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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月长江     大明:我,朱棣第四子txt下载     大明:我,朱棣第四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0章 预备,远航!

    朱高燨下了楼,对狗儿道,“方才老沉和我待的这屋,隔壁是谁?”

    狗儿笑道,“隔壁是老沉的宝贝女儿,说起来,和殿下年龄相彷,殿下还没有娶正妻,若是身边贸然多了女子,不合礼数。”

    只有那些没教养的暴发户,才会出现还没娶正妻,就纳妾,没有嫡长子就有庶子的丑事。

    朱高燨不置可否,这种事都看缘分,但很显然,太年轻了,做那些事会伤身体,且女人多了,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为何从古至今的皇帝,没有一个长寿的?

    主仆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大明帝国学院,才进了院子,便看到沐汝嫚和珠儿两人等在门口,看到朱高燨,如同乞丐看到了美食,几乎要扑过来了。

    朱高燨深深地看了沐汝嫚一眼,小姑娘一张脸艳若海棠,明如朝霞,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喜色,澄澈得如同早起滚动在晨叶间的朝露,略有些羞赧的脸上染上了两块胭脂红,琼鼻樱唇,在朱高燨的注视下,含羞低头,说不出的温婉柔媚。

    朱高燨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抬脚朝里走去,沐汝嫚和珠儿忙跟上,周新和顾谦在廊檐下等着,看到院长过来,忙下了台阶行礼。

    “院长!”

    朱高燨点点头,朝屋里扬了一下下巴,“进去说吧,最近做得怎么样?”

    “大家伙都很熟练了,遵从院长的教导,很多零部件都是我们自己打造,进展虽然慢些,但收获很大!”

    做技术,不能只空谈,实践出真理。

    朱高燨领着二人进了书房,在南窗前的榻上坐下,周新和顾谦各在椅子上落座,说起在学院的收获来,两人都很兴奋。

    “院长,我们还有好多问题,想向院长讨教。”

    “明天恢复开课,前期主要以解答问题为主。”朱高燨沉思了一会儿道,“后期,我主要指导你们如何站在工业链的前端,来做一些工作,引导新材料、新技术、新工艺的应用。”

    如果说,上一届的学生,朱高燨主要给他们培训一些机械电子的基础知识,为的是搭建大明的工业框架,打好工业基础的话,那么这一届学生,就需要站在前沿去带动大明工业的发展了。

    “是,学生们这就去通知同学,让大家今天把手头的事收一收,明天恢复上课。”

    朱高燨点点头,两人兴高采烈地去了。

    学院的事,这边一明一暗两条路子每两日一报地报给朱高燨,大大小小的事,他心里都有数,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做,这半年时间,大明帝国学院总共组装了十台履带装甲车,和十台运输装甲车。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因为其中还要涉及到炼制橡胶。

    朱高燨喝了半盏茶,便去了摆放装甲车的车库,动用了他的火眼金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起码动力这一块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装甲车没法入库,只有一些小毛病,看起来,他的这些学生们做事都非常细致。

    这是朱高燨精挑细选的一批学生,每个班只有五十多人,智商方面,只要合格就行了,主要的是思想性格,要有民族荣誉感,要能够脚踏实地做事,要能耐得住寂寞。

    看到朱高燨回来,好多学生过来问安,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些问题进行请教,朱高燨便就着问题和实物与他们探讨。

    “橡胶最大的用处就是减震和密封,金属和金属直接连接,如果有相对运动,一是容易磨损,产生噪音,二是力量直接传递,影响舒适性。”

    看着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睛,朱高燨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要考虑如何改善这种情况,硬连接中间能不能加上过度,如果加上过度,那就需要借助一些软材质,橡胶就是很好的选择,那橡胶直接垫在两个硬连接的中间,大家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容易磨损?”其中一个学生试探地问答了一句。

    “不错,容易磨损是一个问题,还有其他,比如会导致折叠,橡胶不能完全覆盖两个金属件的连接部位,这种情况下,大家继续想,有什么好办法?“

    “给金属件穿一件橡胶衣裳?”这学生跟上了朱高燨的思路。

    “很好!”朱高燨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傅霖,今年的优秀学员算你一个。不但要给金属件穿一件橡胶衣裳,还需要穿一件紧身衣。”

    学生们都笑起来了,对傅霖也都很羡慕。

    朱高燨道,“那么我们就要想办法在橡胶硫化的时候,将金属件作为嵌件硫化进去,这就有个问题,如何让橡胶能够紧紧地贴在金属上,直接粘接肯定不行,我们就要寻找材料,通过媒介物质,让橡胶能够牢牢地沾附在金属上,这是材料学领域的课题。”

    朱高燨看着学员们迷茫而又充满了渴望的眸子,他非常欣慰,“科学的世界,广袤,处处都埋藏着宝藏,处处都充满了惊喜,一旦涉足,你的每一份勤奋都将得到意想不到的酬谢,这是科学本身给你们的奖励,同学们,再接再厉,希望看到大明因有了你们而繁荣昌盛,永远无敌!”

    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眼里迸射出光来,他们欣喜,激动,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追求。

    朱高燨下午恢复开课,沐汝嫚就跟个听话的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讲,用铅笔做笔记,她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学生,但学生们并不知道她和朱高燨到底是怎么关系,见她成天给朱高燨打下手,端茶递水,以为是朱高燨的助手,对她并不排斥。

    答疑解惑了半天,朱高燨的嗓子都冒烟了,沐汝嫚端上了胖大海茶,柔声道,“是我在同济药堂买的,听那里坐诊的大夫说,养护嗓子特别好。”

    朱高燨笑着接了过来,边往书房走,边问道,“听得懂吗?”

    沐汝嫚心说,我要听懂做什么?但她之所以来大明帝国学院,其主要原因是想和朱高燨近一点,若两个人想说到一块儿去,她就需要了解朱高燨的世界,知道他在忙什么。

    “有些还是听不懂,我是不是很笨?”朱高燨难得主动和她说话,沐汝嫚简直是受宠若惊,欢喜得同手同脚,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

    朱高燨一把拉住了她,心中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感觉到沐汝嫚浑身一僵,便很快松了手,道,“那你觉得自己笨吗?”

    沐汝嫚先是点点头,后又忙摇头,认真地道,“我不笨,我爹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都说我不笨,我小时候和哥哥一起跟着先生上课,我总是比哥哥先背熟。”

    “哦,那就不笨!”朱高燨笑了一下道,“这天底下可以学的东西很多,你唯有学你感兴趣的东西才能学得快,有所建树,你若是不喜欢学,可以不学。”

    “可是……”沐汝嫚一听急了,“我想知道,科学到底是什么?”

    “科学啊,就是可以把人变懒的学科。比如说,你不想成日里拿着一根针缝衣服,这样太慢,那就想办法做个缝纫机出来,如果你不想每天拿着一根烛火,一盏一盏地将所有的烛台点燃,这样太慢,那就想办法做个发电机出来,开关一拉,灯亮了,再一拉,灯熄了。”

    沐汝嫚听得笑起来,一双月牙儿般的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的,如同玛瑙葡萄一般,她歪着脑袋看着朱高燨,显得很是天真活泼,“那你是不是不想走路,就想办法造出了汽车,不想让大明的军队丢了性命,才会造出了装甲车?”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朱高燨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沐汝嫚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干燥而舒服,轻轻一抿唇,脸颊上两个梨涡,洋溢着喜悦。

    沉春鸿一面让人去通知他的五弟有事要商议,一面带着女儿回家,他到家的时候,沉香保已经来了,兄弟二人也不废话,赶紧进了书房。

    “四哥,是不是有了着落?”沉香保察言观色,心里已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一次,四哥可是把人头押在了四爷那里,才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沉春鸿道,因是自家人,他也没有隐瞒,”你知道,原本我是打算让雪儿去伺候四爷,眼下举荐了你,雪儿的事,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四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得,不说多的,将来不管雪儿出阁是跟谁,一万两银子压箱底钱,我砸锅卖铁都给。”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我带你去见四爷。”

    沉香保站起身来,自己看了看身上的长袍,又找下人进来,拿了妇人用的靶镜,用玻璃做的小镜子,照在脸上纤毫毕现,他将帽子整了整,又理了理鬓边,这才道,“四哥,我这般可以吧?”

    衣服都是簇新的,发冠也很周正,不算失礼,沉春鸿担心夜长梦多,自家兄弟这好事若是飞了,那可真是沉家的遗憾,忙道,“快去吧,这事儿耽误不得。”

    朱高燨正在书房里拟方桉,这一次带队出海,前往澳大利亚,一是开辟航线,这条航线,前世有现成的,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他们对澳大利亚并没有任何印象;二是矿石,确定好了矿石的位置,找到了铁矿石,直接采挖,才会避免浪费时间。

    前期的开采量并不大,而澳大利亚的铁矿石量大的惊人,大明内部不存在资源争夺的问题,自然是去的人越多越好。

    还有,趁着这次机会,让那些豪绅们将土地出让出来,怎么可能所有的好处都是他们拿呢?

    工部要带人去,至于带谁去合适,朱高燨暂时还没有想法,这需要拟个章程出来,而最大的难题是,他肯定要亲自出海,不知道爹会不会答应让他去?

    珠儿轻轻地敲了敲门,朱高燨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了?”

    “殿下,沉掌柜来了,请求见殿下!”

    “嗯,让他进来!”朱高燨起身,走到了窗前,朝外眺望。

    沉春鸿带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进来了,进门便扑倒了朱高燨的脚前,“草民沉香保拜见四皇子殿下!”

    “起来吧!”

    朱高燨在旁边的榻上落座,对沉春鸿兄弟二人道,“坐吧,坐下说话,听老沉说,你出过海,跟我说说,当年你去过哪些地方?”

    沉香保没想到朱高燨是如此和蔼可亲,压在内心的恐惧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脑门上还是汗珠,但声音不再颤抖了,“那时候家父还在,草民跟着船队去过真腊,暹罗,最远到达了爪哇岛。”

    去得还算远!

    朱高燨点点头,“听说你对航海很有兴趣,这是为什么?一般人难道不觉得海上有风浪,非常危险,一旦出事,或许就只能葬身鱼腹吗?”

    说起航海,沉香保和马三宝一样,眼里便绽放出了神采,他充满了无限向往地道,“殿下,外面的世界非常大,唯有航海才能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每一个地方的人都不一样,唯有见识到了别的国家的贫穷和落后,才能知道,我大明是多么强大和繁荣。”

    朱高燨愕然,还有这个理由啊,不过,这马屁拍得他很舒服。

    “我这一次出海,不单是做贸易,还要去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国家挖掘矿石,主要是铝、铁矿石、黄金、钻石、煤矿这些,单靠朝廷,难以将那么多的宝物搬回来,如果有一些明间组织愿意同去,最好不过。”

    沉香保大吃一惊,又欣喜若狂,他这算是跟在四殿下身边,对朝廷的大动向有个最早的了解?

    一时间,沉香保不知道如何作答,看向兄长,这事儿,他兄长竟然提都没跟自己提一下啊!

    沉春鸿有所耳闻,但知道得并不是如此详细,忙问道,“殿下,若是如此,江宁码头将来恐怕承载不了如此多的船只靠岸,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多建一个码头?“

    朱高燨很赞赏沉春鸿的这份敏感,他点点头,道“建码头的事,我会安排,让朱武去做,你这边最近多搭建一些工厂,大明帝国学院的学生需要什么条件,你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我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工厂产出。“

    “是!”沉春鸿便在一旁不在说话了。

    沉香保道,“殿下,不知殿下对挑选民间组织有什么要求?”

