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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关于朱进伟。

    朱进伟原本大纲的人物,朱十三。

    从本书刚发布时候,就有一个书友追着看,经常要寄刀片,叫进伟。

    然后,我就给他龙套了。

    他说,他以前都是看不花钱的,为了这本书,他开始花钱。

    我真的非常感激。

    每一个读者我都恨珍惜。

    真的,每一个说说,每一个评论我都去看。

    经常会被有些书评,说说弄的半夜睡不着,呵呵。

    也看着那些催更的留言,感到羞愧和温馨。

    人家喜欢我,会说我几句。

    人家喜欢我,才催更。

    但是这个书友嘴巴不是恨干净,在书友群说脏话不止一次,我给踢了。

    写到这个情节的时候,本来这个人物是要死的,毒酒。

    但是我临时给改了,让他远走高飞。

    我这个人是这样,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更不会因为意见不合,或者自己看着不和胃口,就进行语言攻击。

    让他远走高飞,其实是我一种态度。

    山高路远,江湖水长,世界这么大,我们不大可能遇到一起。

    如果不是这本书,我不可能遇到这么多的人,在网络上。

    说实话,写书有点难。

    很多人喜欢,很多人骂。

    很多人留下了,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走了。

    还是那句话,山高路远,江湖水长~~~~~

    有缘会相见,无缘手难牵。

    ~~~

    感谢一直以来。很多帅到不能再帅,看了就有水流的帅哥书友们的支持。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和支持,尤其在我最煎熬的时候。

    那些默默支持的朋友们,一声声的祝福和问候,开导和劝慰。

    感谢你们。

    大家一路走~~不是,我们大家一路坚持走下去。重八有你更美好。

十九 连环

    感谢墨想和秦始皇的打赏。

    还有,有空看看书,老板的亲情奉献,数额特别巨大,让俺受精。

    还有小王不结婚的打赏。

    还有很多兄弟的打赏,我就不一一列名了,感谢的啪啪地啊!

    群号,490987571

    可以轻轻开车,组队游戏拼多多。

    ~~~~

    “重八,两天了,你咋还不醒呢!”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马秀英依偎在床边,轻轻的拉着朱重八的手,默默自语。

    豆大的泪珠不时的落下,没一会袖子边上就湿了一大片。这个节骨眼上,只有没有外人的时候,马秀英才能露出女人最软弱的一面。

    “你快醒吧,哪怕正开眼看俺一眼也中阿,俺心里怕!”

    抓着朱重八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一阵,马秀英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朱重八的额头。

    “这会你眉头倒是舒展开了,往日都皱皱着!俺知道你有心事,知道你心里急,知道你心里苦!”

    马秀英端详着朱重八沉睡的面容,脑中往事一幕幕浮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义父指婚自己这个当女儿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开始自己心里对这个男人多少有些陌生,可是不排斥。起码,他是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人。

    再往后,这个男人,像是山一样守护在自己的身后。没让自己受过半点委屈,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郭家。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扛在肩上。

    他,是个好男人,是个好爷们。

    “重八,你摸摸,咱们孩儿是不是动了!”

    马秀英抓着朱重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人家都说是个男娃呢,老朱家有后了,你朱重八要当爹了。你不能睡,你得起来,孩儿等着你起名呢!等着你教他武艺呢!等着你看着他,长成男子汉,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俺也等着你,等着和你白头到老!”

    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

    慢慢的松开手,在旁边的水盆里试下水温,还温着。

    把毛巾在水里投了投,细心的给朱重八擦起脸来。

    “俺第一次发现,你长的还挺好看的呢!”

    人,总是这样。在的时候不觉得,将要失去的时候,却发现离开是多么的难熬。

    “以后,别总是皱眉,有啥话就和俺说,你看你眉头都出纹了~~~”

    “姐~”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和一声喊。

    马秀英飞快的抹下眼泪,柔软的面容变得硬起来,“咋了?”

    沐英从外面进来,手紧紧的握着刀柄。

    “有一伙人朝咱家来了!”沐英急道,“你快带姐夫躲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乱世里敢杀人的主,从来就不缺少野心。有人,要趁乱闹事。不过也好,早闹好过晚闹,这时候最能看出谁是忠的,谁是奸的!

    “躲啥!”马秀英冷笑一声,“兵来将挡,给徐达和汤和发号,让府里的人披挂好,谁来砍谁,一个不留!”

    说完,随便用布条扎起头发,抓起立在墙壁的刀,回头看来一眼朱重八,坚决的走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出门的一刻,朱重八的手指动了动。

    须弥之间,宁静的帅府街上,声音大做。

    熊熊的火把照耀着无数狰狞的脸,当先两个汉子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砍了朱重八的脑袋,过江找小五去啊!”

    ~~~~~~~~~

    咳,咳!

    席应真房里的灯还亮着,老道一边咳嗽,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个青衣道人,枯瘦的身子提着一盏灯火,慢慢来到门前。

    “师兄!”

    席应真的手停了一下,“等会!”随即,把桌上的纸笔收了起来。

    喝一口酒,润了下嗓子,“进来吧!”

    青衣道人从外面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长条的包袱。

    “师兄!”青衣道人恭敬的行礼,把包袱放在席应真的身边,“事办完了,朱重八当场没死。听说昏了过去,现在庐州戒严,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了!”

    没死?

    席应真眉头皱了下,“没用的东西!”接着,又问道,“赵德彪呢,你把他料理在哪儿了?”

    青衣道人略微有些忐忑,抬头道,“德彪被抓了~~!”

    说着,只感觉浑身一冷,席应真凌厉的目光刀子一样的割过来。

    道人颤颤巍巍的说道,“谁都没想到朱重八的护卫反应那么快,根据声音锁死了方向,我只能拿着火铳先跑~~”

    “罢了!”席应真摆摆手,“反正他也是个死人,在那是死回来也是死。”说着,想了下,“除了这条线,朱重八手下那边的也布置好了!”

    道人躬身答道,“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办好了。朱重八手下两个军头,一人黄金三十斤,他们早就不想跟着朱重八干了,正好用他的人头,当这边的投名状!”

    席应真满意的点点头,掂量下长条包袱,“你辛苦了,这一年来始终在那边打探消息,过几日我给你张罗一家道观!”

    “多谢师兄!”青衣道人笑笑,“这些年全靠师兄照应。”

    “不说这些!”席应真摆摆手,“天晚了,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再找你。”说着,冲外头喊道,“小毛子,帮爷爷送客!”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小道袍,干净利索的男童从外面无声的进来。笑了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眼睛乌黑明亮,长的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一开口,声音也是清脆悦耳,“道长,请!”

    青衣道人和席应真告退,跟着男童慢慢走远。

    屋内,席应真冷笑两声,“没死?你也算命大,不过你逃的了一,逃不了二。这时候,该反你的人也该反了。老道办事从来都是两手,一在明,一在暗,你能躲过哪遭!”

    说着,又咳嗽起来,赶紧再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呼吸顺畅不少,席应真再次翻出刚才的纸笔,把灯调亮。

    “得抓紧写完,不然耽误了大事了!”

    屋外,叫小毛子的男童,打着灯,给青衣道人送行。

    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道长,你慢点,这有个坑!”男童好心的提醒。

    人上了年纪,都是喜欢孩子,尤其是聪明凌厉的孩子。

    青衣道人笑道,“娃,你叫啥名啊?”

    小毛子一笑,把灯笼挑高了几分,“俺叫毛骧。”

    “马踏千里,神俊异常,好名字!”

    “道长这有个坑,俺扶您!”

    前面还有一个坑,小毛子好心提醒,青衣道人任凭他的小手,拉住自己的大手。

    “这孩子,手上全是茧子,吃了不少苦~~~~?呃~~~~”

    青衣道人的笑容在脸上瞬间凝固,腰部巨大的痛楚让他叫都叫不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手的主人,小毛子依旧笑嘻嘻的,只是那只拿灯笼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尖刀。

    尖刀的刀身全扎在了枯瘦的身体里,只有刀把还留在外面。鲜血流了小毛子一手,可是这个孩子,看都没看,好似全然没这回事一样。

    “你~~~”青衣道人喉咙不甘心的动动。

    毛骧嘿嘿笑了两声,“道长,躺下时候留神,地上有坑!”

    青衣道人的身体,无声的倒下。

    毛骧拔出尖刀,在道人的身上擦了擦血迹,插进自己小腿肚刀鞘上。

    悄悄四周,打了一个呼哨。

    接着,没一会,同样五六个孩童跑了过来。

    “找个地方扔了!”毛骧拍拍手,“远点!”

    说完,不去看那几个忙活的孩童,拿起灯笼顺着原路返回。

    等到了席应真的门外,“爷爷,办好了!”

    “嗯,睡去吧!”席应真的声音传出来,“明儿还有课呢!”

    ~~~

    (家里来客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二十 血夜

    徐达和汤和正坐在一块喝酒说话。

    “这两天,俺怎么老觉着心里要出事似的呢?”徐达一点喝酒的心都没有,满脸都是焦虑。

    汤和抿了一口酒,叹气,“你就是心太重!能有啥事儿?庐州都在咱们手里,兵也都在咱们这些人手里。”

    徐达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些事不会顺着咱们的意思!”说着,站起身,“俺不和你喝了,俺去营里看看。重八没醒,咱们得看住了。”

    “你呀~~”

    汤和苦笑,刚要说话,外面腾腾腾一阵脚步,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进来。

    “不好了,着火了!”

    噌,汤和蹿了起来,抓着亲兵的衣领,“咋回事?说?”

    “粮草库,兵器库,着火了!”亲兵大喊,“到处都是火,有人故意放火!”

    “废物,你们他娘的咋看的!”汤和一脚把亲兵踹了个跟头。

    与此同时,徐达对汤和怒目而视,“你咋看的?这两库都是你的人在看!俺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看好,你就这么看!这个关节上,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你汤大嘴将来怎么跟重八哥交待!”

    汤和脸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动动,不服气的说道,“轮不到你教训俺!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庐州城这么人,谁能防得住?不就是着火了吗?俺点齐兵马灭火就是。”说着,气冲冲往外走,“他娘的,那个狗日的这时候跳出来,老子扒他的皮!”

    “等等!”

    徐达忽然叫住他,窗外熊熊的火光映入眼帘,耳中开始有了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出事了,徐达咬着嘴唇,“先别管火,去重八那儿!”

    汤和也明白过来,脸色马上白了,也不说话,提了兵器出门上马。

    “驾!”

    数十匹战马从马房狂奔而出,马蹄踩在石板上,在黑夜里如同战鼓一样响亮。

    在街上,喊杀声越发的大了。

    嗖!!

    天空中,突然有几只烟花突兀的绽放。

    徐达大惊失色,“快,重八哥那出事了,快!”

    数十人催动战马,不要命的跑。

    转角,十几张弓对准了他们。

    “射!”

    瞬间,十几只箭镞对准了奔驰的战马,对准了领头的徐达和汤和。

    ~~~~

    “援兵还没来?”

    “顶住,大伙围起来!守住这儿,援兵马上到!”

    朱重八的帅府外围在顷刻间就被人攻破了,乱哄哄的夜色中,敌人前门攻击,后门放火。火箭,火油到处都是,让人措手不及。

    当先的乱军,都是穿着铁甲的敢死之士,从四面八方不要命的扑进来。仓促之下,马秀英只能带着人且战且退,退到内院。

    “墙上有人!”

    朱文正一枪把爬到墙上的论军捅翻,可是另一边有也有人翻了进来。

    “婶子,咋办?”

    马秀英的手有些抖,提着刀,“砍!过来就砍!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朱家亡!”

    说完,举着手中的钢刀,“兄弟们撑住,援兵马上到!”

    轰!

    话音刚落,内院的门被人用锤子轰然凿开。

    烟尘在火光中弥漫,穿着铁甲的敌军,举着手里的斧头长刀,争先恐后的杀进来。

    一个乱兵,狞笑着奔向马秀英。

    手中的兵器上的鲜血,在火光下红的让人发冷。

    “婶子!”

    “舅母!”

    文正和保儿推开眼前的敌人,回身来救。

    可是,哪里来的及,眼看那人的兵器就要落在马秀英的头上。

    但是,刀光起,人头现。

    马秀英手中长刀后发先至,向前一步,一刀劈出,敌人硕大的人头落在脚边。

    那人的身体倒下,露出马秀英那张满是坚决的脸。

    “退回来,守住门口,不让他们进屋!”

    “杀上去!砍了朱重八的脑袋,当投名状!”

    更多的乱兵涌了进来,双方的人在狭小的空间内,抵在了一起。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斧,无论是向前还是后退,每一步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血淋淋的鲜血。

    马秀英的身前,是朱重八的死忠,还有朱家的后生们,沐英就在她的身边,受持短剑。

    “完了!挡不住了!”

    马秀英的心中没有慌乱,但是她知道眼前自己这里是挡不住的。

    乱军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自己这边不但人手不够,还无险可守。

    而且,援兵还没来。院外到处是火,八成城里也出事了。

    朱重八空有几万死忠的兵马,可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帅府,危在旦夕。

    “文正,保儿!”

    危机关头,马秀英把朱家的后辈叫了过来。

    “你俩进屋,把你叔背起来,咱们杀出去!”马秀英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只要杀出一条道,你俩就背着你叔跑,往没人的地方跑,越快越好!”

    “哎!”

    哥俩答应一声就要进屋,保儿却忽然停住,愣愣的回头,“舅妈,那您呢?”

    “好孩子,莫管俺!俺带人开路!”马秀英惨然一笑。

    “不中!俺背你!”

    保儿哭出声,啪!

    马秀英一个嘴巴抽了过去,“嚎你娘!还认俺这个舅母,就照俺说的办!”说完,笑了一下,“乖,保儿听话!”

    ~~~

    嗖嗖嗖!!

    啊!!!

    箭如雨下,黑暗中不知多少敌人在前面,更不知道是谁在前面。

    赶着汤和徐达的兵马,不住的哀嚎落马。刚刚冲过箭雨,地上又无数绊马索凭空而起,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落马的士卒刚晕乎乎的站起来,长枪铁斧在瞬间砍过来。这条长街,就是一个埋伏圈,地上满是忠贞之士的鲜血。

    “俺日你娘,是谁?”

    徐达的上身起码插着三只箭,尽管有铁甲,可是每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疼痛。纵马撞翻了前面拦路的敌军,回头,身后只有汤和等寥寥数人。

    “别停,去重八那儿!”

    这年月,将领身边的亲兵都是心腹。跟着徐达的这些人,都是濠州孤庄村家门口的人。也全是朱重八的相亲,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哪怕临死之前,喊的依然是为了重八!

    徐达眼中带血,又或者是泪。

    狠狠踢打战马,不管前面多少人,就是向前。

    近了,更近了!

    脸上刚有一丝喜悦,心却马上跌入谷底。

    那些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一队兵马在一个大汉的带领下,同样不要命的朝朱重八的帅府而去。

    那汉子也看到了纵马而来的徐达,“徐天德!”

    徐达和汤和把刀横在胸前,“毛贵!”

    ~~~~

    “杀出去!”

    马秀英愤声疾呼,帅府中最后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慢慢向前。

    保尔和文正背着朱重八,跟着后面。

    “那是朱重八,杀了他,杀了他!”

    乱军中有人看到了,于是愈发的疯狂。

    马秀英等人,刚前进几步,就又被推了回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可是转眼,地上又是一层尸体。

    “天亡俺家?”

    “俺不信天!”

    马秀英持刀,忽然冲到了最前面,对面一个正冲过来的乱军似乎没想到她能上来,楞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功夫,马秀英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俊俏的脸上满是鲜血,犹如玉罗刹一般。

    “让俺死也做个明白鬼!是谁?谁要俺们死?”

    “停手!”

    乱军中一个声音响起。

    马秀英觉得有些熟悉。

    紧接着一个身影站出来,马秀英苦笑,“是你?”

    那人面无表情,“大小姐,是我,我回来了!”

    马秀英凄然一笑,“是小五让你来的么,花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带了一部分郭子兴手下,投了朱五的花云。

    夜色中,花云冷冷一笑,“大小姐,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退开吧。俺不杀你,俺要杀的是朱重八!”

    “你先从俺的身上踏过去!”

    周围的血腥味,让马秀英的胃里开始翻滚,可是被她硬生生的压回去了。

    伸手抹了一下嘴,抹掉血和污垢,接着笑道,“你敢吗?”

    花云缓缓转动手里的铁锏,“大小姐,别逼俺!”

    “呸!”马秀英呸了一口,“背主之人!”

    “俺的心里只有老主人!”花云面色不变,“你退不是不退?”

