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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全文阅读

作者:南城二爷     我大哥叫朱重八txt下载     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 俺来杀你

    元至正十二年初冬。

    和州总管朱五攻占滁州,定远滁州和州三城连城一片,朱五兵猛增至五万余人,成为淮西地区最大的红巾势力。

    与此同时,濠州总管朱重八火并徐州红巾,杀赵均用,彭大等三十余人,得徐州士卒两万。实力大增,对安丰庐州虎视眈眈。

    后世史学家在研究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发现若是当时的朱元璋和朱琨合兵一处,已是当时天下仅次于刘福通的红巾势力。

    二人都已经有了称王的资本和地盘,可是已兄弟相称的二人,不但没有像其他红巾那样抱团,反而在互不侵犯的基础上有些互相防备。

    所以有部分后世史学家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农民起义的局限性。

    这两位华夏历史上出身最低位的人物,哪怕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英明,也不能掩盖他们在农民出身的缺点,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只顾着自己。

    ·······

    “主公何不趁机吞并濠州,灭了朱重八,淮西之地唯主公独尊,主公可称王号···”

    淮河上,和州水军的一条新建的楼船上,胡惟庸慷慨激昂。

    大船在水面上平稳的行驶,三成高的楼船完全按照这个时代,最坚固的战船标准打造。

    高数丈,每层都可以骑马往来,不但是河面的巨无霸,若是攻击河边的城市,楼船开到城墙边上,士卒可以通过短梯,从容的爬上城头。

    这船并不全完是和州的工匠打造,核心部分是脱脱被廖永安炸毁的几艘楼船之一,搁浅在和州的水军码头,在席应真老道的主持下,重新修补,翻建。

    第一次看到这艘楼船时,后世北方人几乎没见过船的朱五被震撼了,除了感叹华夏先人的伟大智慧和创造力,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汇。

    而且,更让他不可思议的事,船弦的两侧,竟然可以架设火炮,每面六门,第一次训练的时候,一轮齐射,江面上的靶子就变成一堆碎片。

    当时定远军下巴掉了一地,朱五也没好到哪里去,威震淮西的和州大总管,居然手舞足蹈,高兴的像个孩子。

    随后,此船为和州总管战船,取名大都号。

    会配置火药,会铸造火炮,现在连改建战船这么高科技的事,席应真都会做。

    这老道道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玩意儿?对了,他还在寻找煤铁矿,和州的工匠坊在他的管理下,也越发的井井有条。

    这老道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要是他肯把他所学的东西,编成书籍,传承下去,这不就是科学吗?

    “主公···”

    看着朱五背着手,望着江面出神,胡惟庸再次大声道。

    “胡司马!”

    定远水军楼船第一次出航,朱五带上了定远军所有的核心人物,见胡惟庸慷慨陈词,李善长出言说道。

    “当日主公在定远,已经定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方略。

    如今定远军看似兵强马壮,淮西再无敌手,可和州无天险,人口太少,不是王者基业。

    况且此时的王号于主公而言,是祸非福。”

    他们的话,其实朱五全都听在耳朵里,胡惟庸还是太年轻了,功利心也太重了。

    称王?真当大元吃干饭的!

    “老李,你说咱们定远军要是多几条这样的战船,大江之上,谁还是咱们的对手!”

    朱五岔开话题笑道。

    李善长顿时苦笑,“主公,就这一条,定远军三城的木料消耗殆尽,银钱就耗费了万余两,这一条船,够主公再养两营的士卒。”

    果然,不论任何时代,海军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俺不是迂腐之人,只是如今定远财力物力来之不易,事有轻重缓急,战船之事,主公还要三思。再说战船虽好,但是最后的决战还在陆地上。”

    又被劝诫了,朱五尴尬的摸摸鼻子。

    此时,楼船边上,一艘水军小船灵活的靠过来,上面有士卒喊道。

    “总管,看着巢湖的船了!”

    巢湖水寨,朱五的脸上挂起一丝冷笑。说归附说了个把月,俞廷玉来信说,李扒头似乎又有了别打想法,想去投奔徐寿辉。

    玩呢?跟老子玩呢?

    所以,大都号第一次出航,朱五就决定会会这个李扒头。你要是不来,我也就当没你这个人,可是你既然说了,就不能跟我两面三刀。

    前世今生,这都是朱五做人的准则。

    远处江面上,巢湖的小船上,李扒头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如同怪兽一样的大都号。

    “娘啊,咋这么大?”

    巢湖水匪中有人发出如此感叹,李扒头看向身边的俞廷玉,“你不是说那朱五没船吗?这他娘的哪来的?”

    俞廷玉佯装恼怒,“寨主,人家朱五占着三个大城,有钱人钱,想要战船还不简单,让工匠打造就是了!”

    李扒头气急,“走,掉头回去,姥姥的,俺就不信这大家伙能开到湖里去。”

    “寨主,不能走!”俞廷玉拉住李扒头,“说好了和朱五在这相会,咱现在回去不是把他得罪很了吗?以后就成仇了!”

    副寨主双刀赵也说道,“就是,传出去,咱们巢湖水寨还要不要名声?”

    “你俩是不是傻!”李扒头急道,“现在不走,等靠近了,朱五起来杀心,咱们想走也走不了!”

    这话说的在理,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啥时候也不能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

    俞廷玉皱眉沉思,忽然说道,“让他上咱们船不就行了吗?”

    双刀赵眼睛一亮,“这倒是好主意,这是朱五肯吗?”

    俞廷玉嘿嘿一笑,“你俩的船他未必上,俺的船应该没问题,上回他就有招揽俺的意思,朱五这人爱虚名,要是连俺的船都不敢上,还有啥脸?”

    李扒头还在犹豫,双刀赵确实爽快,一拍大腿,“对,俞兄弟的船也是咱们水寨最快的船,跑起来他狗日的也追不上!”

    上他们的船?

    朱五这边得了消息,不动声色的笑笑。

    李善长和胡惟庸确实急得不的了,连连说不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公身系定远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怎能涉险!”

    “巢湖水匪乃是无德匪类,主公何必亲至。”

    朱五笑笑,“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说完,在众人劝解声中,下了楼船,带了几个亲兵登上小船。随后,站在船头,背着手和楼船上的众人,微笑致意。

    谁知,船一开动,朱五感觉脚底下踩了棉花一样,脑袋里晕乎乎的,再也站立不稳,一个屁墩坐在船头。

    “总管小心。”

    “五哥!”

    在旁人的搀扶下,朱五抓着船弦座好,小船晃晃悠悠,朱五只觉得好像有点抽烟抽多了,肚子里有东西往上反。

    再看看,和他寸步不离对蓝玉,也是脸色撒白,小心翼翼。

    “蓝玉,你水性咋样?”

    蓝玉小心的扭头,苦笑,“五哥,俺不会水!”

    朱五气不打一出来,“你淮河边上长大的后生,不会水?”

    “五哥,您也是淮河边上的人,您不也不会吗?”

    小船晃晃悠悠,慢慢靠了过去,河面上巢湖水寨几艘船,连成一片,一声轻响,终于和巢湖水寨的船挨上了。

    远处,大都号还在慢慢前行,船上的的水手奔走忙碌,似乎想让这个大家伙,停下来。

    “哎呀,这话说的,还让您朱总管亲来。”

    船刚停好,一个精瘦的汉子就跳过来,假模假式的搀扶朱五。

    看他这幅獐头鼠目的样子,应该就是巢湖水寨的寨主,李扒头。

    俞家父子站在船头,旁边还又个手长脚长背着双刀的汉子,古铜色的肌肤,戒备的眼神,应该就是巢湖的二当家,双刀赵,赵普胜。

    “见李寨主一面也真不容易。”

    朱五压住翻涌的肚皮,上了巢湖的船。这船比普通船大些,船身修长,能容纳二十多个水手。

    “这位就是双刀赵,赵寨主吧!”上了船朱五没坐,反而直接直接的拉住赵普胜笑道,“传言赵老哥是淮河上有名的信义无双,两口双刀纵横水上无敌手,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

    说这又赞叹道,“若天下都是赵老哥这样的好汉,何愁蒙元不灭!”

    双刀赵被朱五夸得脸色发烫,他不善言辞,憨笑道,“不敢当总管,如此夸奖!”

    “朱总管且座,穿上略备酒菜,咱们边喝边说!”

    俞廷玉让人上了酒肉,几个人在桌边坐下。

    李扒头举杯笑道,“朱总管名震淮西,今日俺们这些粗人,能和总管在一桌上喝酒,也算三生有幸!”

    还真如传闻一样,这李扒头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朱五也端起杯,“要是入了我定远军,大伙天天在一块喝酒。”说完,酒味涌进了鼻子中,肚子里又闹腾起来。

    “俺倒是有心,可是巢湖的弟兄们野惯了······”

    朱五放下酒杯,“李寨主,明人不说暗话,咱都是厮杀汉,直接点,啥条件?”

    李扒头没想到,朱五居然这么直接了当。

    “这个·······”

    “银三千两,金子二十斤,巢湖水寨的统领,每人都是如此。”朱五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大丈夫横向天下,无非是酒色财气,快意恩仇,想要啥你只管说,只要我朱五有的,绝不吝啬。你们和庐州的仇,咱们一开报!”

    穿上巢湖水寨的汉子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好大的手笔。这些汉子造反,可不是为了啥匡扶天下,而是为了自家的富贵,朱五这一手,正对了他们的脾气。

    “朱总管痛快!”李扒头笑道,“俺也不藏着掖着,金银之外,寨子里却粮,还望总管····”

    “粮是小事,只要到了和州,弟兄们管饱。”朱五笑道,“只要我朱五有一口吃的,就不让弟兄们饿着。”

    李扒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莫非总管的意思,让巢湖的兄弟去和州?巢湖的寨子,是弟兄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莫非你的意思是,拿我朱五的钱,吃我朱五的粮,还想带着水寨里,不听我的使唤?”

    朱五冷笑,“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李寨主看我朱五像傻子?”

    这话说的太直接,太硬,李扒头当场就拉下脸来。

    “朱总管是不是意会错了,俺说的是归附,可不是投效。”李扒头也冷笑,“不是俺吹大气,这淮河水面上,还没谁能大狗俺的。嘿嘿,朱总管,水上的事可比陆上的难啊!”

    朱五看都不看他,反而对双刀赵笑道,“老哥,你知道为啥我朱五这么看重水,看重你们这一万多人吗?”

    赵普胜听得入神,没想到朱五会问他,顿时愣住了。

    就见朱五指着江对岸,大声道,“金陵,我想要金陵,想要对岸的鱼米之乡。

    赵老哥,咱们都是造反的厮杀汉子,要是没有一处稳定的地盘,还是得靠抢劫活着。没地盘,就得让官军追着屁股跑,丧家之犬一样。

    你这样的汉子,愿意一辈子上不了台面,被人叫匪,戳脊梁骨吗!”

    说着,又看向船上其他人,“武艺,胆略,你们这些汉子哪样差了!可是窝在水寨里,连饭都吃不上。那些不如你们的如今都攻城略地,在城里大称分金,大碗吃肉,逍遥快活。”

    “这···”

    赵普胜没想到朱五说出这番话。是啊,大好大汉子,谁愿意窝在寨里。如此乱世,岂不是埋没了一身本领。

    不只是他,船上的巢湖好汉也颇为意动。

    李扒头目光冰冷,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朱总管,俺敬你是条汉子,喝了这杯酒,咱们好聚好散,来日方长!”

    朱五端起酒杯,却不是冲他,依旧对赵普胜说道,“赵老哥,你想想,是不是朱五说的这个道理?”

    说完,把酒杯放在嘴边,舌头刚刚碰触。

    “哇啊!”

    胃里突然翻涌,再也控制不住,趴到船边,一口吐了出来。

    晕船!

    “五哥!”

    蓝雨赶紧敲打朱五的后背,闻到呕吐物的腥味,也再也控制不,一同吐了起来。

    “原来朱总管是个旱鸭子!”李扒头轻视的笑笑,“俺们这些人敬重的是水上的汉子,朱总管连船都晕,怎么让俺们服气。”

    说着,一摆手,“来呀,送朱总管回去····”

    “等等。”朱五擦擦嘴,吐了一口唾沫,“没得谈了呗?”

    “啥?”李扒头不解,没听懂。

    “最近杀人都点多,还想着留你一命!”

    噌!

    李扒头站起来,大笑道,“朱总管莫不是说胡话,杀我?这是俺巢湖的船,谁能杀俺!”

    “俺来杀你!”

    突然之间一声暴喝,站在李扒头身后,俞廷玉之子,俞通海再眨眼之间,手起刀落。

    扑通!

    李扒头好大的头颅冲天而起,爆出一股血雾。

    “你·····”

    双刀赵豁然而起,抽出双刀,不可思议的看着俞家父子。

    此时,旁边的船上纷纷传来买惨叫的声音,李扒头随身的兄弟,被俞家父子的人砍杀殆尽。

    巢湖又艘船见事不对,调转船头就想跑。

    可是天地之间,突然一阵炸雷之声,巨大的大都号发出轰鸣。

    淮河水浪潮一样翻涌,早就悄悄瞄准都火炮,一轮齐射,还没来得及拉帆都船,就变成了碎片。

    双刀赵冷愣在原地,额上冷汗连连,吃了一辈子水上饭,这样的场景闻所未闻。

    此时,旁边的船上依然有爆炸声传来,时不时有巢湖的兄弟,惨叫着落水。

    “俞廷玉,你····吃里爬外!”双刀赵眼睛充血,大声骂道,“朱五,暗中伤人,你也不是英雄!”

    “我本来就不是英雄!”朱五淡淡笑道,“俞老哥,我的掌心雷好用吗?”

    俞廷玉不自然的笑笑,“何止好用!简直杀人如杀鸡。”

    朱五这时,抬头看向双刀赵,轻声道,“老哥,跟我干吧!我真心敬重你是条汉子,真心想让你帮我,不然这是手你也和他一样了!”

    说着,指下李扒头的人头,“你这样的汉子跟着他,早晚死路一条,被他害死。

    跟着他只能当匪,跟着我,咱们兄弟联手,做他一番事业,大丈夫必定青史留名!

    赵老哥,降吧!入我定远,我必带你如兄弟,大家同生共死,用不背弃!”

    双刀赵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

    当,刀落在地上。

    “俺愿意追随总管!”说着,看向俞廷玉,“兄弟,你若还念着点香火之情,别杀人了!”

    俞廷玉没有看他,看向朱五,“李扒头的心腹,全凭总管做主!”

    “卖老赵个人情!”朱五站起身,“现在,老俞你水寨收拢水军,回和州。我给你五百定远军带着,一首金银一手刀,能不能做到?”

    “俺定不辱命!”

    “好!”朱五大笑,“我就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又是一笑,“来,老赵,去看看我定远水军的大都号。以后这样的船,我让你独领一艘,纵横淮河!”