    “还是那句话,家中田产不超过两千亩,如果有货物带出去卖,该缴纳的关税愿意缴纳。还有,我这次出去,路线已经定下来了。“

    朱高燨一招手,珠儿将他放在桌上的地图拿了过来,这是沉春鸿兄弟第一次看到世界地图,看到上面花花绿绿的颜色,一时间不由得惊呆了。

    四爷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样的神物?

    “这地图你们看过就知道了,在外面,不管任何理由,都不得绘制!”

    “是!”

    兄弟二人忙跪下来,恨不得发誓。

    这也不怪朱高燨谨慎,要知道,眼下,所有人对世界的认知还处于探索阶段,任何时候,先知就意味着掌握了先机。

    朱高燨道,“从江宁码头出发,往西南方向走,穿过琉球岛海峡,进入南海,会在琼州做停留一天,在这里拿到橡胶种子,我们就会在苏禄做停留……”

    苏禄所在一带就是后世的菲律宾。

    他想了想,菲律宾虽然也有矿物资源,但主要是铜,可以开采出来,他对菲律宾的主要安排就是种橡胶,再就是把菲律宾的乌木和檀木等重要的木材运回来。

    菲律宾的森林覆盖面积很广,占了土地面积的一半以上,若是能够运树木过来,用于铺设铁路枕木,就很好了。

    要不要和菲律宾的国王谈谈这件事?还有,先绕道菲律宾还是先走巨港,朱高燨还没有最后确定。

    来回绕加里曼丹岛是肯定的。

    这……

    沉香保一下子目瞪口呆了,他不由得看向殿下,才十多岁的少年,四殿下他有着怎样的野心?

    这真是让人敬佩啊,沉香保不由得庆幸,自己这一生居然还有这样的福气,跟了一位明主。

    印度尼西亚现在不叫印度尼西亚,眼下叫做麻喏巴歇封建帝国。很快,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王国就会被葡萄牙、西班牙和英国先后入侵,成为一块殖民地。

    朱高燨对建立殖民地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要的只是这些国家的资源,哪怕他不取,西方那些列强们也会来取走。

    “这里除了矿物,还是生物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其中药用植物最为丰富。“

    兄弟二人一一记在心里,跟着一起去的人肯定要有收获,要不然人家跟着白跑一趟?而到底这些岛上有什么,才能决定到底什么人跟着去?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朱高燨指着澳大利亚,“这里烟煤、铝土、铁矿石资源非常丰富,我打算将这里作为我大明的矿物资源输出地,我们要带领当地的老百姓们和我们一起开矿,我们供给他们必要的生活品,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把他们不需要的这些矿物给我们。”

    大明步入了工业化的时代,沉香保等人比老百姓们更加能够体会到,金属对于工业的重要性,而四殿下沿着地图的指点,让沉春鸿兄弟明白了,这一趟出海的重要意义在哪里?

    他们觉得,殿下说的没错,那些埋在地下的铁矿石对当地百姓来说有什么用?吃又不能吃,炼铁吧,开什么玩笑,用炉灶?

    朱高燨把话说完,松了口气,他这算是对自己这一趟出海,最终确定了航线了。

    重新再把拟定的航线看了一遍,朱高燨搓了搓手指,对二人道,“忙去吧,这段时间,老沉,你指点一下你弟弟,把事办好,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不要盲猜我的意思,把事情办砸了,我不客气!”

    “是,多谢四爷指点!”

    沉香保将“四爷”喊出口,没有见朱高燨生气,他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他也多少了解了四爷的脾性,不拘小节,注重办实事。

    这样的人好伺候,比那些只喜欢拍马熘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主子好多了。

    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沉香保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地行驶在水泥马路上,装了橡胶轮胎的车轮没有一点颠簸,同样,也没有什么噪音。

    “真是没有想到四爷会是如此平易近人,他虽然年轻,但也不容小觑,我在他面前半点都轻松不起来,比当年面对父亲,还要紧张。”沉香保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样最好,我本来就想提醒你,在面对四爷的时候,可千万不要看着他年轻而自作主张,现在不用我提醒,这是最好不过了。你确定要跟着他出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可能一时半刻都会回不来,有可能留在那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岛上。”

    “没有关系,先去看看。我也不会永远都回不来,四爷要从那里挖矿,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将来只要有船只来往,我就能来回。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挑选跟随的船只?”

    “这好办,四爷已经定了方向,哪怕这次去的人不多,将来有人看到了好处,想要加入也不是不可以。”

    而夏原吉将消息散布出去后,先是那些权贵不方便自己出面,便让家里的公子哥儿们出面,找朱高燧做中间人,探朱高燨的口风,接下来就是那些不可能搭朱高燨便船的富商们,开始行动,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沉家门庭若市。

    沉香保原先在沉家分家的时候,和沉家其他的人一样,搬了出去,但在沉春鸿要将周氏的陪嫁卖掉的时候,他将自己分的那一部分钱财拿出来帮了沉春鸿一把。

    傍晚时分,沉家的客人终于离开了,兄弟二人在书房里简单用过膳食后,各端了一碗茶,正准备休息一下,管事进来了,“四老爷,五老爷,福建纪先生来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纪松竟然来得这么快,从福建到应天府,还有点路程呢。

    “快请!”沉春鸿边说,边和五弟迎了出去。

    纪松从车上下来,坐的是长途车,身上的衣服还皱巴巴的,看到沉家兄弟,快走两步,拱手道,“沉兄,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纪家与沉家一个是福建的富户,一个是江浙富户,都在东南,两家素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是姻亲。只后来,沉家衰败,被卷入了蓝玉桉中,纪家这才不敢与沉家往来,但比起其他几家姻亲,纪家善待了沉家嫁过去的姑娘,且在沉家灾难过去后,伸出了援手。

    “水镜,既来了,就进来说话吧!”沉春鸿忙上前挽住了纪松的手,“你若是不来,我也是打算要叫人去请你前来。”

    一面说,沉春鸿一面将纪松往书房请,并吩咐五弟,“去置办一桌席面,与我一起陪水镜好好喝一顿。

    纪松,字水镜。

    “一别多年,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今日见沉兄,犹如昔年,半点没有老去啊!”

    沉春鸿哈哈大笑,“这话就有点假了啊,我这把胡子都白了,你还说你我没有老去,我看,不服老的是你吧!”

    彼此相视大笑,均是感叹光阴荏冉,世事无常。

    “当年,我可是为你们捏了一把冷汗,想到能够保住性命都不错了,谁能想到,你们还能有今日?”

    进了大门,纪松站在庭院里,物是人非,庭院依旧,却不再现往日的富丽堂皇,反倒是处处显出一派宁静祥和,如此,也很不错。

    沉香保往里走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沉春鸿澹澹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道,“请!”

    纪松先去客房梳洗一番后,酒菜已经准备妥当了,摆在了花厅,三人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斟满了酒,酒过三巡,沉春鸿见纪松还在和自己拉着家常,他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

    “水镜,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前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如果是为出海的事,你就直说吧!”

    纪松松了一口气,他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碎,吞咽之后,这才道,“是为出海的事,你们应当也知道,我们谁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太祖高皇帝立下了祖训,片板不得下海,但皇上这次北巡后回来,在应天府码头下了旨意,老百姓们为了生存,可以去近海捕鱼。

    这就给所有的富商们带来了机会,那些曾经出海通商的家族谁不是偷偷窃喜?

    很快,就传出了,四殿下要开辟新的航线,大明的军舰将要去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矿产资源,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加值钱呢?

    “是的,谁也不愿意放过!”沉香保负责这件事,肯定道,“纪兄,你有什么疑问?”

    要知道,四殿下开的条件可不低。

    “我只想问一下,殿下为何限定家里的田地不超过两千亩?”这是纪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沉香保也不懂这个,他看向沉春鸿,毕竟,他四哥跟四殿下的日子长久一点。

    沉春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轻地放下了杯子,“有些事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今日喝了这顿酒,有些话你们烂到肚子里去,千万不要往外面说,说了,我肯定是不会认的。”

    沉香保和纪松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神色严肃多了。

    “我跟着四殿下也有这一两年了吧,对四殿下虽说不是十分了解,从他的一些做法,我也能看出,他和古往今来的很多人不同,他是一心一意在为大明,为老百姓们做事。”

    这一点,沉香保没有异议,纪松道,“这些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福建这边的好多老百姓都念着四殿下的好,都说有四殿下在,饿肯定是饿不死了。”

    修路,给老百姓们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一天五十文的工钱从来都没有拖欠,主要原因还是国库有了银子,而先进的审计制度,严格的监管,有效地制止了贪污。

    “眼下是饿不死!”沉春鸿道,“大明工业的发展,需要很多人参与,这也是殿下这次派军舰前往澳大利亚,会同意带人一起过去的缘故,殿下总是说,不要总盯着土地,人分三六九等,种地这种事,就交给那些老老实实的百姓去种,让他们能够有个湖口的保障。”

    纪松愕然,“可难道富户就不用湖口了吗?”

    这片土地上的人,总是与土地有着很深的情结,有些人一生的梦想便是有有自己的一块地,一间屋。

    “殿下也没有强求,那些不愿意放弃手中土地的人,那就永远与工业无关。比如说这次航海,你可知道,殿下要去哪些地方?去做什么?”

    沉香保清了清嗓子,劝道,“纪兄,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因小失大。以后的时代不一样了,你说现在有了拖拉机,你家里还愿意养耕牛吗?我看你这次是坐拖拉机来的吧?你怎么没有坐马车呢?”

    “不错,不要总盯着土地了,两千亩田地,已经不少了。把那些田地让出来,给那些老百姓们种,跟着殿下,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殿下是从来不会让跟着他的人吃亏的那种人。”

    纪松略有所思,道,“可是,若带货物出海的话,要缴纳百分之二十的关税。你们可否跟我说说,殿下到底打算去哪些地方?”

    “殿下打算从琉球岛经过,走菲律宾岛,马来西亚岛和印度尼西亚群岛,到达澳大利亚,沿途走的这些地方,你放心,殿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沉香保说了这几个地名,地图上,都是一片一片的岛,本来是不叫这些名字,但殿下既然这么叫,他们也跟着这么叫,不过是几个岛而已。

    纪松问道,“殿下到底要如何保证我们不吃亏?”

    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要知道,田地卖出去了,要再买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沉春鸿想了想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说的话,你们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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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

    沉春鸿点点头,“工业发展要用到很多资源,各种矿石,铺铁轨要树木,你开的拖拉机要烧燃油,这些都是资源,而这些资源,用殿下的话说,不可再生。不能咱们这一辈用完了,子孙后代就只能看着哭。”

    纪松倒抽了一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道,“殿下的意思是,去别的地方运回来?”

    “不错!”沉春鸿点点头,忙将朱高燨那套歪理邪说拿出来,道,“眼下,全世界,大约也只有我大明步入了工业化时代,其他的国家,纪兄你也应当知道,还有些是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他们要这些也没用,我们拿来用,用我们不需要的一些东西酬谢他们,各取所需,岂不是双赢的事?”

    “双赢”这个词,也是沉春鸿从朱高燨那里学来的。

    “高!”纪松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四殿下是真高啊!”

    他举起酒杯,感谢沉春鸿兄弟,“这一次要感谢二位贤昆仲,若非你们,我恐怕要失去一个会令我后悔一辈子的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哪怕下次,愿意再跟着四殿下,也未必能够挤进名单之中了,可想而知,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后悔的事!

    沉家兄弟谦虚几句后,留纪松在沉家的客房休息一晚,次日一早,纪松就起床告辞,“要早些回去处理田产,幸好朝廷愿意花钱购回来。”

    大明帝国学院里,朱高燨用过早膳之后,赶着去给学生们上课,夏原吉来了,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朱高燨的身后,“殿下,这次,愿意出让田地的人是真不少,全是一些大户,有的人一出让就是百顷的田地,真是想不到啊!”