    “俺,死都不退!”马秀英尖叫着,“娃们,护好你叔儿!”

    仅剩下几十人的队伍,在她的尖叫声中,缩成一团。

    花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别怪俺不讲情面了!”说着,忽然一笑,“你还护着这个狗东西,你可知道他干啥?算了,俺不说了,你自己下去问老主人吧!”

    说完,大手一挥,“砍~~~”

    “咱~~~日你吗!”(我本想在这里断章的,算了算了!)

    一个细小且微弱又无力的声音忽然响起,直接打断花云的呼喊。

    “重八!”泪顺着眼角落下,马秀英疯了一样朝声音奔去。

    朱文正的背上。

    朱重八缓缓睁开了双眼,尽管还有些浑浊,有些失神。

    可这双眼,在黑夜中犹如闪电,凌然不可侵犯,让人望而生畏。

    “想动咱媳妇~~~日你吗!”

    朱重八粗重的呼吸着,趴在侄儿的背上,大手慢慢的抓到了侄儿的手臂。

    “刀,给咱!”

    朱文正感受着脖子上叔叔喷出来的热气,把刀和他。

    “啊!”

    朱重八艰难的从侄子的背上下来,半边身子还靠着,手中的刀无力下垂。

    可是嘴角全是不屑的冷笑。

    看向马秀英,“妹子,别怕,咱在!”

    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日你八辈儿,想要咱的性命,自己来拿!!”

    ~~~~家里来人了,带客人在外面吃饭,不好意思兄弟们,只有两张抱歉。。。

二十一 不是我

    感谢金小衙内的打赏,赚钱不易,感谢大手笔。

    感谢杰哥贼抗揍,三不五时的打赏。

    感谢很多人书友,我比较懒,好记的名字能记住,就不一一列举了,都在心里。

    谢谢大家的支持~

    ~~~~~~~

    “想要咱的性命,你自己来拿!”

    一声虎吼,朱重八虚弱的身体在这一刻,暴发出凌然的气势,犹如猛虎一般。站在院落之中,手中长刀所指,竟然无人敢上前。

    即便是百战余生的花云,也不免被他气势所摄,后退两步。

    随后,花云反应过来,心中恼怒。

    “只剩下半条命,还在着横!弟兄们,砍了他的脑袋,给老主人报仇!”

    说完,院落之中杀机再现

    花云一马当先,手中的铁锏抡圆了,奔向朱重八的头顶。

    铁锏重三十余斤,乃是短兵之王,战阵之中,无论是刀剑都不堪一合,即便是重甲也挡不住铁锏的全力一击,破空而来呼啸而至,仿佛要将朱重八砸城肉泥。

    “重八!”

    “叔!”

    “舅!”

    花云太快,众人惊呼。

    朱重八就站在哪里,虚弱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似乎根本不可能躲开这凌然的一击。但是他的眼神无比坚毅,似乎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的眼里只有敌人的脖颈。

    你要我死,我也要你亡。

    你砸到老子,老子也割你的喉咙。

    既然要死,一命换一命。

    咱朱重八,绝对不会死的窝囊!

    “拿命来~~~”

    “刷!”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花云距离朱重八几步的时候,一只劲矢带着强烈的旋转,一往无前的直奔花云的眉心而来。

    若是中了,只怕当场就贯穿颅脑。

    花云挥铁锏自救,铛地一声格飞。劲矢力气之大,让他的手臂隐隐发麻。

    紧接着朱重八身后院墙之上,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关刀横扫千军。

    “狗日的,敢伤俺们大帅!”

    一寸强一寸强,关刀所过之处,敌军纷纷躲避。

    朱重八死里逃生,身上冷汗连连,看清楚来人大笑道,“毛贵兄弟,你来的正好!”

    噗!

    毛贵一刀斩在一名乱军的肩胛骨上,那名乱军也是悍勇,死死抓着关刀的前端长柄。

    又有一乱军挥刀过来,毛贵用关刀一挡,咔嚓一声。

    长柄断裂,毛贵抽出腰间钉锤,不退反进。

    一锤敲碎了这乱军的铁盔,钉锤在对方头颅上刨出一个血坑。

    “大帅且退,看俺杀敌,徐达和汤和也来了!”

    “花云,想让咱死,没那么容易,咱朱重八有的是兄弟!”

    “上去,杀了他!”

    花云大怒,带人再上。

    可是此时,无数的人从墙头翻了进来,弓箭刷刷的射进来。

    身后,也全是喊杀和惨叫的声音。

    “花大哥,他们援军来了!”

    这时,院外,传来呼喊。

    “重八,俺来了!”

    “重八哥,俺们来了!”

    形势急转直下,刚才还稳占上风的敌军,转眼就成了瓮中之鳖。

    距离朱重八短短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却犹如天堑。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朱重八的身前,都是百战精锐一往无前。

    “花大哥,走!再不走,冲不出去了!”

    旁人死死的拉了几下,才拉动花云不甘的身躯。

    “让你多活几天!”花云振臂高呼,“跟俺杀出去,过江!”

    “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朱重八大喊。

    ~~~~

    天亮时硝烟散去,战火熄灭。

    地上,满是尸首和血迹。

    一排乱军被捆绑着跪在地上,有人嘴里大骂,有人求饶。

    可还是逃不过,当头一刀。

    汤和带着人,跟杀鸡一样,把这些乱军一个个割了脖子。

    濠州军里,郭子兴最后的旧部,邵荣和赵续祖被拖到朱重八面前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你两个白眼狼!”马秀英骂道,“真该那天就杀了你俩!”

    “呸!”赵续祖骂道,“臭娘们!你知道个球,你可知道~~~~”

    哐!

    朱重八在旁人的搀扶下,抡着斧头就剁,一下赵续祖就没了声息。

    随后,虚弱的穿着粗气,又是一斧子,结果了绍荣。

    连一句话都没多说。

    然后,才扶着心口,开口道,“养不熟的玩意!”说着,看了看四周,深呼吸一下,“花云呢?”

    徐达和汤和对视一眼,汤和上前,“城里应该还有他们的内应,让他跑了!”

    “大锁全城,挖地三尺也找出来!”朱重八喘着粗气,“谁来告诉咱,这到底咋回事?”

    汤和犹豫下,开口说道,“重八,是朱小五!”

    “嗯?”

    朱重八的眼神瞬间凝缩,像针一般。

    于是,汤和原原本本,将他如何被遇刺,刺客招供叙述一遍。

    又说道,“这些造反的郭家旧部,也在暗中收了朱五的钱,奉了朱五的命来害你!”

    “不可能!”朱重八的身子晃了晃,“小五不会!”

    马秀英过来搀扶着他,“俺一开始也不信,可是!先是火铳,又是花云,除了他还有谁?”

    “小五?”朱重八皱眉思索一会,终于到这步了,小五~~~

    ~~~~~

    金陵,工匠坊席应真的住处,只有朱五和席应真二人。

    朱五拿着一沓纸,盯着席应真,“是你?”

    心里咯噔一下,席应真装糊涂,“啥?”

    朱五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东西甩过去,“你自己看!”

    当天,朱五就快马加鞭回了金陵。

    之所以去安庆,除了处理那些小事之外,还有关于安庆的未来。

    安庆易守难攻,又是长江上难得的良港,未来定远水军的基地,朱五寄予厚望。所以,才会留下万多兵马,让郭兴镇守。

    回到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找席老道。

    刺杀朱重八,这么大的事不实现打招呼!实在是触犯了朱五的逆鳞。

    而且,朱五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背了一个黑锅,实在是冤的慌。

    再者,让马秀英在信里一顿骂,朱五心里很不痛快。

    老道,必须给个交代。

    “露馅了!”

    席应真装模做样的看着手里的东西,马秀英给朱五的口供,都在这里。

    “咦!”

    老道乐了,赵德彪临死干了件好事,顾忌家中妻儿老母,没说老道的名字,说朱五指使的。

    于是,老道舔着老脸说道,“这~~你派人杀朱重八?”

    “我~~~~”

    朱五气笑了,“我啥时候派过人去干这事?”

    说着,指指口供,“赵德彪,朱五工匠坊匠人,火铳!是不是你派去的?”

    席老道磕巴都没打一下,“不是!”

    老东西,嘴真硬!

    朱五恨得牙痒痒,“不是你,哪来的火铳?”

    “火铳呢?”席应真伸手道,“捉贼捉脏,他们既然抓到了此刻,火铳呢?”

    “这~~~”朱五气结。

    老道蹬鼻子上脸,“小五,老道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头发都白了呀。别人说啥你就信啥?别人随便写点字,你就怀疑到老道头上了?他说是就是啊,老道还说是别人呢!”

    “怎么可能是别人,这上面都说了!”

    “怎么可能没别人,谁知道是是谁干的栽赃给咱们,朱重八那么多的仇家!”

    “你!!!”

    老东西变成老无赖,这玩意谁能整了?

    古往今来都一样,老不要脸的不要脸,谁有办法?

    朱五气得咬着后槽牙,“老杂毛,你不承认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席应真眨着小眼睛,“老子就是不承认,看你怎么地!”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忽然,朱五一屁股坐在老道身边,气鼓鼓的说道,“我在安庆也有人暗算我!”

    “谁啊?”席应真大惊。

    朱五冷笑,“你徒儿,和尚!”

二十二 全在君手

    “咋回事?”

    席应真嚯地站起来。

    “你徒儿,可比你狠多了!”

    朱五无奈的一笑,安庆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若不是军中有眼线,恐怕还真是凶多吉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席应真沉默了,呆坐着,半晌无语。

    “人呢!”

    朱五知道他说的是谁,“带回来了,牢房里。怎么,也得让你见一面!”

    席应真点点头,苦笑道,“没想到,走到今天这步。世事无常啊!”说着,就要往外走。

    “老道!”朱五叫住他,“真不是你?人家那边可是刺客的人头都送我这来了!”

    “你也可以送,他们人的人头!”席老道脚步不停,“小五,有些事,越早越好,越拖越下不了手!”

    “老道!”

    朱五再次开口,“我知道是你,没有下次,明白么!”

    席应真的脚步停了一下,回头,露牙猥琐的一笑。然后,扬长而去。

    老东西!

    朱五又冷哼一声。

    他说不是他,百分之百是!

    此刻,坐在这里,心中其实也没多大的火气了。

    有些事,早晚得面对。兄弟归兄弟,但是大家都是拿刀的,这世道不进则退,谁退谁死!

    想着,朱五笑了一下。

    为啥,当初知道朱重八被刺,生死不知生那么大的气?

    到底是恼怒老道自作主张?是因为那封信?

    还是既然动手,为什么没直接弄死?

    ~~~~~

    这间牢房,其实比外面普通百姓家的房子还要干净。

    窗明几净,只是这牢房里的人,有些惨不忍睹。

    道衍和尚蜷缩在牢房的角落,俊朗的脸上满是痛苦的死灰之色。

    身子不住的抖动,额上全是汗水。

    席应真拎着个食盒进来,看了一眼,叹一口气,摇摇头。

    对旁边的狱卒说道,“开门吧!”

    钥匙碰触锁头的金属声响让道衍睁开眼,道士的身影在眼中显现。

    “师~~~”道衍干瘪的嘴唇动了动,那个父字却没有交出来。

    但是眼中的惊喜和渴望,却被席应真抓了个正着。

    人,都不想死。

    席应真瘦巴巴的身体,慢慢走着,没看道衍。走到他的跟前,盘腿坐下,然后慢慢的把酒菜从食盒里拿出来。

    就像旁若如人那样。

    道衍先忍不住了,“师父,您老了!”

    席应真这才把目光看过去,笑道,“多大岁数了,还不老!”说着,指指酒菜,“烧羊肉,你爱吃的,吃吧!”

    道衍凄惨的一笑,席应真目光扫扫,眉头皱了起来。

    “小五也够狠的,胳膊腿都打断了!”

    说完,席应真亲自夹了一筷子羊肉,“我喂你,以前,你总是跟我抢肉!”

    “师父!”道衍的头在地上碰了碰,“您,能不能救我?”

    “你这些小把戏,别跟老道耍,我不吃这套!”席应真把羊肉塞进道衍的嘴里,“从你跟了朱重八那天,没人能救得了你。早晚,你都会惨死!”

    道衍嘴里含着肉,动也不动,眼泛泪光看着席应真。

    席应真的目光迎上去,有心疼惋惜,更多的是,不为所动。

    两人对视良久,噗!

    道衍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恨恨道,“丹阳子,你不救我,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羞辱我?”

    席应真笑了笑,“到了今天,你这心胸狭窄的毛病还没改。我来,是送送你,了却一桩心事而已!”

    “哈哈哈,好你个丹阳子,我少年和你求学,一学多年,你竟然一点师徒情分都不讲!”

    “你讲?你要是讲师徒二字,怎么会跟了朱重八,一二再再而三的出毒计!”

    席应真冷笑,“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是反过来了,到死依旧是恶人。老道看,你那满腹经纶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呸,你个老东西,老杂毛,老不死的老混蛋!”

    道衍忽然破口大骂,“你以为我真想拜你为师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胡子拉碴破衣拉撒,比要饭的都寒酸!说话颠三倒四没个正形,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你一身杂学,我会拜你!可是你这老东西,把那点学问藏着掖着,深怕我学到,防贼一样,呸!将来你带到棺材里去吧!”

    这顿大骂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是,席应真不为所动,自斟自饮,冷笑,“说完了?骂够了?”

    说着,又缓缓端起酒杯,缓缓道,“你聪明绝顶,学什么都快。本来,老道这一身学问是想传给你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叫错了名字!”

    名字?道衍不解,这和名字有什么关系。

    丹阳子席应真压低了声音,“谁让你叫姚广孝?谁让你是道衍呢?”说着,摇摇头,“我把你放在身边这么多年,本向让你心有良善,少做恶。可是没想到,你还是把路走偏了!”

    “我没走偏,我辅助明主哪里偏了?朱重八乃当世明主,有明君之相,哪里偏了?”道衍低声嘶吼,“你那个百无禁忌,不敬神佛天地,表面上光明磊落,实则心里阴险自私的朱五就不偏吗?妖龙,他是妖龙!!”

    “孩子!”

    席应真站起身,趴在道衍耳边,“败者为寇,胜者为龙!这世上的龙多了去了,活到最后的才是龙。其他的,史书上一笔带过,都是虫!”

    虫!

    道衍顿时无语,愣住。

    席应真背着手,“我来了,我看过你了,我问心无愧了。徒儿,师傅走了。”

    说完,慢慢的拉开铁门迈步出去。

    哐!

    铁门关闭的声音,让道衍豁然惊醒。

    “师父!师父!你回来!”

    “丹阳子,你回来!”

    “师父,帮带个话。给重八哥,带个话!”

    回答他的,只有外面走廊冰冷的回应。

    道衍放弃了呼喊,地上有一杯酒,他想喝却怎么也够不到,没办法喝。

    尝试了几次,终于舌头碰到了酒杯。

    乒!

    酒杯倒了,酒流了出来。

    道衍连忙伸出舌头去舔,可是马上他笑了,疯子一样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老子好像一条狗啊!”

    哐!

    牢房的铁门再次推开,一个穿着道袍的男童站在哪里,手里捧着几件干净的衣服。

    “你是谁?”

    “俺叫毛骧,爷爷让俺来伺候叔叔上路!”

    ~~~~

    “重八,烫不烫!”

    朱重八躺在穿上,马秀英吹了下汤药小心的喂着。

    “哎呀,咱直接拿碗就灌下去了,这是干啥?整的咱跟坐月子似的!”

    “别胡说,外人听见!”

    马秀英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

    朱重八的骨头都酥了,乖乖的任凭她把汤勺送进嘴里。

    可是这样的美好没持续多久,苦药糖的味道,让朱重八差点跳起来。

    “哎哟咱地个乖乖,这啥玩意?苦啊~~~水~~水~~~”

    马秀英嗔怪的笑了下,“多大的人,孩子似的,药还有不苦的,再来一勺!”

    “咱好了,咱没病,咳!咳!”

    屋里难得有些生活上的小温馨,外面又来事了。

    “姐!”沐英进来,“金陵送东西来了!”

    “扔了!”马秀英黑脸。

    “等会!”朱重八说道,“啥东西?”

    “信还有一口箱子,说只有您能看!”沐英说道。

    朱重八沉思一会,“拿进来!”

    随后,两个亲兵拎着一口大箱子进来。放在地上普通一声,很是沉闷,似乎里面装着很重的东西。

    还有一封信。

    朱重八靠在床头,拆开来。

    顿时,呆住了。

    “杀重八,不是朱五,朱五不知。

    但杀朱五的人,杀朱五的事,重八可知!”