    当天,俞廷玉率巢湖水寨,千条船,万余水军投奔朱五。

    和州水军和巢湖水匪混编,廖永安为统领,俞廷玉为副。俞家儿子,双刀赵为水军骨干。

    和州对岸,金陵城大惊。

    ·····

    今天晚了,五千字大章,周五上架,上架之前都是日更五千,上架爆发。

九 赠刀

    和州。

    朱九拎着一只大公鸡,慢慢走向城门,如今他已经因功升任定远军的百人长,他这样结婚的军官,若是没有战事,每月有四天的探亲假。

    他的家就安在总管起名的荣军庄子上,妻子带着丈人一家,伺候二十多亩地,一家人的辛劳,让那个家越来越像家。

    一想到家,他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妻子利索能干,家里家外干干净净,还烧得一手好茶饭。

    丈人丈母娘也当他亲儿子似的,这个从小没爹娘的孩子,遗恨伤痕之后,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

    还是得谢谢总管!

    丈人念过私塾,知书达理,高速他人得报恩,乱世中人都不是人了,当兵都也不过是别人都炮灰。

    哪有总管这样,给钱给地给老婆,还不收粮的!

    想到总管,朱九掂量了下手里的公鸡,自己家养的还小,这是丈人用自己带回去的盐,跟被人换的。

    丈人说,给总管带去,礼轻情意重!

    啥意思朱九也不懂,反正丈人读过书,他说啥都对。

    刚走到城门口,守门的定远军军官就笑着和他打招呼,俩人一块在濠州投的军,老兄弟了。

    “回来了,九!你小子回家几天,胖了!”

    朱九得意的笑笑,“媳妇和丈母娘天天换着样做,能不胖吗?”

    守城门军官脸色变变,这不是饱满子笑话饿汉子吗?

    于是,坏笑道,“九,你媳妇…………不……出…血了?”

    “扯恁娘的臊!”朱九脸上挂不住,那天闹出个天大的笑话,现在他还记得大营里,成千的兄弟笑得满地打滚。

    “诶!”军官又问道,“九,你媳妇肚子有动静没有?”

    朱九挠挠头,皱眉道,“没有!俺也纳闷,咋就没有呢!”

    啪!

    正说着,脑袋后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个巴掌。

    回头,刚要骂马上蔫了,常遇春统领瞪着牛眼,一副很不的踢死他的架势。

    “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撑了,小九刚成亲一个来月,哪来的动静?”常遇春骂道。

    骂着,看看朱九,变成一副笑脸,“九啊,不着急,下回探亲!”

    朱九脸上一红。

    轰!

    城门口,又笑倒一大片。

    朱九不明所以,也跟着傻乐。

    随后,朱九进城,没急着回营,先去了总管大营。

    到了营门口,发现俩面坐着许多生面孔,各个都是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吃兵饭的老手。

    正纳闷警惕的时候,蓝玉从里面出来。

    “朱九!有事儿?”

    新婚之夜朱九成了定远军的名人,蓝玉一只跟在朱五身边,所以也认识他。

    “蓝千户!”

    蓝玉是朱五的亲卫千户,朱九只是个百人队长,恭敬的说道,“俺想见总管!”

    “啥事?”蓝玉笑道,“五哥,见客呢!”

    朱九笑道,“也没啥事,丈人给俺只鸡,让俺给总管送来,尝尝鲜!要是总管忙,俺就先回去,过会再来!”

    蓝玉想想,笑道,“你还是进来等吧,五哥要是知道不让你进门,回头就得踹俺!”

    说完,让卫兵打开大门,朱九拎着鸡进来。

    “那些人哪的?”朱九瞅瞅那些汉子,笑声问道。

    “刘福通的人,给五哥送礼的!”

    一大早,朱五刚起来就收到一个想不到的消息,刘福通的特使关先生,已经在城外了。

    虽说当初郭子兴是响应刘福通起兵,但是现在朱五跟他刘大帅,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们,送的哪门子礼呢!

    而且送的还不轻,金银珍宝满满几口箱子。

    关先生还是老样子,一副文人书生的打扮,说起话来斯斯文文,挑不出什么毛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濠州一别不过大半年的光景,朱总管已经是淮西霸主,和州总管了!”

    关先生笑道,“和州脱脱一战,更是扬名四海,大涨咱们汉家男儿的微风,刘大帅听了,直呼少年英雄!”

    “运气,命大而已!”朱五笑道,“倒是刘大帅在中原屡败朝廷大军,才是真英雄。”

    这不是假话,目前这个天下能称得上英雄的,只有刘福通一人。

    独抗蒙元大军,打得官军闻风丧胆。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说出此话的人不是英雄,谁能算得上英雄。

    关先生笑道,“在我等看来,只要是敢于反抗蒙元,提刀上阵的,就都是英雄。我汉家男儿千千万,如果都有朱总管这样的气魄,何愁天下不定!”

    调子有点高啊,说话听音儿朱五感觉关先生的来意,恐怕没有送礼这么简单。

    于是,朱五直接问道,“先生此次来和州,有事吧?”

    关先生笑笑,随后看着朱五,“天下红巾是一家,刘大帅让在下问问朱总管,愿不愿意结个善缘!”

    “怎么个结法?”朱五笑问。

    “北方红巾以刘大帅为首,要是严格说来,朱总管与我等一脉相承,只是······”

    说到这关先生停顿一下,朱五稍一思索,就知道他言外之意,自己和郭子兴决裂。

    看朱五脸色并未恼怒,关先生又道,“刘大帅奉的是大宋皇室后裔为主,早晚是要拥立皇宋后人重建大宋。朱总管淮西豪杰,若是肯和大帅联手,恢复大宋指日可待。”

    此时的朱五已经不是刚来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的朱五了。耳目渲染之下,天下大事不说了然于胸,也是八九不离十。

    刘福通以明教起家,但是在明教信徒中,威望最高的却是已经被官府杀害的教主,韩山童。

    此人自称宋徽宗的八世孙,大宋嫡系后裔。天下苦蒙元暴政久矣,这个说法很有市场,深得人心。

    可是现在,刘福通大概正在苦苦抵抗察罕帖木儿的大军,建国的事,猴年马月。

    联手?

    谁愿意给自己头上找个爹!

    但是,这联手也不一定并肩作战,天下这些军头其实互不统属,联手不过是一个名头,起码是友非敌。

    刘福通那边在释放善意,自己和郭子兴决裂,淮西正好在他的后背,要是没有个联手的名头大意,自己随时可以攻其后背,不用遭受天下英雄的指责。

    朱五沉思不语,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我·····”

    “姐夫好拳!”

    就在朱五刚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喝彩之声,似乎有人在打斗一般。

    “蓝玉?”朱五听出是谁的声音,顿时大怒,是不是自己平时太惯着他们了,有客人在这,他们居然在外面喧哗。

    当下,黑着脸走出去,刚走出门,喝彩声豁然加大,好似有许多人围观一样。

    身后关先生也跟了出来,朱五脸色黑,快走几步,只见院子里常遇春正和一个身材高大修长,面容俊朗,不似武人,倒像是书生的年轻男子斗在一起。

    这男子招数大开大合,沉着稳健,常遇春是勇猛精进,有敌无我。

    双方棋逢对手,拳脚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周围的士卒看得欢呼连连,连朱五过来了都不知道。

    朱五暗自称奇,常遇春是定远第一猛将,无论是兵器还是拳脚,军中没有对手,甚至他发性子的时候,在他手下走几个回合的人都少。

    可此时,对面的年轻人,面对常遇春搏命的打法,不但不落下风,反而时不时的反击,让常遇春有些狼狈。

    “住手!”

    朱五好没怒,关先生先怒了。

    朝场中喊道,“友德,休得无礼!”

    那年轻人听到关先生的怒喝,连忙跳出战圈,垂手不语。

    常遇春看到朱五,也赶紧收了狠样,脸上有些惶恐。

    朱五瞪了一眼吐舌头的蓝玉,“怎么回事?蓝玉,你说!”

    “五哥,是这么回事·····”

    原来,无非就是眼神惹的祸。常遇春到朱五这禀报军情,进了院子发现许多生面孔。

    问清了是谁之后,他的眼神就带上几分挑衅。对方也不是好脾气的,两边眼神就对立起来。

    随后,大概就是你瞅啥!

    那边,我瞅你咋地?

    这边,你再瞅一个试试?

    那边,试试就试试!

    于是,打起来了。

    “胡闹!”

    关先生再次抢在朱五前面,训斥道,“总管府也死你撒野的地方,快,向朱总管赔礼。”

    年轻人也不争辩,毕恭毕敬的说道,“小人一时糊涂,冲撞了朱总管,罪该万死!”

    这幅彬彬有礼的模样,更让朱五高看几分。

    他如今是和州总管,手下的老兄弟们要么怕他怕的要死,耗子见猫一样。

    要么就是五哥长五哥短,厚着脸皮装糊涂。哪有这么知礼,看着这么顺眼的。

    再说,常遇春那狗脾气他还不知道?这场架,肯定是自常遇春先动的手。

    于是,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回道,“回朱总管,小人傅友德!”

    呵~

    朱五笑了,可怜的历史知识中又一个熟人,真熟,傅友德他听过。

    这时候一部分长的帅的书友,就会问了,你连汤和都不知道,怎么会认识傅友德。

    穿越的那场车祸的前几天,朱五下班睡觉前,用手机刷小视屏。

    著名非正式知识分子,矮的进老屎,坐在一张美利坚式的大沙发上,手拿一把折扇,摇头尾巴晃,罪里唾沫星子横飞,滔滔不绝。

    “历史上的今天,傅友德被朱元璋活活的逼死在酒宴上。

    朱元璋啊,杀人无数,残暴至极。一个臭屌事,一个不识字的臭屌事,一个全家都饿死的那么一个和尚。

    不识字的臭屌事当了皇帝痛恨知识分子,一个冤狱就杀一两万知识分子,不给知识分子放假,不给工资。

    你杀知识分子也就算了,你的兄弟们啊,跟着你打天下的兄弟们啊,你着一个全家饿死的和尚,这么多人跟着你,捧着你,你居然把弟兄们都杀了······

    最后,一代名将傅友德,被朱元璋逼着把自己儿子杀了,提着头站在朱元璋面前,自刎而死!”

    〈有一说一,明太祖晚年是杀人太多,杀功臣实在没得洗,但是就事论事,一个驱逐蒙元,一扫两宋以来三百多年软弱的雄主,对官员及其残酷,对百姓极其关爱的皇帝,怎么就成了臭屌事?他是独夫,所有的皇帝都是独夫,但是这些皇帝中仅有的几个,不是民贼的皇帝,这是臭屌事?就因为你们读书人不喜欢他,他就成了吊丝?治隆唐宋,康熙题词,清代前几位皇帝都对明太祖赞不绝口,到你这就成了屌丝?滑天下之大稽!明太祖对官员不好,对所谓知识分子不好,但是他所改革的科举制度,创立的学校制度,让天下的无数读书人,当了半个世纪的人上人。〉

    朱五不但听说过,还记住了,因为这人的死的太惨了。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傅友德,直到看得人家发慌,笑着问,“傅友德,宿州相城人?”

    傅友德面露诧异,不解道,“朱总管如何知道?”

    也就知道这点儿了,朱五又是一阵大笑,再看看常遇春,脑子中有了一个主意。

    顺手解下腰间的佩刀,此刀是席应真,专门让工匠打造的刀百炼钢刀,寒气逼人。

    “你来接着打。”朱五笑道,“我用这把刀做彩头,赢的人拿走!”

    常遇春眼睛一亮,顿时摩拳擦掌。

    而傅友德则是依旧恭敬,“小人已是错了一次,岂可一错再错。”

    “军中兄弟,切磋武艺这有什么错?”朱五正色道,“另外,你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小人,你不是小人,你就是你,傅友德。”

    傅友德抬头,不知为何,朱五这话,让他的心里暖呼呼的。

    “蓝玉,给我搬个凳子!”

    ······

    一番看似激烈的打斗之后,傅友德被常遇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这俩人的身手比朱五高明多了,但是他知道,傅友德没出全力。

    因为在比试前,朱五的余光瞄到,傅友德的眼神往关先生那边飘了飘。

    “朱总管,小~~俺输了!”

    不等朱五说话,常遇春撸着袖子,骂骂咧咧。

    “你着兄弟真不痛快,亏你一身武艺,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你分明就是没用全力。是爷们的,再来,别让俺看不起你!”

    “罢了,罢了!”关先生笑道,“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

    朱五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可是越看傅友德越喜欢,哪哥军头不喜欢好汉呢?

    于是,单手托着腰刀,走到傅友德面前,“这刀,你的了!”

    “总管,使不得~~~”

    “有什事使不得?这刀配不上你?”

    朱五开了玩笑,随后正色道,“自古宝刀送英雄,这刀不啥宝刀,但是跟着我没少喝官军的血,我定远军与脱脱一战,我用它杀出一条血路!”

    瞎话张口就来,当时那把刀早就回炉了,这把是新的。

    但是傅友德不知道,年轻的面孔上泛起一阵潮红,似乎心潮澎湃,感动得无以复加。

    “拿着!”朱五把刀塞到他的手里,转头对关先生说道,“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关先生似乎猜到了什么,笑而不语。

    朱五看着傅友德继续数道,“让这位兄弟跟着我吧,绝不会亏待他。”

    关先生看出了朱五的爱才之心,傅友德在他们那也是青年才俊,不然也不会选他随从。

    可是,面上故作为难道,“小傅是大帅的爱将,恐怕~~~”

    “我跟你换,你给我一个傅友德,我给你五千士卒。”朱五说话,霸气十足。

    傅友德激动的抬头,双眼中隐含着泪水。什么青年才俊,他在那边不过是个武艺好的普通士卒,得不到重用。

    而关先生似乎也呆了一下,五千士卒,这可是大手笔,朱五竟然为了一个人,宁愿放弃这么多人。

    常遇春也想不通,这小子身手是不错,可也没道要用五千人换的地步?

    只有朱五心中暗乐,关先生你快带你答应,正好烫手山芋可以甩给你。

    定远军如今兵力暴增,突破五万大关,这还是淘汰了官军和横山涧的老弱之后的数字。

    那些老弱正好是五千人,当惯了兵,就不想种地干活,养着费粮食,干脆接着机会甩出去。

    谁知关先生不买账,笑道,“既然朱总管看上他,就是他的造化,留下遍是了。五千士卒,总管休要再提!”

    “关先生,我是真心的,不开玩笑!”

    “关某算得清账,你朱总管的人情,胜过那五千士卒!”

    不上当,没办法!

    朱五笑笑,看向呆住的傅友德,“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定远军的人了!”

    傅友德已经懵了,没想到他一个普通士卒,竟然能得到名震天下朱总管的赏识。

    士为知己者死!

    知遇之恩。

    “俺,傅友德,愿为总管效犬马之劳!”

    他的声音,哽咽了。

十 送别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直至白首,依然是籍籍无名,最后郁郁而终。

    所以,才有士为知己者死。

    朱总管亲兵房内,傅友德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的亲兵都是定远军的老兵,随朱五从濠州起家,一路厮杀至今,各个都是一身伤痕。

    亲兵,主帅臂膀也。

    傅友德目不斜视,在周围好奇的目光下,把脊背扒得溜直。

    “俺一定要好好干,绝不辜负总管厚爱!”

    正在暗下决心,外面一个四旬的汉子,背着手笑眯眯的进来。

    屋里朱五的亲兵见了,都起身问好,“李头!”