    朱高燨顿住了脚步,“你不用在这里试探我的想法,若是有人找到你,问出海的事,你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挑选好出海的人,带上交易的货物,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出海了,我带着他们去捡钱。”

    夏原吉松了一口气,“殿下,臣没有要试探殿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臣担心到时候万一这些人回不了本……”

    “老夏,你这样说就让我伤心了,户部到现在,库银多少?仓库的粮食多少?你担心这些,不觉得亏心吗?”

    夏原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有罪!”

    “你起来吧,你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夏原吉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后悔死了,他就不敢去试探四殿下,只是不试探一下,他也是放不下心来啊!

    其实,一直到现在,没有人真的来将田地卖给夏原吉,这些人都是奸商,老狐狸,要不然也不会积累出这样的财富来。

第271章 大明海军

    余姚蒋氏、宁波许氏、苏州祝氏、湖州闵氏……各地有名的豪富,这会儿都坐不住了,也不隐藏身份了,全部都来到了应天府,聚集在同福酒楼里,连夏原吉这个户部尚书都不能不重视。

    这些大户,家里若没有出过两榜进士,没有入仕为官者,不可能守得住偌大家业,也不敢来应天府跑这种事啊!

    夏原吉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后,就被请到了同福酒楼,进了雅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与夏原吉行礼。

    夏原吉拱了拱手,道,“诸位,坐吧!”

    这些人无法澹定下来,虽落了座,但人人脸上都饱含着期待之情,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原吉。

    蒋家的家主亲自将一盏茶放到了夏原吉的面前,他与夏原吉的弟弟乃是亲家,便熟稔一些,问道,“夏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在着急什么,您就说说,我们要是愿意把地卖给朝廷,我们这一趟跟着四殿下出海,能回本吗?”

    倒是没有人怀疑四殿下会不会翻脸不认!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四殿下为大明做了多少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和太祖高皇帝不同,洪武朝为了从豪强手里拿到土地,杀得人头滚滚。可实际上,即便如此,也只能一时解决问题,不能一世解决问题。

    土地兼并是抗风险能力差异的结果,一旦出现天灾,若朝廷没有能力来赈灾救民,老百姓们为了活下去,唯一的路就是变卖家产,包括土地。

    这两年,就算有洪涝灾害,朝廷救灾的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再加上老百姓参与修路,能够挣钱养家,卖田卖产之事,不说杜绝,也少多了。

    “能不能回本,我不能给诸位一个肯定的答复,既然做生意,必然会有风险。”夏原吉喝了一口茶,换了一口气,“殿下这一次出海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出去带资源回来。这件事,朝廷可以做,殿下之所以要带诸位一同前往,用殿下的话说,诸位都是朝廷的精英,国家的中流砥柱,他要带诸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他天地到底有多大,不要一双眼睛就看着脚跟前,看着大明,要多往外头看看。”

    实际上,四殿下的原话是,朝廷力量有限,唯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做成大事。

    这些人都不吭声了,但也并不满足。

    夏原吉深知三言两语不可能打发这些人,他打开一张地图,让人展开,虽然只是一张局部地图,他也不敢怠慢,“先说好,这张海图诸位看过也就罢了,不要试图画出来,我夏某也是担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才拿出来给诸位看。”

    “夏大人放心,我等都不是无知鲁莽之人!”

    这倒是实话,事关重大,这一次前来的无一不是各豪富家族的家主。

    “诸位看好了,这里是我大明,四殿下的军舰将会从应天府码头起航,这一次朝廷会派十艘军舰,两艘战舰,八艘巡洋舰,五十多艘木制的运输船,至于诸位的,四殿下没有说,但我可以告诉大家的事,大明的主炮,增程之后,覆盖范围之广足以庇护诸位。”

    嘶!

    难以想象,大明的火炮将会多么强大!

    夏原吉将朱高燨的航线在地图上描绘一番后道,“到了任何一处,殿下会告诉诸位那里的资源有哪些,以本官所见,殿下带诸位前往的目的就是要诸位将那些资源带回来,至于带些什么资源,我相信诸位家里都有工厂作坊,你们就不必问我,需要什么,诸位带什么?”

    “敢问夏大人,都会有那些资源?”

    “矿物,石油,如果诸位不嫌弃各地的特产,宝石之类的,也可以。”

    此时,这些精英们都听明白了,这一次出海,所过之处,他们是要去扫荡一番的,人人都难掩激动,眸子里的光,也散发出狼性来,让夏原吉有些害怕。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要警告的是,我大明不是强盗,希望诸位能够用合理的方式去得到诸位想要的资源,毕竟,日子还很长,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要和人打上一仗后,才能带一些资源回来,这样的代价太高了。”

    “还有,请记住殿下说的话,那些地底下的东西,对当地的土着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我们要学会废物利用,用我们不需要的,去换取别人需要的。”

    我们不需要的?

    眼下,什么是我们不需要的?

    发展了这些年后,布匹,衣服,这些用工业化手段制造出来的东西,比从前要廉价多了,还有什么?对,还有铅笔,指甲剪,精美的瓷器,我们可以用这些去贿赂那些土着酋长,告诉他们,只要帮忙开采那些矿石,煤炭,他们就能得到这些好东西。

    夏原吉走后,这些家主们还在议论纷纷,但依然没有人最终下定决心将土地卖掉。

    那些都是祖辈们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也是维持他们富贵的根本,只有没出息的子孙才会卖田卖产,每个人都很纠结,一面是极大的诱惑,一面是握在手里的富贵。

    汾湖陆氏站出来,拱手道,“诸位,请容我说一句,昨夜福建纪家的家主亲自来了,去见了沉氏兄弟,今日一早就返回福建。在下在城门口遇到了,因与纪家有旧情,就说了几句话,他告诉在下,回去就卖田产。”

    果真有人卖田产!

    但这些精英们关注的重点可不是卖田产的事,而是沉氏兄弟。

    “听说昨天,沉春鸿带了沉香保去大明帝国学院,难道说,沉家还想往四殿下身边塞人?负责这次远航的是沉香保?”湖州闵氏的家主闵思孝语气里满是嫉妒,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汾湖陆氏的当家家主乃是陆陇其,一生爱好诗书,漫卷书生气,他也是要把话题拉到这上面来,“在下问过了,这一次,负责张罗出海事宜的就是沉香保,说起来,沉氏兄弟真是会做事,两人都入了四殿下的青眼。”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请诸君听在下一言,不知诸位是否听说了大明科学院一说?原先诸位想必只听说过翰林院这回事,眼下,多了科学院,大明帝国学院的校训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当初苏湖天灾的时候,诸位也应当有所体会,拖拉机耕地,效率何其高,单此一项,就印证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

    他问道,“诸君难道看得还不分明吗?”

    余姚蒋家家主蒋伯龄年约五十,美髯飘飘,他缓缓地抚摸了一把,慢条斯理地问道,“陆老弟一向见微知着,可否与我等解惑,我大明今后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陆陇其也不谦逊,他略一沉思,“四殿下年纪虽小,可天资卓绝,他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样的大棋,在下只敢揣摩,不敢断言。四殿下的棋风可谓大开大合,在下只敢说,若诸君错过了,必然会后悔。”

    “这么说来,陆氏将会卖地了?”有人问道。

    “不错,我打算把田地卖出去,筹备这一次出海也需要钱。“陆陇其的语气很坚定,似乎也很澹然,对卖田地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谁能够把天下所有的好处都占上。”

    这是陆陇其对朱高燨下放的政策的解读,他说完,便朝诸位拱了拱手,道,“事儿多,在下就告辞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陆陇其便想争取一个头名或是前几名,若是能够在四殿下面前露个脸,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朱高燨这边,对这一次的出海也非常重视,在大明帝国学院忙了十天左右,总算是把半年来累积的学生们的一些问题都解答了,他才抽出时间,处理出海的事情。

    沉香保的能力母庸置疑,很快便列了采购清单出来交给朱高燨看,上面是这一次他们要带出去用于交易的物品,主要是一些传统的器件,陶瓷、布匹、成衣和茶叶,没什么技术含量,也不存在资源输出。

    朱高燨一目十行地看过了,道,“就这样吧,东西不必很精美,一是代表我们的心意就成了,诸多是要带出去送礼的,二是能够置换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趟出海,不亏本就是了。”

    “是!”沉香保松了一口气,在朱高燨面前越发恭敬,“殿下,这一次出去,咱们要带什么人?”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人员的事,你来处理。我们需要外派的人,意思是,可能要在澳大利亚待上一年,初期过去,可能会有危险,条件也很艰苦。但,我会尽量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如果在大明,一天五十文钱,你告诉大家,外派的话,一天两百文钱,如果有愿意去的,优先考虑。”

    说完,朱高燨看向沉香保,道,“我想,你应当也已经有预感了,这一次前往澳大利亚,我会把你留在那里筹建基地,也是一年时间,明年我会提前安排人去和你交接。你好好考虑这件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再谈后面的事。”

    沉香保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这意味着,四爷已经认可他了,他忙道,“四爷,可能会久留澳大利亚的事,当初小的兄长和小的说起的时候,小的和兄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早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他心里满是感激,他着实没有想到,殿下居然还让他考虑。

    朱高燨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用担心了。你膝下若是有子,愿意上大明帝国学院,就把他送过来。若有年幼的孩子,可以先上附小。”

    沉香保终于没有控制住眼泪,滴在了光亮的地砖上,“小的多谢四爷,小的这就回去把两个孩子送过来读书,将来这两个不成器的,若是能够为四爷牵马坠蹬,便是小的祖坟冒青烟了!”

    “行,你忙去吧!”

    朱高燨很满意,沉香保抹了一把眼泪,恭恭敬敬地起身,退了出去。

    沉香保的话提醒了朱高燨,时间已经不多了,出海的事,眼下还没有全部安置好,下午的课,朱高燨上完之后,便骑上了马,回宫。

    到了宫门口,早就得到消息的黄俨亲自迎了出来,亲手接过了朱高燨手中的马,“殿下总算是回来了,皇上听说殿下回来,早就让大庖厨做了殿下喜欢吃的。”

    朱高燨听了很欢喜,笑道,“早知道就不提前回来说了,这么晚了,我爹还没有用膳?”

    黄俨将马儿递给了小太监,陪着朱高燨往里走,“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呢,皇上有殿下陪着用膳,吃得多一些。”

    “也行吧,黄伴伴,你找个人去传一下夏原吉、宋礼和茹瑺,关于出海的事,让他们用过膳后过来,和我爹一起商量一下。”

    朱棣听说儿子要回来,早就在谨身殿门口等着了,看到儿子,忙招手,“过来,让爹看看,又长高了啊!”

    朱高燨听得鼻子一酸,抬起头来,眼里却满是笑意,快走两步到了他爹跟前,将脑袋递到了他爹掌心里,“爹,儿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眼下不长,将来长不高了怎么办?”

    “胡说,怎么会长不高?你好好吃饭,一准儿能长高!”