    朱重八愣了半晌,信后还有两张信纸。

    口述!

    “道衍设计杀朱五!”

    最后写道,你送我人头,我亦送你人头。

    是战是和,全在君手。

    朱重八呆滞了片刻,把信交给马秀英。

    目光落在了那口箱子上,沉声道,“打开!”

    吱嘎!

    箱子缓缓的打开,血腥味扑鼻而来。

    朱重八的视线缓缓紧缩,几颗熟悉的人头,映入眼帘。

    “广孝,你糊涂!”

    朱重八大喝一声,想从床上下来。

    可是,喉咙一甜。

    “重八!??”

    马秀英的呼唤声中,朱重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今天还要招待三老四少,明天飞回广州。

    所以各位,欠着的我会还,虽然我经常打脸,但是还心里记得。。

    各位靓仔。。。。。

二十三 家传绝学

    ………

    呼……呼……

    床上的朱重八昏沉地睡去,大夫说本来就伤了肺腑,又急怒攻心吐血,往后需好好调养。

    睡梦中的朱重八依然皱着眉头,一只手放在胸口,另一只手拉着床边的妻子,马秀英。

    屋里,除了苦汤烟味,似乎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味。

    是人头上的血腥。

    朱五从来的一箱人头,面容栩栩如生。哪怕是死的,也一眼能认出谁是谁。

    都是濠州军中的精锐好手,就算是马秀英这样的内院妇人,有几个也看着面熟。

    这样的勇士本该死于战阵之上,却死于阴谋诡计之下。

    马秀英叹口气,看着朱重八熟睡,慢慢把有些麻木的手,抽出来。

    脑子里,却在不住琢磨。

    琢磨这些天,一个接着一个的晴天霹雳。

    朱重八被当街刺杀,侥幸未死。又有花云暗中潜入庐州,策反郭家旧部。

    血色长夜,若不是毛贵拼死相救,恐怕还真得手了。

    一计接着一计,好毒阿!

    毒到了骨子里。

    这事原本认定了是朱五所谓,可是那边不但没认,还送过来一箱人头,一封信。

    道衍设计暗杀小五?

    朱五那边的信里写得清清楚楚,道衍和尚姚广孝暗中联络定远军的罪将,在安庆设局杀朱五。

    那箱子里的人头,都是道衍带过去的濠州死士。

    两边都在互相算计?

    就算是算计,难能这么巧,时间这么接近?

    还有朱五的那封信。

    杀重八,不是朱五,朱五不知道。

    杀朱五,重八可知?

    马秀英越想越不对劲,疑点重重。

    但最让她心神不安的却是花云的话,给老主人报仇?

    她了解花云。

    十几岁开始跟着郭子兴闯荡,对郭家忠心耿耿。

    他,是真的敢为郭子兴去死的人!

    他为什么说那话?

    杀重八给郭子兴报仇?

    父亲和丈夫有什么仇?

    有隐情!

    马秀英的心,被花云的话吊了起来。

    “沐………”

    想开口喊人,却停住了,看看还在沉睡的朱重八,走到门外。

    “沐英。”

    马秀英摆摆手,在门外靠墙睡着的沐英马上站起来。

    “姐!”

    “小声点,俺有事让你去办!”

    “您说吧!”

    马秀英左右看看,趴在沐英的耳边轻生细语。

    沐英的眼神中,惊讶一闪而过。

    屋内,朱重八睁开眼。

    望向门外,眉皱得更紧了。

    ……………

    “我不想杀重八,起码现在不想。”

    一壶酒,几个菜。

    朱五和席应真二人对饮。

    席应真喝酒部分白天黑夜,此时已经醉眼朦胧。

    “为何?”

    朱五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为何?

    一山不容二虎,把自己换成别人,恐怕早就吞并濠州军,砍了他。

    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如今屁股下面的位子也不允许他说什么兄弟情义。

    那玩意,其实也是狗屁。

    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为什么没想过动手?

    就是因为他是朱重八吗?

    不………朱五不在乎这个,他来了这个世界,未来什么样谁能说得准呢?

    他在意的,似乎是心里那丝敬重!

    是出身寒微,却驱逐蒙元恢复华夏的敬重。

    是勤政爱民,明镜高悬的敬重。

    是皇觉寺外,二十几骑冲击敌营的敬重。

    是濠州帅府,毅然相救的敬重。

    人生,太多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但是,也有太多难舍难放难思量。

    杯中的酒变得五味杂陈,朱五苦涩笑笑,“我还欠他两条半的命!”

    “糊涂!”

    “愚蠢!”

    “矫情!”

    “妇人之仁!”

    席应真拍着桌子大骂,“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谁念着这些小事?宁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做大事,就是要对不起别人,就是要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我知道。”朱五淡淡一笑,“所以,我现在变得很坏!”

    闻言,老道笑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你还差的远!你是表面怀,心里总有点那么放不开。”

    席应真捏着手指头,“就这么一点。但是,就这么点放不开将来能坏了大事。”

    说着,喝了一口酒,直视朱五,“想活下去,走下去。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必须不择手段,必须千秋忠义挂嘴边,事到临头要阴险………”

    “所以,你派人去杀重八?”

    席应真一愣,怎么绕到这了?他怎么还问?

    马上委曲地说道,“小五,你啥意思?还怀疑老道?和他跟你说了,老道巴巴的帮你………”

    不等他开始卖弄自己劳苦功高,朱五直接打断他。

    “我知道是你。”

    朱五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酒菜,“我还知道,你撺掇花云回去动手了!”

    席应真蔫了,好像酒都醒了。

    坐在桌子边上,不敢或者说不好意思看朱五。

    “我说过我已经跟坏了,坏到不怎么信任别人,军中上下很多我的耳目,很多事都瞒不过我。”

    “老道………也是为了咱们定远好,兵不血刃杀了,总好过将来几万人的厮杀!”

    席应真讪讪地笑道。

    朱五抬起目光,似笑非笑,“先不说这些,就说你背着我的这些小动作。”

    朱五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私下动用火铳,私下联合我手下的将领,杀人放火!你说,我要是你嘴里宁我负天下人的那种坏蛋,是不是现在第一个就该杀了你?或者还是笑眯眯的,等以后你没用了,再杀你全家?”

    扑通,扑通!

    席应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随后,忽然变得恼怒,真的恼怒。

    “好你个朱小五,你自己算算。从认识之后,老道帮了你多少?火药给你配了,炮给你造了,工匠坊给你建起来了!你这么说话,丧良心不!”

    “让我没良心的是你,让我有良心的也是你!”朱五一摊手,“话都让你说尽了!”

    “老子………”

    席应真看到了朱五脸上的戏谑,转怒为喜庆,笑骂,“老子说的你对别人,不是对老道我。”

    朱五没笑,正色道,“老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行吗?”说着,望乡窗外,“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很多人,我不想失去你,老道。”

    这话中带着无尽的苦涩,无奈甚至还有委曲。

    席应真点个点头,“放心,没下次了!”

    “一言为定!”朱五端起酒杯。

    “道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席应真给了一个白眼,又开始醉眼朦胧的嚷嚷,“我跟你说,道衍害你这事朱重八肯定知道。”

    朱五小口吃菜,头也不抬,“我知道,他那边估计也是先斩后奏。”

    “但是他的心就比你的硬………”

    “你留那人头有用?”

    朱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跳开话题。

    席应真笑笑,“有用。”

    “啥用?”

    “送礼!”

    朱五放下筷子,“你这心也够狠,毕竟叫过你一声师父。”

    嗞……

    席应真抿干净酒杯,没说话。

    “爹!”

    外边传来一声喊,朱玉的声音,“军报!”

    “不喝了!”

    朱五扔下酒杯,拍拍手站起身,披上皮毛大衣往外走。

    席应真也不拦他,还在那喝。

    门外,朱玉和毛骧小哥俩美滋滋的对视,笑着。

    都是假子营的孩子,他俩早就认识,无作为营里面最有眼色的,他俩一个跟着朱五,这个被席老道带在身边。

    吃得好穿得好,两孩子看着就精神,喜庆。

    哥俩都是一身新衣服,快过年了么。朱五按照习俗,这些孩子一人一身衣服,在家几个铜钱。

    “爹!”

    见着朱五,毛骧和朱玉跪下问好。

    “又高了!”

    朱五摸摸毛骧的脑袋,笑道,“听说,你是学堂里学东西最快的?”

    “都是先生教得好。”毛骧的回答挑不出毛病。

    假子营,分成几个学堂。资质最好的老道带着,其他都是普通先生和朱五的亲兵带着。

    “好好学,过年你给你压岁钱!”

    “谢谢爹!”

    “去吧,去看看老道,别让他喝了,一把年纪泡在酒缸里了。”

    “诶!”

    毛骧答应一声,转头往屋里去。

    朱五揉揉朱玉脑袋,弹了一个脑瓜崩。

    “哪的军报?谁送来的?”

    朱玉呲牙咧嘴,鼻涕还吸溜着,“朱九叔送来的。”

    朱久,那个新婚之夜媳妇出血的后生。

    这是定远军永远讲不够的笑话,提起来没有不笑的。

    可是,朱五现在笑不出来。

    朱久,那个傻乎乎的憨小子。仰慕朱五姓了朱,定远军成军的几次死战,每次都有他。

    一身伤,一身功。

    现在,是朱五中军的掌印千户,明面上是朱五大总管战旗之下的亲兵。

    其实,是朱五暗中发展的,蓝衣人的头目。

    “给我!”

    朱五伸手,一封口被封着的信递到他的手里。

    他刚要打开,身后屋里传来毛骧的埋怨。

    “爷爷,你又喝真么多!”

    朱五笑了笑,打开密信。

    他娘的,老道辈儿倒是大,爷爷!

    等会!不对!

    朱五回头看了看老道的房子,你个老杂毛啥意思?这些孩子管老子叫爹,管你叫爷爷?

    合着?

    你特么占老子便宜!

    “咳!咳!”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席应真的声音,“好,听你的,不喝了。”

    说完,又是好一阵咳嗽。

    他头发都白了!

    想到席应真的满头白发,朱五收回目光。

    玩笑而已,不必计较。

    随后,边走边看,手中的密信。

    “朱重八已醒,能在地上活动,但大夫说要好好调养几月。

    庐州军中清洗,汤和不问青红皂白,郭子兴旧人全部暗中斩首。”

    看到这朱五冷笑一下,清洗?不得信任的,人头落地!

    “庐州血夜,花云虽没杀了朱重八,但是郭子兴旧部在城内纵火,烧了粮草大库。

    庐州,缺粮!”

    嗯?

    朱五的眼睛一下亮了,烧了粮库?庐州缺粮?

    朱重八打庐州之前五万多人马,现在只有更多,不可能少。

    庐州还有几万户百姓,治下军民数十万。

    缺粮?庐州他也占不了多久!

    下一步,他怎么走?

    往哪里去?

    继续往下看。

    “粗略算下,城中粮,不足两个月!”

    朱五心中算了算,那就是过了年,开春了。

    不管朝廷明年大军来不来,两淮肯定不能消停了。

    信的最后还有一行字。

    “马姑娘身孕越发显怀,产婆说是个男娃……”

    说这些干啥?

    朱五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表情像是吃到半个死苍蝇。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自己这边孤家孤人。

    人家朱重八快当爹了。

    都说自己命好,朱重八才是命好!

    现在,一切都是他的了。

    郭子兴真是赔了闺女又折兵!

    朱五冷笑一下,不知道怎地脑中却忽然想起,棺材中的郭子兴。

    冷笑凝固了。

    朱五眯着眼睛,“这事,重八哥不厚道!”

    随后,心里又猛的一揪。

    要是秀英姐将来知道了,怎么面对呢?

    一点是朱重八。

    一边是………

    朱五摇摇头,慢慢往前走。

    “俺儿害你妹子,俺拿好闺女赔你………”

    唬弄谁呢?

    尽管朱五不信,可是郭子兴的话,还是又冒了出来。

    “当时,自己真完完全拿她当姐姐?”

    朱五皱着眉头。

    “当初,濠州城下把她要来,郭子兴肯定会给?”

    脚步停住,天空有雪花飘落。渐渐的,地上稀稀拉拉的变白了。

    “给我了又能怎样?怎么面对?我和郭子兴只能活一个,难受的还不是她?”

    “过去的过去吧,总得往前看。”

    朱五紧了紧身上皮毛大衣的领子,回头笑道,“小子,打过雪仗没有?”

    “咋没有,俺在老家年年和村里兄弟打!”朱玉大笑,挠挠头,“可是爹,这雪都没饼厚,咋打?”

    朱五坏坏一笑,“我教你!”

    朱玉兴致勃勃,凑活过来,“诶!”

    “站好了!”

    朱五扒了下朱玉的脑袋,让他的身板直溜地。

    朱玉啥也不知道,吸溜着鼻涕还美呢!

    上回的葵花点穴手,让他出了好久的风头。

    蓝玉都让他点懵了,当然蓝玉也顺路教了他,三十六路夺命腿。

    招招致命,尤其是撩阴脚,据说是爹教给蓝玉的绝学。

    家传绝学,传男不传女。

    所以,哪怕被蓝玉踹得屁股都肿了。

    朱玉也不在乎。

    真能学着东西阿!

    今天,爹又教的啥?

    “站好了阿!”

    朱五笑呵呵的喊到?

    “好了……”

    朱玉刚喊完。

    朱五一个退绊儿,朱玉吧唧一声摔倒。

    紧接着,朱五把朱玉当球一样在地上滚着。

    朱玉的身上全是白色的雪。

    雪中,可怜的娃哭嚎。

    “爹,俺这可是新衣裳阿?”

    …………

    二合一章节,飞机刚落地阿。

    飞机晚点。

    到了广州,人就靓仔更多。

    食个炒粉,烤点生蚝饮啤酒先。

    各位,靓仔们,威武霸气。

    哪啥永不倒…………

二十四 存折

    “朱总管要见在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白胖子沈万三激动的哭了。

    哭得像是一团带水的肥肉,颤颤巍巍晶莹剔透。

    现在的沈万三,哪里还有一点江南巨富公子样儿。

    被软禁这么久,身边连个红袖添香伺候自己的姑娘都没有。吃的又不好,粗茶淡饭沈家下人都不吃的玩意,最难堪的是堂堂的沈万三,不但没了富贵的风度,身上都快艘了。

    闻闻自己的胳肢窝,摸摸自己的脑袋,搓搓自己的大腿。

    自己都能吐了,简直就是乞丐。

    每到夜深人静,沈万三想哭的心都有。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抓住。这朱五一点道理都不讲,亏家里人那些老头子还说,可以在朱五的身上下注。

    没错,就是下注。

    明眼人都知道,乱世来了。江南不再是平安之地,这些巨富的豪门世家,想要继续保持自家的富贵,就必须有个保护伞。

    苏州就在朱五的兵锋之下,沈家只有选择示好于他,其他的没得选。

    所以沈万三那天,其实是故意被朱五的人抓住。

    ~~~~~

    吱嘎。

    酸掉牙的声音中,软禁沈万三的房门被打开。

    朱五在一众铁甲武士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居高临下。

    沈万三呆呆的坐在一个圆凳子上,像是一坨快融化的棉花糖。

    “咋变成这样?”

    他的惨样把朱五吓一套,脑子中忽然想起一个电影桥段。

    甲方乙方中,趴在村口城头忆苦思甜的那个富翁,

    太惨了。

    “我不是说好好照顾沈公子吗?怎么弄成这样?”朱五回身问道。

    这块是定远水军的一个小驻地,负责人是俞通海。

    “总管,这不怪俺们呀!咱这虽然不是富贵地方,可是该给他的都给了,是他自己不打理自己!”

    沈万三怒了,厚厚的嘴唇开始嘟囔起来,“我得会啊!在下从下都是老妈子和丫鬟照顾,连衣裳都有人给穿,哪会这些粗活?”

    朱五心中升起几分歉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了,沈公子了,是我的手下疏忽了!”

    说着,笑了笑,“不过,我看沈公子你也没遭罪,你看,一点都没瘦!”

    沈万三想怒不敢怒,他这会已经不敢在朱五的面前抖小机灵了。

    委屈地说道,“朱总管,您不厚道,在下家里的银子早就送来了,你就这么对我!”

    还真是,二百万白花花的银子,早就送到了李善长那里,入了库。

    朱五这事不但不厚道,还不地道。

    “有事耽搁了。”朱五在沈万三的旁边坐下。

    “什么事?”沈万三随口问。

    “杀了一些人!”

    朱五说的轻松,可是沈万三,顿时打了个寒战。

    杀了一些人?

