正,三个少年人,一人拿着一把刀,护在马秀英的身边。

    “毛大哥,俺在这!”

    “快跟俺走,朱亮祖反了,汉军进城了!”

    “汉军?”马秀英有些迷惑。

    “朱五的人!”

    这时,远处的嘈杂越来越近。

    “前面就是朱重八家,围起来!”

    毛贵大急,“你们骑马跑!”

    说完,挥舞卷刃的刚刀,“嗨,兄弟们,跟老子上,砍死这些狗操地!”

    “去马房!”马秀英扶着肚子,带着几个少年,徐达的媳妇,跑向后院。

    跑着,跑着,她跑不动了。

    “儿呀,你咋这个时候添乱呢?”马秀英苍白的脸上,满是苦笑。

    “抬婶子上马车!”朱文正指挥兄弟们,把身子抬上车,随后甩着马鞭,“驾!”

    马车冲出了宅子,保儿和沐英拿着刀,跟在边上。

    “嫂子何在?”

    前面,一队满身硝烟的汉子,冲过来。

    是朱重八的乡党们。

    “俺在这!”马秀英在马车里大喊,“俺没事,去救毛大哥!”

    “嫂子先走,俺们殿后!”零头的汉子大吼声一声,“乡党们,杀呀!”

    ·······

    战火在午夜停止,随着汉军大部队进城,城内彻底停止了反抗。

    八千守军,一半降,一半死。有几个没死的,被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还在破口大骂。

    “日你妈的偷袭!”

    “有种宰了老子,看俺重八哥报不报仇!”

    “呸,哪个小娘养的开了城门?”

    郑遇春的脸,阴得能滴出水。

    朱重八的兵,厉害!

    这个节骨眼下,还能骂得出来。

    “他娘的!”郑遇春身后,朱亮祖气急败坏的过来,骂骂咧咧道,“让马秀英那个小贱人给跑了,毛贵也跑了!”

    郑遇春的手,放在了身后的刀把上,回身,温和的笑道,“朱将军说什么?”

    “俺说,马秀英那个小.....”

    刷!

    一道血线在朱亮祖的脖子上出现,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手里的刀。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涌了出来。

    “大小姐的名讳,不是你可以叫的!”

    郑遇春收刀回鞘,“来人,骑兵去追,把大小姐请回来!”

    ····

    又是三章,谢谢支持

三十六 暴雨,杀人,选择,哭声。

    一切,进展的太顺利。

    那晚,朱五在郭兴的耳边说,庐濠二州靠内应破城。当时郭小三还不大确信,现在想想,自己太过稳重了。

    可是,郭小三的心里,也有疑问。淮安,怎么办?

    当晚五哥说,淮安那边的门路,暂时用不上了,那为何不直接扣了朱重八,高邮大军,水军两路直抵淮安城。

    难道,真的就像五哥自己说的,留朱重八先喝了喜酒再说?

    有点残忍呀!五哥。

    战马上,郭小三笑起来。

    朱重八他们在南京等着参加五哥的婚礼,却不知道老窝被掏了。等婚礼结束,他们的命,可能也没了。

    到时候淮安城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然后,那些人,在无限的悔恨中,死亡。

    跟在郭小三只后的谢成,看到他忽然一笑,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是打鼓。

    七千和州都汉军进城,濠州易主。但这位汉王的义弟,不但没有进城,反而拉着自己这个降将,带着骑兵在通往庐州的路上转悠。

    庐州不是已经破了吗?

    所有濠州军的家眷都被抓住了!

    郭三将军,在找什么?

    谢成扯了下脖领子,这天太过闷热。

    不止是热,慢慢的云也上来了,明亮的天空变了,黑压压雾蒙蒙,像是白天和夜晚突然间在一起交替。

    只有战马的马蹄,在大地上发出的轰鸣。

    此刻,郭小三带着数十骑兵,停在一处山坡上。

    昏暗的天空下,这些骑兵犹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只有战马的鬃毛,随着沉闷的热风,飘动。

    郭小三抬头看天,这是暴雨的前兆。

    轰,一声闷雷。

    律····战马不安的挪步。

    远处,比雷声还响亮的马蹄声,不期而至。

    “三哥,找着了。十里外,二十几个兵,三匹马一辆马车!”

    “架!”

    骑兵的声音刚落下,郭小三的战马就像箭一样冲出去。

    ·······

    轰隆,雷声。

    哗啦,雨声。

    刷,是水从铁甲的缝隙中,流淌的声音。

    暴雨像是道门帘,让人的眼睛无论看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视线之中的雨水里,红色的血,却是那么醒目。

    两匹战马倒在泥土里,一匹已经死了,一匹还在挣扎。

    战马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它腹部,长矛造成的伤口,血停的冒出来。

    渐渐的,它也没力气了,只能眷恋的看着旁边,同样浑身是血的主人。

    一刻泪,在马眼中滑落,混在雨水,泥水,血水中。

    雨中,几个血人。

    毛贵,这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汉子,此刻却似乎被掏空了。

    拄着刀单膝跪地,血水不住的从铁盔,腋下还有手指上流出来。

    但是他的眼睛是笑的,冷笑。

    冷笑并且嗜血,狂暴而又刚强。

    他的身后,朱文正,保儿,沐英相互搀扶着,他们围成个圈子,在保护一辆马车。

    而他们的前面,上百的骑士,连人带马化作一堵不可翻越的墙壁。

    这些骑士的脚下,七八巨尸体,扭曲的泡在水中。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不甘,带着恨。

    “呸!”毛贵看着眼前,这些暴雨中石像一样的骑士,吐了口血水,不屑的笑了,“一群没卵子的怂货。”

    随后,疯了一样的吼道,“来呀,来呀!你家爷爷在此,谁上来一战?”

    轰隆!雷声中,闪电划破长空。

    雨水中,毛贵长发飞舞,长刀向天。

    “驾!”

    对面,一个骑士忽然动了。

    闪电让天地间亮得吓人,闪电中,战马奔腾。

    转眼间,骑枪的锋芒,已经到了毛贵的身前。

    毛贵看见,马上的敌人,在残忍的笑着。

    “死!”

    咔嚓!

    电闪雷鸣,照亮了大地。

    看起来疲惫至极的毛贵,突然动了,就在抢要扎到他的时候。在泥水中侧身翻滚,手中的大刀扫过战马的后蹄。

    呜···律··律···

    扑通!

    战马在哀嚎中倒下,马上的骑士重重的甩在泥土里。

    还没有爬起来,便被几道刀光淹没。

    “来呀,杀俺们呀!”

    朱文正,保儿,沐英,疯了一样,手中的刀,在骑兵身上疯狂的捅着。

    噗嗤,噗,豁····

    比死亡还可怕的,是死亡人的人,压抑的惨叫声。

    “准备!”

    汉军骑兵的头目举起右手,骑兵们拉着缰绳。

    “来呀!”毛贵在怒吼。

    “推过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停!”

    数十骑兵在暴雨中冲了出来。

    “三将军!”

    “吁!”郭兴勒住战马,看着困兽一样的毛贵,和几个泥猴子一样分辨不出来的少年。

    “你就是毛贵?”郭兴问。

    “正是你老子!”毛贵大吼。

    “呵!”郭兴冷笑下,“俺老子,早死了!”说着,看看身后跟着他的谢成,“谢将军,去送你的兄弟一程,如何?”

    谢成本来就闪躲的目光,呆滞了。然后艰难的抬头,看向暴雨中,满是血的身影,微微点头。

    下马,身上铁甲发出摩擦声。

    抽刀,锋利的钢刀在雨中嘶鸣。

    “谢成!”毛贵的眼,比血还红,“你这个没卵子的叛徒,亏你还是朱重八的乡亲,亏你还是朱重八的兄弟,你这个叛徒!

    来呀,来杀老子呀!看是你死,还是老子死!”

    咔嚓,闪电再次划破漆黑的天空。

    谢成,慢慢向前。

    郭兴纵马,来到那辆马车前。

    几个少年,握紧了刀,狼一样的看着他。

    保儿咬着嘴唇。

    朱文正像头野狼崽子。

    沐英,在默默流泪。

    郭兴忽然笑了,“沐英?你都这么高了。”

    沐英没说话,只是擦了把泪水,哽咽着握紧了刀。

    “跟三哥耍刀子吗?”郭兴笑笑,不笑了,“把刀扔了,过来。到三哥身边来,你不想五哥吗?不想二虎吗?”

    “想!”沐英哭出声,但是却摇着头,“俺不!”

    咔嚓,闪电照亮了的大地。

    往事,似乎穿越了时空。

    头上裹着绷带的少年。

    脏兮兮,怯懦瘦小的乞丐。

    “哎,那小孩,你叫啥?”

    “俺......俺叫沐英!”

    “叫三哥,叫了给你吃猪头肉!”

    “三.....三哥!”

    咔嚓,闪电中,往事变成现实。

    “给老子过来!”郭兴吼道。

    “不!”沐英坚决的摇头。

    “你!”

    郭兴的手,握住了刀柄。

    而另一边,忽然想起一声惨叫。

    暴雨中,钢铁的碰撞,火花闪现。钢刀对钢刀,毛贵手中的刀,断了。

    谢成一刀,将毛贵砍倒。

    泥水中的汉子,似乎没有力气了。胸膛,风箱一样的起伏着,嘴里了的声音,沙哑无力。

    “你,你这个没卵子的怂货!”

    谢成拉开了铁盔的面罩,眼中的情绪的复杂。但是身体没有停顿,一步一步走过去,居高临下举起刀,刀尖向下。

    “啊哈哈,你这个没卵子的!”毛贵疯狂的大笑。

    “走好!”谢成终于发出声音。

    刀,扎!

    噗!

    入肉的声音。

    但是,不是毛贵的身体。

    而是谢成的咽喉。

    地上,刚才那个骑兵掉落的骑枪,被毛贵抓在手里。

    枪头,扎进了谢成的喉咙。

    “啊!”

    刀,落在了泥里。

    谢成捂着喉咙,不住的后退,双眼上翻,鲜血入注。

    哗啦,他捂着喉咙无力的跪在泥水里。再也一动不动。

    跪,是种忏悔。

    “可惜了!”郭兴扭过头,脸上的表情笑非笑,“刚他妈封的男爵,死球了!”

    律律····

    战马的鸣叫,似乎在回应他,也似乎是嘲笑。

    “俺再问你一次。”郭兴指着沐英,“你,站哪一边?”

    沐英没说话,哭着,站在马车前。

    “好,三哥会把你安葬在,那些战死的兄弟身边!”

    郭兴冷酷的笑笑,命令,“都宰了!”

    “不!”

    突然,马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悲鸣。

    紧接着,压抑的痛苦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嫂子,使劲呀!”

    “啊!!!!”

    咔嚓,闪电,闪电,闪电。

    “哇!哇!”

    婴儿,嘹亮都哭声。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一只苍白的手,在马车里伸出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三儿,过来看看你外甥,你当舅舅了!”

三十七 喜庆

    十里红妆,十里红。

    谢家本来就是江南最大的绸缎布匹商人。

    如果不是汉王不喜欢铺张奢侈,整个南京披红带彩,都不是问题。

    饶是如此,从汉王府到乌衣巷,十里红妆十里红。

    南京城,热闹得不像话。

    大汉国主大婚,这座城池,已经几百年,没有这样的盛况来。

    连绵的爆竹声,夜晚从不间断的烟火。不是汉王,而是城里的百姓自发的举行。

    到了正日子这天,满城的人都出动了。街上,树上,男人的脖颈子上,都是人。

    老人,大人,孩子。

    炎炎夏日似乎也被这种欢乐感染,阳光中吹过的,都是舒爽的凉风。

    这一刻的南京,欢乐,幸福。

    “时辰到了,请大王更衣!”