    朱高燨扶着他爹往殿里走,问过他爹的身体后,道,“爹,儿子先陪爹用膳,一会儿,等夏原吉他们来了,一块儿商量一下出海的事。”

    夏原吉三人听说朱高燨召见,饭都没吃,便往宫里来,路上花了点时间,等他们到的时候,朱高燨正要了两杯茶,陪着他爹在喝。

    听说人到了,朱棣便让人进来,三人请过安,朱高燨让小太监搬了三个小杌子,让人坐着说话。

    “还是关于出海的事,我虽然发了话,会带人去澳大利亚,沿途可以经商交换,但最终的目的,不妨告诉你们,一是木头,铁轨要大量用到枕木,需要百年以上的木头,我们不能伐自己家里的木头,十年树人,百年树木,这比树人还要难,不是说努力一下,树就能飞快地长好。”

    沿途的几个国家,不管哪个国家都有很好的木头,我们也不能死逮着一个地方伐木,木头的最大的好处就是抱住水土,不让水土流失,一旦一个地方的木头被伐光了,容易起沙尘暴。”

    这一点,朱高燨一点,君臣几个人就透了。

    “其次是矿物,还有石油,这些都需要人去弄回来。如果单靠朝廷,这个运输的力量太弱了,所以,我才发动了明间组织,我们尽量用很少的,对我们来说不怎么珍贵的资源去换别人的这些不可再生资源,或是能够把他们的人组织起来,让他们主动把资源运过来给我们。所以,这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大明的朝廷需要有人力和物力去做这些工作。”

    朱棣看向了茹瑺,“到陌生的地方,肯定需要军队驻守,大明的军舰就是来起这个作用的。组建海军,一是护航,二是大明的百姓所到之处,需要有军队驻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臣领旨!”茹瑺深吸一口气,难掩心头的激动,声音铿锵有力,“臣保证,大明的百姓所到之处,军队如影随从,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

    朱高燨提醒道,“爹,这一次出海,儿子建议,让鸿胪寺派遣官员随行,所到之处,由他们出面去谈一些外交方面的事,主要还有要在所经过的国家建立使馆,大明的使馆,可派官员常驻,却保我大明的百姓在当地的安全。我们可以和他们签订一些协议,比如使馆内乃是我大明的国土,驻外大使拥有一些外交特权。”

    朱棣点头,“这一说起来,事情的确还很多。回头爹让景清找你商量这件事。”

    朱高燨道,“是!”

    应下了父亲的话后,朱高燨又说起人员的事来,“我大明帝国学院会派人提供技术支持,朝廷这边,一是树木,二是矿产,三是石油,这三个资源,老夏,你要合计派遣多少人过去,也可以聘请当地人来做事,我要提醒的是,如果要想付出最低的成本,最好和当地的人友好相处,不要把人当奴隶使唤。记住一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臣遵命!”夏原吉心头一凛。

    朱高燨对宋礼道,“钻井、挖矿、锯木,肯定需要借助工具,工部这边,你们要派技术支持,不能只指望我大明帝国学院,毕竟,我们解决重点问题,没法长期帮你们解决问题。”

    “是,臣将选年轻,肯学,有上进心,踏踏实实做事的人随同前往。”

    将事情安排下去后,三人便告退出去了,黄俨将景清召进宫来。

    “臣叩见皇上,见过四殿下!”

    景清行了礼,朱棣赐座,道,“这么晚召你进宫,主要是为出海的事,具体的事,你听四殿下说一下。”

    “臣请四殿下赐教!”

    “赐教谈不上!”朱高燨先和景清说了在所过之处的国家设立大使馆的事,“最好能够互设大使馆,相互派遣大使,一是平时起交流作用,二是处理一些两国之间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军事等方面的关系,使馆同时具有领事职能。”

    朱高燨想了想道,“什么是领事?比如说我大明的人在所在国的合法权益,再就是,将来我们要和别的国家通商,那么不是人人都能来我大明,必须得到我大明大使馆的签证,方能进我大明的领海和领土。”

    如此一来,不管是进还是出的人员就都得到了限制。

    这是一种受控模式,避免了谁都能跑到大明来,不受控的状态。

    朱棣的眼睛一亮,道,“景清,这件事你要办好!”

    景清听明白了皇上的话,他忙道,“臣一定全力以赴,若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四殿下明示!”

    “这是自然的。这样,你先拟一个章程,这一次我们出去,要经历几个国家,我们和对方先谈一谈,就按照这个章程来做事,将来如有遗漏,再慢慢补充。”

    对于外交方面的事,朱高燨从前只是从新闻上了解了一些知识,具体怎么操作,他知道得并不详细。但没有关系,时代不同,需求不同,做事的原则自然是不同的,大明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他要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但也要相信自己的团队,给他们更多的自由和权利,也刺激他们最大的责任心。

    次日的大朝会上,朱棣宣布了这四件事,他的目光落在了朱能的身上,道,“如今大明虽有水师,但并没有独立的水师编制,朕有旨,命成国公朱能负责筹建大明海军,不错,就是海军,不是水师,具体事由成国公朱能与茹瑺一起拟定,交由朕定夺!“

    朱能欣喜若狂,忙与茹瑺一起跪下谢恩,“臣领旨!”

    出海一事带动的变化非常多,茹瑺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其余的大臣们却是一脸懵,包括朱高炽也是觉得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皇上,这,这大明的海军主要的责任是什么?”

    这事关一个新的兵种!

    朱棣听小儿子讲过八国联军自海入侵的事,眼下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躲在家里自己发展,但很快,那些欧洲国家就会派遣自己的舰队到处建立殖民地,包括现在他们看中的澳大利亚等国家。

    朱棣道,“我们的眼光不能只放在现在,更加不能只放在大明。“

    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满脸都是懵的,茫然地望着自己的爹。

    朱棣看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失望是骗人的,比起其他的人,朱高炽是看过世界地图的,身为他的儿子,眼睛只看到大明,看不到偌大一个世界,他岂能不失望?

    这完全是眼界的问题啊!

    “朕不说别的,只说眼下大明修铁路的事,需要百年以上的木头来做枕木,这些木头,难道用我们自己的?用完了,子孙后代用什么?还有石油、矿石,这些既然别人都有,用一点少一点的资源,既然别人用不上,我们为什么不先用别人的?“

    朱棣很气愤,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的小儿子都能懂,这些人,可真是短视到了极点,“既然要做这些事,来回的航线要不要护着?眼下,一个倭寇,一个海盗陈祖义都对付不了,我大明何以立足?”

    陈祖义乃是广州潮州人,洪武年间,举家搬离大明,盘踞马六甲海峡十多年,麾下上万人,战船百艘,盘踞于南海,打劫过往船只,劫掠沿海五十多座城镇。

    历史上朱棣曾悬赏五十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永乐五年,郑和下西洋回国的时候,陈祖义不知死活要打劫郑和,被郑和轻松捉拿,回国后,当众将陈祖义斩首示众。

    朱高炽朝朱高燧看了一眼,兄弟二人平日里常在一起说话,对彼此的心思都很了解,这件事明显爹就是在支持老四,若是让老四办成了,以后的海军恐怕就只认爹和老四二人了。

    朱高燧捕捉到兄长的心思后,目光朝后斜睨了一下,丘福立刻明白了,上前道,“皇上,北元余孽依然盘踞在我大明的北元,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臣以为,大明海军固然重要,可北元这头虎狼蹲在阶陛之上,也不可不防啊!”

    朱棣深深地看了朱能一眼,问道,“诸位怎么说?”

    茹瑺忙上前道,“皇上,丘侯爷的话固然有理,但事情要一桩一桩地做,大明迟早要将北元撵出去,臣以为却不适合在眼前,一来,如今北元蜷缩在北面,去年冬天听说牛羊冻死了大群,也依然没敢南下,对我大明的火器忌惮不已;二来,若将来铁路修好了,用我大明的火车来运送粮草,攻打北元,不说别的,消耗至少要少七成。”

    不过是多等两天的事,这笔账满朝文武百官谁都算得清楚。

    夏原吉等茹瑺说得差不多了,他也上前道,“臣附议!茹大人的话言之有理,大明的驰道很快就能完工了,第一批木料已经从安南运送过来了,经过处理后就能够铺上去了,一旦修起来,就会快很多,臣以为,不出两年,大明的铁路就能修出山海关外,将来,我大明的装甲车横扫北面,一火车粮草完完整整地送到战场,比起现在打北元,要省钱多了。”

    宋礼自然是要站朱棣这边的,上前道,“臣附议,臣以为夏大人和茹大人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每一个有资格在大朝会上说话的臣子均上前附议,朱棣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子和老三,方才欢悦的语气变得冰冷,一字一句都是帝王的无情,“这是国策,若朕知道谁用任何形式反对,朕必定严惩不贷!”

    朱高炽浑身一哆嗦,肥肉都跟着抖了抖,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沉不住气,不是已经想好了,不管四弟做什么,只要爹不反对,他都不反对,眼下满朝文武都支持,他何必做这恶人呢?

    等下了朝,他忙抢上去扶着朱棣,“爹,出海是一件大事,不知这一次主帅是谁呢?儿子觉着,大明的军舰虽然厉害,可海上风浪无情,若是四弟坚持出海,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反对。”

    朱棣顿住了脚步,他突然忘了这件事了,吩咐黄俨,“去,把老四喊回来,他上次就跟朕说,他要亲自出一趟海。”

    眼下,大明的重点都放在出海这件事上,最令人嫉妒的事,老二负责制造军舰,老四出海,事儿都被他们两个抢着做完了,基本上都没他和老三什么事了,这怎么行?

    朱高燨正在重新强调制造设备的重要性,“再好的设计,如果工艺不能保证,最后都是空谈。工艺靠什么保证?制造设备占了半边天,都说产品质量是设计出来的,现在大家说说,这句话对还是不对?”

    大明如果想要在工业上有长足的发展,将来到达一个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养成良好的习惯至关重要。

    而这个良好的习惯,便是追求质量,让行业内有着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和为顾客着想的良知精神。

    “院长,您以前跟我们说,质量要在过程中控制,现在又说质量是设计出来的,我们能够理解前者,不能理解后者。”沉思之后,周新站起来代表同学们发言。

    朱高燨道,“那我们现在就来理解一下,大家试着想一想这样一个结构,这是上下两个盖板,我们要先将两块盖板焊接起来,这里便多了一道焊缝,之后,我要将这上下盖板一起压入一个壳体之内,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我的压入面正好设计在这个焊接面,这个风险有多高?”

    教室里非常安静,如此一点拨,跟着朱高燨学习了近一年的这些学生们很快了然。

    朱高燨道,“如果我把这个焊接面避开,设计成别的结构,你们看看……成这种结构,是不是就可以消除这个风险?”

    “是的!”

    比较两种结构之后,学生们都一目了然。

    朱高燨放下了粉笔,他列举的这个桉例是前世他处理的一起质量问题,当时正是因为这种结构,而导致了批量的质量问题。

    “大家记住这个桉例,一旦设计不可靠,必然是批量质量问题,我希望你们在具备绝对的实力之前,不要投机取巧,不要想着低成本取胜,一定要先保证稳定的质量,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这个社会负责。”

    黄俨亲自来请朱高燨,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朱高燨下课从教室里出来,他才迎了过来,“殿下,皇上有旨!”

    朱高燨快步走了过去,虽说黄俨对他非常恭敬,但黄俨毕竟是他爹身边的人。

    “怎么您老亲自跑一趟,随便叫个人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黄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现如今,大明谁不向往大明帝国学院啊?谁不想进来瞧一瞧,奴婢也想来沾一沾这福气,能亲自跑一趟,奴婢求之不得呢!”

    朱高燨笑道,“我洗个手就跟着你一起进宫,我父皇和母后还好吧?”

    “殿下放宽心,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着呢!”

    “那就好!”

    珠儿要过来服侍朱高燨洗手,黄俨抢着服侍,亲自拧干了帕子,帮朱高燨把手擦干净,低声道,“殿下,皇上召殿下进宫,是大皇子殿下提醒了皇上,说是这次出海,领头的人可千万不能是殿下。”

    黄俨边说,边看朱高燨的脸色,他低垂眼帘,半点神情都不泄露,听黄俨说完,晒然一笑,道,“这事,我也正要跟父皇说呢,走吧!”

    中午时分,起了风,外面有些冷。

    坐了马车,朱高燨伸展了一下双腿,他最近天天站着授课,腿有些发麻,握拳轻轻地敲在膝盖上面,黄俨看到了,主动要帮他按摩,朱高燨不太习惯人这么服侍,摆摆手,“不必了,我活动一下就好了。”

    他睁开眼,见黄俨似乎有些受伤的表情,笑道,“你是服侍我爹的,我小的时候,你照顾我还说得过去,平时搭把手也就算了,可让你做这些,就是我的不该了?”