    成百上千,还是成千上万?

    可是,不敢再问。

    “还几天就过年了,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说话算话,既然你给了银子,我就不杀你!”

    朱五逗他,“放你回家团聚,等将来我打下苏州,再登门拜访!”

    “别!”

    打下苏州,登门拜访?

    你说的是抄家吧!

    沈万三激动地说道,“总管,咱们名人不说二话,你一方军头,杀人不需理由。别说是在下这个商人,就是皇帝老儿你也没放在眼里。

    你抓在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如果有,您就直言,在下能帮的一定帮。

    说句不中听的,在下现在帮你,总好过你大兵过境的时候,逼着在下帮你!”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朱五笑笑,看着沈万三的眼睛,正色的说道,“你家里,有多少钱?”

    何意?

    沈万三愣了。

    ~~~~~~

    第二日,沈万三又变成了苏州沈家的公子。

    定远军扣下的船只,财物保镖奴仆全部发还,一样不少。

    秦淮河的水面上,雕梁画栋的船舱里,被几只芊芊素手按摩的沈万三。

    脸上除了久违的享受之外,隐隐有些激动。

    “钱庄?”

    朱五想和沈家开钱庄!

    钱庄不是啥新鲜物,沈家自己就有钱庄。

    但是朱五的钱庄不一样,这个钱庄将会开遍朱五的地盘。

    并且,代发军饷。

    那可是,定远军的军饷。

    “回去得和老头子,商量商量。”

    沈万三暗中咬牙,这可是大买卖。

    但是~~

    似乎,也有着大风险。

    朱五的钱庄不为钱,就为了发军饷。

    定远军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一方势力,不是乱贼。

    近十万的大军也需要更细化的管理,不再是过去,弟兄们跟着我杀的义气之军。

    想让人卖命,必须制定严格的军饷制度,给军饷。

    但是这钱怎么发是个问题,古往今来,不管多强大的王朝,士兵们的钱都是文官们垂涎三尺的肥肉。

    文官,什么钱都敢拿!

    朱五不想自己的钱,最后进了他们的口袋。

    让钱庄去发,文官看帐目监督即可。

    而且,最主要的是,忠诚和控制。

    ~~~

    朱五又和席应真坐道了一块,还有李善长。

    半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摆放在案头。

    本子的封面是蓝色的硬纸壳,上面两个大字,存折。

    翻开来第一行,第一栏,人名朱五。五个阿拉伯数字,00001。

    再往下,职务。

    再下面,军龄。

    再后面,所属部队的编号。

    再再往下,每月军饷的说明。

    再再再后面,是一堆奇怪的数字组合。

    朱五挺满意,有了这东西,不但可以保障士兵的待遇,还可以保证他总管的绝对权威。

    士兵们在发军饷的日子,凭着这个小本本去沈家的钱庄领钱。

    钱都是朱五发的,士兵们除了他这个大总管,不会变成任何人的私兵。

    这是好事,好处不只是这几面。军中民间商人都会因此获利。

    朱五越看越喜欢。

    李善长则是有些心忧,“主公,士卒们多不识字,这~~~?”

    “无妨!为了自己的口袋,榆木疙瘩脑袋也能学会看懂,也能记得住。”朱五笑道,“这事,你那边要组织吏员,到军营里去,好好的给士卒讲解!”

    李善长不是迂腐之人,心中明白这事的好处,只是这东西太过超前,还是有点担忧。

    “属下还有两点疑问?”

    李善长缓缓说道,“军饷关乎主公的基业,此权交给商人,主公就不怕~~~?商人贪婪成性,其中隐患~~?”

    老成持重之言。

    朱五点头,笑道,“只要刀在咱们手里,怕他啥?”说着,压低了嗓音,带上些冷笑,“敢扎刺,杀了他们换一家!”

    李善长哑然失色,没想到朱五说的这么直白。

    朱五的心中早有打算,文官们贪污,杀不绝。可是商人们,谁不怕死?

    “主公麾下将士,何止十万?每月所需军饷,天文之数!”

    李善长又道,“钱从哪里来?万一时供应不上,可是大祸啊?”

    “钱他们沈家垫付,回头咱们统计结算。要是没钱给,可以用物资结算。”

    朱五早就想明白了,“咱们占据城池,就知道钱粮。在他们商人眼里,其实遍地是黄金。就算他沈家一家供应不了,江南有钱人多的是!”

    李善长想了许久,“主公,未来呢?永远这么干吗?”

    未来!

    这只是一时的办法,随着存折的推广,好处显而易见。

    但是将来,慢慢的坏处也会更多。

    届时,怎们办?

    朱五冷笑几声,“老李,还是那句话,刀在咱们手里,不听话,碍眼,就杀了!”

    此话,杀气扑面而来。

    在朱五心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的自己的宏图霸业。

    无论是谁,是要没有利用价值了,杀了就是。

    这事上,有谁是离不开的。

    “大善!”

    李善长笑着点头。

    他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一言就知道朱五所说何意。

    商人,不过是工具。

    不好使就换,没用就丢。

    席应真在旁边,拿起朱五的存折看了看。

    笑道,“老道工匠坊也要这玩意,不过这地方得改改!”

    说着,手指头一指,落在军龄这个地方。

    “这,换成职称!”

    突如其来的现代词汇,让朱五有些愣神。

    “老道,你这词哪来的?”

    席应真捋下花白的胡子,“老道自己想的,匠人职位称呼,按等级拿钱而已。”

    ~~~

    晚点还有,第一天工作,事多。

二十五 过年

    “爆竹声声辞旧岁。”

    “~~~~~”

    下一句,是他妈这么来着?

    朱五站在门前,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语文老师死早了!”

    来到这个世界,有用的一个没记住,没用的全记着了。

    没文化,太可怕了。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春节,第二个年。

    金陵城里到处是连绵不绝的鞭炮声,都出是张灯结彩过新年。

    过年了,不管这世道如何的艰难,日子多难过。活着的人,都要喜气洋洋的笑脸过年。

    年,华夏人最重要的节日。

    这个古老的国家,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文明国家。华夏的文明,通过节日,仪式,语言文字,还有情感,代代延续从不间断。

    我们的文明,渗透到了娘胎里。

    外人或许可以在武力上战胜我们一时,但是精神上,他们永远是我们千年文明的受教者。

    “过年了!”

    朱五站在门口,听着耳朵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笑着长叹。

    “你们好吗?”

    前世的亲人朋友,战友同学。你们好好生活吧,小武在这个世界也会好好的。

    “五果,吃饭哩!”

    小丫头秀儿在门里头笑盈盈的喊。

    过年了,丫头一身新衣,新头绳,胖胖的脸上酒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就喜庆。

    “过年!”

    朱五回身,笑着把丫头抱在怀里。

    “呀,咱家秀儿胖啦!再过两年,五哥抱不动过了!”

    女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很在乎自己的体重。

    秀儿揽着朱五的脖子,可怜巴巴的,“那咋办?俺以后,要少吃肉了么?”

    屋里一个大圆桌,几个妇人往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酒菜。

    郭家兄弟,二虎等等朱五一群老兄弟,都围在桌边。

    还都是关棍呢,连个家都没有,过年都跑朱五这来了。

    可是,朱五看看,还少一个人。

    “老道呢?”朱五问。

    席老道也是孤家寡人,过年没个地方呆的。

    ”席爷爷说他晚点来!”

    朱玉吸溜着大鼻涕,盯着桌上的饭菜说道。

    “以后不许叫他爷爷!”

    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过年,抽你!

    朱五在朱玉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营里安排好了?”

    “炖鱼,炖肉,水饺,肉馒头,都甩开腮帮子造呢!兄弟们,都念着爹的恩情。”

    说的是朱五的假子营,前几天他去了营里。那些半大小子都长高了,有几个都能拿刀厮杀了。

    “坐,吃饭!”

    过年,总是能让人高兴。

    而且身边这些,都是自己在微寒时期跟随的老兄弟。这一年刀光剑影,这些人不但没死,还都活蹦乱跳的,这就是好事。

    一群人乱哄哄的坐下,甩开筷子就吃。

    “小三,喝一个。过年了又长一岁,咱们喝一个。等过了年,五哥给你们张罗媳妇!”

    本来他们婚事早该定下来了,可是事多就给耽误了。

    而且,朱五也有私心。他不愿意这些老兄弟,和文官家里联姻。

    胡惟庸的表妹,还有李善长家的亲戚,被朱五指给了低一级的军官,他们这些统领还是单着。

    “要找,也是五哥先找,你都还单着呢,俺不好越了你去!”

    郭兴呵呵的笑着,边上不知怎地,郭英的眼圈有些红了。

    “老四,想开点!”

    朱五知道他为啥伤心,开口劝解。

    “嗯,俺知道,可是俺心就是忍不住的想。去年过年,莲儿还念叨,俺喜欢吃蒜苗炒咸肉,来年多生些酸面,今年~~~~~呜~~”

    “老三,大过年你流马尿!”

    郭兴刚要开骂,朱五给拦住了。

    挪挪凳子,坐在郭英身边,“兄弟,我也想她,可是生死有命。这世道,死的人享福了,咱们活人还得接着活啊!”

    气氛,忽然间变得悲伤起来。这一年,虽然大伙都活着。

    可是,大伙身边亲近的人,却没少死。

    有名的,没名的。

    有全乎尸首的,没权乎的。

    这时,小丫头秀儿从凳子上下来,凑到郭英身边,小手轻擦着他的脸庞。

    “小四果果不哭,还有秀儿哩,俺也是你妹子呢!”

    “嗯!”郭英重重的点头,把小丫头抱在怀里。

    短期酒杯,“五哥,俺提一杯,咱兄弟们越来越好!”

    朱五高兴,这话实在。啥好话也不及越来越好,这四个字吉利。

    “行,都喝,今天不喝躺下几个,不是好样的!”

    朱五笑着端起酒杯。

    外面,忽然有人说话。

    “五哥,能给俺个地方不?”

    回头一看,蓝玉!

    手里抱着一坛酒,站在门口讪笑着。

    “你不是去你姐夫家过年吗?”朱五笑问。

    一大早,蓝玉就去了他姐夫常遇春家,说今年在那过年,还给他姐夫带了两坛子药酒,说是贺礼。

    怎么吃饭的光景,一个人回来了?

    蓝玉哭丧着脸,“俺姐夫说,一会喝完酒和俺姐要办事,还说不能让俺知道,俺就回来了!”

    噗~~~

    朱五手里,一杯酒全洒了。

    “你给你姐夫带的啥药酒?”

    “狗鞭酒阿,老道说大补呢!”

    “哈哈哈!”

    一桌人笑疯了,只有蓝玉抱着一坛酒,傻不愣登的站在那,摸不着头脑。

    ~~~

    砰!啪!

    噼里啪啦!

    这是一间只有半截窗户的地下室,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从外面俺不断的传进来。

    外面是普天同庆的过年,这件暗室里,却有一股冰冷愤恨的气息,深入骨髓。

    还有一股深深的恶臭,像是粪便和腐烂的尸体掺杂在一起。

    总之,这里不是人间,这里就是像另一个世界,没有一丝的欢乐,有的只是深深的恨意。

    仿佛,地狱。

    所以,哪怕外面鞭炮声,孩子的笑声响成一片。

    这里的人,依旧坐在那里,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气息之中。

    说是人,其实更像是个怪物。

    这人的头上,头发短短的,乱乱的。别人的头发都是乌黑,而他的头发,却是上面黑,根上白花花的。

    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再往下看,这绝对是一张骇人听闻的脸。

    这人的年纪不大,脸型还算俊朗,可是一双眼睛竟然只剩下两个哟黑的黑洞,让人望而生畏。

    他无力的靠在墙上,手脚不但不能动,还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似乎是被人活生生的掰断的。

    他就这么靠着,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嘴巴里会发出沙哑的呜咽声。

    吱嘎!

    有开门的声音。

    没有眼睛,手脚不能动的怪人,耳朵动了动。

    紧接着,一个苍老枯瘦的身影,提着一个盒子,慢慢从外面进来。

    食盒放在地上,枯瘦的老人拿出酒菜,还用干枯的手指探了探酒水的温度。

    “过年了,给你送顿饺子!”

    “呵呵!”

    怪人的喉咙里发出让人心头发颤,沙哑的笑声。

    “丹阳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哗啦啦~~~

    小杯酒杯倒满,一道光从半截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老人的脸上。

    光线之下,老人的面容异常清晰。

    丹阳子,席应真。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自己不是也不想死吗?”

    席应真夹了一个饺子,慢慢送了过去。

    这时候,那束光线不知怎地也动了起来。

    从老道的身上开始延续,延续到靠着墙壁的怪人身上。

    他的年纪绝对不大,因为眼光下,他的皮肤还很紧致,还很有弹性。

    怪人歪歪头,“丹阳子,你要还算个人,就杀了我吧!”

    砰!

    外面,忽然一声爆竹绽放。

    暗室的光线,在瞬间越发的明亮。

    完全照亮了这个怪人的脸。

    不看他黑洞洞的眼睛,只看他的侧脸。

    他,不是别人,是那个和尚。

    是,那个本该死的毒和尚。

    道衍!

    光线之中,席应真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喂饺子。

    道衍也歪着头,没有动作。

    画面似乎凝固住。

    老道道手,抖了抖,然后慢慢的收回。

    “我不杀你,你还有用!”

    “哈哈哈!”

    和尚癫狂的笑了起,“我还能有什么用?我四肢都残废了,背上的骨头被你那个孙子敲断了,眼睛也让那个小魔王给挖了,变成一个瞎子。

    我还有什么用?

    丹阳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么狠毒,是要遭报应的!

    遭报应!”

    “咳,咳!”

    席应真忽然咳嗽起来,捂着嘴,身子剧烈的抖动。

    “起码,你现在还能听,还能说话!”

    席应真笑了笑,抹了下嘴角。

    “你相信轮回吗?老道信,但是老道不相信报应。

    世界上,就没报应这回事!”

    说着,老道自斟自饮起来,“别怪我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留着我,有什么用?”道衍冷笑。

    “有。”席应真再次夹起一个饺子,“将来,可以把你当礼物,送给朱重八!”

    “你真毒,我活该眼瞎,你才是真的毒士!”

    席应真手继续往前伸,饺子送到道衍道嘴边。

    “没办法,我既然辅助名主,就要把该办的事都办了,不然对不起人家。”

    说着,笑了下,“吃吧,羊肉馅的,鲜着呢!”

二十六 吴王?

    朱五喝得有点麻,上头了。

    兄弟们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醉。

    两年,那个衣食无着的乞丐,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反贼。

    两年,他杀了无数人,无数人也因为他而死。

    两年,很多至爱亲朋成了生死的仇敌。

    两年~~~

    “再来!”

    朱五指着酒坛子,大笑,“过年了,往死里喝!”

    这时,门外一个枯瘦的身影,佝偻着慢慢的进来。

    “喝酒也不等我老道?”

    席应真在门口笑呵呵的说道,“总管,老道陪您喝几杯!”

    “你?”

    朱五斜着眼睛笑道,“老道,你是对手吗?”

    蓝玉颠颠的给席老道拿了一个凳子,老道大马金刀的坐下。先看看朱五,又看看桌子上这些年轻人。

    “不是道爷瞧不起你们,老子这辈子喝酒比你们喝水都多!”

    男厕所扔石头,激起公愤了!

    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听得了这个?

    撸胳膊挽袖子就找老道拼酒,一时间酒桌上没大没小。

    咕噜~咕噜~~

    老道先干为敬,连喝三碗,也不知道这枯瘦的身体哪来这么大的容量。

    三碗,叫号的蓝玉一个趔趄,趴下了。

    老道比划着空碗,一脸桀骜,“还有谁?”

    朱五本想在蓝玉后面,来个连轴转,一看这架势,不由得缩回去了。

    “老道,你酒都喝哪去了?”朱五看看老道的肚子,在看看那张依旧干巴巴的瘦脸,说道。

    席应真给自己满上,不屑的看了看旁边那些显然被他镇住的小伙子。

    “告诉你们,越是瘦子越能喝,越是瘦子~~”

    说着,邪邪的一笑,“话儿越长!”

    “哈哈哈!”

    桌上一阵爆笑,都是男人,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是这个话题,就都有共同语言。

    酒桌的气氛更加热烈的起来,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大伙都喝得有些麻了。

    但是朱五却越喝越清醒,看着身边这些年轻的面孔,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如果有照相机,那么历史就会铭记住这一刻。

    在这个民不聊生,人命如草,苟且存活的年代。

    这些才二十出头,喝着淮河水长大的后生们,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可,这只是个念头罢了。

    但是,席应真却突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红着脸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这些小哥们都坐好了,老道给你们画张像!”