    礼官在朱五书房前说道。

    “小五,赶紧吧,穿衣服接新娘子了!”席应真却不管那些,他是媒人,今天他最大。

    直接冲进朱五的书房,把还在看奏折的朱五拽出来。

    “别呀,扬州的寺院罚没了一万亩土地,正好用来屯田,那边着恢复呢,我批完!”

    “不差这一天,今天你大喜!”

    朱五还是被拽了出来,木偶一样任凭别人打扮。

    席应真还在边上唠叨,“接亲的时辰,老道按照八卦易经推算出来的,误不得!”

    别人可以放松,朱五不行。各地的奏折,每日流水一样的送过来,无数事瞪着他做决定。

    每当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就明白,为何历史上那么多昏君了。

    太他妈累了!

    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历史上,那些文治武功,还能三宫六院的帝王,是怎么做到的?

    时间管理大师?

    朱五摇摇头。

    都过了一只烟的功夫,衣服还没传完。龙袍,玉带,王冠,这些玩意太麻烦了。

    尤其是冠,脑袋上跟带了个门帘似的。

    本想穿着盔甲,带着骑兵去接亲。但是手下所有的文臣,在这个问题上,出乎意外的一致。

    汉王迎亲已经是千古奇谈,破坏礼制了。

    在穿着盔甲?那不等着被后人说笑!

    终于穿完了,朱五松了一口气。

    “穿这样,我还怎么骑马?”朱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道。

    “主公今日不骑马!”李善长说道,“您今天座辇!”

    “啥玩意?”

    好几十人抬着一个大轿子,轿子上面描龙画凤,还带着金线。

    “不是说了从俭?”

    在汉王府大殿外,朱五看到这东西,顿时黑脸。

    “都是谢家出钱!”席应真笑笑,“咱们一分都没花!”

    “五果,去接嫂子?俺也想去!”远处,秀儿在几个仆妇的手里,挣扎着,不满的嚷嚷。

    小丫头,今儿一身新衣,格外漂亮。

    “这可不能带你!”朱五抬脚上了所谓的玉辇,招手笑道。然后,一脚踹飞一个来扶他的侍卫,“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扶什么玩意儿?”

    “汉王起驾!”

    玉辇被抬来了起来,前头数百锦衣侍卫,带头。后面是花里胡哨的依仗。

    “这她娘的,结个婚,这么大动静!”

    朱重八在观礼的宾客中,咧嘴大笑,“咱结婚的时候,直接骑马就把新娘子接来了!”

    周德兴在边上阴阳怪气,“人家不是汉王吗?牌面不一样!”

    说着,笑了笑,“重八,你啥时候也称王,咱们也这么一闹一回?”

    朱重八愣了下,随即大笑,“他娘的,这话让秀英知道了,撕碎你的臭嘴!”

    朱五坐在玉辇了,从正门出来,看道了人群中的朱重八。

    然后,挥手笑笑。

    朱重八在人群中,稳重的点点头。

    “哎呀,当初见他,还是个瘦不拉叽的半大小子,一晃,都结婚了!”

    ~~~~

    大门外,汉王玉辇出来的一刻。喧闹的街上忽然安静下来,但是紧接着,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汉王接新娘子喽!”

    “汉王,给您道喜喽!”

    孩子们肆无忌惮的大笑,大叫,好似结婚的是他们。

    “发糖!”朱五在玉辇里笑着命令。

    早就准备好的糖果,被侍卫们,一筐一筐的扔向人群。

    孩子们欢呼雀跃,趴在地上你争我抢。

    糖!

    “俺还第一回吃糖哩!”

    朱五的心,忽然抽动一下。

    曾经,自己咬牙买了点糖。

    那个姑娘,却舍不得吃,藏了起来。

    “朱玉!”朱五招手。

    “爹!”朱玉一身新衣,跟着小跑。

    “那边回来没有?”

    “刚传的信,上船了,下午到!”

    朱五点点头,拉下玉辇的帘子。

    一队锦衣骑兵,在清脆的马蹄声中,靠近玉辇两侧。

    上面的年轻人,穿着新做的蟒袍。是朱五那些封了侯的兄弟们,各个喜气洋洋。

    但是那些文臣却气坏了。

    不合礼制,逾制。

    谁在乎。

    五哥让穿的,五哥高兴。

    ~~~~~~

    “小姐,不能动!”

    谢莲儿的眼前一片红,因为头上是红色的盖头。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是坐着,一动不动,难受极了。

    刚想活动下,身边的胖丫却又不许。

    “死丫头,等你结婚的!”

    胖丫站在大红色的新娘身边,眼角有泪,但是在笑,“我结婚,也是如此呀。不能动,就是不能动,这是规矩。”

    但是,脸上爬上些红晕。

    小姐结婚了,自己也快了。

    那个郭三将军,前几天远远的看了一次,长的还挺周正的。

    “来啦!来啦!”

    外面,忽然闹腾起来。新郎官来了,来接新娘了。

    胖丫兴冲冲的跑到门口,朱五过来了,他身边是威风凛凛的兄弟们。那些亲朋好友的小孩,嬉闹着跟着跑。

    郭小四不停的发着红包。

    “咦,那个小三呢?”胖丫有些急了。

    朱五在新娘子门口被人堵住了,几个年轻的女子,都是谢家的姻亲。

    人家不管啥汉王不汉王,你来了,你就是新郎。

    “开门钱!”

    “催装诗!”

    “小四给钱!”朱五笑道。

    这样的婚礼,还有些和后世似的,热闹。

    但是后世,自己也没结过呀?

    给钱,可以。

    念诗?

    “嗯嗯!”边上,两声故意的咳嗽。

    谢广坤带着一群老爷,从侧院进来。

    “五哥,你丈人!”二虎笑道。

    结婚,是种仪式。

    接亲,更是仪式。

    人家养的女儿给你,不是图什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

    而是为了,女儿的幸福。

    所以,朱五才来接亲。

    他不愿意,用所谓的礼制,委屈了人家。

    男人可以结很多次婚。

    但是女人,只有第一次,是最神圣的。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朱五的突然行礼,让谢广坤和谢家的亲朋,大感意外。

    他可是大汉的国主。

    谢家不过是草民。

    不过,谢广坤马上反应过来。

    得意的看看身边人,“贤婿,无需多礼!”

    然后拉着朱五的手,郑重的说道,“莲儿,我就托付给你了,她从小被我宠坏了,你要多担待。”

    朱五只能傻笑。

    “王府规矩多....”谢广坤忽然来情绪了,眼眶发酸,“她有什么做的不周到,你多包涵。”

    说着,控制不住的落泪,“你别骂她,别吼她,有啥事和我说。我教她,行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五郑重的回道,“您放心!”

    “好!”

    ·······

    “五哥,您得背着,新娘子不能落地!”

    在众人的哄笑中,朱五弯腰,把温软的身体背上。

    “五哥,走咯!”

    郭小四笑着把花,往天上撒。

    忽然感觉,边上有人盯着他。

    回头,胖呼呼的丫头,正看着他。

    “干啥?”

    “你哥呢?

    ”俺哥?”郭小四看看胖丫,“你问这个干啥?”

    胖丫不说话了,胖乎乎的脸上没了笑容。

    “你是.....那位的丫头?”郭小四似乎明白了。

    胖丫点点头。

    “哎呀!”郭小四打了个寒战。

    三哥,咱嫂子这块头有点大呀?

    以后你俩打架,你够呛能打过!

    ·····

    一艘船,慢慢的靠岸。

    郭兴从船舱里出来。

    看着全副武装,接船的人。

    “里面的人送去我家看起来,不许怠慢。赶紧找几个婆子,郎中!”

    说完,对着船舱柔声道,“姐,俺去五哥那儿了,您好好歇着!”

    “小三,你就不能放了姐吗?”里面传出的声音,虚弱无力。

    犹豫再三,郭兴决定实话实说,“姐,他也在南京!”

    “谁?”

    马秀英明白了。

    然后,船舱里传来悲鸣,“小五是想让俺一家死绝吗?”

三十八

    鞭炮。

    鲜花。

    糖果。

    锦衣。

    金色。

    红色。

    世间所有喜庆的东西,在这里融合。

    每个人都笑的,每个人似乎也都是幸福的。

    “一拜天地!”

    席应真今日也穿了一身新衣,老道还在自己的胸口,别了一枝花。

    朱五怎么看,老家伙怎么像司仪。

    “二拜高堂!”

    前面是香案,和朱家先祖的牌子。

    朱五郑重的跪下,郑重的磕头,仿佛那里不是死物。而真的是他的,亲生父母。

    “爸,妈!我结婚了!这个媳妇吗?还行,是个特有钱人家的女儿。

    放心啦,不是啥二代。很懂事,很乖的。放心,结婚之后我说了算,我说一,她不敢说二。

    孩子?放心,马上生!她敢不生孩子,你儿子揍死她!

    嘿嘿,没给彩礼。结婚你儿子一分钱都没花,都是人家花的。

    妈,爸,放心吧。我挺好的,我在这,给咱们家开枝散叶,给你们生一堆,孙子孙女!”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众人哄笑中,朱五用红色的绸带子,牵着新娘。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朱重八,徐达,关先生。

    二虎,小四,李善长。终于,他看到了有些疲惫的小三。

    小三他笑着点头,只是笑容有些苦。

    可能是累吧!

    朱五的目光再次回来,对着朱重八笑笑。

    朱重八在人群中喊,“赶紧入洞房,明年生个大儿子!”

    ······

    “哇,哇,哇!”

    婴儿不停的哭,直到马秀英掀开上一,婴儿找到了母亲的柔软,哭声才暂时停止。

    “夫人,请您擦脸!”

    一个妇人,递过来温热的毛巾。

    徐达的媳妇,绷着脸接过,“俺在这就行了,不用你们!”

    妇人低眉顺眼的笑道,“不行,三将军吩咐了,我们必须在这。”

    然后,慢慢的推开。

    屋里都是人,仆妇,产婆。

    屋外也都是人,武士,郎中。

    马秀英的脸苍白得吓人,眼神落在大口吸允着的婴儿身上,一动不动。

    “嫂子!”翠儿给马秀英轻轻擦拭着,“重八哥,在这儿?”

    “你家爷们也在!”马秀英有些虚弱。

    翠儿,无声的落泪。

    “别哭!”马秀英依旧看着儿子,“让人家笑话!”

    “嫂子,咱们会死吗?”

    马秀英抬起头,窗外那些壮硕的武士,来回走动。

    她们这些女人,和别人不一样。她们的男人,也不一样。

    杀人,或者被杀。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生命里,反复重复的事。

    马秀英的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她,没了主意,没了坚决,甚至没了回忆。

    有的,只是眼前这个孩子。

    她凄凉的笑笑,“翠儿,怕吗?”

    “怕!”翠儿给马秀英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俺听说,那个汉王,以前是你的弟弟!”

    “男人们为了权势,富贵,亲爹都可以杀,还谈什么弟弟?”马秀英苦笑。

    “俺听人说,嫂子救过他!”

    “翠儿,你想说啥?”

    “俺求嫂子,要是能说上话,帮俺个忙!”翠儿带泪的笑,“俺想跟俺家的死在一块儿!”

    马秀英缓缓点头,“你未必会死,小五要的是,俺家爷们!”

    “可是俺家爷们,必定会跟着重八哥,一起死!”

    这世道,男人们的妻儿似乎是第二位的。兄弟,才是第一位的。

    “啊!啊!”

    婴儿似乎吃饱了,发出笑声。

    “不知道,小五会不会让重八,见见这个孩子!”

    马秀英的目光望向窗外。

    “嫂子,孩子有名吗?”

    “有,去淮安前,重八给取了。叫标儿!”

    “朱标!”翠儿看着这个小儿,突然又哭了,“这孩子将来,可怎么办?”

    “小五,会对他好吧!”

    马秀英苦笑下,随后,眼中透出一股特别的坚定。

    “小五,俺对你那么好?你要杀俺们?俺不怪你,俺只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能不能把这孩子,当成亲生的养?”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汤和粥好了!”