    被叫李头的汉子,笑呵呵的走到傅友德面前。

    “你就是傅友德?俺叫李赛,总管的亲兵副统领!”

    傅友德对李赛略有耳闻,关先生来和州时,路上听他说过,原来濠州的守城军老卒,精于弓马。

    当下赶紧毕恭毕敬地说道,“李统领!”

    “副的!”李赛笑着纠正,“真正的统领是郭兴兄弟,不过他身上伤还没好利索,这些日子不怎么来!”

    傅友德的眼神中,马上漏出仰慕之情。朱五如今名震淮西,在红巾军中颇有威名,连带着他的结义兄弟们,也成了红巾军中,年轻人的羡慕对象。

    郭家兄弟和朱总管,微寒时相依为伴,后起兵濠州,攻定远,下和州为内应,身重数十创,犹自不退。

    此时,蓝玉捧着一套精挑细的铠甲,从外面进来。

    “傅家哥哥,试下这套!”蓝玉把铠甲放下笑道,“试好了甲,跟俺去马房挑马。”

    “这~”傅友德小心的抚摸着,做工精良的铠甲,这样的甲,只在刘福通大帅的亲兵身上见过。

    蓝玉傲然笑笑,“这是咱们定远军从脱脱那抢的!”

    闻言,傅友德不禁心头一热,恨不早投了朱总管,错过了名扬天下的大战。

    ~~~~

    杀!杀!杀!

    江面上杀声震天,定远水军在攻防演习。

    俞廷玉率巢湖水军来投之后,朱五依然是老办法,和定远的水军混编,顺手掺沙子,再多用金银收买骨干,扶持亲信。

    这样的好处是他这个总管,可以更有力的掌控军队,但另一面,军官和士卒需要时间整合。

    但是朱五自然有后手,演习!

    闲着也是闲着,练起来总比闲着干吃粮食好,而且水军也不是给把刀子就能拉出去的。

    江面上千帆林立,快船为先锋,战船居中,楼船在后,行进中旗语翻飞不停的变换阵型。

    朱五不懂水战,但是见水军战船进退有序,丝毫不乱,不由得心中大乐。

    “给弟兄们加餐!”

    他说的轻巧,李善长却是黑了脸,定远军已经突破五万之数,这还是裁撤了许多老弱之后。

    每天需要的粮草都是个天文数字,自家这位主公,还是个爱兵如子的人,除了一天两顿饱饭,还时不时的给酒给肉加餐。

    这么一来,他这个总管是深得士卒人心,可是愁坏了李善长这位大管家。

    幸好定远军占地三城有些家底,李善长又长袖善舞,和周边的乡绅地主打得交道,软硬兼施,使得他们乖乖纳粮,不至于坐吃山空。

    刚想出言说几句,可是见到朱五身边还有关先生在,只能点头称是。

    关先生被朱五拉着一同观看定远水军的演习,他是北人,善于骑射,但定远水军号令森严,士卒精锐,一看就是敢战之军。

    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再看看身边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当初,还是小瞧了他!”

    原来以为朱五只是将才,谁想到居然是个帅才,弱冠之年手下数万精锐死士,水陆两军,纵横淮西。

    跟他一比,天下的英雄们未免有些黯然失色。

    想到这,心里突然又想到一个人。当初郭子兴帐篷,大朱小朱,一子一将,何等得意!

    只是自己作死,让义子反目,不但成了天下的笑柄,还葬送了濠州的精锐。

    “总管欲南下?”

    关先生是心有韬略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朱五养一只水军的用意。

    朱五一笑,这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说道,“先生好眼力,我正有此意。”

    关先生试探着问道,“可是觉得和州太小,养不起这么多兵马?”

    “只是其一!”朱五对关先生印象不错,于是坦言道,“主要是和州无险可守,又无纵深,若是官军再来,只能硬抗。丢了城池,定远军还往哪里去?朱五虽是反贼,却不想当祸害天下的流寇,受千夫所指!”

    此子,竟然如此深谋远虑!

    长江天险,战略纵深。

    天下英雄还在想着,怎么守住自己的一幕三地,他已经想着雄踞南方了。

    拿下金陵,富庶的苏浙之地唾手可得。只需要休养生息几年,可得数十万甲士,届时这天下,谁还能治得住他!

    这天下已经乱了,蒙元气数已尽,胡人安有百年国运。

    天下处处烽火,一旦朝廷不能南北相顾,他朱五就是龙归大海,就算是他不能北上中原,这也是偏安南方的基业。

    关先生抚掌赞叹,“朱总管深谋远虑,关某佩服!”说着,又是一笑,“朱总管无需担忧官军,你可知为何脱脱兵败之后,没有再来?”

    朱五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换做他是脱脱,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怎么就没消息了呢。

    就听关先生笑道,“后院起火了!蒙元入主中原,不知礼法。天子贵戚彼此猜忌,相互残杀,百官暗斗,近百年来几乎都在彼此算计。

    趁脱脱带兵南下,大都有人上本进谗,昏君无道,脱脱此刻忙着灭火,无暇南下!”

    朱五乐了,大元朝从立国那天就没消停过,皇帝权臣互杀得不亦乐乎,ZZ黑暗得一塌糊。

    “这倒是帮了咱们忙,狗咬狗一嘴毛!”

    “这歌比喻倒也恰当!”关先生也笑了起来。

    到了饭点,餐饭就在水军营列解决,这又让关先生大吃一惊。

    官军也好,义军也罢,都是各级军官领了粮食,自己开伙做饭,食堂是干嘛的?

    诺大的水军校场,露天摆着整齐的长凳长桌,面儿上干干净净的。

    校场的一角,数十个伙头军架着铁锅,添汤加菜,蒸好的馍摞成小山那么高,空气中漂着食物的香味。

    “给士卒吃这么好?”

    关先生觉得眼睛不够看了,粮食就是命,哪哥军头敢让士卒放开了吃。不打仗喝稀的,战前吃干的,胜了赏点酒肉,士卒都感恩戴德了。

    可是定远军这,又是稀又是干,还有咸菜。乖乖,地主老财家也没这个吃法,他和州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看出了关先生的诧异,朱五笑道,“看着多,其实都是定量的,我也不敢让这些大肚汉放开吃,一人一天半斤粮,勉强饿不着!”

    这是实话,半斤八两,蒸成杂面馍也没几个,当兵的饭量大,几口就没了,再喝点菜汤打底儿。不过这伙食,可是比普通百姓强太多。

    朱五说的轻巧,关先生却脸色古怪,八两啊!官军都没有这个吃法。

    “你这粮食哪来的?”

    “定远,滁州投降,和州是里应外合,所以官府的粮库都是顺接手!”朱五笑道,“朝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宁可让粮食烂在库房里,也不拿出来赈济灾民!”

    关先生脸色好看一点,北方红巾占领城池最头疼的事,就是粮库,遇到冥顽不灵的地方官,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他们。

    可是,随后他又问道,“鱼汤?”

    朱五笑道,“靠水吃水啊,守着淮河,水军兄弟们轮番出去打鱼。总能混个荤腥!”

    这时演习结束的士卒回营了,拿着吃饭的家伙,在食堂门口排成了长队,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

    关先生又陷入沉思,当兵的吃饭就跟打仗似的,抢!哪里这么老实,这么规矩。

    强兵!强兵!

    可是朱五却有点黑脸了,排队不许交头接耳,队伍里还有说有笑,食堂跟进了苍蝇一样,嗡嗡的。

    他当兵两年别的没学到,但是规矩学了个十足。他当兵那时候,班长不说开饭,就是饭菜放在鼻子底下都不能动。

    排队的时候,鸦雀无声,谁敢说笑,饭也就不用吃了。

    食堂里有朱五的亲兵执勤,他们本就是定远的精锐,这些兵都是他们训练出来的。

    看朱五脸色不好,上去就是叮咣一顿踹。

    这时候大伙看到,朱总管在食堂里头黑着脸看他们,赶紧闭上嘴。

    朱五摇摇头,编入的巢湖水军,还是缺练,换成自己的亲兵,一个比一个直溜。

    可是刚消停了没半分钟,又乱哄哄的。

    李赛带人抬着几口大锅进来,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竟然是萝卜杂菜炖肉。

    “水军弟兄们,今儿演习弄得好,总管高兴,加菜加肉!”

    李赛笑着说道,“大伙记住了啊,都是朱总管的恩典,跟着咱们总管,享福去吧!”

    “朱总管万寿无疆!”

    “吃总管的饭,给总管效命!”

    士卒们冲着朱五的方向纷纷叫嚷。本来朱五板着脸,没忍住,背过头笑了。

    两个杂粮馍馍,一碗汤,几块咸菜。亲兵打来,朱五和关先生一人一份。

    “粗茶淡饭,先生随便吃点吧!”

    关先生倒是不嫌弃,咬了一口馍,笑道,“朱总管每天和士卒一起吃饭?”

    “他们吃啥我吃啥!”朱五把馍掰碎了泡在汤里,“我这不搞特殊化,下面兄弟要是想吃好的,自己拿钱去外面吃。”

    “与士卒共甘共苦!”关先生赞道。

    “也不完全是,以前连长说过,打仗时候军官和士兵吃一样的东西,当官的饿了,当兵的肯定也饿了。”

    关先生不解,“连长?”

    说顺嘴了,朱五笑道,“我一个长辈,死球了!”

    ~~~~

    在朱五这呆了一天,关先生走马观花看了一通后,连夜出发,下一站是去见另一个朱总管,濠州朱元璋。

    朱五送到了和州城外,抱拳道,“关先生,朱五就送到这里了,一路顺丰!”

    “朱总管!”关先生笑道,“留步!”

    朱五接受了刘福通的善意,表面上和北方红巾结盟,统一战线。

    上马时,关先生又笑道,“待总管取了金陵,俺再来祝贺!”

    “等你们打败了察罕,我也必有大礼相祝!”

    关先生大笑,“朱总管太小瞧人了,察罕不足为惧!”说这,眼中精光四射,“等朝廷在烂一点,俺们必定挥兵北伐。”

    朱五揶揄道,“北方是蒙元的天下,蒙古铁骑天下无双,不好打啊!”

    “哈哈哈哈!”

    关先生一阵大笑,“打的就是他天下无双,敌后横行八百里方显男儿本色。你志在南方,我等意在北方,汉家故土。”

    说着,拍拍胯下战马,“俺和刘大帅商量好了,顶住官军的反扑,俺亲带万余北地汉儿骑兵,出太行绕路塞外,直攻蒙古皇帝的上都。自古以来都是他们南下,现在俺们这些汉人,也要让他尝尝被打草谷的滋味。”

    说完,打马就走,边走边唱,“马踏匈奴何惧远,披荆斩棘功勋建,重关破阵通西域,斩将杀卒向北边~~~”

    朱五看着他的背影,回头问到,“关先生唱的啥?”

    跟在朱五身后的李善长,带着些憧憬,“他唱的是诗,赞霍骠骑,霍去病!”

    霍去病!

    朱五望着远去的烟尘,古今往来五千年,汉家千古豪杰,代代相传霍去病。

    “呵!”

    朱五忽然轻笑起来,大声说道,“回城,召集众将,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们打金陵!”

    说着,手臂挥舞,“打下金陵好过年!”

    ~~

    元末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刘福通的北方红巾三路北伐,西路走汉中,东路毛贵出山东。

    关先生绕路塞外,攻下元上都,辽阳,烧了大元皇帝的塞外宫殿,驻兵辽东,威慑高丽。

    上架倒计时还有两天!

十一 风起

    凌晨醒了刷手机看书评,又一个书友的评论很中肯,想要置顶加精,没想到手一滑给删除了!

    哎呀妈呀,俺木扫瑞!

    ~~~~

    濠州,总管大营,朱重八紧绷着脸,看着窗外在训练的士兵。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只蝴蝶的翅膀,有多大的力量?

    一个人的命运,是否有轨迹?

    还是说,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否会改变他人,或者被他人改变。

    如果没有小五的出现,至正十二年的他,刚刚成为郭子兴的亲兵,成为郭子兴的女婿,才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

    而现在,蝴蝶翅膀煽动了命运的规矩,他已经成了濠州红巾的当家人。

    只是,即便是他的命运里,少了很多蹉跎和坎坷,他的前路依然有一层雾,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

    吱嘎~

    房门被推开,道衍和尚跟徐大并肩进来。

    “重八哥,咱们缺粮了!”

    道衍和尚笑呵呵的说道,脸上却并没看到因为军无粮的苦恼。

    徐大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灌一大口,“哥,这些兵越练越能吃,实在不行歇几天,口粮减半吧!”

    朱重八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望着窗外,半晌后,才对道衍说道,“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来月。”道衍想想,“省点吃能到过年。”说着,又露出个苦笑,“只能喝稀的,过年也得喝稀的。”

    朱重八笑了,“过年喝稀的?那可不中,以前咱家那么穷,过年时候,咱娘都得张罗几顿干的!”

    说完,笑容又收敛回去,对徐达说道,“先把口粮减少,饿几天!”

    “饿多久?”徐达问道。

    “饿到兄弟们心里,肚子里都有火,咱们打安丰城!”

    “秒啊!”道衍笑道,“哀兵必胜,弟兄们饿的嗷嗷叫,想吃饱饭就得把安丰打下来。”

    “中!”徐大也明白了朱重八道用意,笑道,“那俺也让人把攻城的家伙准备好,免得到时候耽误功夫!”

    说着,又是一笑,“娘的,爬城墙可不是啥轻省活!”

    “谁让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呢!”朱重八淡淡的接了一嘴,看看道衍,“你小子,上回让咱去小五那借火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你算准了濠州粮食不大够,咱肯定得打安丰城!”

    道衍挠挠头,“俺想着要是有火炮,攻城能轻省不少!”

    “你还想着,照着人家火炮的样子,看能不能鼓捣出来,是吧?”

    朱重八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道衍道内心,后者低下头,笑了笑。

    “广孝啊!”朱重八忽然叫起了道衍道道俗家名字,“你小子聪明,有点歪才,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你觉得小五傻吗?”

    道衍脸上有些尴尬,低下头默不作声。

    火炮,自从见识了这东西的威力,道衍就夜不能寐。也试着用铁用铜,鼓捣出几门,可样子是有了,就是打不死人。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院门被一个亲兵推开,马秀英带着一个黑小子,拎着几个食盒从外面进来。

    站在窗户边上的朱重八,笑了。

    自从他当了总管,除了郭子兴身边的下人,其他的都遣散了。

    自己是贫苦人出身,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是富贵人,就别得富贵病。

    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马秀英在张罗,哪怕送饭都是她亲力亲为。

    跟在马秀英身后的黑小子,抿着嘴,可能是受了风寒,鼻子下面两道鼻涕,一步一吸溜。

    朱重八又笑了笑,这黑小子叫沐英,当初小五救那一窝小乞丐里最小的。

    马秀英看他可怜,养在了帅府的后院,别看他人小,脾气最臭,除了马秀英这个姐姐,谁都不怕。

    院里又是两个声音,两个半大小子一快一慢,迎了上去。

    快的是朱重八的外甥,保儿。

    慢点是侄子,朱文正。

    自从姐夫带了两个至亲骨肉过来,这家里才渐渐有了些人气儿。

    娘亲舅大,保儿没了娘,干脆就跟着朱重八,改姓了朱。

    比起文正,保儿的性子更讨喜,也更会说话来事儿。

    见着马秀英,赶紧把食盒接过来,笑着说道,“舅妈累了吧,快歇歇!”