    “咋画?”

    “你可拉倒吧,等你画好,天都亮了!”

    “画个球?画出来的人都不像俺!”

    兄弟们纷纷嚷嚷。

    朱五好奇,“老道,你真会?”

    “道爷文武全才,这世上除了生孩子喂奶不会,啥都会!”

    席应真大笑道,“小毛子,给爷爷的箱子拿过来!”

    外屋桌子上,正跟朱五亲兵吃得满嘴流油的毛骧答应一声。

    飞快的跑出去,又飞快的跑回来,把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箱子放下。

    席应真笑了笑,先是爱惜的在箱子上摸摸,随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架子,挂上几张雪白的宣纸,又拿出几根细细的碳笔。

    “都坐好了,老道要开始画了!”

    还真画?不像是唬人?

    这老道还真是全才!

    “都坐好了!”

    朱五吼了一嗓子,“都挨着老子坐下,画好了是传家的玩意,几百年后也,咱的子孙也能看到!”

    可能是这句几百年后子孙也能看到,起了作用。

    东倒西歪的兄弟们,一个个挺着要腰板坐在朱五身边。

    “不中!”

    席老道喵了两眼,“坐成一排干啥?那个~~总管你坐中间,郭家哥俩一左一右~~~二虎,你个儿高,后边去~~~”

    在老道的指挥下,兄弟们站成两排,秀儿也来凑热闹,钻到了朱五的怀里。

    老道抹了下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下笔的那一刻,眼神格外专注。

    朱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了错觉,在老道这份专注中,他还看到了一丝激动,一丝欣慰和幸福。

    画画是很累人的事,不单是画的人,坐着的人也很累。

    要是让这些人拿刀杀人,他们不觉得累,可是刚站了一会,就有人塌肩膀,歪脖子了。

    就连朱五怀里的秀儿也呆不住了,扭着屁股。

    “五果,俺能动了吗?”

    “别动,在忍一会!”

    朱五瞪了一眼几个不老实的兄弟,在丫头的头上揉了揉。

    老道全神贯注,笔走龙蛇,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碳笔划在宣纸上的声音。

    刷刷刷!!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朱五自己都感觉腰板发酸的时候。

    席应真把手里的碳笔一扔,激动的说道,“好了!”

    说完,走到桌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道你总算完事了,俺看看你画的啥~~~~俺地亲娘~~!”

    二虎大咧咧的跑过去,站在画前,肚子里调侃到了嘴边变成惊呼。

    郭兴和郭英只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嘴里喃喃道,“五哥,真神了!这老道,神了!”

    “瞧你们那点出息,有啥神的!”

    朱五抱着秀儿过去。

    “这~~~?”

    神了!真神了!

    这年代流行的山水意境画,就是有人物的肖像,也不怎么写实。

    可是眼前这幅,简直太像了!

    画中的人物犹如照片照出来一样,完全就是真人。

    素描?

    朱五有点迷糊了!

    这年代,有这种画法吗?

    此时,席应真端着酒杯过来,站在画前面。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得意洋洋。

    “咋样?像不像,是不是能传家的玩意?”

    二虎张着大嘴,吐沫星子横飞,“像,真他娘的像!”说着,一把拉住席应真,“老道,咱们老交情了,你给俺单独画一张!”

    “干啥?”席应真问道。

    “俺说不上哪天就死球了,要是俺没儿,就留给五当念想,要是俺有儿,就留给俺儿~~”

    “一边去!”

    朱五笑骂给了他一脚,“大过年的说丧气话!”

    二虎的话似乎提醒了席应真,老道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个事。”

    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拿起毛笔在画上挥毫泼墨题词。

    “元,至正十三年春节,金陵定远军众将像片。居中者,定远军大元帅,朱五!”

    写完,不等大伙叫好,看看朱五,又加了一笔,“吴王朱!”

    朱五笑问,“这啥意思?”

    席应真丢了毛笔,喝一口酒,摇头晃脑,“江南乃是吴地,等总管将来一统江南,上王号,吴字最为名正言顺!”

    吴王?

    王?

    砰,砰,砰!

    这一刻,朱五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称王?

    如果自己愿意,现在也可以称王,无论是兵力还是实力,他都够。

    但不知怎么地,从席应真嘴里冒出来的吴王二字,让他如此的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五哥要称王!吴王!”郭兴先反应过来,抱着朱五的胳膊,“哥,你将来要当吴王?”

    二虎笑得比谁都欢,“吴王好!先当王,后当皇。五哥,你称王吧?”

    这他们哪跟哪?

    这才哪到哪?

    朱五没有被冲昏头脑,心里清楚着呢,真称了王,朝廷不玩命打自己才怪呢!

    于是笑笑,回头给了二虎一个脑瓜崩,“称王吧?你他么要吊汤?”

    谐音的调侃,大伙哈哈一笑。

    此时,门口有亲兵传话。

    “大总管,陷阵营常遇春统领,中军傅友德统领,水军廖,俞,赵三位统领,给您拜年来了!”

    拜年不得初一吗?

    朱五也不在乎这些小细节,“让他们进来,上酒!”

    又进来一群人,都是武人同袍,那叫一个热闹,上酒上菜,划拳拼酒。

    没过一会,又有亲兵来报。

    李善长,胡惟庸,汪广洋,杨宪这些文人也来了。

    一桌放不下,屋里又摆了一桌。

    所有人都举着酒杯奔着朱五而来,室内欢声笑语。

    可是谁都没注意到,席应真悄悄的退到了边上,拿着碳笔,默默的画了起来。

    “大总管,军报!”

    刚喝了几杯,再次有亲兵来报。

    “拿上来!”

    朱五打开军报,和州李赛的。

    武人写的简单易懂个,就一行字。

    “禀大总管,泗洲人邓愈率三千民团来投奔,虹县豪强胡大海帅两千民军请附!”

    朱五大笑,“有人入伙!”

    李善长在边上笑道,“主公威名远播,天下英雄慕名而来。善长请大伙满饮此杯,为主公贺,为定远军贺!

    ”干了,干了!”

    ~~~~~

    砰~~哗啦~~

    烟花在夜色中绽放。

    因为过节,庐州有了些许的喜庆。

    “重八喜欢刚出锅的饺子~~把炖肉放这边给文忠和保儿~~~烧鸡给沐英~~~鱼呢~~鱼这么没上来~~年年有余阿~”

    马秀英扶着肚子,在厅里张罗着饭菜。

    朱重八披着一件毛皮大衣,在里屋,笑着看她。

    大伤初愈,哪怕他是铁打的汉子,现在的脸色也是有些苍白。

    但是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随和,少了几分杀气。

    “给叔(舅)磕头!”

    侄子和外甥,恭敬的跪在朱重八面前,实实在在的磕头,砰砰地响。

    随后,见马秀英过来。

    小哥俩,又是三个头,“婶子(舅母)过年好!”

    马秀英笑着说道,“行了,有那意思就行了,脑门磕坏了吧!”说完,掏出两个金元宝。

    “给,你哥俩的压岁钱!”然后,又亲手把他俩拉起来,笑着对朱重八说道。

    “重八,孩子长的真快啊,再过两年到了娶媳妇的岁数了!”

    朱重八满脸满眼都是笑意,“给他俩张罗媳妇的事要靠你,咱是没地儿给他俩张罗去。”

    说着,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看着侄子外甥,“咱爹娘要是活着,看着大孙儿和外孙儿这么壮士,指不定多高兴!”

    小哥俩想起往日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眼眶一下就红了。

    马秀英给朱重八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柔声道,“昨儿祭祖,俺和二老念叨半天呢!咱家的好日子,他们看得到。今儿过年,乐呵地!走,吃饭去,你最爱的羊肉饺子!”

    朱重八乐了,在妻子的搀扶下,坐到饭桌上。

    门外,沐英端着一盆肉进来,放桌上。

    随后,跪下磕头,“姐,姐夫,过年好!”

    马秀英又拿出一个元宝,“快起来!”

    朱重八脸上虽笑着,可是眼神有些冷。

    看了沐英两眼,开口对马秀英道,“妹子,这孩子虽说叫咱们姐,姐夫。可是咱看,你一直是当儿子养的。咱家现在人丁还有些单薄,不如咱认他当儿子吧!”

    马秀英愣了下,“不中吧!辈份~~~”

    边上,沐英确实扑通又跪下了,当当的磕头,”娘!干娘!”

    这声娘,情深意切。

    沐英抬头,看着马秀英。

    一如当初在破庙时,那个小乞丐。

    “可怜见的,这孩子手上都是冻疮!”

    破庙中,马秀英给沐英涂了药膏,轻轻的吹着他的手背。

    “你娘呢!”

    “俺娘死了!”

    “哎!”轻叹一声,马秀英把他抱在怀里。

    那年,八岁沐英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疼爱的滋味。

    眼泪,从马秀英的眼眶里冒出来。

    可是嘴里却笑着,“哎,好孩子,起来吧!”

    沐英没动,看看坐在那里的朱重八,磕头,“干爹!”

    朱重八笑着缓缓点头。

    门外,几个大嗓门响了起来。

    “重八哥,重八!咱们上你这过年来了!”

    徐达,汤和,毛贵,还有濠州孤庄村老家的伙伴们,大笑着走来。

    “都来!”

    屋里,朱重八在屋里好爽的大笑,“都来咱家吃饺子,羊肉的,香!”

    ~~~

    砰!

    美丽的烟花在绽放。

    乌衣巷中,谢家的宅院里,谢莲儿孤坐在饭厅中,桌上玲琅满目山珍海味,她看都不看,只是愣愣的看着夜空中,璀璨但是稍纵即逝的烟火。

    谢广坤迈着八字步进来,“儿阿,你怎么不吃饭?”

    谢莲儿脸上露出几分悲伤,“爹,我想娘了!”

    谢广坤叹息一声,“你娘在天上。”说着,强笑了笑,“儿阿,过了年,和沈家的婚事办了吧,咱家太冷清了,早点开枝散叶菜是正经!”

    “爹,吃饭吧!”

    谢莲儿拿起筷子,岔开话题。心里却在暗喜,结婚?沈万三那个死胖子,这会快被朱小五宰了吧!

    ~~~~

    砰~~~

    又是一阵烟花在空中绽放。

    金陵城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几个汉子恨恨的望着朱五的大营方向。

    哗啦。

    当先一个年轻的汉子,把一碗酒洒在地上。

    一口淮东的口音,“哥,朱五杀了,弟来给你给报仇了!”

    说完,狠辣的眼神看向其他人,压低了嗓子,“杀朱五,给大哥报仇!”

    “给九四哥报仇!”

    ~~~

    砰~~砰~~砰~~

    无数的烟花绽放,大都城变成仿佛不是人间,而是天堂。

    绚烂璀璨的夜空中,烟火此起彼伏,火树银花不夜天。似乎,人世间所有的雍容华贵都聚集在这里

    大元丞相脱脱,手里捏着一个镶着美玉的金杯,望着城楼上,包裹在华丽裘皮中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个人,是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最为高贵的黄金家族嫡系血脉,大元帝国的当家人,所有蒙古人的汗,北方各游牧民渔猎民族的主人。

    大元皇帝。

    哗啦啦~~

    天上无数繁星在绽放,皇帝站在似锦的苍穹之下,凌然不可侵犯。

    “太平盛世~~”

    皇帝身边的臣子们,歌功颂德的声音远远传来,和皇帝的笑声一起,落在脱脱单耳朵里。

    “太平盛世?”

    脱脱冷笑,干了金杯中的酒。

    “你们的太平盛世,不过是在干柴烈火上睡觉!今日璀璨的烟火,明日就会成为燃烧大都的滔天火焰。可悲,可恨,可笑!”

    远处,又是一阵笑声。

    皇帝在臣子的恭维下,开怀大笑。

    塞北的雪抵不过中原的暖阳,草原的主人喜欢中原的一切,衣食礼节,轻歌曼舞。

    但是中原的男儿,却在忍耐中慢慢舔着身上的伤口。

    这些中原的男儿,像极了草原上的狼。

    而来自北方的狼呢?

    现在,像是披着狼皮的羊!

    想到此处,脱脱手上青筋乍现,竟然生生捏扁了金杯。

    “待到春暖花开,定提兵百万,杀尽这些中原的狼崽子!”

    “刘福通,徐寿辉~~~不~”脱脱笑了起来,“先杀朱五!”

    ~~~

    对不住大家,广州很多工作落下了,请大家理解。

    还在加班,明日恢复更新。

    再食言,吃砂纸!

    (上次我说吃砂纸那天,没食言哦!)

    请各位靓仔留下手中的票票。

    靓仔,你们最靓。

二十七 心悸

    “卖糖人儿喽~~~!”

    “桂花糖~~甜如蜜的桂花糖!”

    “客观,您里面看看绸缎~~!”

    初一的清晨下了场薄雪,下在地上就化了。但是不但没影响过年的气氛,反而给金陵城中增添了几分春色,街上愈发的热闹。

    过了年就是春。

    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忙碌一年的人们,享受着年的安宁和祥和。

    金陵的街道上,都是拖家带口出来逛街的百姓,小贩的叫卖和铺子门口小二的拉客声,交织在一起。

    就是一副活着的,生活百态。

    朱五穿着布衣,打扮的就像寻常人家的后生,带着朱玉这个小厮在街上溜达。

    朱玉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舔着手里的糖人,眼睛在街边的摊子上不住寻摸,鼻涕流在糖人上都没发觉。

    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远远的跟着,眼神中满是警惕。

    朱五本不想带这这么多人,可是手下不干。尤其李善长他们,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什么主公身负定远军十万将士的前程姓名。

    还有席应真,老道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瞎掺和。

    还起哄,说什么如今大总管雄踞东南,手下精兵猛将无数,看似强大,但有个隐患。

    没儿子!

    这年月,不管谁,只要是个男人,是个成功男人,必须有个继承家业的儿子。

    还说,大总管过了年已经虚岁二十一了,不成婚有点说不过去。

    本来出来玩,就是散心消遣。让他们这么一说,反而没了多少兴致。

    儿子?

    朱五瞅瞅舌头在糖人上一下下舔着的朱玉。

    “老子连个媳妇都没有,上哪找儿子去?”

    想着,嘣地一下在朱玉头上弹了一下。

    “爹?”朱玉疼的一缩脖儿。

    “鼻涕收回去,恶心!”

    吸溜~~

    长条晶莹的鼻涕吸了回去,豁牙子冲着朱五傻乐。

    这小子昨天啃骨头太使劲,把活动的门牙给啃掉一个。

    “傻玩意儿!”

    朱五在朱玉的头上揉了两下,“少吃点,中午咱们在外面吃。”

    大营的厨子就会乱炖,朱五又不吃小灶,出来溜达一次,也得好好的尝尝金陵的美食。

    “上次那家羊汤馆是不是这附近?”

    朱五一边回想,一边在四处打量。

    “诶?那不是谢富安那小娘们吗?”

    视线之中,一家门面极大的绸缎庄门口,在掌柜的和伙计殷勤的笑容中,谢富安正准备往一辆马车上坐。

    而此时,谢富安回头告别的时候,也看到了朱五。

    “朱~~~公子!”

    谢富安没上马车,径直朝这安走来,“正想这几日去给您拜年呢,在这碰上了,过年好!”

    “过年好!”

    朱五拱手回话,看着那个大绸缎庄子,“你家的买卖?门面够阔气的!”

    “这才哪到哪?我们谢家在大都都有绸缎庄子。”谢富安傲然说道。

    “这买卖做的大!”朱五点点头,感慨下突然问道,“你家交税没有?”

    “什么税?”谢富安显然跟不上朱五的思路。

    朱五嘬着后槽牙,“当然是商税?种地交粮,做买卖交税天经地义!”

    “你~~~”

    谢富安这才反应够来,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朱总管,前前后后,谢家给定远军的银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您不能太黑了!”

    “别扯淡!”

    朱五冷笑,“你那是让我给你杀人的钱,不是你家坐买卖的税~~”

    说着,自己感觉不对劲。

    沈万三那个大白胖子让自己给放了,谢富安这傻姑娘还不知道呢,他要是问起来,怎么说?

    毕竟,拿人家手短阿!

    果然,一提这茬,谢富安小脸上满是激动。

    “沈万三那死胖子死了?怎么杀的?说说?”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残忍!”

    朱五笑笑,“大过年的说杀人,多不吉利!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说完,给了朱玉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等会!”

    谢富安两步窜到朱五前面,盯着朱五,“你心里有鬼?”

    朱五让她看的不自在,“没有!”

    “没有,你慌什么?”

    “我什么时候慌了?”