    接着,门开了。

    几个妇人,流水一样端着各种汤水,干净衣服进来。

    “去告诉郭小三!”

    马秀英忽然说话,“俺要见朱小五!”

    妇人们,没说话。

    “你们要是不去,俺就绝食!”马秀英冷笑,“俺要是饿出好歹,信不信朱小五活剐了你们!”

    ·······

    “现在不能掀盖头!”

    谢莲儿的声音蚊子一样。

    可以想象,现在盖头下,一定是一张红透的脸。

    屋里,只有两个人。

    朱五拿着枚玉如意,站在床前,恶作剧般的笑笑。

    “不掀开盖头,我怎么看我媳妇呀?”

    说着,玉如意动动。

    “啊呀,别!出门前,老人说了,不到时候不能掀开!”

    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娇羞。

    然后,玉如意被放回了桌子上。

    再然后,屋里没动静了。

    安静极了。

    盖头下,谢莲儿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朱,相公?”

    轻唤一声,没有回应。

    “相公!”

    还是没有回应。

    “他出去了?”

    “怎么不和我说?”

    谢莲儿委屈起来,坐得时间太久了,腿脚都是麻麻的。

    朱五又走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想喝水!想吃东西!怎么办?

    女人,在这个时候,都是敏感的,都是情绪复杂的。

    肩膀抖动,盖头下的谢莲儿委屈的落泪。

    好想爹。

    好想家。

    好像胖丫。

    突然!

    “啊!”

    谢莲儿尖叫一声,盖头下面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

    并伴着贼兮兮的声音,“哎呀,我媳妇今儿真美!”

    “你......!”谢莲儿又羞又怒,说不出话。

    接着,身上突然过电一样。一双手,被朱五轻轻的抓住。

    耳朵里痒痒地,传来朱五轻柔的声音。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会敬你,爱你,珍你,护你。

    我们会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他,在哪儿学到这些话!”谢莲儿脸烫的不行,“羞死人了!”

    ·······

    白事晴天。

    结婚下雨。

    都是好兆头。

    南京城,慢慢飘起了细细的雨。

    雨中,一个人奋力的奔跑。

    这是个年轻人,身手矫健,在大街小巷中快速的穿行。

    他似乎有急事,跑得飞快。脸上的眉毛皱着,眼神里的急切,清清楚楚。

    目的地快到了。

    快了。

    他大口的喘着气,大步的向前跑。

    一滴汗,流进了脖子里。

    突然,他停住脚步。

    前方的转角,一队汉军巡逻兵,笑着走过。

    他低下头,慢慢的走。慢慢的,和那些兴高采烈的军人,擦肩而过。

    “呼!”他呼出一口气,后背全是紧张的冷汗。

    回头,看看,汉军走远了。

    再回头,呼!

    强烈的破空声突然而来,如遭雷击,眼前一黑。

    几个拿着铁棍的汉子,在转角出来,后面是一个打着伞,穿着名贵锦衣的少年。

    一个汉子,在倒下的年轻人身上摸摸,回头道。

    “小舍儿,又是淮安那边的,送信儿的!”

    伞下的少年抬起头,是朱玉。

    他踢了下昏迷的年轻人,“第几个了?”

    “第六个!”

    “急啥,早晚都是死!”

    朱玉笑笑,打着伞消失在墙角。

    砰!

    汉子的铁棍下。

    昏迷年轻人的头,发出闷响。

    砰!

    铁器击打头部的声音。

    在巷子里回荡。

    ·····

    “来喝酒!”

    汉王府的喜宴开始了。

    文臣们还有些含蓄,武人们大呼小叫。

    如果不是文臣们瞪眼,恐怕他们就要划拳了。

    “朱总管,请!”

    关先生和朱重八等人,坐在一张桌上。

    “好!”朱重八端起杯,“咱和先生喝一个!”

    碰杯!

    朱重八笑着把杯子举到嘴边。忽然,胳膊被人碰了一下,酒杯落在地上,呼啦声,碎了。

    “岁岁平安!”

    朱重八笑笑,弯腰想把碎片捡起来。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只脚。

    抬头,出现一群人。

    徐达站了起来,周德兴站了起来。

    郭小三,郭小四,二虎,蓝玉,李赛,朱十三,朱二二,郑遇春,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给朱总管换个新杯!”郭兴笑道。

    新杯子很大,豪爽的人用大杯。

    倒满酒递过来,朱重八接住。

    郭兴举着酒杯,“很久没见了,今儿敬你一杯!”

    二虎举杯,在笑。

    其他人举杯,也在笑。

    朱重八有些意外,但还是郑重的道,“好,咱们喝一杯!”

    数个汉子,一起干杯。

    然后,互相亮出干净的杯底。

    “第二杯!”别人走了,只有郭兴端着酒杯,倒满,笑了笑,“干!”

    “好!”朱重八大笑,“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再干。

    “第三杯!”

    郭兴的杯口,比朱重八低了些,“恭喜!”

    朱重八一愣,然后大笑,“同喜,同喜!”

    ·····

    上一章没什么意思。

    三更。

三十九 你换不换?

    酒宴,热烈到了极致。

    这不光是朱五的喜事,也是这个大汉,整个汉军的喜事。

    尤其是朱五的那些兄弟们,这些在乱世中挣扎求活的男儿,把兄弟两个字看得比命还重。

    朱五的喜宴,也是他们的欢宴。几杯酒下肚,管他妈的什么规矩,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大呼小叫。

    而在朱五端着酒杯出来的时候,这种热烈的气氛,达到顶峰。

    “五哥!”

    “总管!”

    “大帅!”

    酒酣耳热的兄弟们,乱哄哄的叫着,但是随便哪一个称呼,都比汉王要透着亲热。

    朱五大笑,“兄弟们,走一个!”

    结婚就是喜,喜就要笑。

    脱了王袍玉带,一身布衣的朱五,一下扎到了兄弟们的人堆里。

    “干啦!干啦!”

    青年将军们,把朱五围在中间,高举酒杯,放肆的笑,放肆的叫。

    一张张熟悉的,热切的脸。

    但是还有许多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再也看不见了,他们都倒在了前进的路上,变成黄土,化作尘埃,仿佛没来过这个世界。

    “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朱五心中默念,再次举起酒杯,“今天不喝躺下几个,就不是好样的!”

    这话,捅了马蜂窝。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战场上没怂过,酒桌上更不能。

    当场有几个混不吝,直接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还有纵横交错的伤疤。

    宾客们纷纷侧目,似乎这时才想起来,这些年轻人,一路走来都经历了什么。

    而当酒杯被举起来的时候,朱五左手那处残缺,特别的触目惊心。

    看到朱五的左手,一个年轻的军官,眼眶顿时就红了。

    “五哥!”

    朱五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二狗!”

    当日刚刚攻占金陵,二狗等人就犯下死罪,QJ,杀人,抢劫。

    本该杀头,但是最后关头,朱五用一根手指代替,赦免了那些兵的罪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那之后,二狗他们这些戴罪立功的士卒,分到了敢死队。

    他是幸运的,活了下来。

    朱五登大位,论功行赏,他也得了个将军的官位。

    “这一身伤,辛苦了!”朱五看着二狗身上,那些交错的疤痕,郑重道。

    “俺这条命,早就卖给五哥了!”二狗红着眼睛大声道,“俺可以为五哥去死!”

    “俺也能!”

    “打俺投奔五哥那天,俺的命就是五哥的了!”

    军人们叫嚷起来,各个透着一股血性。

    “谁都他妈都不许死!”朱五连干两杯,头也热了,大声喊道,“他娘的,以前那么多凶险的时候,咱们都没死,往后更不会死。

    老天爷不敢收你们!好日子在后边呢,都他妈都给老子好好活着!”

    朱五的手指一个个指过去,“今儿是老子结婚,你们都来了!以后老子生儿子,老子的儿子结婚,老子儿子生儿子,你们都得来,少一个都不行。

    咱们兄弟,不离不弃,永享富贵!”

    “不离不弃,永享富贵!”

    不远处,看到眼前这么一幕,很多武人眼睛发热。不管是北方红巾关先生,还是南方那些小股势力的使者。

    天下不怕死的汉子多了,可是这样当家的,少!

    “咱带兵是让兵怕!小五带兵是让兵爱!”

    朱重八看着眼前一幕思量着,怕是严父不讲道理,棍棒之下出孝子。爱是兄弟情谊,手足袍泽。

    很难说,两者哪种更好。

    正想着,一只胳膊搭在了背上。

    朱五带着酒气,笑道,“怠慢了,重八哥!”

    “啥话?”朱重八笑着,满上酒,“兄弟,恭喜!”

    两人同饮,一干二净。

    “吃口菜压压,晚上还得洞房呢,万一喝多了,可起不来!”朱重八笑道。

    徐达在边上笑,“哪儿起不来?”

    朱重八大笑,“都她妈起不来!”

    几人朗声大笑,男人的话,都懂。

    “哥,谢谢你能来!”朱五又端着酒,正色道。

    “小五,咱替你高兴!”朱重八也正色道,“男人结了婚,就是爷们了,你们有今天,哥哥打心眼里高兴!”

    “真的?”

    “没假!”

    “包括我,这么多兵马?这么多大地盘?包括我,堵死了你的南下之路?”突然间,朱五的话中带着锋芒。

    朱重八一笑,“小五,一码归一码!不说那些明争暗斗,你和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你有今天,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顶天立地的爷们,闯出这番天地。当哥的,怎能不替你高兴?

    用咱老家的话说,你这是出息了,光宗耀祖!

    其他的都是后话,但是咱,真心为你高兴!”

    “干!”朱五举杯。

    “干!”重八回应。

    朱五擦了下唇边的酒水,笑了笑,“哥,其实不瞒你说,我一点也不愿意打仗,不愿意死人!”

    “咱知道!”朱重八点头,“咱也不愿意!”

    朱五看看他,笑道,“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个人跟你说,给你金山银山,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子子孙孙都不愁吃穿。然后,让你放弃现在这一切,带着妻儿做个普通人,你愿意吗?”

    “咱,不愿意!”朱重八摇头,看着朱五的眼睛,“咱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放弃?血白流了?人白死了?咱放弃了?咱的兄弟们呢?”

    说着,朱重八倒满酒,笑道,“咱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话,大丈夫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去做普通人,那比死了还难受吧?”

    “呵!也是!”朱五突然一笑,“来,重八哥,干了这杯,我就不陪了!”

    “你忙,招呼别人!”朱重八笑道。

    又干了,两人喝了三杯酒,三杯满满的酒。

    看朱五走远,周德兴小声道,“啥金山银山?啥做普通人?他说话咋云山雾罩的!”

    说完,却没有回应。朱重八盒徐达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郑重。

    “天黑,咱们走!”朱重八压低声音。

    “好!”徐达点头。

    周德兴不解,“咋了?”

    “你他妈傻呀?”徐达骂,“小五说的话不对劲,你听不出来?”

    “他?喝醉了说话,不都不着边儿吗?”周德兴还是不懂。

    朱重八沉声道,“越是醉,越是真!”

    不要远处,看着低声说话的几人,关先生不动声色的喝口酒。

    随后,看了看后面,盯着这边的席应真,点点头。

    对方,也点点头。

    ·········

    “哥,俺上午接亲的时候,看到嫂子了!”

    郭小三正心不在焉的吃菜,听到郭小四的话,一怔。

    “哪个嫂子?五哥媳妇?”

    郭小四靠近些,“不是,你媳妇!”

    “哦!你说五嫂那个贴身丫鬟?”郭小三笑笑,“咋样,好看不?”

    郭小四脸上露出纠结,“好看不好看的,不好说。五哥讲话了,审美标准不一样。但是有一样,俺敢保!”

    “啥?”

    “你俩打架,你好像打不过他!”

    “滚!”郭小三气道,“说啥呢?前言不搭后语,啥俺打不过?”

