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臭男人!”
一声娇喝之后,刷地一声。
宝剑出鞘,剑风凌厉。
花园之中,谢富安满心的悲愤都倾注在手中的三尺青峰之上。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好一招八方夜雨。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好一招雾里看花。
周围的下人瑟瑟发抖,连连后退。就连边上的树木也竞折腰,生怕被剑风削掉了枝杈。
“朱五!你个屎屁癞子!”
谢富安一剑斩断了一截树杈。
“朱五!你个小B养东西!”
谢富安一脚踢飞一个花盆。
“老子砍死你个小杆子!~~~~·哎哟~~!”
所谓过犹不及,谢大小姐用力过猛刹不住车,一招龙腾四海变成了野狗吃屎,直接一个马大哈扑在了地面上。
“小姐!”
花园的小路,扑通扑腾,忽悠晃悠。
手臂跟莲藕似的胖丫鬟知画,焦急地跑过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忽闪忽闪。
“您没事吧!早就跟您说了,不能舞刀弄枪的,您又没练过,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呸呸!”
谢富安在丫鬟的搀扶下,吐着嘴里的灰尘站起来,恨声道,“现在就后悔没练过,不然那天老子就直接砍了朱五这个假仁假义的王八蛋!”
知画肉嘟嘟的手,捂嘴笑道,”小姐,朱总管到底怎么您了,值得您天天骂?”
“他~~~~”
知画不问还好,一问,谢富安脑子里忽然出现那日朱五蛮不讲理坏笑的嘴脸。
“老子点你了,咋地吧!老子就点你了,咋地吧~~~!”
想着想着,似乎真有人用手指点自己一样,忍不住抱住了肩膀,护在胸前。
“朱五,你这个杀千刀的~~~!”
一抹红晕爬上了脸颊耳后,谢富安咬牙切齿神情有些呆住了。
“小姐!”知画肥嫩的手儿在谢富安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又走神了!”
“没有!”
谢富安惊醒过来,看着身边的胖丫头忽然心中童心大起,双手凌空点了几下。
最后在知画肥嘟嘟的胸口一戳,“葵花点穴手~~~你动你是狗!”随后,呵呵一笑,“别动啊,你动了就是狗!”
“小姐!”知画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无奈叹息幽幽的说道,“听说表少爷正在来金陵的路上,最多还有三天就到了!”
“谁?”谢富安的表情瞬间呆滞。
知画掰着圆滚滚的手指头,“您的大姨妈家的少爷,您的表兄,沈万三啊!”
“马上给我更衣,备马我要见朱总管。”谢富安头也不回的往房间走去,“我就是死,也不会家给姓沈的死胖子!”
~~~~~
噗~~!!!!!
谢广坤一口茶喷得满墙都是,瞪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谢家保镖。
“任你娘,你讲丝么?”
说着,啪地一下,把手里精致的青花瓷器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朱五那个小潘西捅了小姐?”
谢广坤盯着羞愧低头的保镖,“这么,一下下地?捅了胸口?你是死人啊?你是废物啊?你怎么不拦着啊?你怎么不早点讲啊?”
保镖心里一肚子委屈,讪讪地不敢抬头。
别说朱五捅小姐的胸口,就算朱五哪天兽性大发,捅别的地方,谁有办法?俺们就算拼了脑袋不要,能拦得住吗?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干什么不好,招惹反贼头子!
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吗?
为什么不早说,要不是今天你问了,我一辈子都不想说。
你知道了能怎么样?砍了朱五?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了!
就此时,地面上似乎晃悠了一下,胖丫头知画跑了进来,“老爷,小姐又去见朱五了!”
谢广坤把额头垂下来的头发,撩上去,忽然看着保镖问道,“你见过朱五,那人怎么样?”
保镖想了想,“回老爷,看着还行,挺利索的后生。要是不说是造反的头子,看着就跟谁家的读书郎似的!”
嘶!
谢广坤嘬着牙花子坐下,又挠挠额头,“改天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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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八哥,打下庐州了?”
朱五叼着半个馒头,手里看着送过来的军报。
庐州,淮西重镇,虽说是因为屡遭重创,庐州兵力不多的原因,但想必朱重八也是下了血本才打下的。
前年,刘福通可是围了一个月都没打下来。
只是,他打下那有什么用呢?
朱五脑子中飞快的算计,庐州也不是什么四通八达的地方,淮西这几年天灾不断,庐州只不过是下一个濠州罢了。
单纯的为钱粮?
更不是。
扪心自问,朱重八有着比朱五更能成就大事的气质。坚毅,果敢,执着冷静。关键时刻获得出去,又有着非凡的人格魅力。手下那些同乡兄弟伙伴,更是死都要捧着他。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时代,最杰出的豪杰,最耀眼的新星应该就是他。自己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抢在他的前面,比他快了一步而已。
但是,既然现在朱重八困在淮西苦苦挣扎,没又出路。
自己,该怎么对他呢?
朱五一时有些犯难,他不是小孩子,可以说现在的朱五比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朱五,心狠上了十倍,阴暗了十倍,现实了十倍。
想到此处,朱五不由得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沉思起来。
坐在朱五下首的李善长,看了看朱五的脸色。
缓缓开口,“主公,可是为朱重八困扰?”
朱五转头,“老李,有啥话直说!”
李善长放下手中的纸笔,看着朱五正色说道,“按照在下的一起,其实很简单,发兵吞了收之!”
朱五笑道,“你当重八哥没有一拼之力?你太小看他了,跟他硬碰硬不值得!”
濠州军的兵马粗略算算起码有五六万人,这些可不是江南的地主武装,而是实打实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淮西老军,还有一部分是身经百战的徐州子弟。
朱重八手下的将领,更是他的生死兄弟,招降的事想都不用想。再者,两人曾经约定,彼此不刀兵相向,静待天下大变。
尽管现在朱五心中阴暗之极,曾经的话可以厚着脸皮忘记,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做先动手的人。大概以为朱重八和他曾经的情谊,太过美好,让朱五心中依然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节。
况且,现在朱重八在淮西又没碍着自己,又不冲突。
“但是淮西不能让他在呆了!”
李善长接着说道,“虽然他现在没有出路,可是他占据庐州和刘福通连城一片,背靠背。江对岸又有咱们,朝廷想动都动不到他,他这日子过得也太安稳了。
咱们不打他,但是也不能让他在咱们身后睡大觉。”
说着,李善长往前凑了凑,“让他去淮安,逼着他去,卡在运河的边上,他那几万人可以为我定远军的屏障!”
朱五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硕大的地图,用黑色笔墨标注出来的重地,淮安!
一缕阳光打进来,正好照在那两个字上,慢慢的朱五的眼睛看得有些花了。
让他去淮安?
屏障?
朱五摇摇头,李善长想的太美,太低估了自己这位大哥!
如果朱重八肯按照别人的心思走,他就不是朱重八了。
自己还在懵懂,前路茫茫之时。
朱重八就说过,造反这条路不能停,不能回头,只有一直打下去。
朱五有雄心壮志,人家更有!
回过头,朱五对着李善长笑笑,“先不管他,先把咱们的地盘弄好。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定,咱们占金陵都这么长的时间了,官府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这心里,打鼓啊!”
“现在朝廷两路大军,北方河南刘福通,长江中下游百万大军会剿江西徐寿辉,一时抽不出来。但是过了年,朝廷准备了,一路沿运河而下,再抽调徐寿辉那边的水军兵马攻咱们的后背!这仗不好打!”
李善长的脸上也有忧色,开口道,“若是如此,只有坚壁清野,死守金陵的门户!”说着,脸色郑重起来,“打仗的事,在下一介书生,不懂。但是粮草物资,主公大可放心,不会出一丝的差错!”
朱五笑笑,“后勤交给你,我放心!”
随后目光又看向地图,“不过,要是真打这么一场大仗!也不是没坏处!只要朝廷啃不下咱们,他就得捏鼻子认了!打完了这一仗,江南之地谁也制不住咱们!”
李善长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到了朱五身边,低声说道。
“主公,在下有一计,或许~~~~”
五 众生百态
真让那个傻女人说着了。
两日后安庆军中秘报,统领朱进伟带着亲兵冲进了投降安庆知府的宅院。
把人家妻女轮了,还抢了人家一个妾。
安庆知府不敢言,人家老婆刚烈,自己抹了脖子。
“无法无天!”
朱五气得拿着密保的手都在抖,地方降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风向,一旦这种事情传出去。哪个地方官敢投降?定远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让这些**给糟蹋完了。
“他是不是得了癔症?他以前不是这样啊?”
才刚到江南花花世界,就变成这样?
以前那个敢作敢当,瑕疵必报的朱进伟哪里去了。
现在这个是非不分,正恶不分,残暴凶狠的朱进伟是哪里的来的?
最让朱五难以接受的是,这事如果是后进的降将做的,他还没这么大的火气。从在濠州朱进伟就跟着他,和州之战,胳膊都断了他都未退一步。
一直一来,他虽然有些胡闹,有些混不吝,可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现在,他居然不声不响的闹出这么大的祸。
议事厅里得到消息的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涉及到朱五的老兄弟文臣们不便多言,武将们则是不敢说,谁的屁股又百分百干净呢。
更让朱五生气的事,除了密报之外。朱进伟大言不惭的写信给朱五,有立下一个大功,他和李善长小闺女的婚事,是不是可以提前。
都不用朱五说,现在李善长的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谁愿意把自己闺女嫁给这么一个人,这不是把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推么?
“告诉郭兴,朱进伟以下所有参与此时的人,全看管起来。剥了朱进伟的统领职位,押送~~~不,先看管在安庆,等徽州战事全了解,我亲自去安庆处置他!”
朱五冷冷的传令,军中无小事,现在这事不是大张旗鼓处置的时候,常遇春攻徽州还有个小尾巴,战事为重。
队伍大了,真的不好管了。
当初拎着到,战战兢兢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们,如今都是一方大将。郭家兄弟,二虎,朱十三,二十二,李赛等等这些濠州起家的老兄弟。
还有后来的常遇春,冯家兄弟,廖家兄弟,傅友德。
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
人心,变得太快,猝不及防!
~~~~~
呕~~~呕~~呕~~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奔波,一进庐州马秀英就呕个不停。
肚子里的东西吐空了,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朱重八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是眼下只能手无足措,连囫囵话都不知道咋说了。
急得额头上都是汗,见那些伺候的下人,只知道递毛巾拍后背,气不打一处来。
瞪着眼睛埋怨道,“咱说了让你们慢点赶路,这一路上咋伺候的,看把咱妹子折腾的?”
扑通!
屋里除了他们夫妻外,仆人们全跪下了,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娃,泪止不住的掉。
“嚎~~~~”
“重八!”马秀英嗔怪的看了朱重八一眼,捂着嘴,虚弱的说道,“怪他们干啥,人家鞍前马后的伺候俺,没功劳还有苦劳呢!”
说着,挥挥手,让这些人都下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把气喘匀了说道,“你呀,别动不动就发火,你这脾气现在咋这么急呢!”
朱重八笑着挨着马秀英坐下,“咱这不是看你遭罪心里急吗?”
马秀英看看朱重八,犹豫下说道,“有些事,不该俺一个妇道人家说,可是咱俩~~~~”
“咋俩有啥话不能说的,这世上咱俩要是再藏着掖着,还活不活了!”朱重八笑着拉起妻子的手。
马秀英苍白的脸笑了一下,任由丈夫拉着,沉声道,“你要是心里有俺和肚儿里的孩子,就多做些好事!俺~~~~俺进城来的时候,路边好几个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女人尸首,裤子都没穿!”
说着,握了下丈夫的手指头,“重八,你们男人的事俺不懂,俺也知道,人多了你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可是俺就觉着谁家都有姨娘姐妹,哪能这么糟蹋!”
朱重八无言以对,只能连连点头。
人的野性是魔鬼,有时候放出来,还真的收不回去!
~~~
“五哥有令,剥了你的统领,郑遇春代你。”(朱五的老兄弟中,本来就有一个郑遇春)
安庆大营中,郭兴绷着脸对着朱进伟和众将,宣读朱五的命令。
其实这事一干完,朱进伟就后悔了。
这可不是祸害青楼女子那样的小事,这是降官的家眷,是民是百姓啊!
况且又闹出了人命,一时间朱进伟都没了主意。
这几天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五哥,还说啥?”朱进伟看了看郭兴,脸上的神色一片颓废。
郭兴心中叹气,“老伟,五哥说他过几日来安庆,有话当面问你。”
现在的郭小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跟在朱五屁股后头,胡闹的后生了。他本来性子就文档,现在又是朱五的亲卫中军统领,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带着一丝威严。
“这几日你好好歇着吧,一切等五哥来了再说。”郭兴又道,“你闯下什么祸自己清楚,五哥来了好好和他说。你是咱们定远军的老兄弟,咱们都会给你求情!”