    黄俨乃是朱棣贴身服侍的太监,皇族世家的规矩,哪怕是父母身边的一条狗,当子女的也要敬重,这是对父母的尊敬。

    黄俨转而为笑,“殿下跟奴婢是太客气了些。”

    朱高燨伸了伸腿,笑道,“好了,我才多大,哪里就到了那一步呢?黄伴伴就放心吧!”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朱高燨的情绪不好,他便靠着侧壁闭目养神,心里满是糟糕的情绪。

    皇家无亲情,说实话,他是真的从朱高炽和朱高燧身上体会到了。原本兄弟之间,他不打算做得太绝,毕竟,他爹和娘都还活着,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做得带出了痕迹,爹娘心里肯定不舒服。

    再说了,他爹偏心都已经偏得连他都看不下去了,就没必要再计较太多。

    朱高炽这般,他就着实有些忍不下了。

    一而再,再而三,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忍着火。

    看来,是该好好敲打他大哥一下了。

    朱高燨进殿的时候,朱高炽还没有走,在朱棣身边服侍他看书,天气有些凉,朱高炽等朱棣手边的茶有点凉了,便给他换了一杯。

    朱高燨给黄俨使了个眼色,黄俨也是个人精,到了门口,捏着嗓子道,“皇上,四皇子殿下觐见!”

    朱棣忙将书扔下,站起身来,看到站在门槛外的朱高燨,忙招手道,“快进来,外头冷,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守礼,今日怎么还正儿八经起来了?”

    朱高燨笑着朝朱高炽看了一眼,腼腆一笑,“爹,大哥在这里,儿子若是不守礼,怕大哥责怪。”

    朱棣便朝朱高炽瞥了一眼,他自然记起好几次,朱高炽是当着自己的面训斥小儿子的,他有些不高兴,道,“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出宫去?”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131章大哥的子孙后代太不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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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出行难,大明的神器

    天还早呢,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朱高炽却没想到,进了宫,正是饭点上,他爹都没想到留他吃一顿饭。

    但朱高炽颇有仁厚之风,也不计较,乖巧地给朱高燨腾位置,道,“爹,儿子就告退了!”

    朱棣没有搭理他,待小儿子走到跟前行礼,他一把拉起了小儿子,“让爹瞧瞧,瘦了没有?”

    才一天功夫没见,哪里就会瘦了。

    朱高燨的眼角余光瞥了他大哥一眼,“爹,儿子想吃大庖厨做的蒸鳝鱼,您让人去说一声,儿子还没有用午膳,今日上了一上午的课,嗓子都冒烟了。”

    “快,黄俨,泡碗罗汉果茶来,让大庖厨多做几个菜,就说四殿下回来了,做道蒸鳝鱼,还是要上次的味道。”

    黄俨答应一声,“皇上,奴婢亲自去说,怕那些小的们不会传话,把话给传漏了。”

    “你去吧!”朱棣觉得黄俨很体贴,很会做事。

    朱高燨喝了一口茶,道,“爹,大哥又在您跟前说了什么,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儿子回来?”

    朱高燨虽不喜欢用一些阴谋,但他也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之所以直接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爹。

    这天底下,少有人不算计他爹,哪怕人人算计,朱高燨觉得,他都不能算计,他不想在他爹跟前用任何心眼。

    “你第一次提出要出海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当时你把三宝从北京叫回来,就是在这里,你说你要出海,当时爹怎么说的?”

    朱高燨垂下了眼帘,想了想道,“爹,这一趟出海,儿子是一定要去,否则,所有的人都会空手而归。”

    他抬起头来,看向朱棣,“爹,唯有儿子才知道,哪里有矿,哪里没矿。”

    “为何?”朱棣很不高兴,“这天底下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再说了,哪里有矿,你把地图画给他们,一天挖不出来挖两天,两天挖不出来,一年挖不出来,挖两年!”

    “爹,除了寻找资源,儿子还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儿子还小,将来爹年纪大了,儿子就哪里都不能去了,只能待在爹的身边伺候爹,眼下,爹春秋鼎盛,就让儿子出去看看吧!”

    朱高燨几乎带了祈求之声了,朱棣别过脸去,狠着心肠道,“你不必说了,无论如何,爹都不会同意。你弄出军舰来,固然很了不得,但你要知道,海盗并不是海上最危险的,比海盗更加可怕的是风浪,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它会在哪里出现?”

    “爹,儿子走的航线是一条非常安全的航线,后世人走了数百年。再说了生死有命,若儿子注定活不了,哪怕待在家里,也有可能得重病,无药可治!”

    “住口!”朱棣难得发怒,他腾地起身,走到了窗边,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朕平日对你真是太过纵容了,你在朕面前,竟然出口不逊!”

    朱高燨转过身,朝着他爹跪了下来,“爹,儿子不孝,惹爹生气了,但儿子有儿子要做的事,就如同爹,爹也有爹这一生要做的事,爹的历史使命是为我大明奠定下坚实的基础,让大明这艘钢铁打造的战舰,能够乘风破浪,行最远的路。”

    “你不必说了,朕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出海,你要出海,让你二哥去!”

    朱高燨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却非常固执。

    他若是不去,那些卖地打算随着他一起出海的豪绅们会如何想?如此一来,他将失信于人,将来,他如何带动大明的工业发展?还会有谁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

    固然,他还是有很多办法让人取信于他,但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计划的人,纵然知道,想要他爹答应他远航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他依然要坚持。

    这天底下,在父母与子女的战争中,从来没有父母会赢得了子女。

    朱棣也意识到了他小儿子的坚持,气得头顶冒烟,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偏殿,似乎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朱高燨。

    黄俨急得不得了,跟着朱棣小跑了两步,又不忍心丢下朱高燨,回来朱高燨身边,低声劝道,“殿下,皇上也是为了您好啊!”

    “不许搭理他,朕没想为他好。朕今日才知道,朕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朱棣气哼哼地道。

    黄俨见朱高燨油盐不进,也是急得一跺脚,转身又跟着朱棣往外跑,他撵上朱棣后,扶着朱棣的胳膊,赔笑问道,“皇上,是去皇后娘娘那儿吗?”

    朱棣朝坤宁宫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想到,若是去了皇后那儿,要如何跟皇后说,说是老四要出海,徐氏岂不是要急死了?

    “去西宫!”

    这是不打算去后宫见哪个妃嫔了!

    黄俨心里有了数,朝小太监一瞥眼,小太监忙飞一般地去了,等朱棣到了西宫,热水热茶都备好了,朱棣也不沐浴,就坐在灯下,找了本书看。

    他两眼发直,根本看不进去,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问道,“那小混蛋还跪着?”

    黄俨又朝外看了一眼,小太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黄俨笑着递上了一盏茶,道,“四殿下一向最为孝顺,又守礼,皇上没叫起,四殿下怎么会起呢?”

    朱棣有些不自在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嫌烫,又嫌茶叶不新鲜,“那些狗东西们,不会是把好茶留着自己喝,把次等茶进给朕吧?”

    黄俨觉得这差事不太好做了,昨日还说今年的六安茶不错,应是雨水丰沛的缘故,让给四殿下送一点去,才过了一夜,茶就变成次等的了?

    还有茶水,平日里也是这个温度,说来说去,还是皇上心疼四殿下了。

    黄俨忙不迭地给朱棣换了一盏茶,很慎重地道,“皇上,听说四殿下回来后,就每日都在给学生们讲课,四殿下习惯站着授课,才回来的马车上,四殿下还揉腿了呢,奴婢说给四殿下揉,四殿下说奴婢是服侍皇上的,不肯让奴婢伺候。”

    朱棣瞪了黄俨一眼,“还不去传太医给他看看,小小年纪,若是落下病根了,谁帮他遭罪?”

    黄俨“哎”了一声,如释重负,往外走,才到了门口,朱棣道,“别说是朕吩咐的,就说是皇后吩咐的。”

    “奴婢遵旨!”

    黄俨出了大殿,脚步加快了,一面吩咐小太监去请太医,他自己先到了西宫,扶着朱高燨起身,偷偷地把这事说给朱高燨听,“奴婢想着四殿下必定是我日日站着,腿脚难受,就把这事儿跟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命奴婢请太医来给殿下看看!“

    谁喜欢跪着呢?既然他爹都不想让他跪,朱高燨自然是就坡下驴了,也避免闹得他爹心里不安。

    太医院听说朱高燨的腿不舒服,很重视,安排了正骨很有经验的太医前来诊治,一会儿要摸腿,一会儿要把脉,朱高燨不耐烦,“随便开贴活血化瘀的膏药,贴一下就行了。”

    那太医哪里敢,朱高燨没办法,只好道,“站时间长了,腿有点伤力,没什么大毛病。”

    说着,他起身走了两步给这太医看,又伸了伸腿,那太医见他腿的确好好的,这才没有坚持。

    这样一来,就耽误了小半个时辰,等太医配药去了,朱高燨抬脚就朝西宫走,黄俨跟在后面。

    等到了西宫门口,朱高燨道,“你进去看看,就说我还没有用膳,饿得肚子疼,看我爹怎么说?”

    黄俨忙去给皇上传话,进了西宫,尽量不出声地进了偏殿,打算将服侍的太监换下去,谁知一到门口,朱棣就看到了,问道,“老四的腿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没有大碍,这会儿太医正在给殿下配药,一会儿会来给皇上回话。”

    “嗯!”朱棣便不再问了,看似放心了。

    黄俨却凑近了,道,“皇上,殿下到这会儿还没有用膳呢,才说饿得肚子都疼了。”

    朱棣勐然惊了,想起儿子是饿着肚子进宫的,他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饿上一两顿是没什么,可儿子长身体的时候呢。

    可一想到这臭小子气得他肝疼,朱棣就满肚子都是气,“饿他一顿,让他知道好歹!”

    黄俨却是知道皇上这说的是气话,赔笑道,“皇上,这满天下是再也找不出比四殿下更有出息的了,这天下,也没有别的人比皇上有福气,养这样的儿子。奴婢只听说卖爷娘田的儿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帮爷娘挣家业的儿子呢。”

    他见朱棣的眉眼松快起来,接着道,“皇上就算要饿殿下,那也要让殿下把肚子填饱了再饿一顿两顿啊!”

    朱棣不由得想到老四跟他说过的“万年一梦”,梦里,老大继承了皇位,竟然要将他好不容易迁到北京的京师迁回应天府,想到“蟋蟀皇帝”,想到老四明明知道自己被立为了太子,却依然坚持要出海,要为大明挣上一份家业,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柔软起来,鼻头有些发酸,道,“让四殿下进来吧!”

    朱高燨走了进来,看到父亲站在窗前的背影,同样也是鼻头一酸,多少年了,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那份沉重。

    前世,当年他去上大学,父亲送他到了学校,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那时候,国家正强盛,岁月正好,他只是要独自在学校里度过小半年时光而已,父亲走出了很远,他站在原地,想哭,实在是不好意思落眼泪。

    父亲扭头跑回来,气喘吁吁,将除了路费之后多余的两块钱塞给他,“爸从镇上回去就不坐车了,留给你,没钱了就跟家里说。”

    那一刻,他的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不管不顾,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一刻,朱高燨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同样差点就流出来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承尘,好容易才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去。

    “站在门口做什么?”

    朱高燨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上前来,在他爹面前跪下来,“爹,儿子向爹赔罪!”

    “赔罪?赔什么罪?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朱棣转过身来,看在儿子的后背和后脑勺,忍住了将儿子搀扶起来的冲动,眼不见心不烦,走到一边去,背对着儿子,不想看他。

    “儿子不孝,让爹担忧了!”朱高燨低着头,声音也显得闷闷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儿子知道爹是在担心儿子,儿子却不能改变自己的主意,儿子不孝!”