    郭小四伸出两根手指,小声道,“二百斤,嫂子最少二百斤!”

    “嘶!”郭小三倒吸一口冷气。

    “哥,你也别害怕,俺瞅着嫂子脾气挺好。不过,就是太胖!

    啪,郭小三在弟弟头上打一下。

    然后笑道,“你懂个啥?女人胖点有福,旺夫!”说着,笑中带些伤感,“还记得咱娘活着时候说的吗?娶媳妇不能找像她那么瘦的,都是病秧子!”

    “哥,咱娘,那是饿瘦的!”

    “滚!”郭小三笑骂。

    余光中,却看见自己的亲兵,靠了过来。

四十 铁棒

    (我在想,今天要不要三更)

    欢宴过后,是宁静。

    红色的喜烛,照亮整个房间。

    整个房间,都是喜庆的红色。

    红色的窗帘,红色的被子,红色盖头,红色的嫁衣。

    “下去吧!”

    朱五挥挥手,房间里几个丫鬟,仆妇抿嘴笑着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坐在床上,带着盖头的,她。

    “莲儿!”

    似乎是醉了,朱五的脸有些红。

    “嗯!”盖头下,谢莲儿羞得满脸通红,心跳,心慌,心颤。

    洁白的手指,拧在了一起,玉齿轻咬红唇,身上控制不住的颤抖。

    啪啦,一声轻响,烛火爆发出璀璨的火花。

    “我掀盖头了!”朱五轻笑。

    “嗯!”回应声,细微可闻。

    温暖的玉如意拿在手里,朱五忽然笑了。

    “掀起了你地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地眉,你地眉毛.....”

    “他,哪来这么多羞人多话儿!”

    流光溢彩的玉如意,慢慢的挑动。

    两人的心跳,同时加速。

    呼,朱五突然用力,红色的盖头甩开。

    盖头下,容颜娇媚,人比花红!

    灯火下,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让朱五有些看呆了。

    新娘睁开眼,却又娇羞的马上闭上,睫毛在灯火下,一闪一闪,像是在诉说情话。

    “莲儿,你真美!”朱五柔声道。

    新娘更加不敢睁眼,只觉得脸上越发滚烫。

    朱五,也觉得口干舌燥。

    “你睁眼呀!”朱五笑道,“再不睁眼,我咯吱你了!”

    噗!娇羞的容颜,被无赖逗笑。

    谢莲儿刚睁开眼睛,又不敢动了。

    朱五的脸离她太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酒味。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这感觉,好慌呀!

    怎么慌张中,还带着期待?

    好羞人!

    谢莲儿不敢不去看,面前人炙热的眼睛。

    “莲儿!”

    朱五轻唤一声,缓缓的,靠近红唇。

    谢莲儿闭上了眼睛,纤纤玉手,搭在了面前人的手臂。

    咕噜!

    咕噜!

    怪异的声响,在肚子中发出。

    “哎呀!”谢莲儿捂着脸,羞得不敢见人。

    “哈哈哈!”朱五大笑起来。

    “你,还笑?”谢莲儿娇嗔。

    朱五忍着笑意,“饿了?”

    “一天就吃了一块点心!”谢莲儿委屈地道。

    “我给你拿!”

    屋里桌子上摆着点心,水果。

    “给我点水好吗?渴!”

    朱五倒水,给她,“屋里有水有吃的,为啥不吃不喝?”

    谢莲儿,白了他一眼。

    “我懂了,你怕上厕所!”朱五大笑。

    “讨厌!”谢莲儿又气又羞,挥舞粉拳。

    然而,拳头却被人家的大手握住了。

    再然后,那张脸,又慢慢靠近。

    “相公!”谢莲儿小声道,“还没喝叫杯酒呢?”

    ········

    “快点!”

    天刚完全黑透,一行人急匆匆的走到城门口。

    朱重八的脸上,看不到任何酒气。他随行的是几个亲兵,如临大敌。

    “站住,什么人?”城门的汉军,拉开弓箭,冷声问道。

    “我们是来给汉王贺喜的宾客,要出城!”周德兴举着一块腰牌,“俺这有南京镇守二虎将军,发的宾客腰牌,随时可以出城!”

    “机灵点儿!”徐达笑声嘱咐着亲兵们,“看势不对,杀出去!”

    亲兵们点头,手放在了腰间。

    城门的汉军小校仔细的看了看腰牌,仔细的瞅瞅这些人。

    “现在就走?”

    “连夜走,明儿就到了,白天走不还得耽误一天的功夫吗?这位兄弟您受累!”周德兴笑着,手掌里翻出一个黄澄澄澄金锭子。

    “俺只吃汉王的饭!”汉军小校冷笑下,“开门!”

    吱吱吱,嘎嘎嘎!

    让人倒牙的声音中,城门开了。

    “哥,走!”徐达催促。

    “嗯!”朱重八迈步的同时,却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南京城。

    ·······

    烛火跳动。

    火光下,银杯中的美酒琥珀色。

    两人近近的靠着,白嫩无骨的手臂,缠绕着粗壮有力的臂膀。

    “相公!”

    “莲儿!”

    轻言细语,你侬我侬。

    这一刻,两人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阴谋诡计。

    有的,只有属于两个人的欢愉。

    谢莲儿不敢抬头。

    朱五心在腔子里猛烈跳动。

    啪,一个火花后。烛火,灭了。

    男人靠近女人,女人的手指放在男人的胸膛。

    男在上,女在下。

    然后,顺其自然的倒下。

    “哎呀!”谢莲儿轻呼。

    “又咋了?”朱五火大。

    “咯着我了!”

    “什么东西!”

    朱五的大手在床上划拉,一颗颗硬邦邦的东西,“这什么玩意儿!”

    “枣儿,莲子!”

    朱五笑了,“早生贵子!”

    ······

    “哥,船在那边!”

    运河码头上,十几个身影小跑着前行。

    徐达护卫在朱重八的身边,神色警惕。

    夜风吹过,有水声,他们的船,静静的停靠着。

    扑通,一个亲兵跳上船,麻利的去解缰绳。后面一个跟着一个,吃力的拉着铁锚。

    再回头,南京依旧。

    朱重八和徐达同时松了一口气。

    “快点!”但是徐达还是催促着,“赶紧的!”

    但是,就当他刚刚走到船前。突然一群黑影,从船舱里冲出来。

    砰砰砰,手里的铁棍不住的砸在亲兵们的脖颈上,眨眼之间,船上的人纷纷倒地。

    “有埋伏?”徐达惊道。

    “杀出去!”朱重八大喝。

    可是,埋伏的人根本不给他们时间。

    更多的黑影从旁边的船上,野地,鬼魅一样的冒出来。

    放眼望去,犹如一张天罗地网。

    朱重八亲兵们,勇敢的迎了上去。但是他们手里的短家伙,如何是对方长兵器的对手。

    刚刺倒两个,雨点一样的铁棍砸落,顷刻间,朱重八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只有周德兴和徐达。

    前者似乎吓傻了,后者抽出刀,豹子一样。

    朱重八冷笑着,一动不动。任凭夜风,吹动他的衣襟。

    事到如此,全明白了。

    自己的担心,是真的。

    慢慢推开身前的徐达,朱重八迎着对方的铁棍,站出来,冷声道,“让朱小五来见咱!”

    “没有汉王!”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角落中响起,一个身影走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无奈。

    “是关某!”

    “关先生?”朱重八的眼睛眯了起来。

    “得罪了!”关先生遥遥下拜。

    “为啥?”朱重八不怒反笑。

    “别问了。”关先生的身子藏在黑夜中,“问多了,走得不安生!”

    “还是小五?”朱重八眉毛动动。

    关先生长叹,“关某敬朱总管是位豪杰,不会折辱于你。”说着,苦苦笑笑,“若是二十年前,关某不但不会如此下作,还会助你。但是现在,人老了,想的就多。人老了,也自私了!”

    “朱小五给你了你什么好处?”

    “别问了,朱总管,体面一些!”

    朱重八朗声大笑,“咱朱重八,从来不是束手待擒之人。”说着,猛虎一样的目光扫视,“咱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动手!”

    “重八哥,跑!”

    但是,往哪里跑。

    双拳难敌四手。

    关先生的黑衣人,一看就是百战精兵,彼此配合默契,手中的铁棒上下翻飞。

    砰砰砰!铁棒击打肉体的声音响起。

    几个回合之后,徐达周德兴满头是血,渐渐不支。

    “狗日地!”

    朱重八避开一根铁棍,一拳打落对面人几颗牙齿。

    突然,腿上钻心的疼痛,铁棍重重的击打在腿骨上,让他站立不稳。

    接着,又是一棍,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天旋地转,朱重八如同醉酒的莽汉,在地上站立不稳,眼冒金星。

    砰!又是一棍,直接砸在他的后心。

    魁梧的身子,单膝跪道,血顺着耳朵流了下来。

    “咱,站着死!”

    朱重八虎吼一声,猛虎一样站起来。

    但是,猛虎也逃不过陷阱。

    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直接把他扑倒。随后结实的绳索,把他绑了起来。

    “我日你姥姥!”朱重八大骂,“姓关的,你说不折辱于咱!”

    “你反抗,关某只能出此下策!”

    “下你妈,有种现在宰了老子,咱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朱重八!”

    “现在你还不能死,死在这,不好听!”

    “呸!”朱重八大笑,“做都做了还怕不好听?”说着,大喊起来,“小五!你不如咱!咱,做就是做了,做了就认。你他妈敢做不敢认,咱要是你,就堂堂正正的用刀子捅死咱。越活,你他妈越下做。你和死了的郭老鬼,一个德行!”

    “堵上他的嘴!”关先生面无表情,回头吩咐,“等下带他上船,让他死在河上,给他个痛快!”

    “呜!呜!”朱重八挣扎着。

    关先生的身影从黑夜中走出来,夜风下,很苍老。

    长揖到底,“朱总管,关某不送了。来时,关某愿为总管帐下小卒,马踏匈奴,打到他们不敢来!”

    朱重八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压抑的笑声。

    不用猜,都知道他在笑什么。

    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轻蔑。

    “走吧!”关先生摆摆手。

    然而,此刻,清脆的马蹄,在石板上响起。

    一个变声期的公鸭嗓子,突然想起。

    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正在成长的少年。

    “关先生,俺爹说,您的手伸得太长了!”

    夜色中,数个骑士,簇拥着朱玉策马而来,冷冰冰的看着关先生等人。

    “朱小舍儿?”关先生迷惑了。

    “人,俺带走。话,你留着跟俺爹说!”朱玉笑笑,“如果你怕死,现在跑俺也不拦着!”

    ····

    三更,定时发布12.20

四十一 换把刀

    烛火还在。

    “相公,你别看!”

    新娘娇羞的嗔怒,朱五只得转头。

    但是下一秒,又转了回来。

    一块白布,被新娘珍而重之的铺在褥子上。

    回头,见朱五痴痴的望着。

    顿时眉目轻皱,但是似乎还有些得意和骄傲。

    然后,她解下头上的发簪,任凭青丝散落,回头一笑,接着包裹在红色的棉被里,闭上了眼睛。

    朱五慢慢坐到床边,伸出手在她细腻的脸上,轻轻滑动。像是在滑动水面,手指带起阵阵波澜。

    “莲儿!”

    “嗯!”

    红唇似火,朱五低头,缓缓的吻了上去。

    甜甜的温热,以及说不出的香甜,让人流连忘返。

    朱五解开自己的扣子。

    “大王!”

    “何事?”

    突然之间,门外侍女呼唤,朱五大怒。

    “小舍儿传信进来!”侍女,战战兢兢的说道。

    她不想来传话,也不敢来,可是朱小舍那吃人的眼神,让他不敢不来。

    “知道了!”朱五低头轻吻,“我看看!”

    脚步声响起,朱五走道到外边,“拿来!”