郭兴这话也是情真意切,朱进伟虽然不是当初的乞丐出身,可也是跟着朱五时间最长的老兄弟。大伙明知他该死,可是也舍不得让他死。
不过,郭兴太了解朱五了。以朱五的性子,等待朱进伟的~~~
再说,大伙现在都不是孩子了,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自己种的瓜,再苦自己都得吃。
对,我是五哥的老兄弟,在濠州就跟着他。
没有功劳,俺都有苦劳,五哥不会那么狠心!
朱进伟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郭三哥,你帮我求情,五哥最信你了!”
郭兴点点头,神色温和。
时势造英雄,不知不觉中。这些弱冠之年的后生,都长大了。尽管脸上的胡须还很稀疏,可都已经见惯生死,是大人模样了。
~~~~~~
庐州,挨着朱重八住处,一处僻静的院落。
道衍眼睛红红的盯着桌子上的山川地图,面色忽而沉寂,忽而有些愤恨。
伸手去摸桌子上的茶碗,不小心,碰到了冰凉的念珠。
道衍伸手抓在手里,触手一片冰凉,那颗燥热纷乱的心,似乎安定安静下来。
此时,一抹冷笑慢慢爬上他脸。
这世道,阿弥托福有何用?
世间所有金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妖龙!”
道衍愤恨的骂了一声。
不守世间道法就是,不论人间尊卑,即是妖。
听说那朱五南下江南,不抢百姓,不抢士绅,却把所有的寺院抢得一干二净,连菩萨身上的金身都刮掉了,寺院里铜水缸都给化了。
百无禁忌,无所顾忌,千年佛法古刹在他的心中,竟然就只是强抢财货的地方。听说他还勒令寺院叫出佃户地契,让许多和尚还俗,发配到什么荣军农庄去种地。
岂有此理!
妖龙!
想到这里,道衍只觉得浑身发冷。
朱五这样的人要是成了气候,这天下的僧尼还有活路吗?
随后,道衍的目光又再次落在地图上。
地图上从定远到金陵,再到安庆徽州,朱五的地盘不断的扩大,似乎只有整个江南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而濠州军呢?
怎么跳都是在淮西,咱么跳都跳不出朱五的阴影。
安庆!
道衍恨恨的叫一声,怂恿朱重八打庐州就是为安庆,就是为了过江,也是为了跳出淮西,龙腾大海。
可还是让朱五给堵住了。
你不过是快了一步而已!
要是没有你这妖龙~~~
道衍盯着地图,要是没有你这妖龙,东南的基业还不全是住重八的!
六 佛与魔
“嘴里念着阿弥托福,可是心里拿人当人了吗?”
“说的是善恶有报,可是给别人留活路了吗?”
“这哪里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这些和尚分明就是地方百姓身上的寄生虫!”
哗啦!
厚厚的一沓文书被朱五扔在了地上。
杨宪挑头的田亩清查,最大的阻力不是大户地主,竟然是一些寺庙。
这些寺庙竟然比地主还要富裕,无数的农民为了不缴税把田产奉给了寺院,若是这些寺庙真是帮这些农民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
可寺庙里隐藏的人口过得什么日子?
就是农奴!给他们种田的奴隶!而且这些和尚在佃户身上,作威作福,任意剥削打骂。
甚至有的佃户为了能种地,还要奉上自己的妻女,让这些花和尚们快活了,日子才能过下去!
朱五鼻子都气歪了,什么玩意?
而且,朱五的兵还在寺庙里发现了大量的账册,借据。
居然是七出十三进的,带血的高利贷。
就算是借粮,也是小斗出大斗进,借一还三,利滚利。
如今天下处处有灾荒,这样的高利贷,哪个百姓碰了能还得清。
哪怕是家里有十几亩地的小地主,碰了这些和尚,也的买老婆卖地卖牲口,乖乖的给他们这些和尚做佃农。
“大总管,金陵至丹阳,共有寺院四十有二,田产两千七百八十余顷,隐藏人口六百余户,流民~~~~”
“不用报了!”
朱五打断杨宪,“这些寺庙所有的财产一律充公!田地一律作为我定远军的屯田。那些和尚~~~~全还俗种地去,给咱们定远军种地,一个也别想轻省了。”
“主公是要灭佛吗?”李善长开口道,“三思啊!”
儒释道!
朱五已非昔日阿蒙,知道李善长话里的话。
灭佛?
谁能灭得了佛?佛是好的,劝人行善,普渡众生为何要灭?
该灭的是,仗着念佛,鱼肉人间,心术不正的魔!
可是这些人不好灭!
动他们,就说是灭佛!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这些念佛的魔还不是大有人在,酒肉穿肠过,美女枕边留。香车宝马,视钱财如粪土,逍遥又快活。
谁敢管?谁敢动?
敢对佛祖不敬?
不过不灭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这乱世要这么多庙干什么,也不见保佑一方平安!”
朱五冷笑几声,“留一两个灵验的就行了,其他滥竽充数的,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可是终究心里意不平,心里默念,早晚有一天~~~~
此时,蓝玉悄悄的进来,趴在朱五耳边说道。
“五哥,鱼儿上钩了!”
朱五看看左右,似乎怕人听到,小声说道,“按计划行事。”
~~~~
一只小型的船队,缓缓在秦淮河的水面上行驶着。
船队虽小,可是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船队招惹不得。
数艘尖头小船护着中间一艘大船,俨然就是军旅风范。再加上船头上剽悍的水手,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再看看船头挂的旗,沈。
苏州沈家,江南一等一的豪强,连蒙古人的达鲁花赤都要给他们面子。
“别动,我摸摸这张!”
大船上,虽然是冬天,但是船上格外的温暖,珍贵的皮裘毛毯挡着窗户,船舱内宛如春天一般。
还真有些春暖花开的架势,船上最豪华的一个船舱内,姹紫嫣红一片,但不是盛开的春花,而是美人在争奇斗艳。
数位身材错落有致,面容精致国色天香的女子,围在一个大白胖子中身边,旁边摆着瓜果酒菜,无需开口,就有芊芊玉手把食物送到胖子的嘴边。
另外还有三位姿色气质万众无一的女子,坐在桌边,直勾勾的盯着白白的胖子,准确的说,是他手里的牌。
他们,在打麻将。
白玉制成的麻将,在紫檀桌上熠熠生辉。
白胖子水萝卜粗细的手指头,抓着一张麻将,嘴里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自摸一把行不行!”
说着,粗粗的手指头在牌底一搓,随后胖胖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高兴,眼睛眯成一条缝,脸蛋上的肉随着嘴巴说话的节奏,一颤一颤。
“奶zi!胡了!”
白胖在嚣张的把牌推倒,单手夹着摸到的胡牌,“一二三,夹二筒绝张,少爷我摸到了。”说着,又看看自己白胖的手儿,“少爷这双手,天生就是为了二筒~~~”
“少爷好坏啊!”
舱内争奇斗艳的姑娘们花枝乱颤,春意更加盎然。
此时,外面忽然有急促的脚步传来。
一个满面刀疤的汉子毫不避讳的撩开帘子进来,“少爷,有水匪?”
白胖子刚才成缝儿的眼睛,马上变成绿豆,“嗨,还真有不开眼的。咱们沈家的船斗敢动?来,带本少爷出去,让本少爷看看他们怎们死?”
轰!
一声雷响,大船突如其来的颤悠几下,白胖子的身子站立不稳。
随后,只听旁边的小船上,阵阵惨叫传来。
撕下挡在窗户上的珍贵摊子,向外看。
护卫大船的小船变成了燃烧火球,沈家的勇士此刻在水面上徒劳的挣扎。
江面上,十几艘快船在嚣张游弋,船头那些冷漠的眼光让人心里发寒。
白胖子颤声道,“他们不知道这事沈家的船?不是说,金陵太平吗?“
不等属下说话,砰!
对面的穿上又是一阵巨响。
白胖子大船的桅杆,劈里啪啦变成碎片。
刀疤面汉子护在白胖子身前,“少爷,这不是一般都是水匪,看着比朝廷的水军还精锐。看来,就是奔咱们来的!”
此时,江面上传来淮西口音喊话的声音,“沈万三,你狗日地投降吧,不然把你鸟给你割了喂狗!”
啪!
这白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沈万三。
沈万三一拍窗户,冷笑道,“割本少爷的鸟?好大的口气?去,告诉他们~~~~我投降!”
说着,看看大疤脸,嚣张地说道,“告诉这些水匪,别惹我,老子有的是钱!惹急了,用银子砸死他们!”
~~~~
安庆。
快过年了,街面反而更兴旺了。
朱进伟垂头丧脑,带着几个兵在街上晃悠。
人不怕死,人怕的是等,连续等了几日朱五也不来,也不说如何处置,朱进伟心里更加没底。
越等心越慌。
虽说朱五的意思让郭兴看管,但是看在老兄弟面上,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反正身后有人跟着。
“哥几个,进去喝点?”
朱进伟指指路边一个酒馆,几个跟着他的士兵都是郭兴的亲兵,礼貌的笑着摇头。
朱进伟也不强求,今朝有酒今朝醉,迈步进去。
“小二,上酒上肉!”
大马金刀坐下,朱进伟敲着桌子大喊。
旁边有客人投来不悦的眼神,可是马上就挪开了。
虽然没带兵刃,可是他身上定远军将官传的战甲告诉别人,别惹我,老子杀过人。
店家赶紧把酒菜端上来,小心的应对伺候。
“什么破酒?”朱进伟抿了一口骂道,“换酒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借酒浇愁,愁更愁!“
朱进伟回头,忽然有些愣神,曾经的往事一股脑涌上心头。
濠州,破败的军营。
大伙的欢声笑语,几根骨头大家啃,一床破被大家盖。
军营里,除了他们这些流民还有乞丐,还有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原来,是濠州旧人,在左军营中呆过一段日子的那个小和尚。
故人相见,格外亲切。
朱进伟大笑道,“小和尚,你不在庙里年阿弥陀佛,跑安庆来干啥?”
道衍头上带着斗笠,慢慢走到朱进伟身边,眼神看起来有些灰暗,笑道,“小僧,来度旧人心中的魔!”
七 朱总管的人?
北方的冬天,在大雪飘落的时候,似乎只有一种颜色。
白色。
白色的山川,白色的湖泊,白色的大地,白色的城池。
城池应该是喧嚣的,但是在鹅毛般的大雪落下的时候,整座城池格外安静,静谧德似乎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这里是大都,大元的帝国的中心。
这座城池雄伟壮丽,汇聚着整个天下的财富和权利,是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明珠。
但大都不是它的本名,很久以前,在华夏还没有皇帝的时候,这里叫燕都。
后来这里名蓟县,后来又叫了许多名字,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幽州。
汉家故土,幽云十六州。
再后来,这里是大辽的南京。
这里是,大金的中都。
现在,这里是大元的大都。
~~~~~
“朱五,果然是大贼!”
大都的冬天和塞外一样寒冷。
雪落无声,银装素裹的景象看着漂亮,但是能冻死人。
冬天,对于穷人来说,难熬。
对于贵人来说,享受。
屋外千里冰封,屋内温暖如春。
大元的丞相脱脱,慵懒的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手中南方的加急战报,露出几分冷笑。
“当日,若不是朝中有变,本相急着回京,早就把这朱五碎尸万断,焉能让他活到今日!”
坐在脱脱对面的几位下属都是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默默不语。
如今多事之秋,先是刘福通,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又有徐寿辉在芝麻李,郭子兴等人祸乱天下。
原本的太平江山,顷刻之中就烽烟四起,朝廷好不容易打残了称帝的徐寿辉,灭了徐州贼,对刘福通也占着上风。可是谁想到,淮西出了个朱五,居然挥兵南下,一举攻占了金陵。
最让人头疼的是,这朱五不是流寇,而且坐寇。不以劫掠为目的,打下金陵及其周边门户,摆明了要裂土封疆,割据一方。
脱脱的心中满是懊悔,半年前和州一战,朱五无论如何都是必死之人,哪怕他烧了朝廷大军的粮草,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儿。可偏偏,当时朝廷有政敌弹劾,不得不得先回大都稳定局势。
这么一耽搁,朱五就成了东南的大贼,江南再也无人能制得住他。
又要调集大军?可是调多少呢?什么时候剿?如今朝廷已经两面作战,要不要先安抚下朱五?
一时间,脱脱脑中乱乱纷纷百转千回。
本想和属下们商议一下,却见各个都装聋作哑,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元之敌不在外,而在内!
朝廷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上下一心的时候,彼此之间内斗不休,各个都在看别人的笑话。就算自己这丞相,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在位还好,要是哪一天落下去。
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无数头狼扑上来,把自己咬得稀碎,再吞下去。
“下去吧!”
脱脱心中一阵无力,挥挥手让属下退下,自己站起身慢慢在屋里踱步。
“主子,您用膳么?”