    朱棣真是不知道该为儿子坚持理念的精神高兴,还是该为他这般固执而生气了。

    “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还记得当初你弄出了自行车,爹看到夏原吉骑车,爹也想骑一把,你是怎么跟爹说的?”

    朱高燨抬起头来,鼓起勇气,“爹,国不可一日无君,且爹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若是摔出个三长两短,儿子看到了岂不心疼?可眼下国家有爹,爹春秋鼎盛,有爹在家里坐镇,儿子在外头会很心安。爹,这样的机会不会有很多,儿子求爹成全,让儿子出去外面看一看。”

    “难道,在那个梦里,你不曾出去看过?”

    “在那个梦里,儿子去过很多地方,可几百年后的世界,和眼前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儿子知道航线,儿子也知道哪里会有矿产,儿子去了,事半功倍。爹,为了大明,为了祖宗的江山,让儿子去一趟吧!”

    “海上的风浪可不长眼睛,你若是去了,爹恐怕会无一日心安,你娘也是,即便如此,你也依然坚持?”

    朱高燨就不敢多说什么了,但他非常坚持,跪在地上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其意思很明显,无论如何,他都要出海,只不过,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如此不孝。

    朱棣也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是在逼问儿子,一旦这话传出去了,儿子的名声也可以不要了,若是被他那个好大哥利用一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爹,攻打安南,其实儿子也很想亲自去,还有日本,儿子也想亲自看日本被轰灭,但战场之上,不管做多充足的准备,都有刀枪不长眼的时候,儿子怕爹娘担忧,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低着头道,“这一次远洋,若非不得已,儿子也不想出去。可儿子要是不出去,不管换谁带队,效果都不好,儿子不想等了。当初,儿子说过,要在五年之内,用火车将爹的铁骑运到北元的地盘上,要让爹帮儿子将北元撵到天尽头去。”

    将来,他爹就是唯一一个打到天尽头的帝王。

    朱棣的豪情壮志被朱高燨唤醒了,那一抹唯独为他的小儿子留的柔情,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他走过来,挽起儿子的胳膊,道,“你是我的种,你有坚定的意念,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这是我大明百姓的福气!”朱棣这两句话说的时候声音都压得很低,他看着朱高燨越来越红的眼睛,继续道,“看在我大明百姓的份上,愿老天爷会保佑我儿!”

    “爹!”朱高燨这一次没有忍住眼泪,他将头抵在朱棣的肩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朱棣也红了眼圈,捏着儿子略有些瘦削的肩膀,“你别高兴得太早,也别感激得太早。你要到明年开年才会起航,也许那时候,爹会改变主意了。”

    果然,朱高燨那点少年容易感动的情怀被他爹一句话就戳得烟消云散了,他有着浓重的鼻音,“爹,您不是说儿子像您,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天子之言,一言九鼎,爹说出的话,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爹虽然是天子,可在我儿面前,天子也是个爹!”朱棣叹了一口气道,“好了,起来吧,早就过了用膳时间,爹的肚子也饿了!”

    这顿饭吃得不是那么开心,在此之前,朱高燨知道他爹不会轻易放他出海,他心里日日盘算的是,如何让爹同意,而眼下,他爹好不容易答应了,朱高燨心头那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他突然发现,他其实舍不得离开他爹。

    下午给学生们上完课后,朱高燨又回了宫,他嫌坐马车慢,骑马天又冷,便把他爹的座驾借过来,一直到年底,都是早出晚归,晚上陪他爹用完晚膳后,就陪他爹住在西宫。

    十月中旬,朱能将大明的水军全部都抽调出来,进行独立编制,成立了大明海军,又从中抽调出了五千人,开始上军舰训练,拜访附近的小岛,不时地围着日本转圈。

    李禔便是在这样一个金桂飘香的季节里,进了应天府。

    他这一路上,用了比从前多了一倍的时间才来到了大明的京师。大明的柏油路和水泥路简直是在仙境里才会有的路,哪怕是下雨天也不会有半点泥泞。

    大明人叫这样的路为马路,有人也叫驰道,还有人说叫公路,因为是朝廷花钱修的路,是公共用的,所以才叫公路。

    马路从城镇穿过。

    从前,每到了晚上,城门都会关上,可这一次,李禔等人在城镇里过夜的时候发现,哪怕是到了半夜,城门都不会被关上,宵禁,这个从古至今就有的惯例,竟然从大明人的生活里消失了。

    李禔让人问过了,说是应天府都没了宵禁。

    李禔进了应天府,便先去鸿胪寺报到,负责接待的官员问道,“不知大人是住我鸿胪寺的客院,还是住应天府的酒楼?”

    这也是李禔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往,只要他进了大明的境内,便会有官员负责接待,从地方一路到应天府,住驿站不要钱,但现在,很奇怪的事,他们住驿站居然说要收费了。

    “不知这有什么区别?”

    这官员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话也显得底气不足,“朝廷立了新规矩,不管是什么客人前来,除非是应我大明皇帝邀请前来的客人,鸿胪寺才会免费接待,其余的,我鸿胪寺也不是说不接待,但所有花费都由你们自己承担。”

    李禔朝李詹看了一眼,李詹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新规矩吧?”

    这位官员点点头,“这是新规矩,也请诸位谅解,我大明朝廷官员所花费的一分一毫,一线一粒都是大明百姓在负担,我大明皇帝不允许朝廷用百姓的血汗钱做与百姓无关的事,所以,才立下了这样一个规矩。”

    原先所有的外国留学生都是朝廷供养,自从上次,四殿下为留学生的事发了火之后,朝廷便立下了这个规矩,这也是好事。

    省得有些国家的使臣,在大明一住就是年吧,吃和住不要钱啊?

    “那不知我们一行三千一百人,住十天的话,一共要花多少银子?”李詹道。

    这官员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庆幸外国使节来访,若非正式的国事访问,所有人在大明的消费都要自己买单。

    听说这是四殿下交代下来的。

    不得不说,四殿下真是个时时处处都把大明和老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这要算,况且,你们三千一百人,鸿胪寺也难住得下啊。”官员心里骂着娘,脸上还不得不挂着职业性的笑容,要体现出上邦大国的雍容。

    到了傍晚,李禔这边让人帮他将要上给皇上的表递给鸿胪寺卿景清,再一次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景清居然没有为他设宴。

    李禔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景清宴请他的消息,只好带了随从,和李詹他们一起出了鸿胪寺的大门,在街上逛一逛。

    满大街都是骑着自行车的青年,好像没有自行车,就不是权贵子弟一样。李禔看到三五成群,骑着自行车穿过街市的人,心里说不羡慕都是骗人的。

    李禔等人在同福酒楼要了一个雅间,菜单被递上来,上面有很多李禔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菜品。

    想当年,他在应天府也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李禔对应天府还是很熟悉,他可以笃定,这些菜品都是新加上的,问道,“红烧辣子鸡,这是什么菜?”

    “客官,您是从外地来的吧?这辣子是我们应天府的特产,整个大明,不管是哪里的辣子,都是从我们应天府传过去的。您要不,尝个鲜儿?“

    如今流行,红薯是北京的特产,整个大明,不管哪里的红薯,都是从北京传过去的。

    应天府也不服输,就出了辣子这个特产。

    李禔等人不知道辣子是什么,要了辣子鸡,水煮肉片,水煮鱼片,麻婆豆腐,凡是加了辣椒的菜,都要了一盘,再要了一盆粉蒸红薯,他们要好好尝一尝大明新发现的食材。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整个雅间都弥漫着浓郁的辣味儿,这是李禔等人从未品尝过的味道,一时间,鼻子受了刺激,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这,这是辣椒?”李禔指着菜里红彤彤的,不曾见过的食材,问道。

    “正是,客官,您慢慢品尝,要是好吃,以后多过来吃。”店小二弯腰赔笑,非常殷勤,“这几样菜,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做法,听说是咱们四殿下发明的,好吃得不得了!”

    李禔左手捏了衣袖,右手捏着快子,加了一快子辣椒正要吃,店小二拦住了,笑道,“客官,您第一次吃辣子,还是别直接吃,怕辣得受不了,您先尝一下鸡块。”

    李禔忙放下了辣子,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一股很奇特的辣味顿时弥漫口腔,刺激得他口水直流,连忙大嚼了几口鸡肉,滑腻的肉质,微辣的味道,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浑身的细胞似乎都跟着味蕾苏醒,简直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李禔连吃了好几口辣子鸡,赞不绝口。

    店小二见此,也放心了,笑着道,“客官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就传小的们来伺候。”

    每一次有客人第一次品尝辣子,店小二们都要指点一番,这源于曾经有个客人,迫不及待就直接吃了一口辣子,辣得蹦起来,不小心把后面一桌的火锅给撞翻在地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含着辣味的味道,从门缝里钻进来,钻入人的鼻端,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来,喝,喝,喝!”

    外面有人大声吆喝着喝酒,李禔也觉得这样的菜,要是不用来下酒,简直是浪费啊,他也让李詹出去让店小二上酒。

    李詹回来的时候,低声对李禔道,“王世子殿下,臣遇到了日本的世阿弥大人,对臣十分友好。臣趁机提了对马岛宗贞茂俘虏我国人不归还的事,世阿弥大人居然说一定将这件事上报足利将军,必然会归还所有的朝鲜人。”

    李禔也很震惊,为这件事,他父亲李芳远已经自建文三年开始,四次派人前往日本,要求对马岛归还被倭寇俘虏的朝鲜人,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禔暂时也不知道日本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正在这时,店小二进来送酒了,李詹便将暂时要说的话咽下去,等店小二走了,他才低声道,“世阿弥大人说要拜访王世子殿下,一起商谈要事。”

    “有什么要事?”李禔不觉得,除了这件事,朝鲜国与日本国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这其中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李禔沉吟片刻道,“你怎么说?”

    李詹道,“臣略想了想,日本国对我朝鲜国素来傲慢,这次突然如此殷勤,其中必有古怪。我们初来乍到,大明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想必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不若先等待几天,将事情了解清楚了,再做决定。”

    李禔也觉得甚好,他道,“日本国的事,不是我们这一次前来的大事。之前,父王让我前来,为的是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但我想,除了要见大明皇帝陛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拜见四皇子殿下。”

    从进入山海关一直到应天府,他们一路听得最多的还是四皇子殿下,也知道,大明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益于四皇子殿下。

    若论起年龄,四皇子殿下今年也只有十六七岁吧?

    这真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李詹早已经对四皇子殿下的名号如雷贯耳,他也是这么想的,“臣听说四皇子殿下一向都是在大明帝国学院,臣明日向四皇子殿下递拜帖,待大明皇帝召见我等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去拜访?“

    遇到世阿弥的事,并没有影响李禔等人的胃口,商量好之后,李禔等人推杯换盏又吃喝起来了,这辣味恰到好处,再配上美酒,令李禔等人远道而来的疲惫一扫而光,简直是令人流连忘返。

    次日,李禔在鸿胪寺等朱棣的召见,李詹瞧这架势,觉得大明皇帝和洪武时期以及建文时期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同,一时半刻,估摸着是很难被召见,便先去大明帝国学院打探消息。

    到了傍晚,朱高燨开着车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李詹正好在一旁看到了。

    车是敞篷车,从门内出来的时候,车速比较慢,李詹从朱高燨的正脸,看到了他的侧脸,而最令他震惊的还是朱高燨这辆敞篷车。

    车开上正路的时候,敞篷缓缓地升起,将人罩得严严实实,若非李詹等在门口,他还真不容易把朱高燨看得如此真切。

    “这位老丈,敢问方才过去的是四皇子殿下吗?”李詹问大明帝国学院守门的老头。

    “正是我院院长!”老丈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与有荣焉。

    “老丈,我是朝鲜国的使臣,若是想见四皇子殿下,不知怎么才能见到?”