    窗户口的朱重八扑哧一声乐了,还没成亲呢,这小子就乱叫。

    也就是马秀英脾气好,换别人早就抽他了。

    “你慢点,里面是汤,别撒喽!”马秀英最喜欢孩子,也不恼,笑呵呵的说道。

    “里面是啥?咋这么香呢?”保儿抬着脸问。

    马秀英带着他们,把食盒放在院里的石头桌子上,“猪油渣子烙饼!”

    “咦,俺最得意烙饼,夹着咸菜吃~~”保儿脸上露出些憧憬,“没治了!”

    说着,身手就要去翻食盒。

    啪!

    冷不丁,一个小黑手打在他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保儿不干了,瞪着小黑手的主人,“沐英,你干啥?”

    “没规矩,大人还吃没吃呢!”

    保儿知道自己理亏了,嘴里依旧嘴硬,“俺知道,闻闻味儿不行,用你这黑小子说!”

    沐英黑脸上看不出啥表情来,硬邦邦地说道,“按辈分,你得管俺叫舅!”

    “你问问俺这拳头答应不?”保儿比沐英大,晃着拳头,笑道。

    沐英依旧抿着嘴,只是看保儿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

    刀子一样,保儿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沐英别过头,哼唧一声,“怂!”

    这时朱重八从屋里出来,坐到了石桌上。

    “妹子,送饭这事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何必麻烦你!”

    边说边拿出烙得金黄的饼,先给外甥和侄子,然后自己盛了一碗汤。

    马秀英捋下头发,“爹让你吃完了过去,有事找你!”

    朱重八一顿,郭子兴最近身子愈发的不好了,有时候还会糊涂,一阵阵儿的。

    胡乱嚼了几口饼,站起身,“走,去看看父帅!”

    ~~~

    “朝廷现在顾不上咱们,咱们就得可着劲的折腾!”

    和州,总管大营。

    朱五和定远军的众将,站在一张大地图前。

    “虽说现在不缺粮,可是咱们这么多张嘴,真缺粮的时候再去找,可就抓瞎了!”

    朱五笑道,“眼瞅着快过年了,我打算把河对岸也拿下来,咱们兄弟过个肥年!”

    二虎先站出来,“五哥,你就说咋办吧!俺的第一军,随时都能拉出去,你指哪打哪!”

    定远军人数突破五万大关,骨干都是濠州定远的老兵,朱五亲卫中军一万五,水军一万。

    二虎第一军,郭英第二军,各八千士卒。常遇春陷阵营六千,其他后勤辅兵五千余人。

    郭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是身上已经闲出屁来了,“五哥,俺都闲了半年了,这回俺开路!”

    廖永安笑道,“二位兄弟,俺们水军也想在总管面前露露脸呢!”

    常遇春笑道,“俺的陷阵营从来就是前锋,没有让你们的道理!”

    众将士气高昂,朱五大笑,“你们以为我就要对岸一城吗?”说着,唰地抽出腰刀,点在地图上,大声喊着,“要打就打个大点,对岸咱们都拿下来!”

    众将对视一眼,彼此目光热烈。

    “先下太平路,再攻当涂,在攻金陵,不然咱们这么多人马,怎么够吃!”

    “江对岸的官军精锐都在江西打徐寿辉,剩下的都是汉军,民军!人不能挑老实的欺负,可柿子要挑软的捏。”

    有位伟人说过,战略上蔑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

    和州对岸采石矶,沿途都是官军的寨子,堡垒。哪怕定远军有火炮火炮等物,通往金陵的道路也必定是步步血腥,步步坎坷。

    可是,要出头就要打,你不去打,等元军集结完毕,和州就是死城。

    那天,朱重八和朱五在院子中说的话没错,造反这条路没有不进则退这回事,只有永远向前,才能笑到最后。

    “席老道,工匠坊到各种器械准备妥当了?火药是否够用?”

    席应真笑笑,“各种器械完备,全部造成了零件,用的时候工匠带着辅兵组装就是。至于火药,足够大军两个月的消耗!”

    朱五点头,又问李善长,“军粮?”

    “要是让定远军饿了肚子,善长自请摘了项上人头!”

    “好!”

    朱五又笑着对胡惟庸说道,“士卒的军功要记好,战后论功行赏!”

    胡惟庸面露苦笑,“俺哪敢不尽心!”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娶媳妇这事胡惟庸给朱五背了锅,军中上下骂声一片。

    他要是敢昧下谁的功劳,就不是茅厕扔石头那么简单了。

    最后,朱五看看冯国用,“老冯,和州交给你了,看好家!”

    “主公放心,定不辱命!”

    看着眼前摩拳擦掌的兄弟们,朱五心中热血沸腾,有此精兵强,天下谁能我!

    血热了,推开窗,清洌的风吹进来。

    此时,将领之中,依旧满身绷带的朱进伟叫道。

    “五哥,这回打完仗,俺和李家妹子的婚事,该定下来了吧!”

    李善长老脸一红,周围满是哄笑。

    ~~~

    哇哦,快上架了耶。

    这些年都是我花钱看别人书,现在也可是尝尝卖的滋味了。

    大家千万不要怜惜俺!

    俺可受力了呢!

    VIP~~你猜有没有错字?

上架感言

    此刻,我点燃一支陈皮贵烟。

    望着镜子里,那张帅气,成熟稳重,大气,轮廓分明的脸。

    吐出一个烟圈,“你小子也有今天!”

    十余年起点生涯,都是我花钱看别人的书,没想到我也有成为收费作者的一天。

    这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一路走来,从第一个收藏到现在两万半,每一个读者道鼓励和包容,都让我莫名的感动。

    扪心自问,我写都不好。没有好好查资料,没有好好组织语言情节,还屡教不改。

    但是依然有这么多兄弟支持我,我真实受宠若惊,无以为报。

    这时候,很多长的帅的读者会问了,你丫能不能少点错别字,别放那么多毒?

    我只能微微一笑,最毒的大家扛过去了,以后阳光彩虹小白马,大大滴答答!

    祝所有遇到过二爷的朋友,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本破书。

    二爷都祝您,生活美满,家庭幸福,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QQ群,490987571

    完了白激动了,我忘记了,原来上架要十二点之后~~~~白天的十二点,不是凌晨~~

    赶紧睡觉,不然熬夜会毁了我俊俏的容颜。

十三 怒潮争锋

    时间,仿佛静止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定远的船队迎着风,最前端的前锋部队,已经到了岸边。

    甚至,船上的士卒已经能看到,岸上官军因为忐忑,惊恐而狰狞的面容。

    “总管,前面水浅,咱们楼船过不去!”

    “总管,在咱们火炮打不到岸上!”

    楼船上,一个又一个的亲兵跑过来汇报。不过,这些都在朱五的预料当中。

    战争,从不会按照任何人的意愿进行。

    “告诉常遇春,登陆第一战,就看他的了!”

    “预备!”

    岸上的官军严阵以待,强弓硬弩对准了缓缓而来的战船。

    常遇春就在最前面,第一艘小船上,冰冷的江风吹不散心头的火热,热烈的眼神中带着嗜血的神色。

    “下船,趟过去!”

    一声虎吼,常遇春左手盾牌,右手持戈,一马当先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弟兄们,跟着俺!”

    哗哗哗~

    脚下的江水异常沉重,刺入心扉的冰冷让人咬紧牙关。

    可是船上的陷阵营壮士,却无一人犹豫,跟在主将的身后,在齐腰深的江面上,绽放出一朵朵浪花。

    蛮子海牙在官军阵前督战,视线中无数的黑点,在水中奋力前行。

    “放箭,射死这些反贼!”

    眨眼之间,水中前进的定远军头顶,铺天盖地的弓箭如蝗虫一样呼啸而来。

    呼啸声中,除了弓箭还有碗口粗细的床驽,以及夺命的石炮。

    啊!!

    当箭雨落下,无数的惨叫声在江面上响起,只一瞬间,浑浊的江水就变成了红色。

    “拉俺一把!”

    沉重的铁甲在此刻成了累赘,许多受伤的士卒倒在江水里,想挣扎着站起来。

    “向前!”

    常遇春盾牌上插满了箭镞,用尽全力在水中前进,大声呼喝着陷阵营的手足。

    陷阵营有去无回,有敌无我,在创立的第一天,进营的士卒就是和常遇春一样的亡命之徒。

    “再射,不要停!”

    蛮子海牙在阵前指引弓箭手,凌厉的箭雨再次袭来。

    天地依然是那片天地,人间却已经不是人间。

    楼船上,朱五面五表情,只是眼角不时的抽动。他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做不到看着士卒,被割麦子一样的杀死,而无动于衷。

    “让廖永忠的人快点,从侧面上去!”

    定远军分两路登陆,常遇春为主,廖永忠为副。此刻敌人的火力全被第一波的士卒吸引,第二波的廖永忠就是登陆的关键。

    “杀不尽的反贼!”

    蛮子海牙指着水面上,最面的一队士卒,疯狂的大喊,“射死他们,射!”

    砰!轰!

    官军的弓箭手臂膀酸疼,还没拉开弓,只听得不知从哪而来巨大声响。

    随后,肉眼清晰可见,一个冒着烟的铁疙瘩在江岸上,砸出一个深坑。

    “再来!”

    定远战船中,几艘装着小炮的战船,故意搁浅在浅水之中,船上的炮手,也不管打得到,打不到,装填开火。

    就这个瞬间,常遇春带着士卒又推进几步,身边的手足不断的倒下,江水从齐腰到了小腿。

    砰!

    又是一枚炮弹,落在河滩上。

    啊!

    常遇春身边的一个兄弟惨叫着倒下,而他的铁甲上也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镞。

    “杀!”

    又是一声虎吼,陷阵营的主将在数万将士的注视下,脚踩松软的河岸,已经杀了上去。

    猛虎之所以是猛虎,因为他们的的念头只有一个,咬碎敌人吃下去。

    “把他们赶下河!”

    蛮子海牙疯子一样催着士卒迎战,可是南方生平日久,这些当地的地方武装,哪里有河对岸,那些从小忍饥挨饿的汉子们那么敢战。

    脚下终于踩到坚硬的土地,常遇春魔鬼一样边笑边冲。身后是一个个,舍命跟着他的兄弟。

    他狰狞的面目落在岸边一个官军眼中,胆小的他,手中长矛胡乱的向前一捅。

    可是再往回拉却拉不动了,长矛被浑身是血,满脸杀气的常遇春抓住。

    “过来吧!”

    “啊!”

    官军的士卒在惊呼中,竟然被常遇春拽了过去。

    而后,短戈一劈。硕大的人头落地,两军阵前,常遇春将敌人的头颅拎在手里。

    “跟上统领!”水中的陷阵营兄弟,士气大振。

    “上去了!”

    楼船上朱五放声大笑,“让各部都快点,难不成功劳都是他常遇春的,我朱五的老兄弟里就没有能人吗?”

    不过是普通的激将法,朱五身后的亲兵里,马上有人站不住了。

    “大总管,请让末将到第一线去!”

    傅友德,这个长身的俊朗青年,脸上满是坚决。

    “好!”朱五点头,“你也上去,诸军随我破了采石矶!”

    岸边,常遇春和陷阵营的士卒,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就像黑夜里的明登,指引方向。

    从天空俯瞰下去,一开始他们只是一颗向前滚动的石子,渐渐的,汇聚的石字越来越多,石子变成了巨石,滚动变成了碾压。

    江面上,更多的士卒从穿上跳下,还有背着小炮的骡马。

    ~~

    同样的清晨,濠州,军营。

    “哥,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城!”

    朱重八脚步极快,边走边系着身上铁甲的扣子。

    徐达在他身侧,隐隐的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让军需敞开了放粮,让弟兄们放开了吃,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砍人!”

    “这~~”徐达稍微有些迟疑,“哥,敞开了吃可就剩不了多少粮了!”

    朱重八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徐达笑道,“兄弟,反正就点粮了,让弟兄们,死也做个饱死鬼!”说着,按住徐达的肩膀,正色道,“天德,咱们兄弟,没有退路!”

    “俺知道了!”徐达重重点头。

    咚!咚!咚!

    大营中战鼓起,很久没有吃饱喝足的士卒们,正在惬意的享受吃饱的温暖。听到鼓声,士卒们先是诧异的愣一下,随后抓起兵器就往外面跑。

    朱总管的军令严,三通鼓不到,斩立决!无论是官,还是兵。

    立于点将台上,台下脚步轰鸣,无数的人头攒动,无论是濠州剩下的老卒,还是扩充的流民,或者是吞并的徐州军。

    都在用忐忑,紧张的神色,望着台上那个威严的身影。

    朱重八目光如刀,在士卒们的身上扫过,他们的不安尽收眼底。

    这是他朱重八的濠州军,第一次出征。

    他需要这场胜利,告诉天下,淮西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他需要这这场胜利,让濠州军摆脱失败的阴影。

    他需要这场胜利,告诉一个人,老子不比你差!

    小五!

    就在前天,和州的信使快马送来一封信,和州总管朱五的亲笔信。

    小五,要打江对岸了!

    小五,已经不甘于在淮西之地打转了!

    小五,要向世人展示他的獠牙。

    想到这里,朱重八的脸上露出些意味深长的微笑,握紧拳头。

    “兄弟,哥哥不会让你落下的!”

    校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主帅的命令。

    “咱,不说废话!”

    朱重八洪亮的声音响起,“弟兄们,咱们没粮吃了!”

    “没粮吃就得挨饿,你们都知道挨饿的滋味,铁打的汉子也饿不过三天。”

    “你们,想跟你们的亲人,乡亲一样,饿死吗?”

    台下,士卒们的神色有些慌乱,没粮了怎么办?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沉重,似乎想起了被饥饿支配的恐惧。

    朱重八声若惊累,“想饿死吗?说话!”

    徐达,汤和,周德兴,费聚等伙伴乡党,振臂高呼。

    “男儿岂能饿死!”

    “咱们告诉你们哪里有粮!”

    朱重八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每一个人,“安丰城有粮,有能让咱们活下去的粮!”

    徐达等人率领士卒高呼,“打安丰,打安丰!”

    朱重八猛的摆手,声音顿时停止。

    “打下安丰,财帛女子任凭尔等享用,金子,银子,铜钱,粮食,女人,都是你们的!”

    说着,豁然长啸,“跟着咱重八,抢他娘的!”

    “重八!重八!重八!”

    士卒们被巨大的诱惑,刺激得嗷嗷叫,骨子里的兽性被彻底激发出来。

    “开拔!”

    ~~~

    大军洪流一样涌出营门,朱重八也跳上了战马。

    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发现两个小子,绷着小脸一前一后走来。

    前面是侄儿,后面是外甥。

    朱文正穿着不知从哪里淘换的破皮甲,背着一把破刀。

    保儿的神色有些紧张,却紧跟着表哥的屁股后头。

    “你俩干啥?”