此时,一个高丽奴仆低眉顺眼的请示。
脱脱点头之后,门外十几个仆人鱼贯而入。
一个加好了炭,装上水的黄铜锅子摆到了桌子上。
很快,锅里的水开了,就是普普通通的清水,一个仆人夹了几筷子酸菜进去。
酸菜是腌制的,本来是灰白的颜色,洗净切干了攥成团有些皱皱巴巴的。可是一进到铜锅的热水里,马上就舒展开来,原本灰白的菜叶子也呈现出一抹绿色。
大冬天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同时,其他仆人手中不停,切成薄如纸张的羊肉放在上好的青花盘中,每一盘都是不羊的不同部位。
简简单单的一个锅子,在这些仆人的手里犹如盛宴一样典雅。除了这些吃食,光是蘸料就有十好几种,琳琅满目。
“主子,好了!”
奴仆轻声的呼喊,脱脱却没有吃饭的胃口。
羊肉锅子!
据说这种吃法,是蒙古人发明的。
可是现在脱脱看来,太过荒谬。
蒙古人吃肉,清水加一把盐煮就是了,哪里有这么多的花头。
想着,心中又突然有些难过。
吃惯了这种羊肉的黄金家族子弟,到了草原上,那种在冰雪之中,最原始的吃法,吃得下去吗?
~~~~~
沈万三的船队在外人看来,惹不得。
但是在定远水军的眼里,绣花渗枕头,中看不中用。
小炮只打了几下,他们就降了。
“有钱人都怕死!”
水军千户俞通海笑着对身边兄弟说道,“记住了,咱们是水匪。”
说完,带着士卒纵身一跃跳到了沈万三的船上。
俞通海。定远水军副统领之一,俞廷玉的长子,朱五吞并巢湖水寨时候,一刀砍了水寨大当家李扒头的脑袋,现为定远水军千户。
这个时代的水军,还属于附庸陆军的兵种,划分远没有那么详细,当然培养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朱五吞并了巢湖水军之后,和原来和州廖永安的水军混编,又把许多自己的老兄弟加进去。廖永安为主,俞廷玉,双刀赵普胜为副。其中后两个人虽然都是巢湖水寨的旧人,可是赵普胜和俞廷玉心中早就有了心结,不可能再称兄道弟。
所以,这只水军被朱五牢牢控制在手里。况且水军里操控火炮的炮手,都是朱五亲卫中军火器营出身。
一到沈万三的船上,俞通海和手下的兄弟就感觉眼珠子不够用了。
乖乖,这是船呀,还是皇宫啊。
雕龙画栋不说,到处是精美的瓷器,美轮美奂的摆设。连窗户上堵风的,都是珍贵的手工地毯和貂绒皮毛。
等一撩开沈万三船舱的帘子,俞通海顿时就傻眼了。
“嘶!”
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们,也都倒是吸一口冷气,脸上或是露出痴迷,或是露出凶狠的神色。
只见船舱之中,数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楚楚可怜的依偎在一个白胖子的身边。定远水军的粗汉们,啥时候见过这样水嫩的江南女子?各个都是挪不开眼睛,要不是朱五三令五申军法,估计现在就得有人动手抢。
就算是俞通海,也被这些花枝招展的美人弄得有些眼晕。
稳定心神,咽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沈万三?”
被美人包围着的沈万三,似乎只露出一颗硕大的白胖头颅,小眼睛像是睁不开一般,“本公子就是!你们是哪路的水匪~~~哦~~哪路的英雄?要钱是吧,开个价吧!”
“嗯?”
这胖子,这么讨厌呢!
俞通海满肚子的话让沈万三直接给噎了回来,当初在水寨的时候,也不是没在水上劫掠过,可哪有说过什么废话,直接上去就砍,砍完了就拿。
现在,不能随便害了人家性命,还得装!
“要钱?老子要你命?”俞通海眼珠转了转,走进船舱,“你他娘的日子过得挺美啊,这么多美人你消受得了吗?”说着,回头眨眨眼睛,“弟兄们,赏你们几个!”
跟在俞通海身后的都是他的心腹手足,事先一再交代过的,明知道这话是假的,可是心还是不争气的跳起来。
吃不着,摸几下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几人狞笑着走进来,刚买进船舱半步,身子忽然僵了。
俞通海诧异的回头,也楞了。
刚才还娇滴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美娇娘,此刻人人的手里都泛着寒光。
小弩!
瞬间,俞通海寒毛炸立,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些女子居然是这死胖子的保镖!
刷刷刷!
眨眼之间,俞通海等人也悍不畏死的抽出腰间兵器,短暂的错愕之后,根本没怕。
“有话好说!”
沈万三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睛睁得黄豆一般大小,笑道,“诸位不是水匪吧?”
“你管老子是啥?一刀下去,就让你脑袋搬家,你以为这几把弩就能镇住?”俞通海脸色狰狞的笑道,“几个小娘们还能翻天?一会兄弟们乐呵完了,直接扔江里喂鱼!”
句句都是真话,因为此刻俞通海的心里已经有了真火。
丢人!真丢人,眼睛里就看着美人,差点阴沟里翻船,把自己置身险地。
“别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和气生财不是。”
沈万三坐直了胖乎乎的身子,笑着拍拍边上美人的手,“妹子们,把家伙都收起来,咱们这点小玩意,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说着,舔脸笑了笑,“我就猜到你们不是水匪,秦淮一带的水匪都认识我沈家的旗,再说水匪见着这么多美人,哪还能安耐的住!况且,这边已经是金陵朱总管的地盘,在下听说那位朱总管虽然是造反的,可是最烦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匪!”
“诸位,什么来路?何事?莫非,你们就是朱总管的人马?”“死胖子,真他娘的讨厌!”
俞通海心里暗骂,也真他娘的聪明!
改一下
最近的情节有些水,,我改一下,,,该删的删的,该块的快。
感觉最近的文字很墨迹
八 温情
朱五也在吃羊肉。
淮西男儿最得意的吃法,新杀的羊,连皮带肉带骨头,剁成大块儿。
扔进铁锅里,放足了葱姜蒜,多加油盐,就一个字,炖。
开锅之后,用手拿着大口的啃。
那滋味,美!
“五果,吃羊肉咧!”
小丫头秀儿快乐的依偎在朱五身边,这丫头现在个头又长了不少,吃的好睡的也好,小脸上红扑扑肉嘟嘟的的。围着铁锅蹦蹦跳跳,随后整个人挂在了朱五的身上。
她不缺羊肉吃,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缺。偌大的帅府就朱五和她两个人,有时候朱五太忙,就让人把她送到李善长家里去。
大总管的妹子,谁敢亏待。
只是,自从占据南京之后,朱五越来越忙,忙到一天都抽不出见来陪陪丫头。
所以,现在的丫头才这么高兴。
五果不但回来了,濠州的那些果果们也都来了。
朱五不单是自己,军中在金陵的老兄弟,都叫到了家里。
这个老兄弟,就是当时乞丐窝子里出身的兄弟们。
这些半大小子都没朱五大,可是现在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他们不全是各军的统领,但绝对是定远军的关键位置上的主官。
二虎,朱二二,朱十三,朱三五~~~~~等等。
乞丐出身的兄弟都没个名,当初稀里糊涂就跟了朱五的姓,如今院子里十几个大小伙子,都是朱家人。
铁锅冒着热气,小伙子们不住的加柴,有性子急的忍不住站在锅边闻味儿。
院子里到处是欢声笑语,看起来真和一家人一样。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朱五看着身边这些青涩的笑脸,忽然开了一个脑洞,心里美滋滋的胡思乱想。
他是真想好好铭记这一刻。
当初,就是这些年轻甚至年少的小伙伴们,单薄的身躯义无反顾的跟着他,从濠州杀出来,直到现在。
但也有几位兄弟,永远的留在了路上,连个真正的名字都没留下。
“五哥,今儿这是~~~?”
二虎见朱五高兴,在朱五身边问道。
朱五笑道,“想大伙了,叫过来一起吃肉!你酒量好,一会你多张罗张罗!”
好像自从当了上总管,很久没这么随意的和兄弟们喝酒吃肉了。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老道在门外就闻着味了,肉熟了!”
此时,席应真笑呵呵的拎着一个酒葫芦进来。快步走到炖羊肉的铁锅边上,鼻子抽动几下。
“快,翻开搅和搅和,不然下面炖粘锅了!”
说完,独自一人坐在一边,脸上虽然都是笑,可眼神中却满是寂寥。
没有席老道,定远军能不能有今天?
朱五不只一次的这么问过自己,火药是他配的,火炮是他造的,定远军工匠坊的担子就在他一个人的肩上。平时永远是不着调的样子,可是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惊喜。
他胡子头发都白了,可是依旧是孑然一身,身边连个说是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唯一的一个徒弟,还跑到朱重八那去搅和了。
别人造反的理由千千万,有活不下去的,有快饿死的,有被官府欺压的,有的是为了自己野心的,还有的就干脆是看官府不顺眼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可是这老道,朱五从不知道他想什么,从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朱五慢慢走过去,坐在老道边上,一下抢走了他的酒葫芦。
“嚯!”
劣酒的味道打鼻子,朱五笑着说道,“老道,有的是好酒给你喝,干嘛偏偏喝这么差的酒!”
席应真把酒葫芦抢回来,“老道喝了一辈子了,改不了。老道我啊,念旧!”
说着,拔出葫芦的塞,抿了一口,鼻子眼睛皱到了一起,缓缓开口道,“朱大总管,改天去我那瞅瞅呗!”
朱五奇道,“琢磨出什么新玩意儿?”
工匠坊分的很细,专门铸造火炮的,专门制作兵器铠甲的,还有专门造船的。
战船进展稍微有些缓慢,还是有经验的工匠不足。火炮的发展也到了瓶颈,不过和在和州时候比,朱五的亲卫中军中的火炮数良更多了。
席应真笑笑,神秘的小声说道,“你惦记的火铳,差不多了!”
“真的?”朱五大喜。
当日用关先生送的小火铳为原型,席应真带着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十几杆火铳,只是后来连番大战,物资供应有些紧缩,就停止了。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老道居然把这个事办了。说是火铳,其实就是原始版本的火绳枪,装填速度慢,重,但是威力不凡,战场可以作为不起不易的重要力量。
“那还有假?”席应真自负的一笑,“不过生产太过繁琐,一个月也就三五十杆的。”
“万事开头难!能造出来就好!”
朱五笑着拍了拍手,脑中已经在想着,除了火炮之外,再在自己的亲卫中组建一只单独的火铳部队。
“不年不节的,你今天把大伙都叫来干啥?”席应真看看周围说笑的朱五老兄弟们,低声说道。
“想大伙了,一快喝点!”
“不·~肯定不是!”席应真摇摇头,继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安庆?”
“就这几天吧!”
席应真叹口气,“人越长越大,心越来越小。很多事儿,你就是拦也拦不住!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身为上位者,你没必要去迁就。该断的就断,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朱五苦笑,还是让这老道看出来了。
徽州之战结束了,常遇春大杀四方,蒙元的官军节节败退,金陵后路无忧。
战事既然完结,安庆那边的丑事也到了料理的时候。
人,孰能无情。
今日朱五把这些兄弟都叫来,除了乐呵乐呵,也是为了感受下久违的兄弟温情。
杀人毕竟是件伤感的事,尤其杀的是熟人。
“肉好了!”
边上,发出一阵欢呼声。
其中丫头清脆的嗓音格外响亮,“朱玉,去帮俺抢肉!”
“诶!”
朱玉吸溜着大鼻涕,在一群壮小伙子的缝隙间钻到锅边,“小姑,恁吃羊脖还是羊腿?”
朱五看得呵呵笑,小丫头已经开始使唤大侄子了。
这时,蓝玉从外面进来,苦着脸,“五哥,他又来了!”
“谁?”
“谢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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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着沈万三那个死胖子了?”
谢富安直勾勾的盯着朱五,眼神中的光泽一闪一闪的。
“啊!”朱五嘴里叼着一块羊肉含糊的说道。
“抓住了,为啥不直接杀了!”谢富安急道,“朱总管,莫非是在下的诚意不够?”
你娘们唧唧的整天想着杀人?
朱五刚想叱嗒她一句,小丫头秀儿抱着一个大碗,嘴边都是油,小眼珠在谢富安身上不住的打量。
“五果,她是谁?”
朱五嘴里嚼着羊头,想了想,“叫姐姐!”
谢富安不悦,刚要说话。
只见丫头已经歪着脑袋,露出酒窝,甜甜的叫,“姐姐!”
谢富安不说话了。
看着明眸皓齿的丫头,半晌说不出话。
随后,揉了揉眼睛,抽下鼻子,“这羊肉味,真香啊~~~我也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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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朱进伟喝光了壶里最后一滴酒。
慢慢的朝自己生死兄弟双刀王弼的营帐走去。
那天,他带人冲进降官的宅院,王弼并没有进去。
只是在他快活的时候,一个人无声的走了。
所以,王弼现在依然是定远的军官。
站在王弼的营帐外头,朱进伟眼睛红红的。
“兄弟,我有事求你!”