    谢莲儿起身趴在门边,向外看。

    朱五接过一张蓝色的信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然后暴躁的原地游走,最后狠狠的拍了下手。

    “那个!”朱五看着床头的新娘,歉意的说道,“我出去一趟!”

    谢莲儿的眼睛顿时蒙上一层水汽,“今天,我们结婚呀!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

    “什么事都没你重要,但是这件事,马上就要办,早办早利索!”朱五亲呢的在谢莲儿鼻尖上拧了下,“我很快就回来了,一顿饭的功夫!”

    谢莲儿还想再说,脑子里想起父亲的嘱咐。

    莲儿,你嫁的不是一般夫君,要乖。

    虽不情愿,但还是答应,“那你快去快回!”

    “放心!”朱五笑着把扣子系上,顺手,拿下刀架上的长刀。

    谢莲儿的泪水,忽然落下来。

    “怎么了?”朱五问。

    “你是要杀人吗?”谢莲儿想去拉朱五的衣袖,但是忍住了,“你带刀,是不是要杀人?相公,今天我们成亲,不能杀人,不吉利!”

    朱五的表情僵硬了下,摸摸他的脸,“傻子,我带刀是习惯。我怎会在今天这个日子,杀人呢!乖,等我!”

    ········

    “秀英姐,没用的,五哥不会见你!”

    郭兴坐在凳子上,前面有道帘子,帘子的后面,是虚弱的躺在床上的马秀英。

    “俺要见!”马秀英虽虚弱但坚决。

    郭兴淡淡的摇头,“没用,姐。五哥,不会见的!”

    “是不敢,还是不想!”

    “不想!”郭兴苦笑,“他要是想,现在你就在王府了!”

    帘子后,马秀英沉默了。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怀中沉睡的婴儿身上。

    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看着他,似乎什么愁绪都能化解。

    半晌,马秀英再次开口,“那,俺要去见重八!”

    “不可能的姐!”郭兴微微的摇头,“你见不到他!”

    唰,帘子被拉开,露出马秀英坚毅的脸。

    “俺去和重八死在一块,都不行吗?”

    “姐!”郭兴看看她,又看看孩子,幽幽说道,“何必呢?男人的事,其实你也明白!我们这些人,拿起刀的那天,心就比石头还硬。

    你杀我,我杀你。功名利禄,兵马地盘,没有私情可讲。

    不撕破脸还好,一旦撕破了,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说着,郭兴叹气,“五哥,不会杀你,但是你去,看着那人死。会比死还难受!

    这世上,谁死了都一样要过日子。那人死了,你还有孩子呢?不为别的想,也为孩子想想。”

    一颗泪,在马秀英的眼里,顽强的打转,就是不肯滑落。

    马秀英看看孩子,哽咽道,“你也为孩子想想,他刚出生,就要没爹了。”

    “没爹,还有娘,还有我们这些舅舅!”郭兴依旧面无表情,“我,小四,二虎.....我们这些人都拿您当亲姐姐,这孩子,我们断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就是五哥,也不会让他受委屈。如果你怕将来,孩子心里不好受。可以不告诉他,就说他爹战死了。

    再不行,他不一定非要姓朱,他可以跟你姓,姓马。或者,姓郭!”

    “不行!”眼泪,终于落下,马秀英摇头,“重八的孩子,只能姓朱!”

    郭兴累了,站起身,缓缓道,“姐,您好好歇着吧。你仇也好,恨也好。总之,要先把孩子养大。他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娘,您不愿意在这待,事情定了,我送您走。”

    说完,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小三!”

    一声呼喊,郭兴的身影,定住了。

    再回头,那个曾经爽朗,如母亲般温暖的女子,抱着孩子。

    咚,跪下!

    哇,孩子哭了!

    “三儿!”秀发,遮住了马秀英的脸,她卑微得让人心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姐求你行吗?姐,求你!让俺看一眼他,让他看一眼孩子,让孩子看一眼爹。”

    咚,一个头磕在地上。

    哇,孩子的哭声更加嘹亮。

    郭兴的手,握紧了拳头,在颤抖。

    “小三,姐求你还不行吗?姐给你包过饺子,姐给你包过伤口,姐给你上过药!是姐,给莲儿擦的脸,穿的葬衣呀!”

    ·······

    “爹,在里面!”朱玉小声说道。

    “知道是什么日子吗?”朱五寒着脸问。

    “俺也不想吵您,他说,他说你不来,他就咬舌自尽!”

    “下去!”

    “是!”

    朱玉,无声的退下,隐藏在黑暗里。

    屋里的烛火有些暗,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人,坐在椅子上。满是血污的脸上,眼睛闭着,似笑非笑。

    朱重八,朱五在窗口看了看。推开门,慢慢的进去。

    “来了!”朱重八的眼睛依旧闭着,轻笑道。

    朱五没说话,刀放在了案子上,坐在对面。

    烛火,把两个人的身影照在墙上,拉得老长。

    忽然,朱重八睁开眼,死死的盯着朱五。

    而朱五,歪着头看着案子上,黑色的刀鞘。

    “为啥?”朱重八冷笑问。

    “你能在这世道活到现在,就不该问这话!”朱五的声音,没有情绪。

    “咱想当个明白鬼!”

    朱五想了下,“你太危险,太聪明!”

    “聪明就该死?”朱重八冷笑,问道。

    “这世道,聪明人不该死吗?”朱五对上朱重八的眼神,反问。

    两人,相对无言。

    烛火忽然开始跳动,两人在墙上的影子,开始虚幻重和。

    “你委屈吧!”朱五问。

    朱重八冷冷看他,没说话。

    “满怀欣喜来参加我的婚礼,没想到,也是你的葬礼!”

    “咱来之前老董就说,小心鸿门宴!哈哈!”朱重八咧嘴大笑,“还真让他说着了!”

    朱五又转头,看着刀鞘,“我不是项羽!”

    “和楚霸王比?呸!”朱重八啐了一口,“他可没你这么下作!”

    “其实,你也没好多少,有些事大伙心知肚明!”朱五笑了下,“咱俩换一下,恐怕,我早死了!”

    “咱要杀你,起码当着你的面杀,让你体面的死!”

    “漂亮话,我也会说。”朱五的手指,划着冷兵的刀鞘,“可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刀兵相见死那么多人,不划算呀!毕竟,你也十来万兵马。”

    “你三十万,还怕咱十来万?”

    “我的三十万,是伸开的手掌。你的十万,是握紧的拳头。浙江还没平定,我还要打江西,还有福建,还有很多地方要打。三十万虽然多,可是不够用。”

    朱五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你的十来万,都在淮西,就在江对岸。我怕哪一天,我大军在外,你带军渡江。呵呵,别说你没想过!”

    “咱的兵马,打不过你!”

    “可是能打疼我,我怕疼!”

    两人,再次无言。

    墙上,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格外狰狞。

    “重八哥!”在重八冰冷的目光中,朱五温和的笑笑。“还有啥话没有?”

    猩红的血丝,爬满眼球。

    “呸!”朱重八忽然大骂,“朱小五,你个小崽子!你欠咱两条命呢?”

    “其实,我欠你的,不只是两条命,我欠你的,是一条生路!”

    朱五慢慢向前,头对着头,“我最苦,最难,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你,你给了我一条生路。

    如果不是你的给的银子,我没办法在濠州站住脚,没办法认识郭掌柜,要就没有从那以后的故事。

    没有那些故事,就没有今天的我。”

    朱重八大笑,“你他妈还知道!”

    “我知道,我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给了我你所有的家当,你在濠州城外夜袭元军的营帐救我。你在郭子兴的家中,为了义气救我。”

    “两条命,我从来没忘记!”朱五看着重八,诚挚并且动容的说道,“在我心里,你朱重八,永远是我大哥!”

    说着,朱五身子慢慢后仰,“但是,大哥!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没道理讲的。讲道理的人,容易死!”

    “呵呵!哈哈!”朱重八的笑声,从小变大。眼眶里,隐隐有水光。

    “穷人,才讲恩义。傻瓜,才讲道义。我们,都不再是又穷又傻了。”

    朱五默默按下刀鞘的簧,点点寒光在烛火下绽放。

    “大哥,上路吗?”

    “小五,咱求你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朱重八看着朱五手里的刀,“别用这把刀,换一把!别用它!”

    ····

    在盗版社区里看到,有的人在说,他妈的到底能不能杀,墨迹个啥。

    老子当时就怒了,怼它。

    看正版的那些靓仔都没催,你们这些丑八怪催个毛。

    再说,她娘的不得有个前戏吗?三更送上。

四十二 你为什么不求我

    “别用它!”

    “换一把!”

    从始至终,朱重八的眼里都没出现过任何松动。此刻,话中却透出丝丝祈求。

    “是太残忍了!”

    朱五看看冰冷的刀刃,这是马秀英送他的贺礼。

    即便朱五再狠也做不到,用人家妻子的刀,杀了人家的丈夫。

    况且,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仇恨。好聚好散,入土为安。

    “刀来!”

    丢了刀,朱五大喊一声。

    外面扑棱的脚步声响起,朱玉脸色煞白的进来,跪在门口,腰间的短剑高举。

    然后跪着,用膝盖慢慢向前,靠近朱五的身边。

    朱五一直看着朱重八,想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其他的情绪。

    但是,对方的眼闭着,好似睡着了,只是胸膛的起伏,有些频繁。

    仓!

    短剑划过,黄铜的鞘口,在灯火下阵阵龙吟。

    “从今天起,这个世上再没有朱重八这个人。”

    “从今天起,历史上也再也不会有这位布衣英雄的半点身影。”

    “而我,朱五。”

    “乱世飘零,起于淮西乡野,从乞丐到皇帝,从流民到英雄。我的名字,将被后世歌颂,吟唱。你是过客,我是传奇!”

    微笑,在朱五脸上冒出来。

    朱重八的面色,依旧如常。

    朱五不禁想起,那从一开始就压抑在心底的那句话。

    “彼可取而代之,彼该取而代之!”

    朱五像是胜利者在微笑,但是眼眶中的水光,却在晶莹的打转。

    “卑鄙的理由只能说服自己。”

    “你要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为了不确定的危险感。”

    “杀了这位英雄!”

    “你,是个小人!”

    “你的后半生,始终会有噩梦!”

    呼,朱五深呼吸一口气。

    慢慢的俯身,左手搂着朱重八的脖子,右手刀尖对准了心窝,嘴巴贴着他的耳朵。

    “哥,我送你上路了,别怪我!”

    噗,右手用力,尖锐的短剑柔和的穿透衣衫,但是却遇到阻力,他贴身穿着锁子甲。

    朱五顶着窗棂上,为结婚而贴的,喜庆的窗花,再用力。

    咔,金属破裂的摩擦声中,朱重八突然睁开了眼。

    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恐惧,但是转瞬即逝。

    他声音沙哑,低沉,绝望,“小五,善待我的兄弟!”

    朱五控制不住的落泪,点头。可是短剑却停住,他感觉到手有点抖。

    噗,剑尖儿划破了胸膛的表面肌肉,殷红的血是那么惊心。

    再次深吸一口气,只要用力一推,一切就都结束了。

    “小五!”朱重八又沙哑的喊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善待咱的妻儿。”

    “哥!朱五贴在他耳朵边上,“马秀英姐就在南京,她生了,是个男孩,取名朱标!”

    一丝光华,在朱重八本来有些绝望的眼神里绽放,他咧开嘴,艰难的笑了起来。

    朱五也笑了,“我会视他如己出,如果将来我得了天下,我会给他一块大大的封地!”

    说着,泪落在嘴唇上,“哥,该说的说完了,上路吧!”

    朱重八艰难的点头。

    朱五调整好短剑的位置。

    这剑好重。

    噗,剑尖扎进了肉里。

    豁然,朱重八再次瞪大眼。

    不甘的眼神,凄厉地大喊,“媳妇!儿啊!”

    门外,同时传来一个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叫喊。

    “小五!”