    朱文正站在朱重八的马前,脸上带着朱家人特有的执拗。

    “叔,俺们跟你去!”

    “滚回去,扯淡呢!这是打仗,你这小身板,一刀就躺下了!”

    朱文正紧抿着嘴,“那俺就先一刀,把敌人砍了!”

    “俺~~俺跟表哥一块砍!”

    朱重八的脸色顿时变得温和,轻声道,“娃们,回去,听话!”

    “不!”朱文正大声的喊着,这叔叔的目光对视,“这是咱朱家的仗,俺也是朱家的种!”

    “嗯?哈哈哈~~~~!”

    朱重八突然放声大笑,在马上笑弯了腰,笑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好!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娃,像咱!”朱重八把自己的腰刀扔给侄儿,“走,跟上,跟着叔儿,杀人去!”

十四 摧枯拉朽

    “痛快!”

    又是一颗大好头颅,悬挂到腰间。

    箭头一样扎进官军人堆里的常遇春,犹如虎入羊群,陷阵营士卒不要命的打法,让岸边的守军节节败退。

    这些异乡的穷汉子,失去了家人财产土地,想活下去就只能杀人,以你命换我命!

    “顶住!顶住!”

    元军大将蛮子海牙在马上高声呼喊,可是刀光剑影中,同袍的血肉让官军彻底胆寒。

    轰!

    “将军!”

    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的打在蛮子海牙的身边,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马,悲鸣着倒地。

    当陷阵营在岸上打开一个缺口,定远军的火炮上岸之后,官军败局已定。

    这是席应真带着工匠坊,专门打造的小型火炮,轻快准,威力虽然没有那么大,但是战场上移动方便,几个人拖着就能跑,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轰。

    轰!

    不断的有爆炸声传来,后续上岸的定远军士卒,打开了举在头上的油布包,成捆的掌心雷露出来。

    战争变成了单方面的进攻,岸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定远军如潮水涌上河岸。

    官军像是一个巨大的土堆,被定远军这把锄头,一下下的刨开,即将倒塌。

    轰!

    又是一声炮响。

    几个定远士卒,把几个口奇怪的小炮,对准了眼前官军的头脸。

    火铳既然暂时做不了,就做大号的霰弹枪,哪怕准头不行,也是杀人的利器。

    无数铁砂从炮筒里喷射出来,官军阵前马上就是阵阵歇斯底里的惨叫,鬼哭狼嚎。

    “我的眼睛~~”

    “娘啊~~~”

    许多脸上沾满了铁砂,一时没死的官军,身体扭曲着在地上,血人一样惨叫爬行。

    “弟兄们,跑啊!”

    “脱脱都打不过朱五,咱们何必送死!”

    “和州贼会妖法,喝咱们都血,吃咱们都肉~~~”

    人,总是会被未知的恐惧吓到,尤其是意志不坚定的时刻。

    官军的第一道防线崩溃了,并且把岸上,数万守军全部带乱了。

    “顶住,杀贼!”

    蛮子海牙在亲兵的扶持下站起来,犹自大声呼喊,可是身边的溃兵却毫不理会。

    “将军,贼人从侧面上来了!”

    廖永忠也上来了,江面上同袍的尸体,让这只生力军咬牙切齿,无需多说,对着岸上官军的肋部,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将军,红巾贼厉害,弟兄们都乱了!”

    亲兵拖着蛮子海牙边退边喊。

    “撤兵!”蛮子海牙的头脑忽然一片清明,“往当涂撤,向金陵求援!”

    不撤不行,数万人被人家打乱了,再抵抗下去只能被包饺子。

    随后,跳上一匹战马,消失在溃军之中。

    “官军当官的跑了,弟兄们加把劲杀啊!”

    筋疲力竭的常遇春,看到蛮子海牙的狼狈狼狈窜,大声疾呼。

    “杀!”

    陷阵营的士卒提起最后的力气,依旧向前。

    轰!

    一阵马蹄声身后而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凭空而起,紧接着一匹马色的战马,嘶鸣的冲向官军。

    “前面的兄弟让让,俺去取了蒙古将军的人头!”

    常遇春回头看清楚马背上的人,短戈又砍刀一个官军,大声笑骂。

    “他娘的,傅友德,你抢功劳抢老子头上了!”

    一队骑兵马踏连营,官军哭爹喊妈声中,傅友德的声音传来。

    “常统领累了,俺精神正足!”

    “他娘的!”常遇春甩了甩头盔上的血水,继续笑骂,“俺就看这小子顺眼,可惜他没有姐姐!”

    身边奋力拼杀的士卒,不由得心中诧异,手上慌乱,一刀砍空,让一个板上钉钉的死人跑了。

    脑中却还在寻思,姐姐?啥意思?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巨大的欢呼声。

    “弟兄们,总管上来了,加把劲哟!”

    蓝玉高举朱五的帅旗,所过之处欢声雷动。

    朱五一身铁衣,策动战马撞飞一个官军士卒。

    “这么不经打?”

    不是官军不经打,而是因为不是历史学家,否则他一定会大大庆幸自己的好运。

    历史上,朱重八的水军和蛮子海牙的水军,在江上连番恶战,打了几个月,死伤惨重。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金陵附近的精锐被调往江西,朝廷根本没在江面上布置舰队,尽管江对岸,自脱脱败后日夜防备,但是官府心中也认定朱五元气大伤,无力过江。

    所以,等朱五水军建成,率大军过江的时候,大元的官员们,已经来不及应对。

    朱五如狼似虎定远军,面对的只是地方官府组织的民军。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溃败的官军相互裹挟,漫山遍野。甚至有的官军丢了兵器,跪在一边。

    “五哥,蛮子海牙带着官军往当涂跑了!”

    听了蓝玉的禀报,朱五脑中快速思索,边想边说道,“让廖永安的水军沿江而下,去当涂!

    常遇春的陷阵营留下肃清残敌,在给他留下三千生力军,跑的就别管了,那些坞堡寨子能降就降,不降的拿炮破开。”

    说着,大手一挥,“宜将剩勇追穷寇,弟兄们追到当涂城,咱们吃白米饭!”

    随后,朱五帅旗为引,数万大军跟着主帅,直奔当涂。

    ~~

    “将军快走,贼人追来了!”

    亲兵焦急的呼喊声中,蛮子海牙的视线里出现一队骁勇的骑兵。

    乱军中横冲直闯,纵横往来,当先一人白马银枪,手下无一合之将。

    银枪枪锋寒光点点,马上骑士人马合一,似蛟龙出水。

    “如此身手,为何不报效朝廷?”

    此刻,蛮子海牙似乎忘了被人撵着屁股跑,竟然有些恍惚失神。

    “官军的主将?”

    乱军中,傅友德一眼就瞧见了被亲兵护着的蛮子海牙。

    好一个白马银枪傅友德,冷笑两声,居然单枪匹马冲了过去。

    “将军快走!”

    亲兵大惊失色,可是周围都是见到主帅跑过来的溃军,马根本跑不起来。

    “哪里走!”

    傅友德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毒蛇吐信,几个决死冲上来的亲兵,被他手中长枪挑落。

    蛮子海牙那张惊恐的脸就在眼前,傅友德狠狠踢打马腹,纵马而至。

    “贼子去死!”

    蛮子海牙抽刀劈砍,哪知傅友德长枪直接磕得了弯刀,猿臂轻舒,竟然在乱军之中,把蛮子海牙给生擒了。

    官军溃卒哪里见过如此勇武之人,只觉得比那个水里出来的杀神还要可怕。

    “跑啊~~将军死啦!”

    “蛮子将军死了,大家快跑啊!”

    遍地的溃军齐声大吼,声音之大,后面的朱五都听到了。

    ~~~

    “总管,俺没给你丢人!”

    傅友德纵马来到朱五面前,一把将披头散发的蛮子海牙,扔在朱五的马前。

    乱军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

    朱五有些不敢相信,早知道傅友德是位名将,可是万万想不到,他娘的居然名到这种程度!

    朱五身边的众将看着傅友德,也是一脸不可思。跟戏文里似的,第一次当前锋,就把敌军主帅给生擒了?

    蓝玉的嘴能吞下一个鸭蛋,看着傅友德,又羡又妒。

    “下回一定做先锋,不在五哥身边当跑腿的了!”

十五 杀俘

    半晌,朱五才回过神。

    自从投军之后,他天天练武,丝毫不敢懈怠,自问现在也算勇武。

    可是和常遇春,傅友德这样的名将比起来,自己还真是不够看的。

    这世上,有时候,天分真的比努力努力更重要。

    “好!”

    朱五大笑着看向傅友德,目光中满是赞许,“好样的!你傅友德就是我朱五的赵子龙!”

    傅友德胸膛起伏,显然朱五这个比喻,深得他心。

    “此战你有大功,现在,我任你为亲兵骑军千户,统领咱定远的重骑,为大军先锋。等打完了仗,我再在全军面前,亲自给你唱功!”

    傅友德翻身下马,“谢总管!”

    朱五又是一阵大笑,看看地上坐着,满脸愤恨的蛮子海牙,笑道,“你就是蒙元的大将,蛮子海牙?”

    “呸!”蛮子海牙倒也硬气,吐出一口血水,破口大骂,“老子就是,既落在你们这些贼人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五有些意外,这人满头发辫,一副胡人打扮,怎么汉话说的这么溜。

    脸上一沉,“汉人?”

    蛮子海牙忿忿道,“咋啦?”

    数百年来,大元铁骑横扫天下,战无不胜。可依旧有无数汉家男儿前赴后继,为男儿骨气战死,哪怕籍籍无名,尸骨无存。

    但是,也有无数的软骨头,为了荣华富贵,认贼作父卑躬屈膝的攀附,不但为虎作伥,甚至连祖辈传下来的名字都改了。

    朱五心中并没有什么胡汉之分,这年头大元贵人的牧奴,马奴,未必比普通百姓好过多少。

    可是蛮子海牙这样的大元官将,数典忘祖的东西,和秦桧何异。

    当下,冷笑几声,“蓝玉,砍了!”

    ~~~

    一支箭镞从肩膀上扒出来,鲜血直流,常遇春却大气都没吭一下。

    此刻,他坐在一匹死去的战马上,一只手拿着酒壶,不时的馆上几口,任凭一个亲兵在给他支血包扎。

    “喷一口!”常遇春把酒壶递过去,笑道,“酒能治百病!”

    噗~~

    亲兵喷了一口酒在伤口上,趁机自己也灌了一大口。

    “统领,没大事!看着血出的多,没伤着筋骨,养几日就好了!”

    常遇春咧嘴笑道,“除死无大事,俺怕个鸟!”

    说完,看着遍地狼藉,硝烟弥漫,还有惨叫声回荡的战场。

    “来人,把那些没死的官军补一刀,他娘的鬼哭狼嚎的听得心里膈应!”常遇春皱眉骂道,“叫死鬼儿!”

    这时,他的副手廖永忠满身烟尘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常遇春的身边,抓过酒壶,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痛快!”

    常遇春笑骂,“你也不说给老子留点儿!”

    廖永忠笑笑,两人都是定远军后来居上的统领,私下里关系很好。

    “啥是望风而降?俺今儿是见识了!”廖永忠抹了下嘴巴,“沿线这些寨子堡垒,根本不用打,直接就降了,他娘的!光是降兵,就抓了六千多!”

    官军在采石矶沿线,步步为营,可是没想到朱五大军过来,直接摧枯拉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些堡垒寨子大多是当地大户所建,里面的粮草牛马牲畜,数不胜数。

    “六千多?”

    常遇春皱眉说道,“老廖,你啥时候变成老好人了,这六千多人,就是六千张嘴,白吃饭的!”

    廖永忠愣了愣,随后吸了一口冷气,“常统领,你~~你啥意思?”

    “屠了!”

    常遇春满不在乎的说出两个及其血腥的字眼,似乎就像杀一只鸡那么简单。

    “找个僻静的地儿全屠了,大伙都省心,留着干啥?”

    饶是俩人关系好,知道他的性子,廖永忠也是目瞪口呆。

    “屠了?你真敢说,那是六千个大活人,不是猪!常兄弟,这可不是说笑的?”

    “你看老子像说笑?”常遇春拉下脸,指着江面,“咱们都少兄弟死在水里了,连个话都没有就让这些狗日的射死了!屠了,给战死的弟兄们陪葬!”

    他是正统领,廖永忠是副手,也不能和他硬顶。

    当下,温言说道,“兄弟,你可想好了,总管的军法~~~”

    “总管说不让杀百姓,不让祸害娘们,也没说不许杀俘阿!”常遇春满不在乎。

    这是铁了心了,廖永忠无奈的叹气。

    可是,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屠了?二位将军是要杀俘吗?”

    来人,行军司马书记胡惟庸。刚才胡惟庸正在清点战场,只见常遇春的兵,端着刀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地上哀嚎的官军,上去就是一家伙。

    这一幕,看得胡惟庸眼皮子直跳,他自问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是也看不得这样。

    气冲冲的来找常遇春,正好听到了一个尾巴。

    见是他,常遇春随意笑笑,没搭理。廖永忠更是没好脸,心里日了他祖宗十八代。

    胡惟庸一看,大概就是要杀俘,八九不离十。

    于是,大声急道,“常统领,杀俘不祥!”

    常遇春冷笑,“留着费粮!”

    “你就不怕总管的军法?”

    “你少拿总管压俺,你这书生在后边动动嘴就行了,可知俺多少兄弟死在江里?”

    胡惟庸一时无言,江水现在还是红的,不断有士卒的尸体被冲山岸。

    可是,杀俘肯定不行。

    于是,温言劝道,“常总眼,俺是个读书人,可是俺也杀过人,这世上的事,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

    这些人咱不要可以放了啊,何必杀了呢!”

    “放了?让他们以后再来杀俺们?”

    “放了他们,他们回去后势必会宣扬咱们总管,咱们定远军的恩德。”胡惟庸继续道,“若是杀了,以后谁还敢降咱们?谁还敢降总管?”

    常遇春叹口气,想喝酒却发现酒壶是空的,他只是心里犟,又不是真傻。利害关系,一想就透。

    “行了,不杀就不杀吧!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

    杀俘,朱五这关肯定过不去。

    作为一个现代人,活不下去造反可以理解,有野心造反也可以理解。

    但是这种反人类的事,朱五是绝对不希望,也绝对不愿意出现在自己的军中。

    不过,他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或者说,他的骨子里也有一份残忍。

    大军一路急行,速度还是有些慢。朱五带着手下的骑兵,快马加鞭,不知奔波了多久,终于赶到了当涂城下。

    此时,已经是日落之后,半夜时分。

    但是,城上城下灯火通明。

    城上,全城皆兵,小心防备。

    城下,朱五骑兵,耀武扬威。

    黑夜中,正对着城门的空地上,一根杆子上的人头格外醒目。

    “蛮子海牙将军?”

    城头上,当涂城知府李习面色惨白,站立不稳。

    挂在杆子上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除了蛮子海牙还有谁!

    城下,朱五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

    “五哥,吃口热乎饭吧!”

    蓝玉把刚士兵们刚做好的热饭,端了过来。

    朱五闻到食物的香味,才觉得饿了,接过来不管烫不烫,直接往嘴里划拉。

    蓝玉看了眼朱五的神色,小心地说道,“五哥,俺跟你这么久了~~”

    朱五直接了当的打断他,“你小子有屁快放!”