    “不慌你跑什么?”

    “我~~”

    朱五让她问卡壳了,撸撸袖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信不信~~~~?”

    “不信!”

    谢富安挡在朱五面前,车轱辘话接着说,“你心里有鬼?”

    “老子饿了,找地儿吃饭!”

    朱五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这么大一个头脑简单的金主,上哪找去。

    再说,即便他现在杀人无数,可是脑子里残留的那点现代人思维,也不能对一个傻女人动手。

    呸!打女人都磕碜!

    “那儿!”

    谢富安指着长街上一处大酒楼,“四季楼,金陵最好的馆子,我做东,走!”

    “不去!”

    朱五摇摇头,“大馆子没意思,我要吃烧饼喝羊汤!”

    “那就上次那家!”

    谢富安直接拉着朱五的袖子,“沈万三那死胖子,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松手!”

    朱五没好气地说道,“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亲兵,“都他么瞎子,没看这有人缠着老子?也不知道过来解围?”

    可是,他这不看还好,一看没气背过气去。

    朱玉这傻小子,一边舔糖人,一边冲那些亲兵摇头摆手。

    那意思是,别过来,这没事儿!

    “小王八蛋!”

    蹦,又给了朱玉一个脑瓜崩。

    啪!

    猝不及防之下,朱玉嘴里舔剩下的半个糖人掉在了地上,吧唧一声。

    傻小子一咧嘴,“爹~~”

    “该!”朱五白他一眼。

    不知怎么地,朱五遇到谢富安,总感觉有力气没地方使。被她拉扯着,在街上三拐五拐的就到了上次喝羊汤的地方。

    羊汤铺的掌柜的还认识朱五,围裙擦了擦手。

    “老乡,过年好!”

    “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朱五往桌子上一座,笑着说了两句拜年的话。

    掌柜的乐得见牙不见眼,“恁坐,后厨有刚炖好的羊肉,俺给你盛去!”

    “这掌柜的会做生意!”

    朱五赞了一句,扭头,谢富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这么盯着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谢富安气鼓鼓地,“你到底杀没杀沈万三?”

    烦!

    朱五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让她问得心里烦。

    你说这大过年的!

    “没杀!”

    朱五也不瞒着她了,反正她早晚得知道。

    “我给放了!”

    “你怎么这样?钱你收了,加钱我也给了~~~”

    谢富安站起来,大呼小叫。

    “坐下!”

    朱五呵斥一声,门外几个亲兵听到他的声音,捂着腰就要过来。

    “远点!”

    朱五猛地摆手,让亲兵知道了,多丢人!

    “你为什么非得杀他呢?就因为她要娶你?你俩有婚约?”

    看着谢富安委屈地不行不行的,朱五耐着性子说道。

    “他跟我保证了,以后绝对不敢再打你的注意。就算天王老子说话,他也不会娶你。他说了,以后见着你绕着走,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不行!”

    谢富安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瞬间眼泪巴巴地,委屈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

    “你也骗我?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咱俩一开始说的好好的,我给钱,你杀人。你为什么变卦?

    我低三下四的求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就这么好糊弄?呜~~~”

    “别~~”

    朱五麻爪儿了。

    这怎么说掉眼泪就掉眼了?

    她以前不这样啊?

    女人真是麻烦!

    朱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

    一时间,想堵住她的嘴,但是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了,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你骗我!”

    谢富安小声抽噎,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朱五急得脑门见汗。

    幸好,掌柜的从后厨出来了。

    “热乎的羊肉,老乡你趁热。”

    谢富安也知道丢人,背着身子把眼泪抹干净。

    “俺去给你拿烧饼!”

    掌柜的放下羊肉,一转身,看到几个汉子在门口,想进来又有点犹豫。

    “客官,进来喝口羊汤,热乎地!!”

    朱五也望了过去,门口的人不是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而是被自己的亲兵挡住了。

    这些人,看样子都是出来卖东西的,身上还带着褡裢。

    于是,使了一个眼神。

    随后,亲兵们退开。

    门口的客人们,在掌柜的招呼下迈步进来。

    “我就求你这么点事儿~~~”

    “停,打住!”

    眼看谢富安又要开始抽噎,朱五忙道,“咱俩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

    见谢富安恨恨地点头,朱五把羊头往前推推。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尝尝!”

    朱五夹了一筷子羊肉塞嘴里,吧唧嘴大嚼。

    “杀人是简单,可是得分什么事儿?对吧!

    你说,我和沈万三无仇无怨的,我杀人家干嘛?人家沈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我随便杀了,别人怎么看我?

    我也有我的难处,是吧!”

    羊头挺香的,朱五咽下去又塞嘴里几筷。

    顺道,在桌上抓一头蒜,自己扒了起来。

    “你和他不就是因为婚姻吗?人家也说了,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他敢骗你,他还敢骗我?

    我都告诉他了,以后再敢说这事,惦记你。直接阉了他,让他当一辈子太监!”

    噗!!

    谢富安破涕为笑,幽怨的看着朱五。

    咔!

    朱五嗑了一头蒜,嫌味不够,又扔了一个。

    “冤家宜解不宜结!是吧!世上没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要是真杀了他,万一他家里知道是你让我~~

    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呢?这不成仇人了?

    你岁数小,想的不周全。我岁数大,我得替你兜着阿。谁让咱俩是~~咱俩是哥们呢!”

    谢富安瞪着朱五,“呸,不到你朱大总管,是个牙尖嘴利之徒。”

    “你还小,有些事以后你就懂了,吃肉吃肉!”

    朱五脸皮厚,连说带忽悠。

    桌子上的羊肉冒着香气,雾气升腾,谢富安嘴上不饶人,脸色好了一些。

    “赶紧,凉了不好吃!”

    朱五笑着又扔一颗蒜,再去夹羊肉。

    可是~~

    突然间,长期生死边缘练就的本能让他瞬间警惕,危机感诞生,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被猛兽在暗中盯上,豁然心悸。

二十八 疼

    杀人,或者被杀,已经是种本能。

    这乱世,提刀的人,把这种本能刻在了骨头里,沁入到血液里。

    几乎在瞬间,朱五的已经作出了最正确的行为和判断。

    “来人!”

    一声呼喊,抽出了怀中的短刀,并且一脚踹翻了木桌,当做盾牌挡在胸前。

    朱玉嘴里还嚼着羊肉,吸溜着鼻涕,弱小的身影却义无反顾的挡在朱五前面。

    屋内,只有谢富安还傻乎乎的坐着,头上洒满了羊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桌上,刚才进来的,人畜无害的几个汉子,身形暴起。

    “动手!”

    咔嚓!

    朱五挡在身前的木桌,被一把短斧劈碎。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几步,身在还没站稳,几个人就如狼似虎的冲上来。

    不取朱五性命,绝不罢休。

    “日你娘!”

    朱五站在几张桌椅之间,歪头躲过对方的斧头。

    肩膀一沉,手中的短刀狠狠的攮进对方的肚子。

    利器入肉丁声清晰可闻,拽着短刀的刀把在对方的肚子上一拉。

    撕拉~

    一团温热的东西掉在了手上。

    朱五大骂一声,用这人魁梧的身体做盾牌,狠狠的往后推。

    杀就是了。

    这世道,你杀人不需要理由,别人杀你也不需要借口。

    不用想这些是这么人,也不需要去想。

    想活,就得把他们杀了。

    “爹!”

    一个敌人跳上了桌子,手里的短刀想凌空劈下。

    朱玉尖叫一声,手中的小刀狠狠的扎进那人的小腿。

    鼻涕流到他的最嘴唇上,张口露出豁牙子大喊。

    “快跑!”

    喊完,被人一脚蹬出去好几米。

    朱五疯魔一样挥舞手里的短刀,猛虎一般的咆哮。

    就在上一刻,门外的亲兵想冲进来。可是街面上几个行人,突然变身死士,手中的短兵刃袭向他们的后背。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眨眼之间,双方都有人倒下。

    朱五在屋中和敌人周旋,余光看到,一个狰狞的汉子,从包袱里掏出几样东西,飞快的组装。

    “日你娘,弩!”

    “朱五,受死!”

    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对方一人不要命的扑过来,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完全不顾中门大开,手中个的短都狠狠的插向朱五的心口。

    当!

    尖刀穿过布衣,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

    朱五的布衣之下,是精心打造的铠甲。

    两人脸贴着脸,彼此都能闻到对方嘴里的臭气。

    朱五一手抓着他的脖子,右手不停。

    噗!

    噗!

    噗!

    飞快的在他腰上连捅三刀,刀刀见地。

    “杀朱五!”

    对方如临死的野兽猛烈反抗,抓着朱五的领子,想在倒下之前把朱五也拽倒。

    “你死!”

    朱五比野兽还野兽,眼中完全是血红色,完全不顾露出去后背。

    从对方的腰上抽出刀,对准胸口。

    与此同时,两三把短兵器在也捅进他的后背。

    一把尖刀正好顺着盔甲的缝隙插了进来。

    “阿!”

    朱五惨叫一声,手中的刀把狠击对方的面门,可以清晰的感到,敲碎了对方的牙齿。

    但是,也让抓住了手臂。

    刹那间,面前又一个狰狞的汉子短斧,劈向朱五的头部。

    手被抓住,脚被一个垂死的敌人抱着。

    这一斧,似乎怎么也躲不开了。

    “要死在这儿?”

    几米之外,朱玉哭着爬起来,拎着刀,小小的身子飞了过来。

    门口,两个亲兵们摆脱了纠缠,咬着牙冲过来。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似乎,对方斧子的风,已经到了头顶。

    “俺日你八辈,杀俺老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锅滚烫的羊汤当头淋下,掌柜的站在后厨的门口,先是一盆汤,又是一盆燃烧的木炭。

    “阿!”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空气中马上泛起人肉的香味。

    那斧子的敌人身子一个趔趄,斧子偏离了目标,砍在朱五的肩膀上。

    “嗯!”

    尽管有着护肩,可是刺骨的疼痛依旧让朱五哼出声。

    但就在这一瞬间,朱五甩开了抓他的人,手中的刀,也插入对方的脖颈。

    噗哧~

    一股热血,喷泉一样翻涌。

    敌人在倒下前,用最后的力气嘶吼,“他有甲,用驽!”

    “日你妈!”

    敌人的鲜血,在嘴里的热的,是咸的,是腥的。

    朱五推开身前的敌人,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他的想法只有一个。

    还有人,再杀!

    可是,当他擦去眼上的流动的血珠,看清了前面的敌人,如坠冰窟。

    前方,一只冰冷的弩箭正对着他,那人在对他冷冷的笑着。

    啪!

    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朱五的亲兵扑上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触发了弩箭。

    这个距离,弩箭完全破甲!

    “爹!”

    “总管!”

    耳中是别人的哭喊。

    朱五已经躲无可躲。

    可是,弩箭却没有来。

    出现在朱五视线中的,是谢富安痛苦的脸。

    就在眨眼之间,呆楞着的谢富安站了起来。

    就在弩箭激发的瞬间,她不知怎地,挡在了朱五前面。

    弩箭射进了她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柔弱的身体朝朱五飞来。

    “你~~”

    朱五一把扶住了她。

    谢富安的脸色比雪还苍白,眼神中满是空洞和迷茫,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

    痛苦,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扑通!

    她的身体无力的跪下,露出背后半截弩箭。

    一丝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眼泪在她的大眼睛里面打转。

    “朱五~~~好疼!”

    “挺住!”

    朱五一把抱住了她。

    边上,那个巨大弩箭人,已经倒在朱五亲兵的乱刀之下。

    “留个活口!”

    朱五狰狞的喊道,“老子要活剐了他们!”

    ~~~~

    “重八,咱别逛了,回去吧!”

    庐州,大年初一的街面不能和金陵比。

    但是这座城池,还是有他底蕴。况且,何事大过年?

    街面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年的热闹。

    朱重八像个穿的像个普通人,带着肚子隆起的妻子,还有侄子外甥在街上逛着。

    碰上有合意的摊子的就停下,和货郎一遍又一遍的砍价。

    没多会,就买了许多东西。

    但是他毕竟大伤还有没有痊愈,头上渐渐有了汗水。

    马秀英拿着帕子给他擦拭一下,心疼的说道,“都买不了少了,回吧?”

    朱重八稍稍弯腰,方便妻子给他擦拭额头,爽朗的笑笑。

    “这才哪到哪?早着呢。媳妇,咱跟你说。过年逛街的乐趣,不在买,而在逛。”

    说着,背着手直起腰板,“老百姓一年到头,就这时候闲着。带上老婆孩子,揣几个钱出来,从东头走到西头,要的就是这股热闹尽儿!

    孩子想买吃的,媳妇想买花布。

    要是钱不够,就只能过过眼瘾。心里琢磨着,他娘的,来年老子一定赚够钱,让老婆孩子随便花!”

    这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他原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可是一说到过日子上,却总能说得头头是道,说得人心里发笑。

    “知道了!”

    马秀英笑笑,随后看看左右,继续劝道,“可咱们现在不是老百姓啊,回吧,街上~~~”

    “咱知道你担心啥!”

    朱重八随意的笑道,“你是心里做病了,怕咱再在街上出事。”

    说着,在妻子的手上拍拍,“放心,你爷们命大着呢,算命的说咱最少能活到七十!”

    他这么一说,马秀英不好再劝。一家人,继续在街上逛着。

    渐渐的,马秀英的心头也平稳了。

    多久,没这么乐呵过了?

    或者说,多久没这么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活着了。

    继续逛了一会儿,刚想找家铺子歇脚,身后传来呼唤。

    “重八哥,俺正找你呢?”

    朱重八回头,徐达带着几个人,着急忙活的跑来。

    “咋了?大白天让鬼撵啦?大过娘的慌啥?官军来了?”

    朱重八有点不乐意了,徐达他们这些人,带刀披甲的在街上这么一跑。

    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街面,马上变得稀稀拉拉的了。

    老百姓怕啊!

    老百姓怕这些造反的濠州军。

    从进城开始到现在,死了多少人!

    徐达跑过来,心事重重。

    “啥事?”朱重八明白了,这是有事。

    “汤大嘴手下的人,私下卖了三把军驽!”

    “啥?”

    朱重八眉毛马上立起来,军驽是军中的利器,民间严禁所有,向来都是给军中精锐装备。

    濠州军虽然是反军,可也是军。驽,被严格管理,一般人碰都不能碰,更别说卖。

    还他娘的一卖就是三把。

    “你听谁说的!”

    朱重八问道。

    “俺手下抓了几个淮东过来的私盐贩子,有个人被打的手不了,说的!”

    肯定还有下文。

    朱重八继续问道,“还说了啥!”

    “驽是这些私盐贩子从汤和手下军官那里买到,转手卖到了淮东。”

    朱重八的眉头越来越皱,淮东?离这这么远?为啥跑这来买?

    是喽!

    两淮地界,因为自己和小五,残存的官军是打死都不会卖军械的。

    这些人,只能跑这来买。

    私盐贩子,也只能从反军的手里买。因为官军抓着他们,就是杀头。

    等等,为啥不去小五那买?

    那不是更近?

    “卖给了一个叫张士德的人!”

    “你接着说!”

    徐达看看他的表情,“张士德德哥哥死在了朱五的手里,这些盐贩子买驽,就是为了刺杀朱五!”

    “啥?”

    朱重八大惊失色!

    这他娘的也能凑到一起?

    “回去,叫汤和给咱滚过来?”

    朱重八咬牙切齿,心里却有一句话没有说。

    汤和!

    这驽,到底是你手下卖的?

    还是你~~~?

    ~~~

    以后更新都在下班之后。

    双更六仟多奉上。

    各位靓仔,爱你们~~~

二十九 反元

    黑色的弩箭在手里泛着寒光。

    杀人的利器,让人不寒而栗。

    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军中的弩箭!”

    吃饭的家伙怎能看错,驽这玩意根本不是民间可以私造的。

    从缴获的驽来看,制造精良,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朱五脸色阴沉得滴出水来。

    又是刺杀?

    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想让自己死?

    这样的事情还要经历多少次,防不胜防!

    金陵城戒严了,在朱五遇刺之后,定远军如狼似虎的本性暴露出来。

    谁还管过不过年?

    所有的客栈,废屋,大车店,只要是有外来人口的地方,全部严查,誓挖地三尺把这些淮东口音的人挖出来。

    朱五的议事厅中,定远军众将都阴着脸,杀气腾腾。

    “五哥,审出来了!”

    蓝玉从外面蹭蹭的进来,手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哪来的?”朱五寒声问道。

    “领头的是五哥下令处死那个盐贩子,张九四的亲兄弟,叫张士德,其他的都是在盐贩子中重金收买的死士!”