    ······

    郭兴站在门口,不敢去看朱五的目光。

    马秀英从门里进来的刹那,正好看见,朱五的剑要插进朱重八的胸膛。

    她一下子软软的靠墙倒下,然后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支撑着往前爬。

    朱重八终于落泪了。

    在见到妻儿的那一刻,像一头反抗的猛虎,在椅子上开始挣扎。

    一滴血,在短剑的尖上滴在地面上,变成红色的一点,虽然小,却触目惊心。

    “秀英姐,你不该来!”朱五悄悄的把短剑,别在背后。

    马秀英继续爬着,哽咽着,“俺来见俺的丈夫!”

    这话,刀子一样扎进朱五的心口。

    刹那间暴跳如雷,“你知道他干了什么?”

    “小五!”朱重八拼命摇头。

    “俺不想知道!”马秀英冷笑道,“俺只知道他是俺娃的爹,是这世上和俺最亲的人!”

    她爬到了,慢慢站起来,把孩子放在朱重八的面前。

    “啊!呀!”襁褓中的小儿手舞足蹈。

    朱重八的泪,如决堤的水,但是脸上的笑,是那么灿烂,幸福。

    “妹子,咱儿子像你!”

    “胡说,才多大,哪能看出来?”

    “真地,你看,眼睛里都是笑,咱儿心善呀!”

    “这世道,心善的人没好下场,俺到希望他将来心狠!”

    女人抱着孩子笑。

    男人看着孩子笑。

    烛火下,好似一家人相聚,朱五是唯一的外人。但是他没有打扰,而是坐下,慢慢的看着。

    “重八,大名按你取地,朱标。小名呢?小名叫啥?”马秀英眼角含泪,笑着问。

    “叫?叫?”朱重八歪着头想,眼睛亮晶晶的,“叫狗蛋吧!咱小时就叫这个名字,咱娘说,贱名好养活!”

    “狗蛋呀,狗蛋呀!”马秀英笑着都弄襁褓里的婴孩。

    婴儿不哭不闹,胖乎乎的小手,伸展着。

    “你看,他要摸咱的胡子!”朱重八大笑,艰难的低头,“来,摸摸爹的胡子,咱老朱家人,胡子长地可快咧!”

    “他爹,你不给儿子留点啥?”马秀英问。

    朱重八的目光,还在落在孩子身上,柔声道,“妹子,把咱胡子割下来一绺,缝个荷包吧!咱要是有灵,咱护着他!”

    马秀英把还在放在,朱重八膝盖上,捡起朱五丢的长刀。

    唰唰,锋利的刀锋在朱重八脸颊上划过,大片茂密的胡须,割了下来。

    然后,她背对着朱五,忽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姐!”朱五,郭兴同时喊出声。

    三尺青丝,从肩头滑落。

    马秀英脸上还笑着,他的头发,朱重八的胡须纠缠在一起,郑重的放在朱五身边的桌子上。

    “小五,劳烦弟妹给缝个荷包吧?”

    “这......?”

    朱五不解。

    但是朱重八的眼中,笑了。

    接着,马秀英在孩子脸颊上,深情一吻。把孩子也放在朱五身边的桌子上,在朱五惊诧的目光中,拿起刀。

    割破手指,鲜血滴滴答答。

    她慢慢的,一笔一画,工整用心的,在襁褓上写下几行大字。

    朱标,狗蛋。

    夫,朱重八。

    母,马秀英。

    祖籍淮西濠州钟离孤家庄。

    写完,凄然的一笑。

    抱着刀,坐在朱重八的身边。

    “你是要和他一起死?”朱五明白了,盯着她。

    “是,俺跟重八一起走。”马秀英的手,握住了朱重八的手,“小五,俺的儿,交给你了,善待他!”

    “该看的都看了,小五,动手吧,咱没啥遗憾了!”朱重八没有闭眼,而是看着妻子。

    一股气,在朱五的胸膛间炸裂。

    他的脸几乎扭曲了,“你俩少来以退为进这一套,我不吃这个。你以为我会心软?朱重八今天死定了,谁都救不了他,他必须死!”

    “俺知道!”马秀英晒然一笑,长刀倒放,刀尖对准自己的心窝,再也不看朱五。

    “没用的,我不吃这套!”朱五狞笑着,握紧短剑,“原来那个心地善良的小五,已经死了,从我在濠州地道里爬出来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那你围住爹的那天,就该动手!”马秀英也吼道,“爹说过,小五,没狠在正地方!你要是那天狠心把这些人都杀了,何至于现在!”

    “阿哈哈哈哈!”朱五笑了起来。

    然后,盯着马秀英的侧脸,“姐,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求我?”

    “俺求过你两次,有用吗?”泪水,在马秀英脸颊滑落。

    “俺求过你的,你根本不在乎!”

四十三 你想我变成他吗?

    “俺求过你两次,你在乎吗?”

    马秀英缓缓的诉说着。

    “俺第一次求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却反手快把俺家人杀干净。”

    “听说你当了汉王,俺第二次求你。刀口抬高几分,给俺们留条活路。俺把刀给你送来了,你在乎吗?”

    她目光中的冷淡,让朱五难受。

    “我杀郭家人是报仇,今天要杀朱重八,是消除后患!难道我不能报仇?难道我要养虎为患?”

    马秀英终于转头,看着朱五,“你报过恩没有?你的心里,只有仇,记得恩吗?”

    “你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吗?记得俺的好吗?你不记得,你把他们都忘了!”

    “你说那个小五死了,俺不信。那个小五没死,你的心是被血蒙住了!”

    “你不是为了报仇杀人,你杀人是为了证明你强大,为了证明你厉害,为了证明你朱五,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你杀人成习惯了!成手段了!在你的心里,只要不合你意的,只要你觉得有危险的,只要你觉得麻烦的,你通通都想杀掉,是不是?”

    “俺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俺也知道,真正的英雄,少杀人!”

    朱五冷笑,“男人的事,你不懂。杀人,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杀人才能出头人地。

    走上这条路,谁都没有退路。只能把前面的人全杀了,我才能活!我今日不杀他,以后很多人会死。”

    “呵?”马秀英冷笑起来,“小五,你连对你好过的人,都可以杀。还怕死陌生人?你不觉得有点假吗?

    男人除了杀人,还有忠义,良心。还有心胸,眼界。还有勇气,有责任。

    以前,你都有。现在,你都没有。

    你有的,就是要比别人狠毒!”

    朱五牵强的笑笑,“原来,我在心里心里是这样的人!”

    “是你自己把你自己,变成这样的人。”马秀英微笑,“你太迷信武力,你以为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吗?不是所有人都像重八这样,会送上门来给你杀!”

    “仁义,道德,诚信,你都忘了吗?小五,你不是英雄?今天你杀了重八,天下人会怎么看你?几百年后,也有有人骂你,咒你,瞧不起你!”

    说着,看看门外的郭兴,“你的兄弟们怎么看你?他们是想重八死,但是他们更想的是,堂堂正正的战场上杀死他。而不是阴谋,毒计。”

    然后,马秀英昂起头,“这,是一个男儿的大义!”

    半晌,朱五笑了。

    “说完了?”

    朱五看看手里的短剑,“姐,你要是个男人,多好!”

    随后,笑了笑,吼道,“小三!”

    “在!”郭兴进来。

    “把秀英姐拉出去!”

    马秀英抓住刀刃,对准心口,“敢?”

    郭兴看看朱五,看看马秀英。

    “哥?姐?”小三动容,“咱们是一家人呀,怎么闹成这样?”

    “他和朱重八是一家人!”朱五咬牙道,“你我,是外人!”

    说着,冷哼一声,“好吧,既然你想当贞洁烈妇,我成全你!”

    短剑握紧,一步到了朱重八身边。

    冷笑道,“我送你们上路!”

    “妹子!”朱重八睁开眼,“你要是男人,比咱强!”又看看朱五,“也比小五强!”

    谁都没有我强!

    朱五在心里默念。

    你们都看错我了,我现在杀人,是为了以后少杀人,不杀人。

    你们都不知道我心中的理想,不知道我的报复。

    我从不想当英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但是,我要做天下,唯一的那个。

    我,才是唯一的,朱!

    “安心上路!”

    朱五大吼一声,短剑举起。

    “哇啊!哇!哇........!”

    哭声中,朱五回头,桌上的婴儿,手脚在胡乱的踢着,他的哭声是那么悲痛。

    “狗蛋,别哭,娘在这,别哭!”马秀英哭道。

    当啷,朱五的短剑,无力的掉在地上。

    婴儿的哭声,彻底击碎了他心里那道防线。

    其实从马秀英说话开始,他的心就送动了。

    可是他告诉自己,朱五你不能犹豫,你面前的可是朱重八。

    你不杀他,将来他会善待你吗?他会善待你的妻儿?善待你的兄弟吗?

    不过,在婴儿哭嚎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

    他只是朱重八,你曾经的一个朋友,现在的敌人,你为什么要怕他?

    “朱重八,你睁开眼!”

    朱五站在那,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个普通人!我给你钱,花不完的钱,杭州,苏州,扬州,这的好地方你随便选。让你去享福,让你子孙世代富贵,你愿不愿?”

    “不愿意!”朱重八摇头,“小五,咱是朱重八,咱宁可死,也不去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因为那等于是给你低头。”

    “哼哼哼!”朱五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也不会降,对不对?”

    “你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

    朱五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被秀英姐说动了,心软了,不想杀你了!我是再给你机会!”

    “让咱走,走得远远的!”朱重八的目光回应,“天下多一个造反,你朱五的位子就多一份安稳。咱带兵走!”

    “去哪?”

    “北上!”朱重八咬牙道,“去河北,去山东,去陕西,去河南,去辽东!哪里有元军,咱就去哪里。你知道咱,咱说过,只要拿起刀,咱就不能躺着死。”

    说着,朱重八笑了起来,“咱在佛前发过誓的,一定要把这天捅破,断了这狗世道的香火!”

    朱五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睛。

    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野心,哪怕是根小草,也要长成参天大树的野心。

    但是,野心要有实力。

    朱重八,你向北,光明正大的死吧。

    “可以!”在马秀英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朱五点头。

    “我放你去北方。但是,你只能带三万人,多一个都不行。还有,我只允许你带十天的口粮。”

    朱五冷笑,“以后,再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一定会死!”

    “中!”朱重八咧嘴笑笑,“俺买命的钱,有点贵!”

    “那些不是你的买命钱,如果我不想给你,你什么都拿不到。我给你,是因为你要去打元军。今天我之所以放过你,都是因为他们,你的妻子,儿子。”

    说完,朱五转头就走,“从今天开始,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了!咱们两清了。”

    身后一家人抱在一起,门外,朱五的脚步停下。

    “咳!咳!”席应真捂着嘴,在阴影里出来,“咳!小五!咳!听我一句,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你不下手,我叫人做!”

    “老头!”朱五看看他,“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话,有事,明天说!”

    “不行!”席应真拉住朱五的胳膊,“你听我一次行不行?必须杀了他!我叫你不杀张士诚,你不听。杀陈友谅,你不上心,现在朱重八里面,你一定要杀了他!”

    “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朱五忽然吼道,“就因为他是朱重八?就因为他是那个朱重八?我就一定要杀了他吗?

    我现在什么都比他强,我还要怕他吗?”

    说着,他盯着席应真的眼睛,“马秀英说到对,不是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控制一切的。路很长,不能靠杀人往下走。如果真那样,你知不知道我会变成那种人?

    我会变成只要不顺意,就杀人的人!我可以杀敌人,也可以杀朋友。甚至有一天,我可以把刀对准你们!

    你想看到那样的我吗?

    如果那样,我和你心中那个朱重八,那个在得了天下之后,谁都杀的朱重八,有什么分别?”