九 杀朱
“我要重组,亲卫中军。”
其他的兄弟们还在喝酒吃肉,大声笑闹。
朱五和席应真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嘴里小声的说话。
“现在的亲卫中军太笼统了,要细化。”
席应真点头不作声,静静的倾听着。
就听朱五继续说道,“亲卫中军分成三部,骑步火三军。骑军三千,重甲步兵一万,火器营一万人。”
这世上没有单一的兵种,骑兵三千需要大批喂马的穿甲的辅兵,炮兵也是一样,除了炮手也需要大量的辅助士卒。倒是重甲士卒最好办,选精壮悍勇的淮西子弟入伍即可。
所以,这么一算,朱五所说亲卫中军三部,起码就是几万人。
席应真琢磨下,缓缓说道,“是得抓紧编练,往后地盘越来越大,你那些小兄弟都镇抚一方,独领兵权~~~”说着,席应真咳嗽一下,用酒压了压,“中央强,地方才能安分,有些事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朱五也轻轻抿了一口,“老道,我那五百假子咋样?”
“都是榆木疙瘩的脑袋!”
席应真苦笑着摇摇头,五百假子分成了十个队,找了不少的老父子教他们读书认字,又从朱五的亲兵中找出些人训练他们。
“这些小家伙认字是两眼一抹黑,摸刀却是精神头十足。”席应真接着说道,“千挑万选才跳出来十几个脑袋机灵的,干脆一股脑都送到工匠坊去了,边干边学。”
不能说朱五这些假子笨,教育本就是日积月累起来的事,几代人共同的努力才会看到结果。
朱五笑了笑,“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是啊,教书育人,任重道远啊!”说完,席应真的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那些肆意欢笑的年轻人们。
夜,开始静谧起来。
~~~~~~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朱重八粗糙的大手,拿起一把短刀,把烛火调得更凉一些,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信。
“淮西已是死地,前有刘福通后有朱五,再无出路。数万兵马吃穿用度,淮西不堪重负。若有一日,刘福通或朱五起了吞并之心,咱们濠州兄弟往哪里去?
重八哥心有壮志,麾下手足兄弟亦是百战精兵。困居淮西死地,哪有大展拳脚之时。
弟曾想过进言兄长向东攻取淮安,攻略淮东。可是朱五快人一步,已经打下镇江。就算是让我等占据淮东,不过是成了他和朝廷大军之间的挡箭牌。到头来,咱们濠州军还是给他做嫁衣。
唯进之计只有过江,安庆。”
“胡闹!”
看到此处朱重八勃然大怒,安庆已经是小五的囊肿物,怎么取?
这不是逼着二人刀兵相向么?再说,自己这几万兵马,打得过小五吗?
“兵行险着,弟有一计!”
朱重八接着看信,“朱五所部,只朱五一人为统领,其余诸将互不统属,若朱五有变,则定远军群龙无首。
倘若,朱五死于定远军后进叛将之手,则定远军老将与后进军将必将相互残杀。届时兄长率军过江,拉拢打压暗中结盟。看似不可能,其实大有可能。兄长是淮西人,又是朱五义兄,与朱五老兄弟联合,诛杀后进之将。
或是隔岸观火,看他们自相残杀,再率军收拾残局。朱五一死,定远军其他人不足为惧~~~~”
“啥?杀小五?”
朱重八拿着信纸的手在隐隐发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面容呆滞,半晌说不出来。
“日你娘,这是想的什么邪魔外道?”
随即,朱重八暴怒起来。
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屋里转了起来。
姚广孝!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你写的啥?
早告诉你不要想这些外门邪道,怎么偏偏想这些歪门邪道。
设计杀小五?
你他娘的是真敢想,真敢说。你要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
朱重八捡起最后一张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富贵险中求,不试试怎能知道行不行?就算不行,于我濠州军没有半点损失,若是千万中之一可行。则东南基业将尽数为重八哥所有。
定远军看似庞大,实则身系朱五一人而已。弟在安庆已有手段,兄长敬候佳音。弟,广孝!”
“完了,他已经准备好了!”
朱重八怅然坐下,“来~~~”
想叫亲兵过来,话到嘴边缺忽然咽下去了。
道衍说的也不无道理,小五要是死了,定远军就乱了,自己加把火他们就能打起来。数个分裂的定远军,总好过一个泰山一般压在头上的定远军。
他们一乱,自己就有理由过江。
这事,看似不可能,千千万万个不可能。
可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想到此处,朱重八站了起来,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长江南岸,到处都是鱼米之乡,看着都留口水。
啪!
朱重八忽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咱是堂堂男子汉,怎能如此阴险下作,就算有一日和小五兵戎相见,也是光明磊落的一刀一枪。
现在,自己看着人家飞黄腾达,是犯了妒嫉还是心有不甘?竟然想这种生儿子没**的事儿!
但是,不知怎地,脑中又浮现出五个字,无毒不丈夫。
朱重八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数万淮西手足跟着你,数万人的身家性命。还有那么多相邻伙伴为了前程投奔自己,真就这么困顿下去?
你光明磊落一辈子,得到啥了?郭子兴临死都在挑拨小五杀你,小五已在江南有了一片基业,你还在这淮西折腾!
将来,你这几万人,还不是人家嘴边的肉,盘里的菜?
一时间,朱重八心中百转千回。
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昏暗的灯火之下。
呼~
不知哪来一阵风,烛火,灭了!
~~~~~~
夜,静得吓人。
忙碌一天的工匠坊陷入沉寂,干了一天活的匠人们进入梦想,睡得天昏地暗,坊中灯火全灭。
只有席应真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咳!咳!
屋里的席应真伏在案上,一只手写写画画,一只手拿着酒壶。
每当咳嗽时,就用酒压一下喉咙。
屋外,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走来,半躬身站在门口。
“恩公,俺来了!”
门外,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
席应真停下手中的笔,咳嗽两声把案上的纸上藏好,又喝了一口酒。
“进来吧!”
外面的人影进来,灯光下这是一个身材细高,面容精瘦但是眼神明亮,稳重沉着的汉子。
“坐!”席应真指了下凳子。
汉子依旧恭敬的站着,“恩公面前,哪有小人座的?恩公叫小人来有何事,吩咐就是了。”
席应真看着汉子,正色道,“老道是有事求你!”
扑通!
汉子双膝跪地,抬头看着席应真,开口说道,“恩公折杀小人了,俺一家五口的姓名都是恩公救的,如今一家的吃食也都是恩公供着。俺娘常说人不能没良心,恩中有事只管说,就算是要了小人这条贱命小人也不皱眉头!”
“德彪,我知道你是重情谊的汉子,不然也不会叫你过来。”
席应真亲手把叫德彪的汉子扶起来,让他坐下。
这汉子姓赵名德彪,濠州城外一家五口快饿死的时候,被席应真所救,从此跟在席应真的身边。
乱世人命如草芥,有气喘的毛病,不能干重活,更不能当兵,就是一个药罐子,若不是席老道发善心,他拿什么养活老娘妻儿。席老道照应着他,给他买药调理身体,给他钱粮养活家人,真是生身父母一般的恩情。
不过,这人倒也有一个长处,眼神好使,火器用的利索。尤其是新有研制出来的火铳,别人还弄不明白,他已经能打到三十步之外的靶子了。
而且十中八九,放在几百年后,就是特等射手。
“这事,交给别人办我还真不放心!”席应真看着德彪的眼睛,“去,帮我杀两个人!”
“中,俺去!”德彪没有一丝迟疑,“恩公,您就说杀谁吧!”
席应真又咳嗽一声,喝了一口酒。
指着床底下说道,“德彪啊,我床底下有个东西,你逃出来!”
闻言,德彪马上趴在地上,伸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长条的包裹。
“打开!”
席应真话音落下,德彪把长条包裹的绳子解开,刚解开一个头,一根油亮的管子露了出来。
“火铳?”
天天跟这个打交道,德彪一眼就认出来了。解开包裹,这个火铳和平时看的不一样。更轻便,做工更细腻,而且不知为何拿着更顺手。
“这是咱们工匠坊里,三个最好的工匠,纯手工打造了一年,才做出这么一把火绳枪!”
席应真说道,“准头,比咱们那些货色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三十步之内,指哪打哪!”
“神兵利器!”
德彪小心翼翼的拿着长杆的火铳,手指头不经意的枪管里摸了摸,似乎里面有刻着线。
“世上现在就此一把,我把它交给你,你去帮我杀两个人。”
“远程狙杀,虽说没人这么干过,但是成功率很高,你只需要在这两人的必经之路上,架好火铳就行了。”
“路线已经探好了,你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接你。”
说着,席应真盯着他,“德彪!”
“恩公,您说!”德彪再次跪倒,眼神中古井不波。
“办成了,你老娘妻儿后半生衣食无忧。”
席应真原本笑呵呵的脸,变得无比阴暗,甚至有些残忍,“办不好,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铛!铛!
德彪磕头在地,眼角有泪,“恩公,您吩咐,让小人杀谁?”
咳!咳!
席应真捂着嘴,“杀一个和尚!”
再,喝了一口酒。
“杀朱!”
十 杀猪
“你要见我?”
朱五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铺了虎皮的太师椅上。
对面,大白胖子沈万三,水缸口大小的屁股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此地,是金陵城外,一处废弃的庄子。
现在,做为定远巡河水军的歇脚地。
自从绑了沈万三之后,这胖子带着手下的美人们就住在这里。不哭也不闹,就是嚷嚷见朱五。
今天,见着朱五了。
他被数位浑身包裹在铁甲里,眼神死人一样冰冷的勇士簇拥着,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坐在沈万三的面前。
大怕胖子沈万三面对俞通海等朱五的手下,还能摆出一副世家子弟的的架势,可是面对朱五。就感觉浑身发冷,对方戏虐的的眼神就刮骨刀似的,难受。
一言可以决定数十万人生死的气势,再加上周围都死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
朱五就是要让沈万三这个胖子,害怕!
“说话啊,你不是吵着要见我吗?”
沈万三讪笑下,圆脸上的眼睛眯成线,“不知朱总管为何要抓了在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说在下哪里冲撞了总管~~~~”
朱五抠着自己的手指甲,眼皮都没夹他一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着,眼睛在沈万三胖脸上扫扫,“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人,有人出一百万,买你的命!”
准确的说,只给了五十万。谢富安有个从古到今富二代的通病,一言不合就加钱。但是加钱也未必能买来满意的服务,朱五早就打定主意,这样的肥羊要两头吃。
“啊?买我的命?”
沈万三胖脸上的肥肉乱颤,小眼睛终于能看眼珠了,“谁?”说着,一拍大腿,“是不是谢莲儿?”
朱五奇道,“诶,你他么还挺有自知之明!”
“长这么大,除了她我就没得罪过别人,这个死丫头片子,天天都咒我死!”沈万三摊手,神色之中满是无奈。
“她为啥这么恨你?”朱五忽然好奇,站起身走到沈万三面前,居高临下问道。
“这个~~~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沈万三小眼睛卡巴卡巴的,一看就没说真话。
“你在撒谎!”朱五直视他的眼睛,看到满是慌乱。
突然,朱五脑中出现一丝狗血的情节,心中有些莫名的怒气。
“你是是不是欺负过她?”朱五大声问道,“你偷看过她洗澡?上厕所?”
“天地良心!”
沈万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朱五问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是眼神实在吓人,像想把他生吞了一样。
“朱总管,这纯属无稽之言,在下已经十年没见表妹了,要不是家父催着婚约,在下这辈子都不想见她!”
沈万三委屈的说道,“再说,在下虽然好色,可是有品啊,就她那前平后板的,看她?”
“我估计跟你这张臭嘴有关系!”
朱五笑了笑,回身再次坐下,“说吧!”
“啊??还说啥?”沈万三不解。
“遗言!”朱五继续抠指甲。
沈万三满身肥肉都在晃荡,“别呀朱总管!”说着,又笑了起来,“在下知道,你是吓唬人呢,要杀您早就让人动手了,咱这事有缓不?”
朱五翘着二郎腿,“咱俩无冤无仇,可是人家毕竟出了一百万银子~~~”
“在下出两百万!”
沈万三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请总管留在下一条活路。”说着,笑了笑,“其实在下这次来金陵,还真想见见您朱总管!”
“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们这些生意人!”朱五放下指甲,似笑非笑,“胆子真大!你算准了我不会杀你!”
还不是一般的大,一般人这个场面早就吓死了。
偏偏沈万三硬是给弄成一副不伦不类的喜剧,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有恃无恐。
“朱总管真想要在下的性命,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秦淮河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是省事儿。”沈万三看着朱五的神色说道,“在下想,朱总管让人绑了在下,是另有打算吧!”
“你是个聪明人!”朱五笑了起来,可是马上,笑容收敛,神色变得凌厉起来,“可是聪明人,很讨厌!”
说着,站起身朝外走,“继续把这胖子关在这,别让他死了。对了,放让手下的人出去几个,两百万赎身钱呢,不要白不要!”
沈万三急了,“朱总管,有话您说啊,您别走啊!您,不能把我再扔着了~~~朱总管!”
身后的喊声就在耳边,朱五就当没听见。
金陵谢家,苏州沈家,还有杭州,泉州,这些天下名城的财阀世家。
必须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
“朱五必杀你!”