    蓝玉舔着脸笑道,“哥,俺还没打过先锋呢,你能不能俺也~”

    “可以!”朱五烫得直伸舌头,摆头冲着城墙的方向,“天亮攻城,你去爬城墙!”

    ~~~

    哎呀,上架这个故事卡的呀。

    正好卡在俺不擅长的战争上。

    估计,很多长的帅的读者,就要问了。

    你丫擅长啥?

    哈哈哈,祝大家生活愉快。

十六 攻与降

    “又特娘得爬城墙!”

    清晨的雾气散开,安丰的城墙静静耸立。

    但是城上城下,叫骂声汇成一片。守城的军,攻城的贼,都是这淮河边上土长的汉子。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无非就是变着法儿的,问候彼此全家。胜利者嘴里痛快,心里得意。被骂的眼神带刀,心里窝火,恨不得杀对方全家。

    官贼不两立,城墙上有未干的血迹,地上还有没完全僵硬的尸体。骂声只是厮杀之前的开胃菜,只有活人变成死人,才能出了心里的恶气。

    朱重八和手下的弟兄们,在刚抵达安丰城下的时候,试探着攻了一场,城防严密。

    攻打这样戒备森严的城池,短时间内只有一个办法,不要命的强攻。

    所以,当朱重八集合了手下的弟兄们研究对策的时候,大伙才会苦笑着来这么一句。

    又他娘的得爬城墙!

    徐达,汤河,周德兴,费聚,陆仲亨,曹震,耿君用父子等等,这些朱重八最信任的伙伴们,围成一个圈子,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主心骨,朱重八。

    “抽签!”

    破城势在必行,朱重八双眼通红,一个个的看过去,沉声说道,“谁抽到了谁带人上,上去了,破城后好东西随便拿。要是死了,家里给两千银子,叔叔婶子,弟弟妹子,咱养活他一辈子!”

    众人齐声答应,“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在众人心里的默念中,朱重八双手攥着一把整齐的筷子,或许太过用力,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俺先来~”

    徐达往手心里吐口唾沫,眼睛盯着朱重八手里的筷子。

    然而,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抽签为啥不叫上俺们,莫非朱总管以为,只有你们濠州人,才是好汉?”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眼光矍铄,脸上的胡子乱糟糟,南人北相的汉子,就在他们身后,绷着脸,眼神中带着点点的不服。

    毛贵!

    徐州红巾赵均用的部将,朱重八吞并徐州红巾的时候,有几个赵均用的死忠不服,还是这个毛贵安抚住的。

    他说,乱世之中,弟兄们有口饭好过饿死,不能因为一人之死,而连累上万的兄弟。

    不过,对于朱重八的伙伴们来说,他一不是濠州的老军,二不是淮西人,所以尽管毛贵为人勇猛善战,却始终被排除在核心的圈子。

    朱重八笑了笑,“是咱想的不够周到,毛贵兄弟,你也来!”

    “俺不来!”

    然而毛贵却摇摇头,在众人勃然变色之前,正色说道,“朱总管,爬城墙的活,交给俺!”

    朱重八注视着毛贵,后者的眼神坚毅果敢,他缓缓点头,“好,毛贵兄弟,你先上。要是你回不来,家里~~~”

    “没人了!”毛贵笑道,“要是死了,总管随便找个地方把俺埋了,浇几杯酒就是了!”

    说完,大笑着转身,朝士卒中喊道,“老子要爬城墙,谁来?”

    “俺跟着毛大哥!”

    “同去,同去!”

    徐州红巾的老卒中,毛贵一句话就站出来几百个笑呵呵,生死置之度外的汉子。

    “咱下了眼,这般的好汉子,竟然没留心!”

    朱重八自嘲的笑笑,“擂鼓,攻城!”

    城墙上,骂得口干舌燥的守军刚喝口水,准备继续,就听见城下的战鼓响起。

    “濠州贼攻城啦!”

    ~~~

    “五哥,廖统领的水军到了。”

    “总管,炮兵就位!”

    “五哥,俺带人上第一波!”

    当涂城就在眼前,正面朱五的部卒摆开架势,准备攻城,侧面江上,定远的水军也已经准备就绪。

    两面攻击,当涂城守不住了!

    一条条消息不断的传进朱五的耳朵里,身边的将领,纷纷请战。

    朱五盯着城墙,慢慢道,“饺子都下锅里了,急什么?蓝玉,拿纸笔来!”

    “啊?诶!”

    蓝玉嘴上答应,心里却迷糊,拿纸笔干啥?五哥要做诗?他那字写的还不如俺呢!

    顷刻,纸笔拿了过来,朱五抓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道。

    “我朱五起兵,志在推翻蒙元暴政,不为杀人抢掠。自起兵以来,定远军破城有三,未尝害过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优待降卒,不勒索士绅,哄抢大户。降官之中,贤能之士继续治理百姓。

    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汉家河山。

    望城内诸公,以百姓为念,降!

    若不降,大军破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何必让全城百姓,遭无妄之灾!”

    写完后,朱五慢慢在纸上吹气,等自己干了,说道,“送进城去,给当涂的知府看看!”

    此时的当涂城内,人心惶惶。在逃回城内溃兵的口中,定远军如修罗地狱走出的魔鬼,残忍嗜杀,完全不要命。

    百姓慌,当官的乱,当兵的怕。还没用朱五来打,城内的人心就散了。

    知府李习正在衙门和城内的官员,乡老议事,到底如何应对时,朱五的信到了。

    ~~~

    “想不到!”

    知府李习看完朱五的信,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暖了一些。

    见知府如此,当涂城的官员和头面人物,都有些好奇。

    “大人,信上写的什么?”

    屋内,一人朝李习问道。此人是城内有名的儒士陶安,也是知府的好友。

    “请看!”

    知府把信交给陶安,其他人不顾身份一股脑的围过来。

    “要是这朱五所说是真的,咱们~~~”

    看完之后,有人默不作声,有人欲言又止,有人顾左右而言他。

    降,未尝不可!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若真是让红巾破城,在座的有几人能幸免于难!

    只是,这个降字,谁也不敢说出口。大元严刑峻法,万一日后朝廷大军反扑过来,今日言降敌之人,恐怕全家上下声不如死。

    “诸位!”

    就在众人彷徨失措之时,一位三十许的士人站了起来。

    知府李习见状,忙道,“朝宗有何高见?”

    此人字朝宗,名汪广洋,虽不是当涂本地人,在城里却有极高道名望,此人乃是大儒子弟,更是高中过大元的进士。

    “高见不敢当!”汪广洋笑道,“城外大军数万,城内守军不过万,还都是被杀破胆的残兵败将,守不住更打不过。为全城百姓,也为咱们自己的身家姓名,何不降了呢!

    和州当涂隔江相望,朱五自去年占了和州,和州什么样,大家心里相比都有数吧!”

    众人连连点头,和州不说安居乐业,但是与朝廷之下无二,朱五不像其他贼头那样,杀人取乐,祸害百姓。

    汪广洋继续道,“人家给了咱们台阶,给了咱们面子,咱们别在抻着了。真要是大军进城,咱们再降,可是黄花菜都凉了!”

    陶安说道,“朝宗言之有理!”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知府李习叹气道,“好,既然如此,为了城内百姓少受刀兵之苦,降了吧!”

    ~~

    “五哥,等啥?俺带上人吧!”二虎在朱五身边小声的嘟囔。

    过江以来,登陆的是常遇春的陷阵营,生擒蛮子海牙的是傅友德。

    建功立业的都是后来的人,他们这些朱五的老兄弟,竟然寸功未建。

    不只二虎急,其他老兄弟也急!

    “急个球!”朱五正笑骂着,见蓝玉匆匆跑来,笑道,“可是城里放话,降了!”

    元至正十二年冬,和州朱五率大军过江,先破元大将蛮子海牙,杀敌万人。攻至当涂城下,当涂城投降。

    ~~

    在回广州的路上,等下上飞机,下了飞机还有。

十二 祭旗

    “五果,你又要出去打仗咧?”

    清晨,江面上还飘着一丝雾气,和州定远军的唢呐声已经响彻天际。

    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天地之间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活在天地之中的人们,在今天过后,又有几人能再看到这天地。

    人怀念,并且敬畏天地。

    可是天地,却从未正眼看过渺小的人。

    它,似乎真的无情!

    朱五坐在椅子上,蓝玉在脚下帮他穿着镶嵌铁钉的战靴,小丫头秀儿钻到他的怀里,不舍的搂着他的脖颈。

    “秀儿,听话,五哥要办正事!”

    秀儿又高了点,眉眼也开了一些,看着朱五,“果,你小心啊!”

    “好!”

    朱五笑笑,身手在丫头的头上一阵揉搓,逗得丫头咯咯的笑,随后站起身。

    “哥走了,你在家听话!”

    “嗯!”丫头重重的点头,随后望着朱五,眼角含泪,脸上却笑着,“果,你回来该给俺找个嫂子了,秀儿是大姑娘了,不能老跟你住一起!”

    “好,等哥打了胜仗就给你找一个好嫂子!”

    哔哔哔哔~~~~

    定远军的唢呐还在响,一队队精锐的士卒,在队官的带领下,出营列阵。

    远处江面上,水手的号子悠长洪亮,片片风帆起,战旗迎风飘。

    “大总管!”

    点将台上,将领们的甲叶子在躬身军礼时,发出清脆的碰撞。

    台下,无数双眼睛,用信任和敬畏的神色,仰望着年轻的总管。

    一时间,天地之间安静了。风中,只有战旗的急促摆动的声音,似乎在指引着方向。

    “诸位兄弟,定远军的将士们!”

    朱五站在点将台上,他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对岸,就是富庶的江南之地,有数不清的粮食,用不完的金银。”

    “对岸,有大片的良田,成群的牛马。”

    “对岸,有宽敞亮堂的房子,娇滴滴的女人!”

    不需要什么豪言壮语,更不需要说什么朝廷无道,狗官该杀道屁话。

    造反就是造反,造反有理无正。对于定远军的士卒来说,造反就是为了粮食,为了金银,为了活下去。

    朱五突然加大了声音,嘶吼着,“你们在挨饿受冻,那边在荣华富贵。你们是否愿意,跟着我朱五杀过去!”

    “抢钱,抢粮,抢地~~~”

    天地间,数万人齐声嘶吼,“抢钱,抢粮,抢地!”

    “杀过去,破了官府的城池,官府大库金银,财物。朱五尽数赏赐给你们。跟着我,打下金陵城,再也不受穷!”

    “打下金陵城,再也不受穷!”

    将士们跟着嘶吼。

    “大总管有令!”

    行军司马书记胡惟庸,从朱五身后站出来,拿着军令状,大声念读。

    “不得侵害滥杀百姓,不得奸**女,不得抢劫财物!”

    “又是这狗日的!”

    士卒们看着胡惟庸的神色不善,大战在即刚说完抢字当头,这贼厮鸟就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遇敌不前者,一人退杀一队,一队退,斩一营。”

    “主将战死,副将上,副将战死,千户上。军官战死,老兵上!”

    胡惟庸念完,又退后几步,站在朱五的身后。

    朱五明白,这支军队的纪律还没好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地步。

    但是,也绝对不能变成是非不分的禽兽。

    唰!

    朱五长刀向天,“朱五在此发誓,战死的弟兄若有家眷,朱五养之,必不使挨饿受冻。

    受伤的兄弟,朱五也必养之,使之衣食无忧!”

    砰!

    一声炮响。

    蓝玉在朱五身后高喊,“大总管祭旗!”

    随后,一头老迈的黄牛,在亲兵的拉拽下,走到军阵之前。

    “常遇春,为我朱五,为咱们定远军,祭旗!”

    常遇春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一身伤疤,大步流星走到那头牛前。

    老迈的黄牛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眼角浑浊的流泪,前腿跪在了地上。

    “皇天后土在上,保佑我定远军,旗开得胜!”

    一碗酒洒在地上,常遇春高举手中雪亮的长刀。

    “呔!”

    刀,气贯长虹,勇往无前!

    扑通~~

    哗啦啦~~~

    牛头落地,牛身僵硬的摔倒。

    常遇春头脸之上,魁梧的身躯上,都是黄牛脖颈中喷涌出来的鲜血,腾腾冒着热气,好似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一般。

    “嗷!”

    他仰天长啸,用长刀敲打着自己的胸膛。

    “定远军,万胜!”

    朱五在士卒的呼喊声中抬头,遥望江水对岸。

    “定远军,出发!”

    元,至正十二年冬,和州总管朱五,率领大军过江。帝国的北方刀兵不休,南方也开始硝烟弥漫。

    ~~~

    郭子兴老了,老得不成样子。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江湖大豪,潜伏在濠州城中,准备带着这些生死兄弟,在这乱世中出人头地。

    可是现在,他满头白发,蜷缩在床上,浑浊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父帅,咱来了!”

    朱重八坐在窗前,轻轻拉起郭子兴枯瘦的手掌。

    “你来啦~”郭子兴艰难的撑起半边身子,“俺这身子,怕是不中了。”

    马秀英心中难受,这是养育她二十几年的亲人,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可是就因为·····

    “爹,大夫说了,您要好好调养!”

    咳,咳!

    郭子兴咳嗽几声,吐出一口夹杂着暗黑血气的浓痰,虚弱的道,“俺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国瑞阿!”

    “咱在,父帅有什么吩咐!”

    看着眼前人如此凄凉模样,朱重八心中,曾经对他的那些腹诽,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些同情可怜。

    “你俩,找个好日子,把事儿办了吧!”

    郭子兴又是一阵咳嗽,“让俺死之前也高兴,高兴!要是俺死在前头,你俩的事还得拖~~”

    朱重八和马秀英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有些看不懂的东西。

    “回头,咱就找人算算日子,马上过年了,咱们双喜临门!”朱重八微微笑道。

    马秀英则是默默无声的擦下眼角,迎着朱重八的目光,露出几分笑容。

    郭子兴继续说道,“国瑞~濠州不是久留之地,小五~不会让咱们在他背上安稳的过日子!”

    说着,能动的手攥住朱重八,盯着他的眼睛,“趁他还没动杀心,去打庐州,西边才有出路!”

    “嗯!咱准备这些日子就打安丰城,有了粮食再扩军,下庐州!”

    “好!好!”郭子兴无力的点头,似乎累了,又躺下,“国瑞啊,你别忘了,当初答应俺的话!”

    杀小五?

    朱重八的手松动了一下。

    咱当时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可没答应!

    脑中浮现出小五那张笑脸,朱重八沉默了。

    郭子兴昏昏沉沉的睡了,朱重八和马秀英二人,轻手轻脚的出去。

    出了门,朱重八背着手说道,“妹子,你咋想?”

    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秀英心知肚明,低头道,“俺一个女人能咋想?重八哥做主!”

    朱重八回头,展颜一笑,“行,等咱打下安丰,回来娶你!”

    ~~~

    “该死的风!”

    江面上,朱五在大都号上,咒骂着这天气。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换了风向,定远水军迎风渡江,最前面装载士卒的快船,行驶缓慢。

    江对岸,暸望塔上的官军发现了江面上的舰队。

    当当当!