    “咳!”席应真惊诧万分的看着朱五,看着他走远。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

    盗版社区里,我说是南城二爷。

    然后盗版的读者说,你丫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再想说话,发信息审核不通过。

    哎呀,恰饭好难呀。

    三更,12点

四十四 走吧,别报仇。

    PY交易,网瘾少年刘禅之崛起,作者小哥很滑溜。

    ·····

    啪!

    “让你他妈心软!”

    朱五气冲冲的往后院走,顺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死一边去!”

    突然暴躁的跳进花坛里,把那些盛开的鲜花全都踩倒,变成残花败柳。

    “你他妈的,你是圣母呀?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放了他?让他走?你他妈的就是下贱!”

    朱五在花坛里跳着,踩踏着,抓起东西胡乱的扔着。

    旁边院子里,几个仆人听见声音出来,探下头,又赶紧缩回去了。

    累了,站在花坛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郭兴,蔫头搭脑的站在角落里,想看又不想看。

    “郭老三!”朱五喊了一声。

    郭兴颤颤的抬头。

    可是,下一秒。

    噗嗤,他居笑了。

    郭兴捂着嘴,站在远处,肩膀一动一动的。

    “呵?”朱五冷笑下,“你他妈还敢笑?呵呵呵,哈哈!”

    没想到,朱五自己也笑了起来。

    “呵呵呵!”郭兴傻笑。

    “哈哈蛤!”朱五傻笑。

    慢慢的,两人都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一样。

    不知笑了多久,朱五笑累了,一屁股坐在花坛的台阶上,看着前面的灯光,还有站在光下的侍卫出神。

    身边有些轻响,郭兴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小子也开始不听话啦!”朱五勾着小三的肩膀,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谁他妈让你带秀英姐过来的?你他妈不知道我心软?”

    说一下,弹一下,“这下好,人没杀成,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弹一下,郭小三一挤眼。一会儿,脑袋嗡嗡的。

    然而,他却不躲,任朱五弹够了。

    看着朱五,正色道,“哥,俺觉得你做得对!”

    “没杀朱重八,对?”

    “嗯!”郭兴重重的点头,“人家来参加你的婚礼,你要是真把他杀了,咱们名声就臭了。就是俺,也有点不忍心!”

    “傻小子!”朱五又给他一下,“现在不杀他,将来打仗会死很多人!”

    “他打不过咱们!”郭兴看着朱五的眼睛,“哥,咱们兵多,将多,钱多,粮多!那么多火炮,那么多战船,他拿什么和咱们打?还有那么多兄弟,愿意为你去死,这天下,谁也打不过你!”

    “臭小子!”朱五的手,勾住小三的肩膀。

    是啊,你朱重八是英雄。

    我朱五,比你更英雄。

    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还做得比你更加出色。你只是朱重八,不是原来时空里那个朱重八。

    我怕你干啥?

    自己,是走入了误区。

    不自知之间,把杀人的诡计当成了正道。自己能有今天,还不是靠兄弟,靠刀枪,靠自己流血吗?

    仁义,诚信,道德。

    这些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东西,其实才是最稀缺的品质。

    一个王者,从来都不是靠杀人,赢得尊重。

    况且,你朱重八打不过我。

    明明有一千种光明磊落的办法,自己却选择了最卑鄙的一种。

    真他妈可笑!

    “回去睡吧!”

    朱五拍拍手站起来,“小三,你在南京多呆几天,淮安的事我让别人去,你选个日子把婚结了!”

    “哥!”郭兴苦笑,“你不说给俺找的媳妇,挺好看吗?”

    “是挺好的呀!胖乎乎的多有手感,你不是喜欢胖地吗?”

    “也太胖啦!小四说,打架俺都打不过她!”

    “胡说,人家知画脾气可好了!”朱五楼着郭兴的脖子往前走,“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正常吗?你家里找一个会过日子的,外面还不是随你!”

    “他是嫂子的丫鬟,俺哪敢?”

    “有啥不敢地?哥给你做主!”

    ·····

    深夜,风凉。

    朱五回到新房。

    床上,穿着嫁衣的新娘,抱着枕头,蜷缩的睡着。

    屋里的红烛依然亮着,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她在梦中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轻皱。

    “莲儿.....”

    “你是谢莲儿!”

    朱五的心里,换了称呼。因为刚刚,他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告别。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有人。

    熟睡的新娘睁开眼。

    “醒了!”朱五笑着,但马上后退,“你干啥?”

    谢莲儿在睁眼的同时,从身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警惕的抓在手里。

    “呀,是你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匕首放一边,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进屋半天了,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朱五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怎么睡觉还弄个那玩意?”

    谢莲儿的眼圈,豁地就红了,委屈的说道,“你又不在,我怕!”

    朱五心里涌起浓浓的歉意,把她搂在怀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你?”谢莲儿抬起头,小声地问道,“你没杀人吧?”

    “没有!你看我的手,干干净净!”朱五伸手笑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会杀人?”

    “嗯!”谢莲儿靠在朱五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

    “莲儿!”

    “嗯?”

    “咱俩是不该干点啥?”

    “啥?哎呀!”

    新娘的尖叫声中,朱五把她压在身下。

    “解开了香粉袋呀,露出了菊花香,一朵鲜花任郎采呀,那么嗨呀!”

    ·········

    孩子睡了。

    马秀英靠在男人,厚重的胸膛里。

    窗外,到处是武士的人影晃动,他们不会死了,暂时不会。

    听着男人胸膛里,那颗心有力的跳动,马秀英觉得心很安定。

    而握着妻子的手,朱重八感觉,握着全世界。

    “咱好福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果没有妻子,这时候的他,已经变成了尸体,或许被装殓完毕,埋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地方。

    “重八,刚才小五说让咱们做普通人,你为什么不答应?”马秀英的手,落在朱重八胸膛的伤口上,“俺觉得那样的日子也挺好,咱们不招谁,惹谁,不求大富大贵。养些鸡呀,鸭呀,不也挺好吗?”

    朱重八叹息一声,“那样的日子,咱朱家过了好几代。可是最后啥结果?不招谁?不惹谁?可是老天欺负的,就是老实人呀!”

    说着,目光落在床边的摇篮车里,“咱从军的那天,就想着,咱的子孙绝不再过那样的日子!”

    马秀英攥紧了男人的手。

    “放心吧,这关过了,就再也没人能伤得了你爷们!”朱重八说道,“说要老天爷不掐着咱的脖子,只要你爷们不死,一定会给你们娘俩,还有咱们的子孙,打出一个太平家业来!”

    马秀英轻轻的叹息。

    男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男人,都是一肚子建功立业。

    男人,都是只有最后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小家。

    “毛贵兄弟怎么样了?”

    “小三给找了郎中,骨头断了,腿上筋也断了,以后走路怕是要瘸!”

    说着,马秀英忽然抬起头,郑重地说道,“重八,答应俺,既然咱们要离开淮西,天下之地,何处都能去,别想着报仇行吗?”

    然后,落下几滴泪,“小五,能买通你手下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斗不过他!”

    “哎,睡吧!”

    ·····

    阳光,在窗户中照射进来。

    落在两人的脸上。

    朱五看着眼前化为人妇的新娘。

    新娘娇羞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朱五搂紧了,触手一片光滑细腻,怀里的人儿,微微颤抖。

    “莲儿!”

    “嗯?”

    “再来一次!”

    “哎呀不行!”

    可是行不行,不是女人说的了算的,男人不能说不行。

    被子下面,两个年轻的人儿相互纠缠。

    屋外,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

    “五果,起来吃早饭哩!”

    一天,又开始了。

    ………

    书不合意不用骂人吧?

四十五 坦诚

    “参见主公!”

    朱五的书房里,文臣武将汇聚一堂。气氛较往天稍微凝重,有消息灵通的,大致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汉王现在的表情,不知是昨夜雨露滋润,还是怎的。许多老臣在朱五的脸上,看到久违的随和。

    是的,朱五变了。打走脱脱之后,他说话越来越急,做事越来越专,甚至有些不太喜欢放权。

    还有一些人注意到,今日朱五的腰上,换了一把刀。

    “坐吧!”朱五笑道,又冲侍卫吩咐,“以后给他们换成椅子,累了可以靠一靠。”

    “臣等谢主公!”

    朱五笑看群臣,李善长,刘伯温,胡惟庸,汪广洋,杨宪......

    不对,少一个人?

    “席真人怎么没来?”朱五问。

    李善长犹豫下,看看群臣,缓缓开口,“昨晚,席真人找到臣,说身体不适,将工部的事放下,要在家养病!”

    “呵!”朱五心里笑道,“老家伙,给我撂挑子!”

    他在笑,群臣的表情却不怎么好。

    大汉初立,跟随汉王最久,亦师亦友的老臣,就要请辞,其中隐情,耐人寻味。

    “昨晚,我想了很久!”

    朱五单手托着下巴,笑道地,“自从打趴下脱脱,立下汉王的名号之后。我怎么越来越急躁!独断专行,不听臣子的意见,做事只凭借自己的好恶,越来约情绪化。”

    群臣,静静的听着。

    “我在想,这样的心态,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包括大典和群臣赏宴上,我那些刻薄的言语,不是人君,应该说的。”

    朱五停顿一下,“在这里,我要检讨!”

    “臣等不敢!”

    “以后,不许说不敢!”朱五笑道,“以后,要敢于当着我的面,拍桌子瞪眼。”

    说到这,朱五站了起来,笑道,“今日的早会,李善长牵头,我就不参与了!”

    “你们是臣子,我伤你们的心,说几句话好话,可以挽回。但是席真人,对我不只是臣子,而是家人。他心里有怨气,我亲自去接。”

    说完,走到书房外。

    “备马,去老道那儿!”

    ······

    席应真的住处,就是工匠坊边上的一处小院儿,三间房而已。

    书房一间,卧室两间。简朴至极,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守卫排场。

    工匠坊,有重兵,十二个时辰巡逻,也不需要排场。

    朱五策马而来,一路上也无人敢拦,他也不想张扬。在席老道的小院前下马,轻手轻脚的进去,在书房外停住。

    里面,席应真不时的咳嗽几声,身子佝偻着。地上几口大箱子,他正指挥着小毛骧和几个娃,往里面装书。

    “这些测绘的,装在黑色箱子的第二层!”席应真吩咐道,“铺好油纸,防潮,防虫。这些书要是丢了,世上可没有第二份!”

    说着,却见毛骧几人站在哪里不动。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朱五笑嘻嘻的靠在门口。

    “爹!”孩子们拜倒。

    “他不是你们爹!”席应真气道。

    朱五也不生气,摆摆手,让孩子们出去,迈步进来,随手在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咋?要走?不至于吧!”

    席应真像没听见一样,接着忙活。

    “我又没咋着你?咋了?”朱五顺手翻开书页,都是工整的手写。

    席应真还是背对着他,不说话。

    “哟!”朱五翻书,笑道,“英文?这玩意现在谁学?”

    “那是拉丁文!”席应真回头,恨铁不成刚到说道,“你到底哪来的?不学无术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朱五笑笑,在炕上坐下,“故意逗你呢!”

    席应真还是不说话。

    “你看,怎么跟小孩似的呢?好要人家哄?”朱五说道,“老道,你看着我一步步到今天,不看个结局,就要走吗?”

    “你的结局定了,你要败!”席应真咳嗽一声,“扶不起来的阿斗!”

    “我是阿斗,你不就是诸葛亮吗?”朱五嬉皮笑脸。

    “你!”席应真回头,生气的把书放下,“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说着,气哄哄的说道,“一个娘们嚎几嗓子,你就心软了?你大军所过之处,多少娘们哭,也没见你心软过!”

    “怎么说呢?”朱五挠挠头,给炕上铺了个垫子,“你先坐,咱们慢慢说!”

    席应真坐下,瞪着他。

    “这事跟你还有关系!”朱五笑道,“你要是不指示关先生动手,我也不会那么急着想杀他。”

    “这事还赖我?”席应真气道。

    “我和你说过,我有打算。如果没有关先生那一出,他会在回淮安后,被人毒死!”朱五笑笑。

    席应真怔了片刻,“他身边有你的人!”