啊!
朱进伟从噩梦中惊醒,道衍和尚那张微笑的面容,却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朱进伟绝对不想在遇到道衍和尚。
接连几日,当日的对话在脑中,不断的涌现。
“小僧知道,你们这些人,甘愿为朱五出生入死!”
“可是小僧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就这么死!”
“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了就是死了!”
“可现在你得等!”
“你是好汉,小僧知道你不怕死!”
“你怕的是,等死!”
“怕的是,等着被你信任,依赖的人,厌恶的杀死!”
“不会,五哥不会杀俺!俺出生入死一身战功!”
“五哥不会杀俺,那些老兄们会帮俺说话,帮俺求情。”
“五哥说过,俺们这些老兄弟就是他的底气!”
朱进伟咬牙低吼,而和尚依旧是笑。
“朱五,不缺你这一个老兄弟。”
“你以为别人会真的帮你求情吗?”
“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死了,统领的位子就空出来,多少人抢着坐?”
“现在的朱五,不是当初在野外被官军围住的朱五了?”
“他也不是在和州城外和官军厮杀的朱五了!”
“他现在是金陵之主,江南之雄。他会杀了你以正军纪,你信不信?”
“他一定会杀了你。”
“小僧知道你不怕死,你怕等死。”
“比起等死,你更怕死的不明白,不值得。”
“朱五会在成千上万人的面前,宣读你的罪名,然后用你的头颅,以正视听!”
“以后,别人说起你朱进伟。没人会记得你的功绩,你的勇敢,你的忠心。别人记得的,只有你犯下的罪,只有你的错!”
“朱五,会剥夺你所有的荣誉。你将变得一文不名,你将一无是处,你将遗臭万年~~~~”
“你愿意,这样去死吗?”
十一 杀朱,朱现
安庆码头。
定远水军的旗舰,朱五的大都号,在几条小船的指引下,缓缓靠岸。
大都号,前身是脱脱的巨型楼船。经过朱五手下的工匠改装之后,已经彻底城了水面上的巨无霸。
大都号,高达十余米有四层,每层设有走马棚,不但可以在水面上横行,也可以装在士兵在江岸附近登陆。整个船身被涂成了红色,其实壮丽。关键部位还包裹了铁皮,还装备了火炮等火器。
不可能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能小看古人的创造力。这个时代无论是水上还是海上,华夏的造船水平一直在世界前列。
岸边,战旗招展,阵势森然。
无数定远军的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形在岸边迎接朱五。
旗帜鲜明,阵型威武。
成千上万没有一点噪音,天地间为之肃杀。
如果不看旗号,说这些将士是蒙元皇帝的怯薛军都有相信。
但是相比之下,跟随朱五上岸的亲卫中军,则更为精锐。
当先数百名铁甲骑兵开道,接着都是只露出眼睛的重甲亲卫,身上铁甲鳞片在眼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神不敢直视。
朱五在这些士卒的护卫下,缓缓上岸。
“五哥!”
郭兴上前一步,躬身保拳。
常遇春等人也马上行礼,“大总管!”
朱五目光环视一周,放眼望去,视线之内都是定远军的骄兵悍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小三,老常,打得漂亮!”
和郭兴,常遇春等人并肩而行,朱五笑道,“老三,给你两万人,以后你为安庆镇抚,替我守好后路!”
“五哥!”郭兴有些意外,随后笑道,“你还是让别人来吧,俺想在你身边儿!”
“胡闹!”
看着郭兴清澈毫无私心的目光,朱五笑了笑。
郭兴比朱五还小一岁,从濠州城结识开始,就跟在朱五屁股后头,停朱五的吆喝。风里雨里,刀里剑里,现在朱五的地盘铺开,重要位置的大将必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事是能随便换的?你有功劳就要赏赐,安庆是咱定远军的重镇,沿江可通江西,又有水军码头,是重中之重,给别人我放心吗?你不用有啥顾虑好好干,人家小四在镇江都弄得不错,你这当哥哥的还能落下?”
说完,朱五扭头看看常遇春,“老常,你这陷阵营现在可是威震天下,过江之后攻无不克。你这猛将的名头也是越叫越响,老话说一将能抵百万兵,我看你叫常百万算了。”
常遇春哈哈大笑,他为人耿直,最喜欢听人的称赞。此刻朱五寥寥数语,点名了他的功绩和勇武,他怎么不喜。
“你还得回金陵!”
朱五把偷侧向常遇春的一面,小声说道,“过了年,你领兵南下,去把扬州拿来!扬州是天下重镇,这块硬骨头交给你常百万了!”
“谨遵总管号令!”常遇春笑道。
不知不觉之中,朱五似乎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该怎么和属下说话,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恩威并施,这些小手段,似乎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五哥,进城吧。一路奔波,进城歇歇!”郭兴在边上说道。
朱五停住脚步,“不急,先把战死的兄弟们抬船上去。”
人,落叶归根。
淮西子弟活着的时候四方征战,死了要魂归故里。
攻打安庆宁国徽州三城战死的兄弟都火化城骨灰,装在坛子里,用白布包好。
用朱五的旗舰大都号,拉回和州,安葬在和州城外定远军的英烈墓中。年年有人祭拜,岁岁有人上贡。
这,是定远军的传统。
朱五和郭兴,常遇春等人站在原地,远处几辆打着白幡的马车缓缓而来。
路上站着的定远士卒们如潮水一样,整齐的褪去,留下一条笔直的通道。
他们知道,马车上那一个个小罐子里,装的是他们淮西袍泽的英灵。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崇敬。
大都号缓缓调头,再次启航,朱五才翻身上马,准备进城。
上马之后,在迎接他的将士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王弼,你小子躲哪干嘛?过来!”
定远将士中,王弼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从人群后走出来,走到朱五面前,“见过大总管!”
朱五上下打量一翻,见他换了战袄,笑道,“你小子这是升官了?”
郭兴在边上说道,“五哥,安庆之战这小子第一批冲进城的,他所在的千人队千户战死,就把他提了上来。”
“我知道,报功的文书我看了。”
朱五刚想说些什么,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呢?”
郭兴看看左右,小声道,“营里看着呢!”
“走,进城!”
~~~~~~~
庐州。
街面上有些荒凉,往来的行人不多,买卖铺子也半开半关着。
朱重八一身布衣,带着几个亲兵在街上逛着。
“都他娘的快过年了,也不见点人气儿!”
朱重八一边逛一边摇头,庐州原来多繁华的城池,一场仗下来,老百姓惊成这样。这市面没个一两年,恢复不过来。
打仗归根到底打的还是钱,城池能保留多少元气就保留多少。不然,都给祸害了,这城池只能越来越完蛋。
小五,早就看清楚这点。
从占定远开始,就没破城祸害过百姓。
一想到朱五,朱重八就觉得头疼欲裂。
道衍说要杀小五,可是没说啥时候,也没说啥手段,更没说细节。
而朱重八在经过几日思索之后,心中还是有些犹豫。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犹豫,如此的遇事不决。
真坐看乱起?还是给小五报个信?
想到这儿,朱重八心中再也没了闲逛的念头。
“去,到旁边糖铺子给夫人买几斤糖。可怜见的,吐得嘴里都是苦水!”
亲兵按着头盔往边上跑,跑到糖果铺子门口喊,“大帅,没开!”
朱重八不在乎的挥挥手,“砸开!”
“开门!开门!”
哐,哐,哐!
亲兵的刀把在糖果铺子的门板上砸的响亮。
这家不是不开了,而是看着有当兵的过来,给关了。
街边,一处民居的二楼,一个眼神冰冷的看着带亲兵站在路边的朱重八。
他,席应真派到庐州的死士,赵德彪。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青衣的道人,垂垂老矣面容枯瘦,眼里带着看破世俗的目光。
道人看着朱重八的方向轻声说道,“那个布衣的高大男子,就是朱重八!”
德彪点点头,附身慢慢弯腰把一个长长的铁管架在了窗户上。
等了两天,终于在帅府门口等到了。
小和尚不在庐州,就先杀这个在的,杀人不分前后。
火铳架好了,点火绳的香也准备好了。
事到临头,德彪的手开始有些不自主的发抖。
“冷静,冷静!”
德彪闭上眼深呼吸,手指触碰冰凉的火铳,就像平时在工匠坊射击那样,让肌肉松缓下来。
再睁开眼,他眼中已经没有紧张和犹豫,只剩下一丝清明,还有坚决。
“德彪,办好了,你老母妻儿一家老小,下辈子衣食无忧。办不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呼~~
德彪吐出一口粗气,头贴在火铳的把手上,眯着眼睛。
默念着,当初席应真教过他的话,三点一线。
渐渐的,火铳的枪线和朱重八的身影连成一线。
哐,哐,哐!
亲兵还在砸门,“开门啊,买东西,人都死了?”
不远处看着的朱重八,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怒气。
看老子来就关门?老子的生意也不做?老子是瘟神?
嘶!
火绳被点燃了!
“让你叫个门也叫不开?”朱重八冷眼骂道。
哗!
火绳剧烈的燃烧。
德彪的手放在了扳机上。
哐!哐!
“开门,买糖!”
嘶!!!
火绳快到了尽头。
火星亮了,一阵白烟。
“你去,砸开!”
朱重八身手扯过一个亲兵,手劲太大,亲兵一个趔趄。
砰!
十一 上套
砰!
突兀的一声巨响,像春雷划破天际。
时间,在朱重八眼中似乎变得慢了起来。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长期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警惕让朱重八的汗毛,根根竖起。肌肉在瞬间紧缩,犹如一头领地被人侵犯的老虎,散发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同时,就在这电光火石只见,朱重八的眼睛已经找到了声音了的来源,一缕白烟从那边冒出,而且这声音他也无比熟悉,火药,绝对是火药。
小五?只有小五那边的火药才是这样!
脑中念头起,心却很无力。
他清晰的看道,视线中似乎有一个弹丸,穿过面前趔趄着的亲兵的头颅。
那张年轻的脸,还带着三分的诧异,就瞬间变成了一个雪球,突兀的爆炸来开。
无数鲜血在冬日的风中飞渐,形成血色的雾气。
同时,有东西从爆裂的头颅中钻出来,像锥子一样狠狠的扎在几的心口。
铛!
他耳中,似乎听到了布衣之下,铁甲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刺骨的疼痛从胸口传来,骨头仿佛在根根破碎,似乎扎进了自己的心肺之中。
脑中天旋地转,心中那口怒气顶到了喉咙。
“小~~~”
但是,音阶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却化为不甘的呻吟。
魁梧的身躯,如山一样倒下。
视线中最后的景象,是雪后的蓝天。
“大帅!”
亲兵们声嘶力竭的嘶吼,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还是奋力的围了过来,抽出腰间的兵器狰狞着,茫然的寻找着凭空而来的敌人。
街上,瞬间清空,原本就不多的行人,在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死?”
赵德彪懊恼的骂了一声,就在弹丸呼啸而出的那一刻,朱重八的身前多了一个亲兵,弹丸击穿了那个倒霉鬼的脑袋,再穿透到朱重八的身上。
肯定没死!
起码没能当场死去!
“再来一次!”
赵德彪眼神充血,满是不甘,拿着火铳再次填充起来。
忽然,道士那只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犹如破碎的瓦罐在一起摩擦那样沙哑,闹心,“不行,他们回顺着声音来找,撤!”见赵德彪还是有些犹豫,接着说道,“他不死也扒层皮,先撤!”
“哎!”赵德彪无奈的叹气,用布包好火铳,刚想走,又被道士拉住。
“我给你拿着!”道士面无表情拿过包好的火铳背在背上。
事发的地点,离朱重八的住处不远,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帅府其他的亲卫,疯了一样往这边跑。
徐达和汤和就在朱重八的住处,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如遭雷击。此时反映过来,带着人直接把这条街堵死了。
“赶紧叫大夫,重八哥还有气!”徐达跑过来,从亲兵手里接过朱重八。
朱重八的身子软软的,徐达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伤口,想象中满手是血的情形没有出现。刚松了一口气,在朱重八的胸口处摸到一个凹陷,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坏了,内伤?”
都是刀尖打滚的人,看不到的伤口才最为致命。多少兄弟从战阵上下来还生龙活虎的,可是无声无息的就七窍流血而死。
徐达心里打了一个哆嗦,朝汤和说道,“通知嫂子,别声张!”
言外之意,只通知嫂子,先别对外声张!
“这条街,没老子的命令,鬼都别想出去!”
汤和点头,红着眼睛对亲兵们嘶吼。
随后,一行人抬着人事不知的朱重八,朝帅府而去。
此时,街的转角,一个道士和一个普通汉子,一前一后像不认识一样,慢慢转出来。
“站住,干啥的?哪去?”
朱重八的亲兵挥舞着刀,神色吓人。
徐达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地就觉得这两人蹊跷。这么大动静,别人恨不得脑袋藏裤腰里,他俩怎么出来站街上了。
“抓他们!”
亲兵蜂拥的跑过来,赵德彪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看向道士,耳中却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道士手指德彪,“是他害了朱大帅,是他!”