    警报的钟声敲响。

    歇斯底里的吼叫响起,“和州贼!和州朱五!”

    采石矶大将蛮子海牙顾不上披挂,登上高处,只见江面上,定远水军快船为先锋,一艘巨大的楼船为中军,配上数不清的战舰,泰山压顶一般杀过。

    “朱五,要是朝廷的大船水师在此,岂容你如此嚣张!”

    蛮子海牙甩着头上的发辫,狠狠的骂了几声,见岸上各部慌乱,大骂道,“慌什么,贼来了提刀子砍就是了,岸边水浅,靠不上岸,贼人就是活靶子,诸军与我迎敌!杀退贼人,人人有赏。”

说明

    我以为可以直接发呢,后台发不了。vip。

    然后群里书友一顿死催,我心脏病犯了,急一脑门子汗,最后是编辑告诉我怎么整。

    然后他么的整错了,收费的十二章发到免费去了,然后我又发到收费里了,就重复了,还删除不了。

    从12.30就开始整,一直到现在,我裤衩子都湿透了,急的。

十七 善与恶

    受降这事,定远军轻车熟路了。

    当涂城的守军出城,丢了兵器抱着头蹲在地上,城内的降官捧着印信,和府库的账本,人口册。

    “这些狗官,哪有一点志气?”

    朱五和手下众将骑在马上,朱五神色看不出喜怒,二虎他们却是多有不屑。

    “咋,投降不好吗,非得死一堆人才行?”朱五笑着说道。

    二虎挠挠头,“俺不是那个意思,俺就是觉得这帮当官的平常人五人六的。读书人不都讲啥忠君爱国吗?怎么咱们刀子都没亮,他们就怂了!”

    朱五冷笑,“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这些人没毛比猴子都精,大元朝这所破房子快塌了,他们才不想被砸死,砸死的只有无辜百姓。”

    二虎眼睛眨巴眨巴,这话他听不懂。

    对于做官的读书人,朱五一直很矛盾。他虽然不太懂得历史,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靠不住。

    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汉奸,那个不是读书人?老百姓想当,还没有资格。

    比如,引刀成一快的汪精卫,秦桧,还有什么贾似道等等。

    历史课上老师讲过,崇祯上吊之前,敲钟召集百官,竟没一个来的。

    还有那些自视天下第一,怼天怼地怼皇帝的啥才子名士们,天天啥正统大义挂在嘴边,但是八旗铁骑一来,城外跪迎。迫不及待的剃头做官,毫无心理障碍。

    但是另一方面,他心里十分敬重读书人。

    每当这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总有一些人站出来。为大义,为汉家气节,为国为民,为看下苍生,为血脉传承,为文化传续。

    颜真卿,陆秀夫,史可法,还有无数城破以身殉国,名字消散在历史中,不被后人铭记的读书人。

    这个国家,这个族能够延续数千年,这些人功不可没,也流下了许多人类的瑰宝。

    只是,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的读书人,满口之乎者也,学的圣人学说,不过是用来做官的窍门转而已。

    书是好书,人未必是好人。所以,结合而来的读书人,就一言难尽了。

    然而,无论谁得了天下,还都离不开这些人。

    “主公!”

    朱五脑子里正乱哄哄的想着,身后传来呼声。

    是李善长,战阵凶险,他一直都在水军的楼船上,听说当涂投降,忙下船急行过来。

    “主公~~”

    李善长不善于骑马,快马至此已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朱五笑道,“啥事你急成这样,有话慢慢说!”

    “当涂知府李习为官清正,颇有民望,主公要以礼相待!”李善长喘匀了气说道,“虽说,当涂只是跟濠州隔江相望,但此处是江南之地,文风最盛,士人众多。主公想失去东南半壁,还需善待拉拢!”

    “什么鸟士人,俺一刀~~”

    二虎的后半句让朱五瞪回肚子里去,不敢多声。

    “听你的!”朱五笑着对李善长道,“我虽然肚里没啥墨水,也知道打容易,做稳难。咱定远军的草台班子,小打小闹行,大事可不行!”

    李善长不住点头,“主公心怀宽广,何愁大事不定!”

    此时,当涂城的守军投降完毕,城池中门大开,城中官员在知府的带领下,缓缓而出。

    城头上,陶安和汪广洋等读书人默默看着城下,定远军军容浩荡,纪律严明,没有主帅的命令都立于原地。

    “强军啊!”陶安叹道。

    汪广洋看着城下,亲手扶起知府等人的朱五,双眼发亮。

    “此人,豪杰也!”汪广洋说道,“我等读史书,历朝历代的贼军,最爱破城杀戮劫掠,随后裹挟百姓。贼头更不会善待官吏,优待士人。”

    说着,一指城下的朱五,“可你看这人,不过二十许的年纪,一反群雄所为,善待官吏百姓,已有明主之姿,前程不可限量。”

    陶安苦笑,“朝宗可是动了心思?”

    “这大元,烂了。天下群雄并起,咱们读书人,也要想想出路了!”

    就在城上说话的瞬间,朱五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朝城内开进。

    士卒们呈纵列队形,左右看齐,阵型森然,看得当涂官吏百姓,目瞪口呆心中骇然。

    幸好是降了,不然如此虎狼之军,怕是半天都挡不住。

    到底是江南繁华之地,当涂比淮西的城池更加富庶繁华。朱五沿街打量,身侧的降官不住的暗中观察他的表情。

    “朱总管请进州衙安置。”知府李习小心的说道,“下官的家眷已经搬走。”

    “我住军营,太好的地方住不惯!”朱五笑笑,“李知府,我听人说,你是个好官!”

    “不敢当,下官不过是实心任事而已!”

    李习心中更加安定几分,这位年轻的总管不贪图享受,麾下士卒也必定不会祸害百姓。

    朱五又笑道,“好一个实心任事,大元的官员要都是李知府这样,天下就会乱成这个样了。这个知府,你继续当着吧!”

    “这~~?”李习顿时不知所措。

    “我以前是个要饭的,先是天灾,不是旱就是涝,又赶上瘟疫横行。官府不但不管不问,反而继续征粮,要钱。我好好一个家,逼得家破人亡,亲人惨死!”

    就听朱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提刀造反,也是没法子,你是读书人,你该知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道理。

    但是我朱五和别人反的不同,别人反是为了自己活,不管他们死活。

    我反,是为了让天下更多的个我一样,被官府逼得没有好日子过的穷人,能过上好日子。

    从今天起,当涂城蒙元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

    说着,见李习愣愣的没有反应,笑到,“怎么?李知府不愿意为我这个反贼效力?”

    “下官不敢!”

    李习只是被朱五的话惊住了,天下穷人!这位朱总管不过二十许的年纪,已经想着天下了!

    再想说话,却见朱总管已是纵马走远了。

    “老李!”

    朱五靠近李善长,小声说道,“府库充足?”

    李善长已经看过账本,笑道,“一个当涂抵得上两个和州,不愧是鱼米之乡!”

    朱五笑笑,接着说道,“光靠官府的可不行,我答应兄弟们要大赏三军~~~”

    “主公的意思?”

    “把城里的大户都叫来。”朱五笑笑,“这钱不能让我一个人出,老子大赏三军,还不是为了不让士卒抢他们,为他们好,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家人财产,女儿小妾的能保住,都是托我的福,让他们交点保护费,不过分吧!”

    李善长正捋须听着,待朱五说到最后,手一抖,胡须又扯下来几绺。

    ~~~~

    “上去啦!”

    安丰城下,万人欢呼。

    朱重八紧张的看着搭在城头的云梯,一个举着盾牌的身影,格开了一只弓箭,跳上城墙。

    地上密密麻麻都是攻城士卒的尸体,血肉模糊。

    攻城没有那么简单,毛贵带人连登三次,无数手足兄弟惨叫着跌落,被箭射死,被石头砸死,被烫死,鲜血染红了城墙,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焦臭。

    终于在第三次,毛贵上去了。

    “接着上!”朱重八大吼,“上去接应毛贵兄弟,弟兄们,城里有数不尽的金银,上啊!”

    此时,不用军官喝骂,红眼的濠州军士卒,叼着刀,手脚并用爬上云梯,攻向城头。

    “死!”

    毛贵跳上城头,顿时几只长矛刺了过来,格开一支,侧身避过一支,一刀砍在一个官军的脖子上。

    鲜血喷涌,可是刀却卡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抽不出来。

    眼看敌人的刀枪要过来了,身后跟着爬上来的兄弟,用胸膛帮着他挡住敌人的兵刃。

    “毛大哥,俺先走一步!”

    “好兄弟,哥哥给你报仇!”

    终于,毛贵抽出了刀,砍向另一个人。身后,更多的士卒杀上来,城头上,红色的头巾越来越多,官军节节后退!

    “红巾贼上来了!”

    “城破啦!”

    成千上万的呐喊声中,一个个身影倒下,地上血流成河。

    不知厮杀了多久,直到眼前没有敌人,毛贵丢了刀,喘着粗气,捂着身上的伤口,靠在墙上坐下。

    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毛贵抬头笑笑,伸出手,任凭对方把他拉起来。

    是朱重八,濠州军的总管,亲自带人杀到了城头。

    “毛兄弟,此战你头功!”朱重八笑道。

    毛贵虚弱的笑笑,“功不功的另说,以后总管别拿俺当外人!”

    朱重八拍着毛贵的肩膀,正色道,“兄弟,以后,咱们一起富贵!”

    安丰城,破。

    火光冲天而起,杀声哭声混成一片,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跑到街上,紧紧捂着身上被撕扯坏的衣服。

    可是转眼间,就被另几个士卒,扯着头发到角落。

    哭声,是那么撕心裂肺。

    似乎有刀,扎进了朱重八的心里。

    他抬头望天,“老天,咱没法子,打了安丰还有庐州,不然咱就是死路。

    咱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 银币

    腊月初三。

    风,南。

    阴天,大雪。

    宜,祈福,破土,修坟,出行。

    忌,嫁娶,纳吉,放水,合居。

    天空有些灰暗,战马在嘶鸣。

    指甲般大的雪片,恶狠狠的打在脸上,士卒们迎着风雪出城。

    从天空俯瞰,地面上是一道扭曲的洪流。

    战马上的朱重八,矗立在城门口,用目光注视着没个出城的士兵。

    又熟悉的面孔,便会报以微笑。

    雪不断的打在他泛着白气的铁上,他的铁甲护肩上也满是皑皑白雪,然而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和山一样屹立着,似乎谁都撼动不了。

    “哥,俺找人问过了,有善长看天气的先生说,这雪得好几天呢!”徐达慢慢策马过来,抓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

    朱重八依旧看着出城的士卒,嘴角慢慢带起一丝微笑,“没事,出其不意。这么大的雪,谁能想到咱们出兵!”

    说完,慢慢的抬头,目光移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上的门楼里,他的妻子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着墙头,默默的注视着城下。

    随后,似乎两道目光在无声中汇聚到一起。

    你在家安心等咱。

    你放心去,家里有俺。

    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下,朱重八忽然动了,猛的挥舞马鞭,身上的雪花飞溅。

    “驾!!”

    城头,马秀英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中少女的青涩早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将为人母的刚毅。

    “封锁濠州城门,重八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开!”

    ~~~~

    这边是漫天风雪,江对岸是暖阳和风。

    定远军大元帅朱总管的帅令,说出来就圣旨。

    这座金粉之都,一夜之间所有的歌舞酒肆,青楼窑子全都停了。并且严禁酿酒,不管是谁抓到一律斩首。

    没人反对,没人敢反对。城中的商人们连声音都不敢有,定远军的文臣们对于这两条法令,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粮食就是命,这年月用粮食酿酒百害无一利。大伙都是反贼,还没打下江山,更不应该享受这金陵的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褪去了声色犬马的进陵城,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庄重。百姓还是一样的活,日子还是一样的过。青楼也好,酒也罢,并不是他们生活中的必须品,甚至都不是他们可以负担的消费品。

    城市的繁华来源于百姓的建设,但是城市里的繁华其实和大多数人无关。活着,其实本就和繁华不怎么搭边,他再怎么繁华,百姓也得自己挣钱吃饭。繁华?给谁看啊!

    再说,乱世中的繁花似锦,挡得住几刀?、

    军营里,总管议事厅中,朱五和手下的将领们,又一次站在了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郭小四拿下镇江,兵不血刃的丹阳金坛两县,把刀架在了扬州的脖子上。沿着这条线,下面还有常州,常熟,天下闻名的苏杭。

    郭小三和常遇春朱进伟,拿下了安庆宁国徽州三城,在地图上看,定远军像一个钳子,完全包围了富庶的江浙之地。

    定远军发展的太快了,尤其是渡江之后,滚雪球都没这么快。前面有无数的富庶城池,数不尽的资源。承平日久的南方,本就没有多少兵备,在定远军这些淮西汉看来,都是肥肉。

    “兵不够!”朱五从地图上收回眼神,苦笑着摇头,“渡江之后,七万大军咱们还怕养不起,现在看来没有十五万人,铺不开!”

    李善长,胡惟庸,冯国用等人都是笑。

    冯国用笑道,“既然兵不够,总管招就是了!”

    李善长也说道,“可以一边打一边招降!收拢地方降卒为我定远效命!”

    朱五摇摇头,手放在腰间盔甲的皮带上,“招兵还得从淮西招!还得咱们家乡子弟,告诉和州的李赛,和州定远那边开始招兵,无论是良家子还是流民,都行!”

    “总管不可!”

    堂下一个文臣站了出来,朱五定眼一看,又是他,杨宪。

    杨宪大声说道,“总管,万万不可。总管起家之地在淮西,倚靠淮西子弟不无不可。可是总管现在不单是淮西人,定远军的基业在江南,前程也在江南。

    总管若只用淮西人,那岂不是伤了江南子弟的心?江南亦有健儿勇士,总管何不招纳江南豪杰?难道说,总管的心里,只信任淮西人?”

    此言一出,堂上朱武手下淮西出身的武将皆怒目而视。

    就连李善长等淮出身的文臣,都阴沉着脸,冷冷看着杨宪。

    乡情,地域,这是永远都绕不开的东西。

    平心而论,他最后半句话说对了,朱五现在只相信淮西人。

    但还有一句,朱五现在没得选。

    满打满算,起兵才一年多。朱五有不过干刚刚过了弱冠之年,可是定远军从占据定远开始,到现在南下金陵,滚雪球一般的壮大,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一切快到让朱五有时候觉得不真实,快到没有安全感。况且,现在江南立足未稳,蒙元就像他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

    朱五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好意!但是上回你也说过,如今我朱五已经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蒙元不可能坐视我在江南做大,定远和蒙元朝廷,早晚有一场恶战。

    而且这场仗就在眼前,不会太远。可是现在江男之地,咱们还没消化,是神百姓尚未归心,如何能用?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江南大多数人,还视咱们为贼吧!