    张九四!

    朱五眯着眼睛,脑中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死之前还在高喊,俺在泰州可以拉起一万盐丁的人马?

    这么大的事,居然是一帮私盐贩子?

    “还说啥了?”朱五晃着手里的弩箭,“盐贩子有这玩意?”

    “这东西的来历他们也招了!”

    蓝玉的脸上带着冷笑,带着狰狞,“是那边人给的!”

    那边?

    哪边?

    庐州?

    “朱重八的手下汤和,在泸州抓到一群私盐贩子,本想招他们入伙。

    结果,那些私盐贩子说入伙可以,但是要想买些军械。

    汤和问他们为什么买?

    盐贩子说,他们的大哥死在了五哥你的手里,他们要报仇!

    所以~~~”

    “所以汤和主动卖给他们,是不是?”

    朱五的眼中能冒出火来,走到蓝玉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这事,重八也知道?”

    蓝玉本想说,是。

    可是面对朱五压迫的眼神,话到嘴边变成真话。

    “盐贩子说,朱重八应该不知道!”

    不知道?

    一次,道衍和尚的诡计,不知道。

    这次,盐贩子的刺杀他也不知道。

    可是,这两次都和他那边有关系!

    想到这里,朱五露出些苦笑。

    其实,我们都不想杀对方。

    但是,我们的手下,都想除对方而后快。

    一山不容二虎。

    两淮之地,不能同时出现两个霸主。

    即便没有这几次的刺杀和阴谋,以后也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

    直到,双方有一个人彻底的倒下。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五心中有些无力。

    渐行渐远就算了,刀兵相见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

    “总管!又是朱重八那厮,下令吧,俺老常打先锋!”

    常遇春也在堂上,一开口,顿时一边附和之声。

    “对,吞了他,早看他不顺眼了!”

    “总管帮过他多少次?他娘的白眼狼,杀过去!”

    乱纷纷的请战之声,正印证了刚才朱五心中所想。

    下面的人,等不及了。

    定远军对上濠州军,有绝对的优势。

    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大伙心中没有什么反元的大业,兵马地盘才是他们想要的。

    相比,重八哥那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有自己这座山在头上,他们哪有出头之日!

    “爹,拔出来了!”

    堂上还在乱哄哄的请战,朱玉鼻青脸肿的从后院跑过来。

    “谢公子的箭拔出来了!”

    “走,去看看!”

    朱五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走去。

    事发后第一时间,朱五就抱着他回了军营,请大夫并且给谢家送信。

    弩箭从谢富安的后肩上射入,大夫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

    朱五的心中,有浓浓的愧疚。

    后院,谢富安所在房间门口,全是压抑的哭声。

    养尊处优的谢家家主,谢广坤双目无神,傻了一样早在一个石墩子上。

    边上,一个胖丫头捂着嘴,吧唧吧唧的掉泪。

    旁边,还有一圈人,各个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据说,这些是谢家在金陵城的远亲。不过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戚容,或者说有也是装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搅乱压抑的哭声,朱五大踏步进来。

    “谢~~伯父!”

    朱五长揖到底,行了一个子侄礼,却不知道说什么。

    谢广坤愣愣的看着朱五,嘴唇动了动,带着哭腔,“好好的,怎么办成这样?你是金陵的大总管啊~~~~”

    朱五,无地自容。

    “哇!”

    一旁,胖丫头却突然哭出声,“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还我小姐!还我!”

    刷!

    蓝玉的刀拽出来半截,“你~~”

    “小二!”

    朱五拦住他,缓缓摇头,“别~~~!”

    吱!

    此时,门开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和席应真,脚前脚后的出来。

    “怎么样?”

    谢广坤和朱五同时迎上去。

    “哎!”

    大夫未语先叹,苦笑摇头。

    要坏?

    朱五心里咯噔一下。

    “弩箭非同小可~~~”

    “你他么好好说话!”

    大夫话才刚出口,席应真照他腰上就给了一拳头。

    “幸好,小姐身上穿了贴身的软甲,箭也没有射在要害~~”(为什么很多长的帅的读者,猜到了呢,讨厌!我不敢让她死啊,我要是再写她,估计有人砸我家玻璃了!)

    真想给你一刀,说话大喘气。

    周围紧绷的空气,顺着大夫的话,骤然轻松下来。

    “你边去!”

    席应真嫌他说话啰嗦,直接对朱五说道,“先放心,死不了。当初郭家兄弟都成肉串了,老道都给救活了。”说着,看看谢广坤,笑道,“有钱就是好,你家闺女的贴身宝甲,这世上都找不出第二件!”

    大夫急了,“虽说箭拔出来了,血止住了,可是人还在发烧。高烧不退要人命,还有伤口~~~”

    “大夫,用什么药您说话!”

    谢广坤回过神来,“要什么您开口,只要能救下小女~~”

    这会,席应真悄悄把朱五拉到一边。

    “知道谁指使的?”

    朱五叹口气,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几个盐贩子?”

    席应真也有些意外,随机撇嘴,“当初老道就说,不该杀那人!”

    “现在说这个干啥?事后诸葛亮!”

    朱五骂了一句,不放心继续问,“她真没事?”

    席应真回头看了一眼在和大夫说话谢广坤,压低声音,“不敢保!”

    眼看朱五又要急,“这节骨眼上,只能这么说!箭伤不是刀伤,谁都不敢保证,只能看她命硬不硬!”

    看命?

    这年月,最他么不靠谱的就是看命。

    命,是在绝境之中的稻草。

    看的时候,就是在等着没命!

    愧疚,歉意,愤恨。

    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朱五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汤和?你给老子等着!”

    “源头不在汤和!”

    席应真咳嗽两声,正色说道,“你如今是众矢之的,别人巴不得你死!”

    说话得听音儿!

    席应真啥意思,朱五一清二楚。

    白了他一眼,“你少说风凉话!”

    说完,转头就走。

    席应真小声嘟囔,“该狠的时候不狠,假狠!哪像个枭雄!”

    咳,咳!

    嘟囔完,又咳嗽起来!

    ~~~

    屋里比屋外还冷。

    冷得让人发抖。

    朱重八背着手,背着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猛虎下山。

    他身后,汤和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忐忑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都不说话,沉寂再加上冰冷,空气似乎都冻住了。

    半晌,朱重八才缓缓开口。

    话中,似乎没有半点情绪和感情。

    “咱,知道了!”

    就这简单四个字,汤和心里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不知为啥,他越来越怕朱重八。尽管他岁数比朱重八还大,还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可就是怕。

    “重八,你知道啥?”

    汤和战战兢兢的问,心里还有些侥幸。

    “你,说呢?”

    朱重八冷冷的反问,忽然回身。

    魁梧的身影和身后墙上的猛虎下山融为一体。猛虎的眼神和朱重八凌厉的目光重叠在一起。

    汤和,腿软了。

    几乎,快要跪下。

    同时,心里也清楚,朱重八知道了啥。

    “军驽!”

    朱重八冷笑着吐出两个字,随后板着脸,“还用咱说得再细些吗?”

    “重八,你听俺说~~!”

    他真的知道了,汤和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你要咱听啥?听你狡辩还是听你求饶,还是听你的歪理?”

    朱重八的咆哮着,“咱和你说过八百次,别用这些小手段!怎么就不听!”

    不单是咆哮,朱重八的鼻子几乎顶到了汤和的额头。

    像极了,猛虎下山觅食,杀戮前最后的警告。

    “你是觉得小五和咱们的罅隙不够大,还是觉得这事一定能成?

    本来没仇,现在呢?

    你有这心思,放在领兵打仗上,行不行?”

    “他~~不是也算计你吗?管他成不成,试试总有机会!重八,咱们不动手,他就不动手了?

    你别忘了前几日的刺杀,还有花云?”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汤和忽然抬起和朱重八对视。

    “从他见了郭老贼之后,咱们都知道,你俩的心里都有了钉子,拔不出来的钉子。

    你俩之间,早晚有一战。

    杀人,咋杀不是杀?”

    “你还敢顶嘴!”

    砰!

    盛怒之下,朱重八一脚踹在汤和的胸口。

    硕大的汉子,直接被他一脚踹翻,痛苦得爬不起来。

    “你~~~”

    朱重八气急,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潮红。

    然而,下一刻。

    他却说不出话了。

    前有道衍,现有汤和。

    他最信任的人,似乎比他还有决断。

    阴谋,算计!

    这两样他曾经最不喜欢的东西,比真刀真枪来得还要频繁。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

    “不是看在你是从小和咱长到大的份上,咱今天砍了你!”

    朱重八背过身,再次看着墙上的猛虎下山,让人看不到表情。

    “就算你砍俺,俺也得说。重八,你和小五,回不去了!”

    朱重八视线之中的猛虎下山,开始模糊起来。

    “你不打咱,咱不打你。各安一方,静待天命!”

    曾今,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现在,事与愿违。

    不知道,如果现在两兄弟站在一起,还能不能豪情万丈的喊出那句话。

    “反元!”

    ~~~

    (这个情节,就是我亲身经历的职场缩影。

    利益面前,没有好坏之分。

    今日的坏人,明日可能是好人。

    今日的仇人,明日也可能联手)

三十 承诺

    “她原来,长得挺好看!”

    谢富安~

    应该说,谢莲儿躺在床上。

    紧闭的双眼上,随着呼吸的起伏,长长的睫毛在闪动着。

    身上男子的装扮变成了女装,长发柔顺的披洒在肩膀上。

    苍白的脸在昏迷中似乎也带着痛苦,但同时也散发着别样的美。

    朱五第一次见她女儿的样子。

    站在窗前,心里喃喃自语。

    随后,轻轻的在她的床边坐下。

    “快醒吧,你命大,傻人有傻福!”

    事到如今,这一刻朱五才明白,为何心里对她和别人有些不同。

    她傻!

    这时代的女子,原本没有几百年后的张扬自信。

    她们都是不起眼的,把自己藏在男人的影子的里。

    唯独她不同。

    她有几分几百年后女孩的性子,随意洒脱,乐观爱笑。

    傻傻的故作骄傲。

    傻傻的装傻充愣。

    傻傻之中,透着些可爱。

    (我他妈应该去女频)

    遇到她之后,朱五血色的世界里,多了些别样的色彩。

    “葵花点穴手!”

    朱五忽然笑了,见到她就想欺负她。就像小时候,男孩子遇到顺眼的女孩儿。

    总是要先把人弄哭。

    笑了之后,笑容就凝固了。

    苦涩涌了上来。

    生死关头,她为什么站了起来?

    巧合?还是被吓懵了?

    但无论如何,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就是我!

    想到此处,朱五轻轻的给她掖了下被子。

    心中,生出几分懊恼。

    轻声自语,“我要是杀了沈万三就好了,杀了他,你就不会总缠着我,就不会有今天这一遭。

    我,欠你的。

    你不醒来,我怎么还呢?

    你要醒来,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沈万三?我才好帮你杀了他!”

    “他骂过小姐!”

    背后,有人轻轻的说话。

    回头,谢莲儿的胖丫头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

    似乎怕打扰了,昏迷中的谢莲儿一样。

    胖丫头的眼睛肿得桃一样,哭了一场又一场。

    朱五的手,从被子上拿开,“他怎么骂的?”

    胖丫头红着眼睛,站在床前,犹豫着。

    想了又想,好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撇嘴说道。

    “小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杀了他!”

    朱五没说话,等着下文。

    “其实小姐一点都不快乐!”

    胖丫头擦着眼泪,“小姐和沈万三是姨表亲,其实她们不是亲的姨表亲。”

    “小姐的生母,不是谢家的主母,小姐是姨娘生的。”

    “小姐生下来,就被主母抱走,说出声不好的人,不配养谢家的千金。”

    “姨娘,以前是秦淮河的清倌人,被老爷赎身买回来的!”

    朱五懂了。

    大宅门里的腌臢事。

    “小姐七岁那年,沈家来探亲。小姐和沈万三吵了起来,沈万三就骂小姐~~婊~~”

    说着,胖丫头顿了一下,“小娘养的!”

    死胖子那张嘴!

    朱五想起沈万三就冷笑。

    都说童言无忌,可要不是和家里人耳目渲染,怎么会骂出如此恶毒的话。

    “小姐问主母,被骂了。问老爷,老爷不说话。问姨娘,姨娘抱着她哭了。”

    “从那以后小姐就偷偷往姨娘那里跑,和主母也不亲了,也不叫娘了,叫母亲!”

    “后来,姨娘死了,说是染了瘟病,最后一面都没让小姐见。等小姐长大后,才知道。

    小姐的亲娘~~~”

    “所以,你才会要我杀沈万三!”

    朱五看着谢莲儿苍白的面容,苦笑,“你咋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杀了他帮你出气多好!”

    还真是有几分同病相怜。

    朱五一直刻意不去回想前世,除了怕思念亲人之外,还有许多人,他根本不想想起。

    小时候,他父亲得了病,好好的汉子变成了瘸子,走路拄着拐。

    有亲戚的孩子笑话他,你爸是鸭子!

    他把人揍了。

    用砖头。

    亲戚说,哎呀妈呀都是自己家人,多大仇啊!

    他记住了她们愤恨得理所应当的脸。

    也记住了父亲的陪笑。

    后来,有一次过年。

    几个孩子凑到一起玩耍,他在旁边羡慕的看着。

    远远的看到父亲拎着年货,艰难的在路上行走。

    其中一个孩子站出来,“小武,我给你学学你爸走道,你看像不像!”

    真像!

    像极了!

    这个孩子真的很有表演和取笑别人的天赋。

    朱五在地上捡起一块冻实的冰块。

    那次,爸爸第一次打了他。

    记忆中温暖粗糙的大手,打在屁股上,好疼。

    可是朱五不恨爸爸。

    也不怪。

    他恨的是看他挨打,说话的亲戚。

    “孩子嘛!童言无忌不知道?打人下死手?咋教育的?

    本来就像鸭子,还不让人说?你自尊心咋那么强呢?”

    朱五恨他们。

    那时候,真想他们去死。

    这种恨一直到长大都没有消散,每次见到他们的笑脸。

    朱五都觉得假,恨不得给他们两圈。

    更让他难受的是,即使过了很多年。

    亲戚大人们提起此事,也总是会说,就因为我家孩子说你爸爸走路是鸭子,你就往死打。

    他们根本没意识道,他们的孩子学的是他们,他们认为无关紧要的笑话。

    给年幼的朱五,带来多大的伤害。

    “如果我是你,我不但杀了他,还要甩出他一身的肥膘,炼油!”

    “我和你一样,其实都属于自尊心特别强,但是隐藏起来的那种人!”

    “你用女扮男装把自己伪装起来,假装强大。”

    “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和他们来往。”

    朱五脸上再次泛起笑意,苦涩的笑意,心里默默的说话,似乎在说给谢莲儿听。

    “你要是能挺过来,将来我给你机会,亲手杀了他。你敢不敢?傻丫头?”

    朱五说出声音,轻轻的。

    胖丫头斜眼看着朱五,悄悄的。

    “只要你好过来,以后我好好的和你说话,再也不欺负你。

    而且,这世界上也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说着,朱五笑笑。

    接着说道,“只要你能挺过来,再吃饭你找地方,不吃羊汤了。

    你吃过火锅没有?

    你撸过串没有?

    这些玩意我做出来给你,只要你不怕胖!”

    朱五娓娓说着,从没有过的和言悦色。

    说着,忽然有些情不自禁,在胖丫头诧异的眼神中,大手捏住谢莲儿的指尖。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鼓鼓的,圆圆的,暖暖的,润润的。

    “你做过美甲没有?”

    朱五笑着,思索着,“我隐隐约约会点,我第一个女朋友开美甲店的,我在她那帮忙的时候学过点!”

    “指甲涂上色,好看呢!

    还可以镶上钻,嵌上花!”

    胖丫头默默的看着,眼神一会在朱五的脸上,一会在谢莲儿的脸上。

    “五哥!”

    门外有人轻声呼唤,是蓝玉的声音。

    “我走了,一会再来看她。”

    如果没事,蓝玉不会来。

    朱五起身,和胖丫头道别。

    “嗯?不用,你不用来了,一会~~我们回府里!”

    胖丫头飞快的把谢莲儿的手放在被子里,站在两人中间。

    “有事?”

    出了门,朱五问道。

    “刘福通那边派人来拜年。”

    “哦!”

    朱五点点头,和郭子兴决裂后,刘福通那边不断示好。

    远交近攻,如果自己的地盘挨着他,想必他也得算计。

    这时,朱五发现蓝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咋回事?”