    “先不说这个!”朱五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果子,啃了口,接着说道,“但是我见到了马秀英,觉得她说得很多话,有理!”

    “狗屁!”席应真不屑,“你就是馋人家....”

    “自从当了这个汉王,怎么说呢?用我老家流行的词来说,就是飘了。那么多人顺着我,那么多人怕我,我说的全对,我说的就是圣旨,飘了!”

    朱五苦笑下,嚼着果子,“人一飘,就会产生自我崇拜。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

    你还记得,你让我转告小和尚那几句话吗?鬼鬼祟祟,阴谋诡计永远不是一道。

    可是我呢?现在迷恋上那个东西了,大权在握,可以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不在乎别人看,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两码事.....”

    “我知道,你要拿那些历史人物做比较,历史只会记住胜利者。

    可是现在,和那些胜利者不同。这天下,不是我们两个在争。

    马秀英的话打动我是一,我承认我犯了心软的老毛病。但是同时,我想到了很多”

    朱五看着席应真,“这话,我只和你说。”

    “蒙元依旧是老虎,他昏庸,但不代表他不吃人。

    我在江南立足未稳,看似一帆风顺,实则危机四起。我这个大汉,人家现在是怕,但是不认。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地盘,我需要让天下更乱一些。

    天下有名的反贼就那几个,刘福通,不行?徐寿辉,也不行?方国珍,海盗而已。

    张士诚被我杀了,地盘让我占了,陈友谅现在无名之辈。”

    席应真忽然大叫,“这些人你都认识?”

    “认识呀!”

    “你连汤和都不认识,会认识这些人?”

    朱五笑笑,“我看过倚天屠龙记呀!”

    “那什么玩意?”席应真发愣。

    “这些话等会说!”朱五闭眼琢磨,“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天下这些出名的反贼!这些人,除了朱重八,还有谁,有大毅力,大勇气,搅动天下?”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席应真坑笑。

    “对,没有朱重八,还有马重八,赵重八。”朱五正色道,“但是,他们都不是我了解的重八。我放朱重八出去,他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触手。他那人,只要不死,就会折腾,他越折腾,咱们在南方不越安稳吗?”

    “你是不是傻?”席应真气道,“好,就算是了解的重八,那又怎样?他不会降你,他现在只想你死。他翻不了身也就罢了,他要是翻身,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说着,席应真也来气了,“说你傻你还不信!他真混起来了,是不是要跟你打仗,死的是不是你的人?”

    “刚才你问过我啥?”朱五忽然笑道。

    “啥?”席应真不解。

    “你问我他身边是不是有我的人!”朱五笑笑,“我让小三取了庐州和濠州,为何单独留下一个淮安?”

    说着,扔了手里的果子,“我为何给他三万兵?如果是你,在十万大军中选人?你选什么人?”

    席应真闭目思索,不说话。

    “军官是吧!有军官就能迅速的建起军队的架子,是吧?”朱五笑问,“我告诉你,我在那边不只一个人,很多人。”

    席应真睁开眼,眼神诧异。

    “从他身边的兄弟,到下级的百夫长,都有我的人。”朱五笑道,“花大价钱,买通的人。”

    “那又如何?”席应真说道,“人家可以一边收钱,一边不办事呀!”

    “我有名册呀!”朱五说道,“我会故意让朱重八发现有我的人,然后把名册交给他。你说,到时候,他怎么办?”

    “我如果是他,烧掉!”席应真正色道,“不能乱了军心!”

    “破镜焉能重圆!”朱五弹弹自己的衣服,“我再散播消息,说他留着副本,以后秋后算账。他的军心,能强到哪里去?”

    席应真半晌无语,“小五,原来,你算计人心,如此高明!”

    “不是我高明,而是我知道朱重八是什么样的人?”朱五站起来,笑道,“他是个英雄,你知我知,这也是我一直欣赏,敬重他道地方。也是我始终没有痛下杀手的原因之一,但是我更知道,他是一个心狠的人。

    我虽然历史不好,可是小时候听老人们讲古。朱重八后来,可是把功臣们都杀了。

    兔死狗烹不奇怪,但是像他那么绝的,少!”

    “我了解他,他从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都是多疑的人。

    你说他会烧了名册,但是我不信,他最多烧个假的。

    他的手下也不是傻子,何况还有那么多我的人。

    你觉得,他还有军心吗?”

四十六 你没骗我?

    “你这是跟谁学的?”席应真看着朱五,觉得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一点都不了解。

    “我的家乡,曾有一对父子,统治了几十年,虽然后来儿子败家,他我的家乡沦陷。但是老百姓,对他们父子,风评不错!”

    朱五渴了,喝水道,“老人们,喜欢说他们的事。那个儿子手下大军在当时的华夏,算是一等一的强军,而且在北方,和南方势均力敌,但是他却要臣服于南方。那时,我还小,就问为什么?”

    席应真听得很认真。

    “老人们说,南方那位校长的法宝,银票开道。让你知道我收买你手下人,让你手下人也知道我在收买别人,上你们上下猜忌!你拿什么打?不但打不了,你还的担心自己的位子!”

    “你拿败家子和朱重八比,不是骂人吗?”席应真笑了。

    “不,道理是一样的。”朱五笑道。

    席应真冷眼看他,“我看你像那位败家子!”

    朱五坐下,也不生气,继续说道,“如果他不说去北方,我虽然不一定会杀他,但是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北方,蒙元重兵,一大堆名将。他的日子不好过,他无处可去,要么辽东,要么山东。

    辽东,蒙元必倾全国之力打他,还有高丽人背后捅刀子。

    他能去的只有山东,山东有海。我为什么建海军?他敢动,我就掏他屁股,一掏一个准。

    造反为了啥?荣华富贵。

    他娘的跟着他在淮西穷,跟着他到北方还是穷。还得卖命,还得死?

    他手下,可不全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

    至于你说死人,呵呵!

    老头呀,打仗那有不死人的,跟他打,我这边准备了这么多手段,还能少死一点。”

    “你说服不了我,强词夺理!”席应真虽如此说,但是神色松动不少。

    “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我飘了,把这些光明正大的阳谋给忘记了。”

    朱五长叹一声,“马秀英说的对,血蒙了心。暴力不能解决,控制一切。

    我如果继续杀下去,杀顺手了。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遇到问题就杀。

    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杀到你头上?会不会杀到兄弟们头上?

    那样,我不就变成,你心里那个朱重八了吗?

    我不想变成他,我想咱们能这么肝胆相照的,活下去。

    留着他,也算是个警示。我既然对敌人有妇人之仁,对自己人更会仁义,仁德。

    其实,到今天这个位置,人只是我心里的数字了。我想,多少保留一些人性!”

    他没有说谎。

    但是,心里有话,却和谁都不能说。

    为什么建立蓝衣人?为什么收买那么多人?

    怀疑,没有安全感,不信任。

    现在,他可以一刀杀了朱重八。可若是他一直暴力,阴谋,诡计这样走下去。

    焉知某一天,会不会有人,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上行下效,自己这个上,不记得好,下面的人还不是学得有模有样。

    现在兄弟情分靠的住?以后呢?

    自己真的一意孤行的,用这些阴谋的手段,万一有一天,兄弟们怕了。

    他们是否会背叛呢?

    或者万一,某一天,某个人以为可以取而代之了,给自己一刀。

    这些,都是问题。

    席应真半天动动嘴,“说不过你小子,你总有理!哎,他妈的,我头一次发现,你小子口才这么好!”

    “我这人不爱说。”朱五弹口气,“有事,心里明白即可!”

    说着,叹口气,“我一开始说了,你要是不指使关先生,我还真不想那样。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

    “扯淡!”

    “真的?你私下串联李赛的事,我不知道吗?你还串联二虎,我不知道吗?”

    朱五看着席应真的眼睛。

    “我知道他们会告诉你!”

    “但是我要是不处理你,他们会以为我默许!”朱五继续看着他的眼睛,“你最让我生气的是,找了关先生。他是外人,这种事怎么能让外人掺合!”

    “我是好意!”席应真分辨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出头了!”朱五笑道,“我要是装不知道,你杀了他。你说,你串联外人,串联我手下的将领,我杀你还是不杀。不但要杀你,还要追究那些老兄弟。

    军队,只能有一个头!国家,只能有一个领导者!如果不杀你,别人学你,我不被动了!”

    “你?”席应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说的不对吗?”朱五叹口气,“我如果装作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架在火上烤了,李善长他们能饶了你?请主公斩席应真!”

    “我又不会害你!”席应真有点委屈。

    “我也不会害你!我还要替你背一个妇人之仁的锅!”朱五笑起来,“从我发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席应真正色问。

    “很久了!”朱五躺在炕上,看着棚,“关键是,你会的太多。枪炮,火药,测绘,造船。我虽然学习不好,可是我知道这些东西的基础是数理化。

    一个学生,现在教育体系下的学生,也要学很多年,还有很多老师的教导。

    你说一个道士会,我不如相信喝开水治百病。

    再往后,你让我不杀张士诚,一定要我杀陈友谅。我知道,我不是唯一的那个。”

    说到这,朱五看看席应真,“老头,你啥时候知道的我?”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席应真苦笑道,“还有你要的掌心雷,那不就是手榴弹吗?还有队列练习,还有齐步走!还有,你比这个时代人,多的那些小聪明!”

    “呵呵!”朱五笑了。

    “呵呵!”席应真也笑了。

    沉默许久,朱五开口问道,“老头,你到底从哪儿来?”

    席应真反问,“你呢?”

    朱五想想,“疫情?”

    席应真摇头。

    “08奥运?”

    还是摇头。

    “国足世界杯?”

    依然摇头。

    “非典?”

    接着摇头。

    “南斯拉夫大使馆?”

    席应真终于开口,“我知道那个地方!”

    还得往前呀!我他妈都变成母胎了。

    朱五咬着牙,“改革开放?”

    继续摇头。

    “恢复高考?”

    蹭,席应真蹦了起来。

    惊喜莫名的大喊,“恢复高考?恢复高考啦?可以考大学啦?大学有老师吗?有学生吗?农村学生可以考吗?学费贵不贵?地方给不给补贴?”

    一连串的问题,让朱五措手不及。

    老头,居然真是老头。

    眼看,席应真就要过来抓自己。

    朱五忙从炕上起来,“早就恢复了,粉碎XXX之后就恢复了。以后大学还扩招呢!”说着,席应真不动了,“老头?”

    “呜!”压抑的哭声,从老头嘴里传出来,眼泪决堤一样,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哭的像个娃娃。

    “你没骗我?XXX粉碎了?”席应真泪流满面,“你没骗我?啊!”

    老头蹲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单章

    这个情节发布之前,就预感到了。

    我当时设计了另一种方案,席应真去杀,马秀英求,朱五放。

    但是我还是坚持原版。

    我没预感到的,是这么多人的骂我。草,妈,继巴。

    还有个叼毛,取名南城二爷他亲爹。

    不合意,别骂人,别武断的下结论。还说都知道我怎么写?

    大纲都给我列出来了。

    兄台,给你笔。

    其实你骂我,我不理就是了。

    我最难受的是,冷嘲热讽。

    你们觉得委屈,我呢?

    我当然想讨好读者,作品大卖?

    但是我更想有血有肉。

    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

    小五,从平庸,到出色,再到飘飘然,再到黑化,再到醒悟。

    他不是其他小说中,无敌的男主呀。

    我一张嘴,也说不过你们。

    我好像犯了特别大的错,十恶不赦。

    前面一章,主角对重八说。

    我记得你的好,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大哥。

    但是我要杀了你。

    后来没杀,诸多原因。

    我写书一向是先出果,后引因。

    心情乱,就这么多。

    但是很感谢,那些默默看书,包括默默劝退的读者。

    谢谢大伙。

    今日一冲动,把明天的发出来了。

    晚安,好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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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