    真要是拉起来十几万兵马,万一崩了,咱们定远所有的东西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现在卖命出力的,还得是我们淮西人。”

    定远军的地盘来得太快,但是相应的,他们不是本土本地人,想彻底的消化江南之地,得到当地人的认可,恐怕没个十年八年都行不通。

    尤其这个地方,有一股暗流。

    一股效忠于蒙元皇帝的,读书人的暗流。

    这些读书人,哪怕是四等中的最下等,连科举都是考最难的题,取最少的士。可是他们心中,依然奉蒙元为正统。

    视天下的义军,为贼!

    这些人只是暂时没有露面,他们在乡间有着巨大的威望,早晚会冒出头。

    这时,蓝玉从外面进来。

    “五哥,席道长来了!”

    “让他进来!”

    接着,席应真大踏步的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笑道,“总管,银币成了!”

二 命运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照在朱五指尖,那枚圆形的金属硬币上,迸发出璀璨却又柔和的银色。

    定远军诸位将领,静静的围在朱五身后,眼神盯着那枚制作精美,熠熠生辉的银币。有人痴了,有人笑了,有人呆着,有人若有所思。

    “还真像袁大头,简直就是袁大头的翻版!”

    朱五把指尖的银币转动一下,背面的字迹在阳光下,更加清晰。

    圆形银币的背面刻着四个大字,字体刚正,苍劲有力。按上下左右的顺序读出来,华夏通宝。这几个大字的上下,各对应两行精美的小字。

    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汉家天。

    看到这里,朱五又忍不住点头。

    这话的原句是,日月重开大宋天。

    大宋?

    谁认得他,老子没吃过你大宋的一粒米,一碗饭,老子提刀造反是为了自己,就算打跑了蒙元和你赵宋有什么关系?

    扯淡!

    把银币再次反转,朱五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银币正面,居然是一个年轻人的侧面像。相中人没有带着铁盔,而是一个标准的汉家儿郎的发型,束发的带子微微表扬。抿着嘴唇,眼神坚毅的望着前往。

    蓝玉惦着脚在旁边笑道,“五哥,这是你哩!”

    应该是,朱五矜持的点点头。

    手指却在微微的颤抖,告诉别人他的内心其实格外的兴奋,紧张。

    人像看起来有和朱五有六分相似,可能为了显得成熟些,人像的下颚有着短短的胡须。

    这人像被些个苍虬飞舞气吞万里的大字包围,太平路大总管定远军大元帅朱,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是不是太高调了?”

    朱五心中正在思量,身后却有人开始喃喃自语。

    回头,李善长等人已经大礼下拜,“主公,有了此物,天下何人不识君。我定远军,势必千古传唱,英名永在!”

    李善长说的,就是这银币的ZZ意义。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泯灭在历史的历史的长河中,连个浪花都没留下。

    定远军绝对不会,在决定单枪匹马挑动天下之后,在和郭家翻脸之时,在决定过江的那一刻。

    一直都把野心藏在心中的朱五,告诉自己。既然要走,就要一直走下去。既然要走,就要做最后的胜利者。

    而这样的银币,就是朱五来过这个时代,在刀山火海中留下的印记。

    “一共铸了多少?”

    朱五把玩了一会,就把银币交给其他人,随意的问道。

    席应真笑道,“第一批一万五千枚,七分银子,三分铅!”

    “不够!”李善长珍重把那枚银币放在手心里,接话说道,“这样的银币流到民间,恐怕老百姓都舍不得花。”

    “不够就铸,反正银子有的是!”

    朱五大笑道,“老道,多铸一些,马上过年了,犒赏士卒用!”

    ~~~~~~

    哗啦~~

    一口木箱被朱重八钢刀劈开。

    白的黄的,亮晶晶的金银铜钱哗啦啦流了一地。

    暴露在,阵阵寒风之中。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皑皑白雪的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色随处可见。

    伴随着血色,还有无数被冻住的尸体。尸体的表情有的狰狞,有的安详,有的睁大眼,有的张开了嘴。还有残肢断臂,还有弥漫的硝烟。

    “身后就是庐州!”

    站在一辆马车上,一口口箱子被打开,无数的金钱从里面流出来。

    朱重八挥舞着钢刀,大声疾呼。

    “弟兄们,咱们打了三天,城内的官狗子就剩下一口气了,他们撑不住了。加把劲,破了庐州咱们人人当神仙!”

    说着,用脚踢着地上的金银珠宝,铜钱布匹。

    “谁愿意为先锋,金子银子随便拿!”

    朱重八的目光带着刀锋,为了打庐州他准备了许久。连濠州积攒的金银都拿出来,赏赐兄弟们。他知道,他的兄弟穷惯了,这一招百试不爽。

    士卒们的呼吸急促,吐出来的雾气很快在风中凝固变成白色的水汽,然后在铁甲上凝结。他们的眼神贪婪的盯着朱重八身边的金银,似乎忘记了战场上,无数袍泽在庐州高大的城头惨死。

    似乎,那些地上扭曲的尸体也视而不见,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能看见,钱。脑子里也满是破城之后,狂换的景象。

    似乎,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想看,不愿意看。

    三天,三天的攻城厮杀,死亡唤醒了他们心里的兽性,现在的他们在金银的刺激,和破城后的许诺下,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这狗世道,早死早享福!”

    士卒中,一声虎吼,一个满面胡须高大的将领站出来,挥舞着手中的短戈,仰天长啸。

    “毛贵兄弟!”

    朱重八笑了,打安丰就是毛贵第一个爬到城头。虽说他不是朱重八的乡亲伙伴,也不是淮西人。可是这个汉子,有勇有谋,现在已经是濠州军不可或缺的一个人物。是朱重八,不可缺少的心腹大将。

    “总管!俺来!”

    毛贵大踏步走到朱重八身边,玩下腰抓了一把金银在手里,忽然回头,把手里的金银抛向天空。

    “谁愿意跟俺爬城!”

    士卒中,无数亡命之徒同时呐喊,“俺~~~”

    “擂鼓,攻城!”

    朱重八的呼喊声中,战鼓起,巨大的攻城楼被搭了起来。

    在城头官军断子绝孙的咒骂中,城上城下箭如雨下,刚刚还肃杀的天地,马上变成了修罗地狱。

    “毛贵兄弟的攻城楼搭上去了!”

    朱重八的伙伴们在风中呐喊,“咱哥们不能让他比下去啊,杀!”

    一边爬城墙,另一边在徐达汤和的率领下,举着盾牌疯狂的撞击的城门。

    “在加把劲~~~使劲儿!!”

    城下,督战的朱重八握着钢刀的手,青筋乍现。

    眼睛死死的盯着战场,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身旁,一个光着头的和尚,拼命的纵马过来。

    “重八哥!”

    朱重八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道衍和尚没有平日的从容优雅,反而带着些急躁,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广孝,咋了?”

    道衍和尚勒住马,青紫的嘴唇动了动,“哥,朱五的前锋已经占了安庆,宁国!”

    “啥?”

    朱重八的脸上短暂的失神,“他们怎么这么快?”

    随后,刚毅的脸上满是苦笑,“小五,又把咱们给围上了,咱们怎么就跳不出他这个圈呢!”说着,声音中带上了无限的愤慨,“难道,咱们就只能占这些死城吗?四周无出路,咱朱重八,要被困在着淮西穷地方,一辈子?”

    “万胜!”

    就此时,天地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肃杀的天地为止震动。

    天上地下,数万人忘乎所以的呐喊,“城破了!”

    无数人不顾身上的伤痕,狰狞着狂笑,“庐州破了!进城当神仙!”

    “朱~~总管你说话还算不算?你得帮我杀了沈万三!”

    谢富安又来了,依然女扮男装。

    军营的总管议事厅里,追着朱五的屁股,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刚和李善长商量完事,还有一堆的事没处理,就让债主找上门来了。本来朱五心中对她,多少些愧疚,但是现在看她这副模样,不知怎地,就是想逗逗她。

    “不杀,谁让你那天打我!”朱五眼皮夹了她一眼,继续看手中的文书。

    “你~~~”谢富安一时气结,剜了朱五的背影几下。气呼呼的说道,“你钱都收了,怎么不办事?”

    朱五笑笑,“那你答应的造船工匠也没到位,我凭啥办事?”

    “泉州到这远着呢!人家能长翅膀飞过来?”谢富安嚷嚷道,“再说,我一个大活人在这,你还怕说话不算数!”

    “我要你这大活人有啥用!”

    朱五哼了一声,看着谢富安,“你能不能坐下,慢慢说。我就纳闷了,你一个大姑娘怎么没个姑娘的样子!”

    谢富安在朱五身边坐下,盯着他,“帮我杀了他!”

    朱五放下手里的东西,也扭头看着他,“你为啥非让我杀了沈万三呢?怎么说他也是你表哥!你俩是亲戚啊!”

    忽然,谢富安眼圈一红,胸膛起伏,似乎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他~~~他要娶我?”

    谋杀亲夫!

    “你这心也太狠了,人家要娶你,你不愿意嫁就不嫁吧,干嘛非得杀了人家?”

    谢富安站了起来,烦躁的说道,“这是我娘活着的时候,定下的婚事,改不了。不嫁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宰了那个死胖子!”

    沈万三还是个有钱的死胖子!

    有钱就够招人烦了,有钱的死胖子更是招人烦啊!

    未婚妻都想杀你!

    等等!谢家就这一个女儿,沈万三要是娶了她,那岂不是把谢家的万贯家财都变成自己的了吗?

    你个死胖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人财两得。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本来朱五心中对沈万三的观感不好不坏,只是一个人名。现在这么一分析,或是出于男性的妒嫉,或是出于自己那点小心思,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姓沈的了!

    “他啥时候到金陵?”

    谢富安眼睛一亮,赶紧说道,“三天之后!”

    朱五挠挠头,“这事不好办啊,你说我一个爱民如子的大总管,怎么能~~~~?”

    谢富安不屑的笑笑,“我可以加钱。”

    加钱就好办了,杀是不能杀,人家沈万三又没犯到自己手里,真杀了对自己名声不好。

    不过,自己倒是有办法让这死胖子知难而退。顺便在吓唬吓唬他,听说沈家也是世代巨富,还可以榨一笔。

    一想到钱,朱五就头疼。

    手中的文书就有席应真的条陈,要钱,要钱,要钱。工匠坊里新火炮和新巨舰流水一样花钱,花到朱五瞠目结舌,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折腾。

    可是席应真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钱到位。定远军的火器就会上一个台阶,要是这钱花冤枉了,愿意提头来见。

    “你答应了?”

    见朱五没说话,谢富安继续问道。

    朱五想了想,“嗯~~~我试试吧!”

    “什么教试试啊?”谢富安不乐意了,“你前几天杀人那劲呢,一个沈万三还不是你一句话,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

    “你那天还说我把人不当人呢,你现在把人当人了?说杀就杀!”

    “这不一样,沈万山该死,我和他有仇!”

    谢富安争辩道,“我这是有仇报仇,你那是草菅人命!”

    说着,气呼呼的站起来,“在你看来你的手下不过是祸害了青楼女子,可是在我眼里,那和QJ无异,哪怕给了钱,也是用强!青楼女子,亦是民女,就因为他们在青楼,就可以随意侮辱?”

    朱五不乐意了,骂人揭短呢,“你别强词夺理~~~”

    “是你强词夺理!”

    谢富安一字一句道,“当初你入金陵的时候,安民告示怎么说的?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可是就算那样,你手下还有人犯错了,还是有人祸害百姓!”

    朱五无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只要他们不祸害百姓就行了,其他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富安接着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在你身边他们都这么胡闹,要是出了你的身边,山高皇帝远没有军法压着,他们会怎样?今天他们祸害了青楼女子,可以用花钱搪塞过去。明天他们是不是可以私下侵犯人家降官的家眷?反正是降官,不是自己人。后天是不是可以强娶人家民女?反正给了彩礼,不算霸占!”

    有道理!

    朱五没话说。

    谢富安说的有道理。自己的军队在自己身边有军法压着,要是不在呢。在淮西的时候,因为淮西是家乡之地,士卒们不愿留下骂名。

    可是这里是江南,将来他们面对的更是江南的花花世界。

    自己的人自己知道,定远军这些淮西子弟是好兄弟,但是他们也是刀尖上打滚的**。

    “所以那天我才说看错你了!”

    谢富安又在朱五边上坐下,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才起兵一年,就闯下如此大的名声。你进城之后,断指那天我才明白,很多人愿意为了你去死!”

    说着,叹口气,“我也明白,你们男人讲究啥生死义气,人家帮你出生入死,你不能翻脸无情。可是,一个两个你能维护,要是将来这样的事情多了起来,你怎么办?

    你有几根手指可以赔?”

    这话是从谢富安嘴里说出来的?

    就这么一个傻丫头?

    可是朱五还得承认,人家说得有理!

    这些事自己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是到底为什么自己只是想想就算了。

    自己有些时候,有些想法,是不是对手下兄弟的纵容?

    我~~~是不是有些时候,太过投入这个时代,而忘记了初心!

    朱五的目光落在谢富安的脸上,两人的目光对视。

    感谢的话到嘴边,却不自觉重变了味道,变了样子,“你~~~你他么哪想出这么多话来!老子一句话你说这么多,巴巴的在这教育我?”

    谢富安给了朱五一个大大白眼,心里骂道,“臭男人!”

    ~~~~~

    安庆,江南重镇,金陵的门户。

    定远军亲卫中军统领郭兴为主,常遇春朱进伟为副。

    水陆齐出,两天破城!

    给朱五的战报上,只有寥寥数语。

    但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是江面上还不时的有浮尸飘起来,城墙上斑驳的血迹,无声的诉说战斗的惨烈。

    郭兴帅的是朱五的亲卫中军,军纪一等一的好。他又是朱五最信任,听话的手足兄弟。

    进城之后,一切都按照朱五吩咐的来,军法当先,不得骚扰百姓。

    所以城里的市面还算稳定,许多铺子照常营业。

    朱进伟和王弼带着几个亲兵,醉醺醺的从一家酒铺子里出来,横行霸道的走在街上,说话都有含糊了。

    “酒啊,得他么赶紧喝!五哥在金陵禁酒了,俺看这边也等不了多久了!”

    朱进伟打着酒嗝,仅剩的一只胳膊,搂着边上的生死兄弟,咧嘴笑道,“安庆的酒不错,酒是娘们差点意思!没有金陵的白!”

    身后,一个亲兵嘿嘿的笑道,“统领,那是你没看着。那投降的安庆知府家,老婆闺女都跟水做的似的。良家女子,怎么都比风尘女人有味道。那天俺就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心都他娘的颤得不行!”

    “有这事?真那么带劲?”朱进伟醉眼朦胧的问道。

    “俺还能骗统领不成!”

    朱进伟挥动着胳膊,“走,前头带路,哥几个去那降官的家里,看看他家眷去!”

    王弼似乎有些醒酒,拉住他,“哥,不中吧!五哥~~~”

    “草。”朱进伟喷着酒气,“有他么不是老百姓,怕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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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朱重八介绍:
那年,城隍庙中,朱五和朱重八共吃一锅狗肉。
那年,朱重八率数骑冲敌大营,七进七出救小五!
那年,死人堆里兄弟相拥,残阳如血袍泽并肩。
那年,回望濠州,重八城头哽咽,兄弟!
………
人只有经历过许多才能长大,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然而长大后,我们都变了!我大哥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大哥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大哥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