    蓝玉有点委屈,“俺姐夫揍的,说俺没护卫好五哥。”

    “这事和你有啥关系?错在我,没多带人!”

    朱五笑了笑,“回头找你姐告状去,他咋打你,让你姐咋打回来!”

    常遇春是妻管严,谁敢信?

    偏偏就是,蓝玉的姐姐,号称母老虎。

    “等亲卫中军整合完毕,你道军中去,你也该独当一面了。”

    朱五边走,边说道。

    蓝玉喜不自禁,在朱五身边他就是个小指使,他的愿望是像朱五其他的老兄弟那样,统领一支兵马。

    笑着,想起来啥,接着说道。

    “五哥,还有别人来给你拜年,徐~~~徐啥辉来着?啥天完皇上~~~”

    朱五停步,疑惑道,“徐寿辉?咱们和他也没过码,他来干啥?”

    江西天完皇帝徐寿辉,只闻其名,不认其人。

    再说,如今天完被大元追着屁股打,自顾不暇的时候,拜年?

    心真大!

    “对,就是这人!”

    蓝玉想起来了,“不是他亲自来的,来的是他两个手下!”

    “谁呀?”

    “陈友谅,张定边。”

三十 北伐

    刘福通的使者,依旧是故人。

    像学问人,多过武夫的关先生。

    只是这次再见他,比上次憔悴许多,似乎是劳心劳力,两边的鬓角都白了。

    大营的议事厅中,朱五和关先生四目相对,彼此都在细细打量。

    北方红巾的日子不好过,刘福通在蒙元腹心之地兴风作浪,自然要承受朝廷的百万大军。

    说实话,朱五是很佩服他们的。

    闲暇时读史书,历朝历代揭竿而起的民军,在一开始都是流寇。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刚拿刀的泥腿子,哪里是朝廷镜腿的对手。

    可是刘福通等人,不但打得下来,还扛得住。不但扛得住,还是正面硬扛。

    真刀真枪,一命换一命的硬扛。

    因为北方有他们顶着。

    所以,朱五在南方才可以发展壮大。

    “关先生,别来无恙!”

    和关先生分宾主落座之后,朱五笑道,“大过年的,有啥事您叫人送个信就是了,何必亲跑一趟?”

    拜年?醉翁之意不在酒。

    双方的关系还没好到,大过年亲跑一趟拜年的地步。

    “朱总管如今是东南之主,关某不亲来,于礼不合阿!”

    朱五话中有话,关先生是洒脱之人,笑着调侃。

    这次见朱五,关先生也是感触良多。

    上次见,朱五还在江对岸指点江山,这次见,他已经坐拥东南。

    论实力,定远军的地盘和兵马,和北方红巾不相上下。

    但是朱五的地盘,比北方红巾富上太多,又没有强敌环伺。

    朱五成长的太快。

    定远军发展的也太快。

    虽然快,但是稳。

    定远军的大仗硬仗也是数不胜数。

    他如何做到的?

    关先生有些恍然。

    初次见他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后生,现在的朱五一举一动,却已经是诸侯的气派。

    想必起来,关先生更看好,更喜欢的朱重八,还只能窝在淮西之地。

    只能感叹,乱世出英雄!

    亲兵奉上茶水,二人随意的寒暄着,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

    “朱总管占据金陵重镇,下一步要如何走?”

    正题来了!

    “继续南下,趁朝廷还没腾出手来收拾我,哪里富打那里!”朱五微微笑道。

    关先生也笑,摇头道,“朱总管,咱们两军一北一南,是友非敌,你何必诓关某!”

    是友非敌!

    朱五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

    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那些虚话了。关先生,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您这次来,不只是拜年这么简单吧?有事您说话,要粮还是~~~”

    “朱总管误会了!”

    关先生傲然道,“咱们北方红巾,缺粮自会去官府的库里抢,怎么会问好朋友要!”

    “是我小家子气了!”

    面对关先生的傲气,朱五只能自嘲。

    人家不单是有傲气,而且还有豪气。

    缺粮?抢官府就是了。

    “关某这次来,是有件大事,想和朱总管商议!”

    “洗耳恭听!”

    “想必朱总管也知道,朝廷欲除北方红巾而后快,调集了北方的精锐官军,往死里打俺们!”

    朱五笑道,“我不但知道,还知道刘大帅,关先生等诸位豪杰,誓死不退。官军屡战屡败,那你们没有办法!”

    “但俺们终究是被动挨打!”

    关先生老了,但是眼神里那股蓬勃的英雄气,不但未见消退,反而更增加了许多。

    此刻,犹如少年英雄一般,满嘴都是雄心壮志。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怎么打俺们,俺们就怎么打回去。看是他们蒙古皇帝的兵多,还是俺们这些汉家男儿的本领大。

    关某这次来找朱总管,只为了两个字!”

    说着,面对朱五傲然一笑,声音铿锵有力。

    “北伐!”

    北伐?

    两宋以来,几百年间无数仁人志士最期盼的。

    无数英雄豪杰,割发代首立下血誓的。

    就是,北伐。

    一代代人抛头颅洒热血,只为祖先之地,华夏故土。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两个字,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但是朱五很冷静,似乎没被关先生的情绪所感染。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知易行难。造反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是鲜红的人血。

    做大事,要稳,要慎。

    他静静的听着,看着,淡淡地说道,“怎么打?”

    “俺们一只偏师出南阳,绕道塞上。”

    关先生摩拳擦掌,“虽是偏师,但都是北方红巾的百战精兵,以一当十。关某为统领,欲效仿霍去病,敌后横行,直捣黄龙!”

    你不是打我吗?

    我绕到你的后背,扎你的心肝!

    这条路不好走。

    没有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的人,不敢走。

    这一刻,朱五承认。

    关先生,是英雄。

    但是,自古以来,做英雄的代价太大。

    朱五从没想过当英雄,起码现在没想。

    “佩服!”朱五赞叹一声,说道,“一只偏师可建奇功,但是不长久,关先生这次来,是想让我定远军,也插上一手?”

    “正是!”

    关先生正色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只说了一半,朱五就猜到了。

    关先生继续说道,“偏师只能打疼朝廷,打不怕他们。要么不打,要么就打死他。

    关某请朱总管看在反元大计的份上,看在天下数以万计受了几百年胡气的汉家百姓的份上。

    出兵,北伐!”

    说着,忽然站到了议事厅中挂着的巨大地图前,慷慨陈词。

    “请朱总管先攻淮安,派兵出水路占山东。”(淮安边上连云港)

    山东?

    老子疯了?

    佩服是一回事,认不认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五心中腹诽,你也真敢想,真敢说。

    “若总管不愿意派兵去山东,还有一处可以帮到关某!”

    看关先生的手指落在北方一处,朱五眯起眼睛。

    “辽东?”

    “辽东!”关先生正色道,“北方的官军精锐都在围攻刘大帅,朝廷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攻他们的老窝。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事倍功半!”

    朱五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心里不住的沉思。

    有理!他说的有理。

    这事,对自己也有好处。

    朝廷早晚都要征调大军来攻,与其等他来,不如先出击。

    不走路上,走海路。只需要水军,就能把蒙元的腹心之地,搅得天翻地覆。

    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这买卖似乎有的做!

    “辽东为华夏故土,几百年一直被胡人所占。若是朱总管能收复汉家河山,势必青史留名,世代传颂!”

    老子没想那么远!

    可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带劲!

    不经意间,朱五的目光和关先生那满是豪情的眼神碰撞,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人家是真英雄。

    我呢?

    朱小五,来这世上一遭,就为了自己那点小算盘?

    朱五,有些动摇了。

    关先生似乎看出了朱五心动,继续说道,“朱总管,机不可失~~~”

    就在此刻,突然门外一声大喊。

    “不可!”

    朱五回头,李善长和席应真并肩而来。

    尤其是席应真,看向关先生的眼神,不善。

三十一

    “这儿,真她娘的好!”

    金陵城,熙攘的人群中。

    两个布衣的外乡汉子,羡慕并赞叹的打量着这座城池。

    东南重镇,江南名城。几千年的人文财富累积,乱世之中依然是繁华景象。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说话的汉子,身材高大,修长的四肢像豹子一样充满着力量。古铜色的肌肤看来就彪悍,说话时声若洪钟,隐隐有金铁之声。

    “好是好,但城里的人都是羊,听说当初朱五只几万人马,就攻下了此城。”

    高大汉子的身边,另一个汉子冷笑着,开口说话。

    这个汉子没有那么高大,身材精瘦,也是古铜色的肌肤,一张脸棱角分明。

    他不像高大汉子那样,让人望而生畏。而是似乎把所有的力量都隐藏在眼神中。

    赞叹羡慕的眼神中,锋芒毕现,像是一把绝世宝剑。

    “换咱们来也行!”

    他又是笑笑,“朱五是命好,没有官军追屁股杀他。这乱世,比的就是谁不要命,谁命硬!”

    闻言,高大的汉子大笑着点头。

    “听说朱五手下有几个了不得的人物,啥子常遇春,傅友德~~说地神乎其神,老子真想会会他们!”

    说完,高大汉子还看看自己砂锅大的拳头。

    矮小些的汉子笑道,“兄弟,莫急,早晚地事。”

    高大汉子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兄弟,肚子饿了,前面吃酒去!”

    说完,这两人并肩说笑着,往前方的饭庄而去。

    远处,几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蓝衣服百姓,似乎在有意无意的远远尾随。

    这两人不是旁边,江西徐寿辉派来给朱五拜年的使者。

    彪悍的高大汉子姓张,名定边。

    稍矮些的精瘦男子姓陈,名友谅。

    如果朱五熟知历史,他肯定不会先见关先生,而是会先会一会,这一对名垂千古的把兄弟,好好看一看,在历史长河中一直像反派人物一样的汉皇,陈友谅。

    说他们名垂千古,是因为他们做到了义气二字。这二人若不是失败者,他们的声名将媲美桃园三结义。

    陈友谅读过书,做过小吏。张定边急公好义,一直在江湖闯荡。

    这两人从小光腚娃娃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

    一起参加义军,一起打天下,一起在血雨腥风中相互扶持,二人之间的忠义,举世无双。

    张定边,也是当世第一猛将。

    在原本没有朱五的时空中,陈友谅和朱重八鄱阳湖大战。张定边亲率战船直冲朱重八的战船,无人可挡,若不是常遇春一箭伤了张定边,兵败身死的,可能就是朱重八。

    不过,最让后人称道的,还是他们二人之中的义字。

    陈友谅兵败身死,张定边匡扶少主为帝。朱元璋兵临城下,张定边誓死血战。

    可无奈兵力悬殊,两军差距太大。

    张定边一生刚强果断,不可能投降,但是他可以凭借一身的武艺纵横四海,结拜兄弟留下的孤儿寡母呢。

    于是和朱元璋约定,善待陈氏后人,便献上城池人口军队财富。反之,张定边必血战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朱元璋欣然答应。

    确认少主安全之后,张定边率领手下死士突围。为了兄弟的血脉,他可以低头。但是为了兄弟的遗志,他不肯能投降。

    但天下大势已定,张定边不愿再让家乡子弟白白流血。在号啕大哭中,遣散手下兵马,带着妻子隐居乡野。

    乱世中,到处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为了前程利益,即使亲父子兄弟,随时都能自相残杀。

    但张定边,把华夏男儿的义气二字,诠释到了完美。

    “二位客官,用些什么?小店有新打上来的江鱼,味道鲜美!”

    饭庄的小二把这两人迎进来,用毛巾卖力的擦了擦桌子。

    陈友谅和张定边面对面对下,陈友谅不说话,不住的看着周围四方。

    张定边听了小二的话,大笑起来,“咱们最爱吃鱼,给我哥俩来两条,挑肥的,鱼头大的,另外再上些酒!”

    “这~~”小二犹豫下,笑道,“客官,您二位第一次来金陵吧。金陵的朱总管有令,禁酒!”

    “嗯?”

    张定边有些错愕,“这事啥规矩?这么大的金陵城不让卖酒,那这饭吃着还有啥意思?”

    小二有些尴尬,朱总管的闲话他可不敢说,想劝这汉子也别说,可是看人家一身彪悍之气,又不敢劝。

    “既然没有酒就不要了,两条鱼,两盆饭,再加一个素淡的小菜,快点。”

    陈友谅说完,小二笑着去准备。

    接着,陈友谅又对张定边道,“禁酒好!这世道粮食比命还金贵,酒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这位朱总管,是个胸有丘壑的人物!”

    张定边也是豁达之人,笑了笑,“刚才你还说人家命好!”

    “就事论事!”陈友谅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命好也是种能耐。既命好又知道民生艰难,爱惜百姓,这位朱总管,将来错不了!”

    “耶耶,看你说地,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朱五还厉害呢?咱哥俩现在跟人家比,无名小卒!”

    张定边的调侃,陈友谅不以为意,反而笑了下。但是眼神中的傲气和桀骜,却显露无疑。

    “咱们,现在缺的是机会。他命好,咱们兄弟命硬。只要有机会,不必他差了。”

    这会的功夫,店家把饭菜送了上来,二人埋头大吃。

    张定边先吃鱼头,然后用鱼汤泡饭,一口气吃了小半盆饭,又开口道。

    “这朱五,为何不见咱们呢?”

    “等吧!”陈友谅吃相斯文了些,没那么急,“听说刘福通的人也来了,等他见了那边的人,自会见咱们。”

    说着,一笑,“说起来,这位朱总管还算是北方红巾一脉,咱们这些南方红巾,是外人。”

    “他们也未见得是自己人,不然朱五为啥单干!”张定边笑道,“我看他们也就是那么回事,表面交情!”

    “不单干,连这点交情都没有。”

    陈友谅擦了嘴角的饭渣子,忽然冷笑下,“这天下,想出头还真得学朱五,拉一票家乡子弟,单干!这才一两年的功夫,他已是天下数得着的人物了,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给别人卖命,不值得。”

    话中有雄心万丈,但也有些不甘心的萧索。

    听到这话,张定边放下饭碗,放低了声音轻声道,“兄弟莫急,你也说了咱们差一个机会,凭咱们兄弟的能耐,还怕不能出人头地?”

    乱世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野心的人。

    这哥俩投奔徐寿辉的义军,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事业。

    可是徐寿辉称帝,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百万大军追着他们的屁股打。

    被动挨打,英雄无用武之地。

    再加上徐寿辉那边,都是些眼光短浅之人,哪怕兄弟两人屡立战功,现在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地盘小,兵马少。

    “这话对!”

    陈友谅笑道,“是我太急了,没来金陵还不觉得,到了这,看人家这份基业,眼红了。”

    说着,端起茶碗,“今天没酒,咱哥俩以茶代酒,喝一个。”

    二人碰了下被子,一饮而尽。

    随后,张定边又笑道,“兄弟,你说上面交代给咱俩的事,能成吗?”

    上面,指的就是徐寿辉。

    这次派陈友谅过来,只有两个字,结盟。

    徐寿辉和彭和尚气兵出气,风卷残云,很快就有了百万人马。

    可是徐寿辉目光短浅,居然建国称帝,招来了蒙元举全国之力的征讨。

    彭和尚战死了,地盘也没了,只能背靠大别山苦苦支撑。

    可是另一边,长江下游这里,朱五却在朝廷把主力抽走的时候捡了一个便宜,占了金陵。

    朱五声名鹊起,成了朝廷另一个大患,徐寿辉这边也能喘口气。

    南方官军的精锐此时正夹在二人中间,要是两遍结盟,朱五在官军背后发力~~~~

    陈友谅冷笑下,“够呛!谁都不是傻子,人家凭啥和咱们结盟,就凭咱们带来的金银财宝!”

    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窗外,“人家可比咱们这边,有钱呢!”

    此时,外面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几十个没带兵器,但是穿着战袄,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定远士卒,边走边大声说笑着。

    “常统领和傅统领比箭,你们收谁能赢?”

    “当然是常统领,俺们淮西的第一好汉,还能差了!”

    “不好说,傅统领一身本事也不是吃素的,他俩都比了好几场了,不分胜负。”

    “可惜总管不让赌钱,不然咱们开个盘子,押几手~~~”

    陈友谅望着远去的定远士卒,若有所思道,“看到没有?定远军这份精气神,咱们那边有吗?你看人家这当兵的穿的,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你再看看咱们那边。”

    说着,叹口气,“您再看看人家的军纪,路上到处是商贩摊子,没见哪个伸手拿东西。这要是放在咱们哪儿?扁担都给你抢喽!”

    说完,回头,却发现张定边似乎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而是魂不守舍的看着士卒消失的方向。

    “常遇春,傅友德比箭?老子真想看看,他俩到底有啥能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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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