“你~~~~~?”
赵德彪话还没说出口,道士枯瘦的身子忽然灵活起来,踏上一个墙头,瞬间消失在街道的院落之中。
“抓活的!”
道士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点醒众人。
徐达的嘶吼还没落下,赵德彪已经被几个人扑到,牢牢的抓住手脚,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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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赏功的大宴。
定远军的传统,打了胜仗吃口好的,顺便告慰英灵,祭奠袍泽。
朱五作为大总管,还要亲手给有功将士,颁发赏银。
不过,这次发的不是银锭子,银块子。而是刚刚铸造好的,带有朱五侧面像的银元。
这是银元第一次在世界上露面,士卒们都疯了。如此精美的银子,怎么舍得花出去,这是留着传家,压箱子底儿的宝贝。
况且,还有大总管的像。
有总管庇护,鬼魅退散。
定远军中,不知何时开始,士卒中流传着,大总管是星宿下凡,将来必定成王称霸的传说。
朱五坐在高台上,发放到有功将士的手里,看着士卒们感恩戴德,面露微笑。
“赏完了兄弟们,轮到你们了。”
朱五桌边,坐着的都是定远军的将领,郭兴,常遇春,郑遇春等人。
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的是下一级的军官们。
“咱们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好日子。”朱五笑道,“我早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一块共富贵!”
众人都笑了起来,现在大伙就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啥都不缺。金子银子在心里也只是个数了,现在大伙盼的,是朱五何时给头上戴上那个帽子,这样大伙才更有干劲。
然而,此刻,却忽然有个人跪在朱五的脚下。
“王弼,你有事儿?”朱五依旧是笑着,可是看向王弼的目光,有些说不明,道不清。
“五哥!”
王弼磕头,哽咽着说道,“俺不要啥赏赐,俺有个事求您!”
“你说吧!”朱五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俺知道,进伟大哥这回犯了死罪。俺也不敢求总管高抬贵手,俺~~~~”王弼抬头,满脸泪痕,“俺和进伟哥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交情,俺请总管念着俺还有点薄功,让进伟哥喝了俺的喜酒在上路!”
郭兴怒道,“王弼,这是什么场合?该说这事吗?起来,下去!”
“别!”
朱五拦住郭兴,转头笑道,“喜酒,王弼你结婚?”
“是,俺把红袖楼的如花姑娘接到安庆安置好了,这几天就摆酒!”王弼苦笑一下,“总管要是给俺脸面,就请五哥移步,去俺那坐坐!”
朱五点点头,“行,晚点我过去!”
又看看郭兴,“晚点,带进伟也过去,咱们给王弼的小窝暖暖锅!”
说完,又看向王弼,“错是错,情是情,他犯了罪要受罚,即便他罪该万死,但是也不能禁了你们兄弟情义。你讲义气,这很好!咱们兄弟,有始有终!”
王弼重重磕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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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
安庆一处宅院之中,姚广孝一身黑衣,看起来不像个和尚。
他的面前,围着十几个魁梧彪悍的汉子,一看就是军中老卒。
如果朱重八在这,他一定会认出这些人。
是他派给道衍的亲兵,各个都是一身好武艺。
“准备好了,就等那人上套!”
一个彪悍的汉子邪邪的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姚爷,这回咱们要是得手,大帅会怎么赏咱们?”
道衍微微一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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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就算俺更新不给里,给位这么帅的书友们,也不能不留票啊~~~
你们都这么帅,忍心吗?
十四 家业
“就看能不能醒吧!”
朱重八帅府里,庐州城最好的医生都被请了过来。
在朱重八手下杀人的目光中,战战兢兢的说出一句话。
“虽然没有外伤,但是胸骨伤了肺腑,要是能醒过来,凭着自己的身子结识,好好调养应无大碍。要是醒不过来~~~~各位早做准备吧!”
天塌了!
马秀英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瞬间没有半点血色。
疲惫的身子在也支撑不住,一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幸亏徐达手疾眼快的扶住。
“嫂子!”
“夫人!”
徐达汤和等人纷纷惊呼,“您得撑住!”
对,俺得撑住!
俺不能倒。
俺要是倒下,重八就真完了。
俺要下再倒,这个家就完了!
现在,俺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况且,马秀英根本不是一个弱女子,生长于草莽大豪之家,从小耳目渲染杀人越货之事,郭子兴起兵之初,也是日夜配刀的巾帼英雄。
此时危急存亡的关头,骨子里那份隐藏起来的坚韧和血性,一下就显现出来。
马秀英慢慢站起来,看着徐达说道,“这事多少人知道?”
徐达想想,明白话中的含义,“只有咱们这些人,大营里还不知道!”
“别让他们知道!”马秀英说得异常坚决,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的攥着,而发白,“庐州,不能乱!军心,不能乱!”
“嫂子,放心,俺们都是重八哥的生死弟兄!”徐达紧了紧腰刀的扣字,汤和也边上不住的点头。
“俺知道,你们和重八是从到大的光腚娃娃,比亲哥兄弟还亲!”
马秀英看着他们二人,朱重八的左膀右臂,“如果,俺是说如果,要是重八真的醒不过来~~~~”
“这~~~”
徐达和汤和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迷茫和慌乱。
如果真的醒过来,怎么办?
瞒的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濠州军上下几万人马何去何从?
万一出了乱子,顷刻之间就是刀兵之祸,大伙都不能幸免。
重八在,濠州道义在,重八不在,濠州军哪有道义!
马秀英眼圈红了,轻声道,“这份家业是重八拼了性命,带着你们弟兄打下的,他总说不能辜负了兄弟们的期望,想给你们一场富贵前程,他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说着,摸摸自己的肚皮,抽泣道,“俺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他真有个好歹,俺只求俺和肚里的孩儿能平平安安!”
这家业是朱重八拼着性命打下的。
大伙,都是朱重八的兄弟属下。
“重八在,俺们听重八的,重八不在~~~”汤和指着马秀英肚子,“要是个男娃,俺们豁出命不要,也把重八打下的这份家业完整的交给他。”
徐达握紧拳头,“大嘴说的,就是俺说的,就是咱们孤庄村所有弟兄说的!”
“一切,都拜托二位叔叔了。”马秀英顶着肚子拜了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千万不能乱!”
徐达拍拍胸脯,“俺去军中坐镇,谁敢乱就砍了谁!”
汤和冷笑一下,“俺去审审抓到那人,到底是谁要害重八?”
说完,二人转身离去,只留下马秀英望着屋里床上,昏迷不醒的朱重八,默默垂泪。
可是二人刚刚走远,马秀英脸上的泪水就收了回去,眼神里脸庞上,再也没有一丝软弱。
“沐英!”
轻喊一声,黑瘦的沐英从外面进来。
“姐,有事儿?”
“去叫邵荣,赵续祖过来。”马秀英依旧看着装上的朱重八,“还有文正和保儿都叫来。”说着,郑州的看着沐英,“先叫文正保儿哥俩,再叫旁人!”
“好!”沐英有也不废话,转头就走。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马秀英双手合十,默默念道,“俺一生没做过坏事,不该遭此报应。求菩萨帮俺度过难关,秀英往后必定吃斋念佛,给您再塑金身!”
过了片刻,屋外两个急匆匆的脚步。
朱重八的侄儿朱文正,还有外甥保儿,小哥俩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抿着嘴不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婶子!”
“舅母!”
“不许哭,眼泪收回去!”
对待晚辈,马秀英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这两个孩子她也一直视如己出。可是现在却板着脸,一副从来都没有的严厉表情。
“跪下!”
朱文正和保儿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在马秀英的身前跪下。
“现在,朱家只有你两个能拿刀的男丁了,你们得把门户扛起来!”
马秀英看着他们,正色说道,“你叔好不容易才给朱家打下这份家业,你俩能看着它落在外人手里吗?”
保儿有些懵懂,朱文正却猛的擦了下眼角,“婶儿,咋弄?您说!”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马秀英伸手,把这哥俩的泪痕擦干净,“去把甲披上,把刀挂上。守在俺身边,俺让你们砍谁,你们就砍谁!”
“好!”小哥俩磕了个头,同时站起来,手拉着手,绷着脸去旁边屋里找兵器铠甲。
随后两人武装完毕,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邵容和赵续祖来了。
这俩人是濠州军中仅剩下的郭子兴旧部,手下的兄弟也都是郭家的旧人。花云叛投朱五之后,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朱重八对他们二人也渐渐疏远。
此刻,二人站在马秀英面前,恭敬的道,“大小姐!”
马秀英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许久都没说话。
直到这两人的心里打鼓,才听马秀英开口说道,“两位哥哥,跟俺郭家有十几年了吧?”
“俺十五岁跟着老爷,二十年了!”
“俺十七岁跟着老爷,十八年了!”
“有句话,俺一直想问你俩!”
马秀英继续看着他们,“花云带人投了那面,你俩不动心吗?”
这话,问得不能再直了。
花云是郭子兴生前的第一心腹,亲卫统领。
朱重八上位他也出力甚多,是濠州军的元老人物。可是朱五只是到濠州呆了两天,他就带着几个郭子兴残留的亲卫,叛了过去。
当时营里轩然大波,尤其是郭家最后的这点家底儿,更是暗中议论纷纷。不过不是骂,而是埋怨。郭大帅和朱小五的恩怨,大伙心知肚明,不去评说,只是,关系有远近亲疏,人死债消除。现在大帅死了,大伙跟着朱重八是无奈之举,跟着朱五才是名正言顺。
你花云投过去,为什么不带着大伙?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被人当面问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一句话,二人同上冷汗连连,半晌才由赵续祖开口说道。
“大小姐,您也是郭家人,您在郭家就在,您现在就是咱们兄弟的恩主,您说啥俺们兄弟干啥,跟您绝无二心!”
马秀英笑笑,微微点头。
那二人的身后,朱文正和保儿握在刀把儿上的手,慢慢松开。
小哥俩的身影,无声的后退。
马秀英的目光,再次落在屋内,面如金纸的朱重八身上。
“重八,你放心,家里有俺。这份家业,俺给你守住,谁敢抢,俺就砍谁!”
十五 我就说你在这
兹拉!!!
啊!!!
烧得通红的烙铁遇到了皮肉,是阵阵瘆人的青烟和诱人的肉香。
牢狱之中,不似人声让人头皮发麻嘶哑的惨叫,尖锐的飘荡。
赵德彪被吊了起来,赤条条的身体犹如一个血葫芦一样,浑身上下到处是血,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他已经被严刑烤打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真应了那句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咋回事?谁让你来的?说?”
汤和疯子一般,手中的老铁在赵德彪的身上不住的搅动,巨大的痛苦之下,赵德彪的眼睛像死鱼一样往上翻着。
“说!”
而汤和丝毫没有怜惜,继续施展着酷刑,牢狱之中犹如修罗地狱。
人,不怕死。
怕的是折磨。
赵德彪的心中,此时已经没有了妻儿老母,只有一个念头,解脱。
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朱~~~”
“谁?”
汤和凑近了听了好一会都听不清楚,对旁边说道,“浇醒他,别让他死了!”
哗啦!
一桶冷水当头而下,水混合着血液在身体的伤口上流淌,赵德彪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扭动。
嘴巴一张一合,出气多进气少。
“说!谁?”
汤和狰狞的喊叫。
“朱~~~五~~~”
鲜血不断的从口鼻中涌出来,赵德彪艰难的说出两个字,“朱~~~五~~~~!”
朱小五!是朱小五!
顿时,汤和目瞪口呆,怎么会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在他心中,恨朱五恨到牙痒痒,可是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朱五会派人刺杀朱重八。
那小子虽然可恨,可是不下作啊!
“是朱五让俺来的!!!”
此时,死鱼一样赵德彪忽然回光返照,全身剧烈的挣扎起来,喉咙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叫喊。
“是朱总管让俺来的!杀了俺吧,给俺一个痛快!求求你,给俺一个痛快吧!”
当!
汤和扔了手里的老铁,告诉旁边人,“去,找大夫,让他活着!”
~~~
屋里,弥漫着药味,朱重八的嘴紧闭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把药灌进去。
马秀英在旁边看着,从始至终灌药擦身这些事,都是仆人在干,她只是看着。
服侍自己的丈夫,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更不能掉眼泪。
此时,她的余光看到,汤和绷着脸过来。
“你们先下去!”
马秀英知道,汤和的审讯有了结果。
同时,朱文正和保儿再次站到了她的身后。
~~~
“小五?”
马秀英满是错愕,目光中满是疑问,怎么会是小五派人干的?
“是他,没错!”汤和点头。
心突然狠狠的一疼,像是有锤子,猛烈的捶打了一下。
“他为啥要这么干?这么干他有啥好处?”
汤和冷笑,“重八死了,咱们群龙无首,他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吞并咱们濠州军!”
马秀英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陷到了肉里,“他的兵还不够多吗?地盘还不够大吗?”
“人心哪有够这么一说!”汤和咬牙切齿,“吞了咱们,淮西江南他一家独大。”
“他~~他为啥不光明正大的来?”