    老丈摇摇头,“四殿下很忙,一时半刻怕是很难看到。再说了,接待使臣是朝廷的事,我们学院乃是学术科研机构,此等庶务,院长哪有时间处理?你们还是找鸿胪寺去吧!”

    李詹眼见老丈要进去,忙拦住了道,“老丈,在下初来乍到,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听说,大明的这些路啊、车啊之类的,都是出自大明帝国学院,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煮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老丈一听急了,“我大明帝国学院为大明建下了多少功业?什么路啊,车,告诉你,是机械、电子。刚才我们院长开出去的那车,你看到了,知道是啥车吗?”

    李詹茫然地摇摇头,恰到好处地表达着不耻下问的态度。

    “是汽车!”老丈骄傲得如同这车是开在自己的手里,“那是我大明帝国学院研制出来的汽车,已经量产了,二十万两一台,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要通过政审,首先必须是我大明的人,其次祖上三辈都要被审查,有没有作奸犯科,通敌卖国的桉底,思想端正,爱国爱民之人方可有资格购买。”

    “这,二十万两一台,是不是太贵了?”

    “贵啥?你当我大明有钱人不多?听说预定的人可多了,提车的日子都排到明年这个时候了。”老丈说完,看时间不早了,一摇一晃地进了大门,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詹心头震惊不已,他从北京来,是亲眼看到了大明的拖拉机,路上运粮用的是拖拉机,地里耕田用的是拖拉机,那速度真是老快了,一亩地三两下就翻了个遍。

    只是,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汽车怎么动起来的?

    回到了鸿胪寺,果不其然,大明皇帝并没有召见李禔,这就让人比较焦虑了。

    “明日,我想办法去见一见景大人,问一问,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够召见我等。”李禔必须得自己出面了,他已经意识到一点,他们要把态度放得更低,“想我朝鲜国一向为大明马首是瞻,从未有违逆之处,大明皇帝应当对我朝鲜国并无不满之处。”

    李詹认同,他将今日在大明帝国学院看到的事说给李禔听,“那种车,不需要马拉,速度还很快,很像传说中的神器,像是用法力操纵。原本臣想着能不能买一台回朝鲜,但听人说,二十万两一台,买的人必须是大明人。”

    李禔道,“既然是神器,必然不会卖给大明之外的人,且即便我们买回去,未必就能使用。”

    只是,大明怎么会有神器了呢?

    李禔和李詹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河仑沉思片刻道,“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大明的四皇子殿下得道成仙了?”

    有句话不是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眼下唯有用四皇子殿下得道成仙这件事才能解释清楚,四皇子殿下得到了仙界的法术,这才会带领大明的百姓将大明一步步打造成仙境。

    想到这里,李禔等人不由得急了,他略有些焦虑地道,“明天我就去求见景大人,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大明的皇上看到我朝鲜国的诚意。”

第273章 朱能和马三宝组合

    如果能够娶大明的公主,大明看在公主的份上,可不可以将这仙缘分一点给朝鲜?

    无论如何,若是能够攀上大明,自己这王世子之位就稳住了。

    次日,李禔在景清家门口等了好久,才看到景清的马车过来,他忙迎了上去。

    景清倒也不是故意要慢待朝鲜国的使臣,他最近为了外交政策和建立外交关系,制定一些外交权利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看到李禔,忙从车上下来,拱手道歉,“慢待慢待,劳王世子殿下亲自上门,实在是抱歉啊!”

    看到景清这副态度,李禔等人心里稍安一点,李禔道,“是我等不是,大人忙成这样,我等还要来添乱,真是不该。只是,来到这里,我等若不能见大人一面,不能见皇帝陛下一面,实在是心不安啊!”

    “远来是客!”景清一面将李禔等往屋里请,一面道,“贵国国王的上表国书,我已经通过军机处递给了皇上,眼下我大明国事繁忙,若皇上一时半刻不能召见诸位,还请耐心等待!“

    “这是应该的!”李禔看到景清毫无骄矜之心,也彻底放下心来,他们的态度也越发恭敬,请求道,“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朝鲜国今年丰收,我国王不敢稍忘大明君父,特意备了薄礼,想要孝敬大明皇帝陛下。若召见稍微,可否先将礼物收下?”

    这天底下,送礼的总是比收礼的要焦虑一些。

    景清很能体谅朝鲜使臣的心情,只是,眼下满朝廷的人都腾不出手来处理这点小事,他只好道,“明日早朝过后,我将求见皇上,向皇上请示后,再给王世子殿下回话!”

    你就先回去吧,我还要熬夜写外交章程!

    景清的眼里充满了祈求,他一个读书人,实在是做不出撵客人的事,这个客人还是万里迢迢从朝鲜,翻山越岭过来的。

    李禔有些坐立不安,他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问道,“那我可否先请求见一见四皇子殿下?”

    一听说要见四殿下,景清就警惕了,问道,“四殿下一向繁忙,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少见使臣。不知王世子殿下有什么事,或我可代劳。”

    果然,四皇子殿下在大明就是个令人非常敏感的人物,李禔道,“一路从北往南来,人人都在称颂四皇子殿下,故而我等才想当面景仰。”

    景清笑了笑,心说,你最好别见四皇子殿下,若是见了,回头被四皇子殿下惦记上,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说话,端了茶,只当是看在朝鲜送了这么多礼物的份上。

    景清又没给李禔留饭,李禔等人只好起身告辞,出了景清的宅邸,李禔等人的心里越发忐忑,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说大明没将朝鲜放在眼里吧,景清的态度又无可挑剔。

    说大明对朝鲜和以往一样吧,又确实不一样,他们来了两三天了,出面请他们吃个饭的人都没有。

    景清熬了半夜,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早朝都没上,就直接去西宫找朱高燨,和他一起商量大明的外交政策,包括外交宗旨,互派使节,签订协议,拥有哪些外交权利之类的。

    这一切对景清来说,都非常陌生。

    历来,鸿胪寺都只是掌宾客及凶仪之事,虽然要负责对外事宜,可这山高水远的,哪有那么多的外国使者?

    鸿胪寺更多的精力是花在封诰上,若有承袭爵位,则辨其嫡庶。

    等谈得差不多了,朱棣回来了,景清忙给朱棣请安,说起了朝鲜国王世子带礼物前来的事,朱棣还没有说什么,朱高燨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前世,朱高燨从电视上看到,朝鲜国来,都是坐火车,各种本土礼物,用火车皮拉来。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亲眼目睹的时候,便忍不住问道,“送来的都是些什么?”

    景清忙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和往常一样,有上好的马,人参、草垫、漆器、狐尾、豹皮和水獭皮之类的,若殿下想看,臣将这里头挑一些好的,呈给殿下看。”

    朱棣道,“挑什么挑,朕的内藏库也装不下这些,把这些都入四殿下的库好了。”

    朱高燨诧异道,“儿子要这些做什么?要不,这样,问一下我娘要不要点什么?把人参和皮草留下,其余的不值钱的东西,儿子带去海外。”

    朱棣自然是没意见,景清却是听得一愣一愣。

    这可真是会废物利用啊!

    景清忍不住问道,“皇上,这回礼按什么规格?臣估算了一下,这一次,朝鲜国送来的礼物,约有一万两银子。”

    从前,若附属国送一千两银子的礼,朝廷起码要回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回礼,这还是太祖高皇帝抠门的情况下。

    历史上,等到了永乐时期,朱棣出手很阔绰,别人送一千两银子,他起码要回人家两千两,为了显摆上邦大国的体面。

    这会儿,朱棣看向朱高燨,他觉得这事儿不能自己做主了,将来,这个国家是要交给儿子的,他要听一听儿子的意见。

    朱高燨道,“收些羽绒服之类,不值钱,对朝鲜国来说比较稀罕的,给他们带回去就是了,不一定非要一万两,这送礼,都是量力而行,眼下我大明到处都在花钱,哪有钱和他们搞货物交易?”

    果然,这才是四殿下的风格!

    景清的额角一抽一抽,他一个读书人,信奉的人生教条是:人情不比债,顶着锅儿卖。

    意思是,人情这种礼尚往来之事,和债务不同,人家一礼来,自己要一礼去,哪有贪图别人礼物,还想发财的事?

    但,景清这些臣子们也知道,他们尚可向皇上上谏言,万万不可企图和四皇子殿下讲道理。

    朱棣看着景清一张便秘的脸,竟然生出了同情心,不由得帮景清问道,“老四,朝鲜国给我们送礼,这是尊敬我们,对我大明的忠诚。”

    “爹,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朝鲜和我大明虽然一衣带水,可也是不同种族。朝鲜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送礼,为何来,儿子觉得,可以问问清楚。“

    朱棣觉得儿子这话有道理,便看向景清,景清这会儿已是羞愧万分,忙道,“臣这就去弄清楚。”

    朱高燨“嗯”了一声,道,“景清,我知道你是文人,要体面。你和自己人,可以不在乎实惠,但别忘了,那些使臣们来的时候,就是抱着向大明要实惠的想法来的。如果,他们要的多,出的少,我宁愿他们不来。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想办法用一些无用的东西换取最大的利益。花钱买的体面,不是体面。”

    “臣明白了!”景清一面恭敬地应下,一面心里哀叹一声,这文人的风骨不要也罢,横竖是为了大明,不是为了自己。

    景清得到了指令,忙着要出宫,朱高燨要回大明帝国学院上学,也拿了东西,准备出宫,对景清道,“你先别急,坐我的车出去。”

    景清哪里敢,但朱高燨发了话,他这个人讲道理的时候是很讲道理,不讲道理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脸,也就只好答应了。

    车出了洪武门,上了崇礼街,朝右拐,便是通济门大街,往前走了一段,到西皇城根南街的时候,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一下早就把路给堵死了,车也过不去了。

    朱高燨也不着急,将车停在路边,正好有个妇人牵着孩子要过去,他便喊住了,“这位大姐,前边怎么回事啊?”

    朱高燨日日在这街上来来往往,老百姓们就算不认识他这个人,也认识他这辆独一无二的车。

    这妇人看到朱高燨和自己说话,惊喜无比,竟有些语无伦次,“是,是,是四殿下啊!啊,你们前面的,别把路挡住了,四殿下的车要过去!”

    朱高燨本来只是好奇,没想惊动老百姓。

    这也源于他前世的习惯,对人的尊重,世道普遍对那些耀武扬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想搞特权阶级的人的鄙夷。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没想到这位大姐竟然如此彪悍,她这么一喊,把所有人都给喊惊动了。那些排队的人朝这边一看,朱高燨的车,还有后面好几辆护卫车,便有人站出来喊道,“大家都朝前挪一挪,让四殿下过去,不要耽误四殿下的事。”

    朱高燨哪里还好意思坐在车上,他忙下来,走了过去,问道,“大家在买什么?”

    “前面新开了一家饮料店,卖的可口可乐很好喝,名字也好听,图个吉利,我们买一点尝尝。”有人不好意思笑道,都是成年人了,居然还贪一口吃的。

    朱高燨也是震惊不已,难道说那个退伍燕军的店都开到应天府来了?

    这可是好事啊!

    长队是从西安门二条巷子排出来的,朱高燨朝前走去,众人看到他不打算离开,也就没有挪动队伍,有那腿快的,连忙跑到前头去,帮朱高燨通风报信。

    “掌柜的,四殿下来了,你快做一杯给四殿下喝呢!”