“人心,是会变的!”汤和冷声说道,“朱五,早就不是他了。”
~~~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朱重八粗重的呼吸。
马秀英坐在床边,心中只有一句话。
人心,是会变的。
人心,也是要变的。
人心,不得不变。
这世上,提刀的汉子们,为的啥?
还不是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还不是为了权,为了利。
没有永远的人心,只有永远的利益。
朱重八的家业在单薄,也是家业。庐州,安丰,濠州诸城。数十万人口,数万大军。
杀了重八之后,濠州军就四分五裂,朱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口吞下去。
濠州还是他的家乡,濠州军还大多数是淮西子弟。这买卖,一本万利!
小五不是傻子,他分得清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汤和说的对,朱五,早就不是他了。
从救他那天,放他离开濠州的那一刻,他就不是他了。
他的心变了,不然不会有张天祐的人头,更不会有濠州城外的京观。
马秀英慢慢站起来,走到文正和保儿守着的屋外。
“刀!”
“啊?”
刷!
朱文正还在愣神,马秀英已经熟练的抽出他的腰刀。
自上而下,没有华丽的姿势,也没有提神运气,简简单单就是一刀,刀锋呼啸。
咔擦!
刀光一闪而过,屋子里的桌子顿时变成两半。
朱文正和保儿傻眼了,这一刀是杀人的刀法,只用一刀就可以杀人的刀法。
他们从来不知道,如慈母一般的婶娘,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而马秀英则是笔直的站着,手里的刀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脸上有几分痛苦,有几分憎恶。
“小五,俺到底欠你啥?”
“俺救了你两次~~~~可你呢?”
“俺不求你回报,只求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呢?”
“你杀了俺弟弟,杀了那么多人,毁了郭家~~~~!”
“好,你有理,是郭家欠你的,可是俺欠你的吗?”
“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杀到俺的头上,想杀俺的丈夫,杀俺娃的爹!”
“小五,俺爹没看错你。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个!”
刷!
刀,归鞘。
马秀英忽然笑了,有些凄凉。
“文正,去告诉汤和,把抓住的那个人砍了。头用白灰腌好,用木匣装了,给朱五送去!”
~~~~~~
“这就你新家?婚房?”
赏功宴结束,朱五喝得脸有些红了。
此刻,带着郭兴常遇春等人,站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门前。
“小院儿不错啊!”朱五笑着对王弼说道,“你小子有正事,这才像个家啊!”
说完,抬步就往里面走。
朱五说得没错,这个小院真的有几分家样。
前后三进的院落,既通风有款穿。
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亭台流水,也没有草木花园。
但是,幽静不失典雅。
这个院子,就像一个落落大方的,又有些害羞的姑娘。
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手。
“这院儿好啊!”朱五边走边赞叹,“要是再种几棵树,先生肥狗胖丫头!”
可能是喝了点酒,朱五难得文雅一次,不过也只能自得其乐,因为旁人都一脸懵,都不知道他说的啥。
啥先生肥狗丫头,五哥是想要丫头,还是想吃狗肉?
“走,里面看看!”
朱五接着往里面走,二门处,一个人影忽然显现在那里。
“五哥!”
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发颤。
原本,声音的主人,说话时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腔调。
朱五的眼睛眯了一下,“进伟。”
“五哥!”朱进伟的身从门口露出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懊恼和忐忑,“您~~您能不能~~~?”
“进伟!”朱五打断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和一些,“今日给王弼的婚房暖锅,咱们只谈兄弟之情,不谈其他!”
“五哥!”
朱进伟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胳膊,哽咽道,“看在这里的份上,您能不能~~~您能不能?”
“我说了,只谈兄弟情义,其他的先不谈!”
朱五看着朱进伟的眼睛,“我说了,现在咱们就只谈情义。”说着,朱五的声音顿了顿,指着朱进伟空荡荡的袖子,“这个事我心里有,永远不会忘~~~现在,你既然叫我一声五哥,你告诉我,你能不能谈一下什么是情义?”
“我?”
朱进伟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似乎也没理解朱五的话。
“五哥,你真要这么狠心~~”
“其他的以后说!今天给王弼暖锅,热闹一下,该吃吃该喝喝!”
朱五继续朝前走,“王弼,新娘子呢?怎么不出来见见客人?”
“媳妇,五哥来了!弟兄们也来了!”
王弼冲后院屋里喊了一声,不经意间落后两步,和朱进伟并排走在人群最后。
他们的眼前,是郭兴和常遇春的脖颈。
王弼的刀就背在后背,他用双刀,所以背上有双刀。
同时,似乎有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
冬天,哪里来的汗?
不只是他,朱进伟的头上,手上也都是汗。
边走,边用一副擦。
如花!?
朱五又是轻笑。
脑中忽然想起那个抠鼻孔的汉子。
心情好,脚步就快。
几步就到了后院主人房的门前,朱五也不客气直接撩开了门帘。
哪有什么新娘子如花!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点喜庆的有样子,也没有家具。
只有,一颗亮亮的光头。
光头的主人含蓄的笑笑,却带着无比的残忍。
“朱~~~”
“嗨!”朱五大笑,“我就说你在这,他们还不信!”
~~~
光光的笑容还没绽放,就凝固了。
我就说你在这!什么意思?
十六 反转
光头的笑容还没绽放,就凝固住了。
我就说你在这,他们还不信!
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朱五慢慢侧开了半个身子。
朱五在门口,身后是定远军的诸将,朱进伟和王弼站在最后。
就在朱五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血涌到了朱进伟的头顶,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乃至于,朱五在门口说了什么话,他根本没有听清。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大喝一声。
“动手!”
说完,伸手去抓王弼背后的双刀。
可是,却只抓到了空气。
“兄弟~~~?”
朱进伟呆滞的瞬间,王弼的身子已经窜了前边,双刀王弼,双刀已经在手。
与此同时,前面的常遇春也暴喝一声,解下腰间铁扣子上挂着的两把段斧,和王弼并肩向前。
朱进伟懵了。
前方郭兴慢慢的回头,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睛盯着他,腰中的刀抽出了半截。
“杀了他!”
屋中的光头一声怒吼,几个彪悍的身影从里面奔向门口。
冷冷的眼神弥漫着杀意,唯一的目标就是门口朱五。
就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们手中的兵器准备凌空劈下。
似乎,成功就在眼前,朱五马上就要身首异处。
可是~~~~
噗!
一柄短斧呼啸而来,砸在最前面那人的面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人连叫声都没有,面门炸裂鲜血飞溅,整个人直挺挺的后仰躺了下去。
接着,是两刀连绵不绝的刀光冲进门里。
“双刀王弼在此~~~”
狭小的房间,狭长的钢刀,猝不及防之下。距离朱五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在这一刻变得一场遥远。
接着常遇春冲了进去。
顶替朱进伟为统领,他的老搭档郑遇春冲了进去。
还有朱五身后的定远军诸将冲了进去。
这些人的布衣之下,是朱五的工匠里精心打造的重甲。
短兵器砍刺在上面,连个白的印记都没留下。
屋里,一片惨叫。
门口,朱五慢慢退后两步,回头。
冷笑的看着朱进伟。
后者,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手脚冰凉心神慌乱。
院中,响起无数的脚步。
朱五依旧是冷笑,“进伟,我给你过机会~~~刚才我问过你,关于兄弟情义,你有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你没说!”
“俺说过了!”朱进伟指着自己的断臂,疯子一样叫喊,“俺说过了!是你不想听俺说,是你不愿意让俺说,你不愿意放过俺!”
“我说过我记得!”
朱五幽幽的叹息,“既然我记得,我就不会亏待你。进伟,路让你自己走歪了。”
此时,无数手持丁字锤和短戈的甲士从外面涌进来,潮水一样。
门口被堵住了,这些重甲的士卒就从窗户翻进去,兵器劈砍的声音越来越少,只有重器打在身上,沉闷的声音。
紧接着,双刀王弼拖着一个浑身血污,手臂无力下垂烂泥一样的光头,从屋里走出来。
鲜血,滴滴答答,顺着钢刀的锋刃和铁甲的缝隙,落在脚下的石板上。
“五哥,活的!”
把人仍在朱五脚下,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王弼就自然的站到了朱五的身后,但是目光没有朝朱进伟的方向看去。
不看是对的,因为朱进伟看向他时候,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疑问,还带着深深的仇恨。
“朱~~~你~~~成王~~”
脚下的人,嘴里发出含糊的呻吟,呻吟中包含着种种情绪。咒骂,愤恨,不甘,悔恨~~~~?
但是朱五看都没看他,一个个黑衣死士被朱五的亲兵从屋里拖出来,丢在地上,有的死透了,有的还活着,有的人痛苦并且麻木的躺着,双眼无神。有人则是桀骜的看着朱五,头颅依旧愚蠢并且顽强的昂扬着。
“哎!”
朱五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些黑衣人,笑了下,“这么几头烂蒜,就想来算计老子?脑子有病吗?还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上我这找死来了?”
“五哥,老伟怎么办?”郭兴依旧盯着朱进伟,冷冷的问。
“他的事,等会在说!”
说完,朱五慢慢的蹲下,戏谑的看着瘫软如泥,显然手脚都被打断的光头,嘴里轻轻的说道。
“看来你师傅转告给你的话,你没听进去,道衍!”
道衍和尚姚广孝,带血的嘴角抽动一下,看着朱五的眼神犹如毒蛇一样歹毒。
“你们都下去。”
朱五挥挥手,院子中所有的马上退了个干净。
整个院子再次宁静起来,只有地上,那些一条条被朱五亲兵拖着的黑衣人的身体,留下重重的血水痕迹。
“嗬~~”
道衍艰难用头拱着地面,想坐起来,却徒劳的躺下,双眼望着星空。
“你杀了我吧,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一句话,道衍的胸膛剧烈的欺负,因为痛苦而咳嗽起来。
朱五看着他,把语速放得很慢,“这事儿?他知道吗?”
“呵!”道衍的眼珠转向朱五,“重要吗?”
“重要!”朱五点头,“他不知道的话,这事还有余地。他知道的话,这事就麻烦了!”
道衍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起伏,显然内心在不停的挣扎。
慢慢的睁开眼,看着朱五,无比的坚决,“他不知道,我自己的主意!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别人无关!”
朱五笑了笑,身子慢慢往前蹭了一下,拍拍道衍的脸,“其实,我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说着,又笑了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自问没亏待过你。”
道衍也笑了,“恨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或许天生看着就不顺眼,难道你看谁都喜欢?”
啪!
朱五在道衍的光头弹了一个脑瓜崩,“不想受罪,就好好说话!”
“你~~”
突如其来这么一下,道衍无比的恼怒,像是受到了莫大侮辱,可是身体上剧烈的头疼,让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愤恨的看着朱五。
朱五也瞪着他,就像逗小孩子玩一样。
半晌,道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无奈的缓缓说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如果今天躺在地上的是你,我倒是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现在躺着的是我。
遇到你是我修行路上的一道坎,你就是我的心魔。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的因果,你杀人之前会念佛吗?
你如今是天下闻名的军头,杀了那么多人你应该知道,也应该想明白了。这世上杀人不用问理由,只问得失,利益。
成王败寇,我输了,取我性命就是,何必追根问底。问到最后,自己反而不快活!”
一口气说了许多,道衍脸上的痛苦更甚几分。
恨,哪里需要理由。
可能哪天看不顺眼就开始恨了。
好比的兄弟,以前害可以为自己出生入死,但是转眼间,外人几句话,还不是一样叛了。
有些事,不是自己以为不可能就不会发生。
别人的思想,更不会因为你而转变。
人生在世,需时刻警惕。
害人,哪讲道理?
朱五心中有些明白了,也还是不明白。
于是追问了一句,“你到底啥时候开始看我不顺眼的呢!”
道衍睁开眼睛,似笑非笑,“不是我看你不顺眼,而是我看到了更顺眼的人。士为知己者死,你懂么!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忘记了么,有一次你酒醉后说道,若有一日大权在手,毁了天下儒释道~~~!
千百年来,谁敢说这话!
你在我心中就是妖魔外道。
不是一路人,走了同一条路,就是这个结果!”
十七 江湖路远 ,山高水长。
感谢金小衙内的打赏,顺道说一句,我也姓金。
我说过这话?
朱五使劲的想,没想起来。
不过,说没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世界上恨自己的人,又没了一个。
道衍再次闭上眼睛,朱五背着手慢慢走出院外。
“五哥。”郭兴过来,在旁边问道,“怎么处置?”
“那个和尚!”朱五指了指院里,“先关起来,先别让他死了,有用。”说着,看看院外,地上那些道衍带来的黑衣人,“杀了,头用白灰腌好,以后大概也用的着!”
郭兴点头,挥手。
瘫在地上的黑衣人扯着头发被拉直了身体。
无声之间,刀光闪现。
一排头颅在地上滚动,鲜血染红了地面。
朱五看都没看,继而向郭兴说道,“老三,找个安静的房间。我,送送老伟。”
随后,背着手,似乎有些寂寥的身影,慢慢消散在夜中。
~~~~
天色发白,冬日的拂晓,总是雾气蒙蒙,没有朝气。
安静的房间里,火盆烧的旺旺地,红色的火苗把湿冷的寒气隔绝在外。
桌上一壶酒,两个杯子,两副碗筷。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只是气氛有些淡然。
朱五静静的坐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吱!
门开了,朱进伟被人推了进来。
朱五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臂,心里一软,柔声道,“坐吧!”
说着,给他慢慢满上一杯热酒,“咱们兄弟,似乎很久没坐下来,喝杯酒,说说话了!”
或许是事到临头,朱进伟那股混不吝的气儿又上来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在生死边缘反而变得特别的冷静,沉着。
“毒酒?”说着,端起杯,一饮而尽,“好酒!”
朱五再次给他满上,“我杀你,用的着毒酒?”
是。
现在的朱五,杀人只需要说话而已。
接着,朱五也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却没有喝,“一开始,我不信,你会叛我!”
“一开始俺也没想叛你,也不敢叛你。”
朱进伟苦笑起来,“可是要能活,谁愿意死?俺这条命,磕磕绊绊的活到今天,才吃了几天饱饭,享了几天福啊,俺舍不得死!再说,俺鬼门关上爬回来的,阎王都没收俺,俺凭啥死?”
“所以,你还是听了道衍的鬼话,叛我,叛了定远军!”
朱进伟抬头,看着朱五,“五哥,您要是不想杀俺,俺会叛吗?俺跟着你胳膊都没了,你为了个娘们呢就要杀俺?你要是俺你咋想?服不服?恨不恨?”
说着,又是冷冷一笑,“其实,你刚院子的时候,俺求过你。俺想,要是当时你心软放了俺,俺就告诉你,里面有埋伏。不过,不重要了,还是五哥你厉害,啥事都没逃过你的眼睛。”
朱五无言。
是的,朱进伟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俺跟着你胳膊都没了,整日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为了一个娘们杀俺?
但是,他错了,从始至终他都想歪了。
军中无戏言,这是军中,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军法就是军法。
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朱进伟从头到尾,就是走进了自己思想的误区。
慢慢喝了一口酒,朱五笑了,“其实,我没想过杀你!”
嗯?
朱进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过,你这里我记着!”朱五再次指了下朱进伟空荡荡的袖子,“和州之战,我看着你冲出去,撞翻几个官军,被人砍倒,看着你淹没在刀光里。这些,我都记得。”
“可是~~~~”
朱五摆手,不让朱进伟说话,“你是犯了死罪,我也必须给别人一个交代!但是,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杀你!”
说着,朱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着朱进伟,“我要想杀你,你活得到今天?你以为郭兴不会杀人,还是常遇春不会杀人!”
随后,朱五大骂起来,“你他娘的脑袋让驴踢了?没我的默许,你能犯事之后满大街溜达喝酒?有他娘的溜达的机会,你他么的不会跑吗?”
再满上,再喝掉。
朱五连喝了三杯,酒精刺激的双眼发红,“天下之大你哪里不能去?我少给你银子了吗?我给了你机会,不只一个机会,让你当跑,让你当逃兵,你呢!”
“我~~~?”
朱进伟已说不出话来,是阿,郭兴派的跟着他的人,就像放羊似的远远跟着,自己去哪问不都问。摆明了让自己跑,自己为啥这么傻?为啥不跑?
“给你机会你不要!”朱五连连冷笑,“你他娘的听了和尚几句挑唆,就去撺掇王弼一块叛我?想的好哇,王弼的新房里杀了我和郭兴嫁祸给常遇春,你朱进伟本就是万人的统领,登高一呼,安庆就是你的了,对不?”
朱进伟哑口无言。
朱五气得浑身发冷,“先不说你这狗屁计策能不能成?我就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干要死多少人?多少人会因你而死?”
无数人。
这计划如果真的成功了,江南之地,顷刻间就是战火荼毒,兄弟反目。无数士卒厮杀,横死他乡,无数百姓遭殃。
眼下这份乐土,马上就是人间地狱,再次上演淮西大地上的惨剧。
“五哥~~~”朱进伟嘴唇动了动,脸上那份混不吝的气消失殆尽,面如死灰,说不出话。
朱五再次倒酒,喝了。
“你他么有什么可委屈的?不服?”
朱五冷笑,“你可以跑,当逃兵你不会死。道衍挑拨你的时候,你可以告诉郭兴把他抓起来,你戴罪立功。活路,你自己走成了死路,你怪谁?”
“要是没有道衍这事,要是俺一直没跑呢?”朱进伟忽然问道。
“我会给你找个替死鬼的。”朱五笑了笑,“随便找个死囚,割了舌头,让他看起来像是只有一只胳膊,再让弄得披头散发,拉到几万人面前砍了,谁认得出来?到时候,假的死了,真的你还活着,兜里还有钱,找个僻静的地方逍遥快活,多好!”
“俺~~~!”朱进伟忽然哭出声。
朱五给他,又倒上酒。
“哭个球,胳膊断的时候都没嚎,现在哭?”
“俺是觉得,自己蠢!”
朱五笑道,“在我的军中,想谋害我,你还是真蠢!事已至此,我就让你明白明白,从你见道衍,再到撺掇王弼,什么时辰,说的什么,我一清二楚!”
朱进伟讶然的抬头。
朱五在冷笑。
如此庞大的军队,怎么可能没有眼线,而朱进伟等这些万人统领,又都是手握大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防微杜渐才能稳如泰山。
“怪不得,王弼兄弟~~~~”
“王弼?”朱五笑着打断他,“你真以为我是红袖楼才认识的王弼吗?他是定远人,咱们淮西的老兄弟~~~”朱五指了指自己的头,“都在我脑子里!”
说完,慢慢的给朱五夹了一块肉。
“吃吧!吃完了,上路!”
朱进伟静静的看着碗里那块肉,却没有勇气下口。
朱五站了起来,从他身边走过时,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五~~~”
朱进伟在呼唤时,朱五已经出门而出,屋中就留下他自己。
顷刻之后,郭兴带个几个亲兵,进来。
“老伟,送你上路!”
此时,朱进伟终于把那块肉,让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让俺吃完,做个饱死鬼~~~~”
啪!
还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下。
郭兴白眼瞪他,“赶紧,穿衣服!”
十八 信
(真无语了,上一章感谢人家打赏,我顺嘴说姓金。然后有人回复我,难怪我黑朱元璋。无语了!)
~~
山高水长,江湖路远。
人生就是走不完的路,过不完的沟。
站在空旷的街道,朱五吐出一口白气,任凭湿冷的风打在脸上。
他,笑了。
其实他不必亲自来。
无论是郭兴,还是常遇春,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
但是,他来了,他要给自己,给一些事一个交代。
给一些人,一个好的结局。(等下会有个番外,说一些为什么这么写。)
仁至义尽之后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前方的路很长,很多人未必能和自己一路走下去。
~~~~
清晨的湿冷,在江边尤为明显。
一条小船停靠在岸边,穿上的艄公,蹲坐在船头,吃着热乎的早饭。
“你坐船走吧!”
郭兴带人把朱进伟带到了岸边,看着江面,背身说道。
朱进伟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如同一个寻常百姓。
此刻,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如在梦里。
“五哥,让我走?”
“嗯!”郭兴点点头,“五哥说,江湖之大,难得有缘人,何况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你不仁,但我有义。往后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朱进伟犹自还在发愣。
朱五可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自己叛了他,他居然说放就放了?
“你快走吧!”
郭兴回头,冰冷的眼神中满是讥笑,“你要再不走,俺怕忍不住,杀了你!”
说完,手下推着朱进伟慢慢走到岸边。
“接着!”
郭兴一声喊,扔过一个包裹。
朱进伟单手接过,有些微微发沉。
“里面有金子!”郭兴沉声道,“够你买些田地过日子的了,但是五哥说了,你自己一个人要晓得财不露白。江湖险恶,一个独臂的残废,以后还是小心点好!”
此刻,这个包袱再手里,沉甸甸的。
“开船吧!”郭兴冷冷的吩咐,艄公慢慢驶动小船。
江边风起,拉满船帆。
远去的船,渐渐变成黑点。
郭兴站在那,脑子中回想着,和朱五对话的画面。
“老三,到时候送老伟走,以后他自己怎么活,是他的事了!”
“五哥,他叛了你,叛了定远军,为啥不杀?”
“让他活着,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
“呼~~~烫阿!”
在安庆又忙活了大半天,到了午饭的时候。
朱五跟没事人一样,端了一碗特汤面,吃得稀里哗啦。
郭兴蹲在朱五旁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有话说,有屁放,你郭老三啥时候这么磨叽?”
“哥,那小和尚,咋弄?你别又给放了?”
呼噜~~~
朱五喝了一口烫嘴的面汤,“谁说放?派人去金陵送信,让席老道来看看他这徒儿最后一面,然后砍了!”说着,眉头皱了皱,“砍了之后,连他带来那些人的人头,一块送到庐州!”
郭兴似懂非懂,“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事那谁脱不了关系?”
“我相信不是他指使的,但是我不信他不知情!”
郭兴挠挠脑袋,五哥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啥意思?要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管他知道不知道,借由子发兵过去再说。
但也只能心里说说,嘴上道,“好,一会俺就办。五哥,小和尚也是腌好了送回去?”
朱五想想,“别腌了,大冬天的也烂不了!”
正此时,一个亲兵捧着一个大号的包裹过来。
“总管,庐州朱重八派人快马送来的礼物。”
礼物?
朱五放下饭碗,不过年不过节,重八哥送的哪门子礼。
而且,这玩意看着有些眼熟。
“打开!”
包袱上系着死扣字,布都缠绕在一起打不开。亲兵没有耐性,抽出药力的短刀,三下五除二的割开。
一个方方正正的刷着黑漆的木头盒子,怎么看怎么熟悉。
“等会!”
朱五站起来,准备拆开木盒的亲兵停手退后。
随后,朱五开始围着木盒打量。
好像,是当初自己给郭子兴送过去那个木匣,里面装的是他舅子,张天祐的人头。
“给我刀!”
朱五轻呼一声,亲兵把短刀送到他的手里。
木盒上面有一道缝隙,刀刃插进去,一掀。
人头!
木盒之中,赫然放着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被石灰腌后,人头的皮肤一片灰白之色,人头的眼睛嘴巴都张得极大。似乎在死之前,收到极大的痛苦。
“老子日他娘,啥球意思?”边上郭兴怒吼,“朱重八要干啥?”
朱五则是站着,踢踢木盒,里面的人头晃晃,“这谁呀?”说着,又蹲下去,“哦,有封信!”
打开来,不是朱重八的字迹。
朱重八的字没这么好看,更没这么秀气。
朱五打开信,开门见山的写着。
小五,何必暗箭伤人!
啥?
朱五心中更加疑惑,拿着信走到角落。
“世间刀兵无正义,哪有所谓真兄弟。
重八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或是,重八可有招惹你的地方?早先,你俩还称兄道弟。现在,突然翻脸不认人。小五,你变脸比翻书还快,下手比谁都狠毒,俺爹当初真没看错你!
要是你想要濠州这几万人兵马,真刀真枪的来。败了,俺们给你,俺们服气。
可是你如此的阴险下作,俺真瞧不起你!”
马秀英的字迹,马秀英写的信!
到底怎么了?
朱五靠着墙,眉头皱在了一起。先是人头,后是信。暗箭伤人?阴险下作?实在是想不明白。
马秀英的信中,仿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悲愤。
“小五,俺就在庐州等你。如今重八生死未知,但濠州的五万兵马全在这里。有本事,你自己带兵过来拿!看俺怕不怕你!”
没了?没头没脑的信没了!朱重八生死未知?好像我有关系?
朱五翻动手里的信纸,忽然看到两张不一样的信纸,不一样的字迹,像是某件事的记录。
“赵德彪,朱五工匠坊的人。受朱五的指使,拿着工匠坊的新火器火铳,到庐州狙杀大帅!”
这里的大帅,肯定说的朱重八。
我派人狙杀朱重八?还他娘的新式火铳?
朱五接着往下看。
“赵德彪埋伏在帅府必经之路的二楼,大帅在商铺门前停步。赵击发火铳,弹丸打穿一名亲兵,又打重大帅。”
“此事一共二人,还有一名青衣道人,在逃,据赵德彪所说是朱五在庐州的眼线。”
“放你妈的屁!”
哗啦!!
朱五将手里的信扔在地上,像只愤怒的狮子。
老子要暗杀朱重八,用的着这样?真要暗杀他,老子当初就不收了花云他们,直接让郭子兴的旧人杀了他!
老子为啥要杀朱重八?老子防着他,老子心里记着他,但是老子真没想过杀他,就算以后打起来,老子都没想过要杀了他!
等等!
朱五冷静下来,回头看看地上的人头。
工匠坊?火铳?眼线道人?
“老三,给席应真这个老道士去信,让他给我马上过来,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