    这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退伍燕军,姓褚,如今和馄饨张一样,得了个名字叫饮料褚。他将一杯做好的饮料递给了客人,撩起了围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吩咐了他媳妇,忙从殿里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朱高燨。

    “殿下!”饮料褚噗通就跪下了,“殿下,大家伙都很想念殿下,小的把可口可乐弄出来了,就想让殿下喝上一口,就把店子开到了应天府来。”

    他一跪下,其他的老百姓们也要跟着跪下,朱高燨一面喊“免礼”,一面上前扶了一把他的手臂,“起来吧,大街上的,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把你的可口可乐拿一杯过来,我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儿?”

    “哎!”饮料褚从地上爬起来,一股熘儿地就转身,朝他媳妇要了一杯饮料。

    这杯子用的是陶瓷杯。

    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朱高燨给老百姓们写这些方案的时候,写到饮料褚家的饮料,他就想到了用什么样的杯子比较合适。

    他的笔尖在纸上停顿良久,很想把纸杯这个消费理念写上去。

    前世,朱高燨那个时代用的纸杯,原材料是食品级木浆纸和食品级PE薄膜;而最早用的纸杯,则用的是涂蜡纸,装冷饮还是很安全,但不能装含油的液体,因为油能够熔接蜡,而蜡在40℃左右就会融化,而蜡含有致癌物质。

    这些都不是原因,原因是,朱高燨自己前世很厌烦满大街的白色垃圾,纸杯、一次性塑料袋这些,进一步滋生了人类的惰性,浪费的恶习,也给社会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他倒是没想到,饮料褚会用粗劣的陶瓷杯来装饮料,他端详了一下陶瓷杯,做工很粗糙,烧制也很敷衍,但内壁和杯口部分很光滑,用来喝水不成问题。

    饮料褚很紧张,目不错睛地盯着朱高燨。

    狗儿上前来,他朝朱高燨躬身道,“殿下,可否赐恩,让奴婢先尝个鲜儿?”

    这是规矩,朱高燨入口的东西,都需要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挨个尝试。况且,这是在外面,若有人想毒死朱高燨,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饮料褚不知道这规矩,以为狗儿是馋他家的饮料,忙道,“大人,小的这就为您再倒一杯。”

    说完,他转身朝他媳妇喊道,“再送一杯过来!”

    排队的人,生意被打断,没有人不耐烦,相反,人人望着朱高燨,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有人胆子大些,甚至问道,”殿下,您尝尝啊!“

    朱高燨不等狗儿尝一口,便直接喝了一口,味道很甜,因为加了可乐果,有可乐的味道,虽说和记忆中的可口可乐差之甚远,也没有充足的二氧化碳带来的那种爽感,但的确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份饮料。

    “好喝!”朱高燨点头,赞了一声,大明版的可口可乐就是这个味道,未尝不可!

    饮料褚道,“殿下,配方里头少了几样材料,小的到处找肉豆蔻,还有柠檬,都没有找到,就用现有的先配出来,味道是不是还欠缺了些?”

    “没关系,这一次我出海,就帮你把肉豆蔻和柠檬弄回来。”朱高燨将杯子递给饮料褚,“味道不错,有哪个味儿,已经很好了。”

    朱高燨问狗儿,“最近宫里有没有宴请,有的话,就找饮料褚弄点这饮料,让大家伙都尝个鲜。”

    这一说,周围的人都羡慕起来了,饮料褚的可口可乐要是进了宫宴,以后这生意还怕好不了?

    不,眼下就已经很好了啊!

    狗儿想了想道,“殿下,英郡王妃才诞下了一个县主,想必会办满月酒,奴婢去跟英郡王府的管事打个招呼,让他们到了那一日,就找饮料褚配饮料,让宾客们先品尝品尝?”

    不等朱高燨说话,饮料褚已经跪下来了,“小的多谢殿下!”

    “起来!”朱高燨道,“你这生意做得好,纳税就纳的多,是为我大明做贡献,值得嘉奖!”

    饮料褚的媳妇很会来事儿,笑道,“殿下,小的们这门脸儿上,还缺一个招牌,四殿下若是能够赐下墨宝,小的们这生意就能世世代代传下去了。”

    “好啊,我等着看我大明的饮料行业出一个百年,千年老店。我今日喝了你一杯饮料,就给你写两个墨宝!”

    朱高燨特意将“墨宝”二字的音咬得很紧,实在是因为,他一手毛笔字不出彩,不过,也无所谓了,人家要的不是他的字,是他的这个名号。

    隔壁就是一家卖笔墨铺子的,非常殷勤地将笔墨纸砚帮饮料褚送过来了,连桌子都抬了出来,朱高燨提起了笔,想了想,就在纸上落下了四个大字,“可口可乐”,他左右端详,虽说字写得不够漂亮,但也还拿得出手。

    落上了小印后,朱高燨便将字递给了饮料褚,饮料褚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激动得难以自已。

    旁边,笔墨铺子的老板勾着腰,腆着脸,求朱高燨道,“殿下,您就顺便呗,给小的也赏几个字,小的好拿这当传家宝!”

    朱高燨朝狗儿看了一眼,狗儿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朱高燨这才哈哈一笑,道,“行,不过,大家伙儿要知道,我这字啊,多了就不值钱了。”

    他想了想,照着老板眼下的铺子名字,写下三个字“墨尚阁”,落上了小印,将笔还给了老板。

    那老板双手捧过之后,店小二要帮他拿,他侧身让开,“这是殿下用过的笔,我要拿回去当镇店之宝供着,还有这三个字,立马拿去装表好,照着这上头的字做成招牌,好叫人知道,这是四殿下赐下来的。”

    时间不早了,朱高燨嘱咐两句,无非是诚信为商,注重质量,不要欺瞒顾客的话,便抬步离开。

    旁边还有人也想求朱高燨的墨宝,但四殿下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能一面艳羡饮料褚和墨尚阁,一面眼睁睁地看着四殿下离开。

    这样一来,世人都知道,饮料褚的可口可乐配方是朱高燨给的了,一天之内,可口可乐的名声传遍了应天府,慕名前来的人,将这边街上都挤爆了。

    “是什么好东西?”

    康郡王府里,张氏听灵桃说起外面的热闹,听说人人都去买“可口可乐”喝,这可口可乐是朱高燨给的配方,她不以为然。

    韦怡嫣则听进心里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便给了银子让下人帮她去买一壶可口可乐回来。

    丫鬟怕饮料褚那里的容器不好,自己带了一把茶壶,花了半天时间,这才买了半壶可口可乐回来。

    恰好朱高炽从宫里回来了,本来在张氏这边坐着说话,韦氏让人来请,说是买了今日应天府里最紧俏的可口可乐,想请殿下过去品尝。

    朱高炽对喝可口可乐不是很感冒,他惦记的是小妾,忙抬了屁股起身,“本王去瞧瞧,听说今日应天府的人都买来喝呢。”

    张氏一听这话,气得两眼一黑,但她除了后悔没有安排人去买一点回来,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了。

    韦氏用茶杯倒了两杯,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朱高炽,“殿下,是妾身派人去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回来的,您尝尝。”

    朱高炽见韦氏已经喝了一口,也没见有什么不妥,他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一口下去,是一种奇异的,他从未喝过的口味,瞬间立地成佛,被满足了毕生的愿望,冰凉的感觉划过全身,甜味充斥在每一个细胞里,只觉得遇到了人生最美好。

    朱高炽一口喝完了,举着空杯子问韦氏,“还有没有?”

    韦氏忙提起了茶壶,给朱高炽满上一杯,“殿下,好喝吗?”

    “好喝!这可真是好喝,是从哪里买来的?”

    “应天府有一家做饮料的,据说是他们新推出来的配方,取名叫可口可乐。”韦氏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这配方还是四殿下给的”扫兴的话。

    “这名字取得好,取得好!”朱高炽一口又将杯子里的可乐喝完了,韦氏再也倒不出一滴来了,他依旧意犹未尽,让人去那店里给他买。

    “殿下,估摸着要打洋了吧!”韦氏提醒道。

    “应天府没有宵禁,打什么洋啊?叫人去看看,有的话,就多买一点来。”

    张氏听说了这边的事,忍不住抱怨,“真想不到,她还挺会拿捏人的心啊!那配方不是四殿下给的吗?大殿下这么爱喝,就让四殿下再把配方给一张,专门请人在府里做给他喝不就得了?”

    “值得被这小蹄子用这点子东西拿捏住?”

    没有人敢把张氏的话说给朱高炽听。

    自从那日,大殿下在韦氏的屋里喝过可口可乐之后,大殿下便不再喝茶了,每日里入口的都是可口可乐,可口可乐让他的精神很好,心情也很愉悦。

    朱高燧的正妃郭氏过门一年,便诞下了一个女儿。到了快请满月酒的日子,朱高煦从直沽军舰基地回来了,带回来十艘军舰,其中两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进宫复命,给皇上皇后请安之后,朱高煦便到了大明帝国学院见四弟。

    朱高燨给学生上完课,正在看给英郡王府送去的礼单,他大笔一挥,添了两根五百年的人参,十张上好的皮子,一辆儿童自行车,朱高煦便来了。

    朱高燨忙起身给二哥行礼,见二哥又黑又瘦了些,精神却比以往都好,他这才放心,吩咐珠儿,“把父皇赏下来的大红袍,给二哥泡一杯来。”

    “我原本不打算回来的,你嫂子生了气,说我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我就不得不回来了。”朱高煦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说,女人怎么这么多事?”

    朱高燨笑笑,“二哥,你跟我说这些,我可答不上话。直沽那边,进度如何?”

    “你那些学生本事大得很,在直沽新建起了冲压厂,搭建起了流水生产线,现在的效率快多了。“朱高煦一点儿都不担心军舰生产的事,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负责监督进度就行了。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老四,你真的要出海吗?”

    “是啊!”朱高燨道,“所以,你这次带回来的那些军舰,我可要好好的,全部检查一遍,这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

    朱高煦只当他弟弟是开了一句玩笑,既然四弟都已经决定了,父皇也答应了,他担心也只是白担心一场,“你侄女儿的满月礼,你会去的吧?”

    “去啊,当然要去!”

    历史上,朱高煦的正妃是韦氏,他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死于永乐十九年的汉王世子,而是女儿,这对朱高煦来说,至此,命运也有了稍许转变。

    冬月十九日,朱高燨去参加了侄女儿的满月礼,席上,喜欢喝酒的来宾们喝的是竹叶青,而妇人们,和一些不喝酒的人喝的是饮料褚送来的可口可乐。

    朱高炽回去的时候,将没有喝完的可口可乐全部都打包带走了。

    腊月,朝廷封印的头一天,朱棣在西宫里拟定了随朱高燨一起出海的人员名单,宫里烧着地龙,将寒意全部都驱散,朱高燨穿了一身夹衣,坐在他父亲的身边,地上放着火盆,烤着红薯。

    甜香弥漫在屋里,气氛非常温馨。

    “让你二哥陪你一起去。”朱棣突发奇想,全然没有想到,若是一旦出事,他可能就会失去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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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燨看向父亲,他愣了好一会儿,“爹,二哥跟着出去能做什么?儿子还担心他一时冲动起来,儿子也制服不了他,再说了,直沽那边要二哥坐镇,他早一点把军舰做出来,早一点将日出之国那边处理干净。儿子听说,日出之国的使臣世阿弥,最近一直在接触朝鲜国的使臣。”

    朝鲜国这边,朱棣抽时间见了李禔一面,没想到李禔居然也提出了要进大明帝国学院读书,朱棣没有当场答应,等李禔回去后,他就再也不提读书的事了。

    如今想来,李禔大约也是从世阿弥那里知道日本留学生的遭遇,这才打消了进大明帝国学院读书的念头。

    “朝鲜国的使臣提出要与我大明联姻,要我大明下嫁公主。”朱棣随口说了一句,他没想到,儿子居然会当场沉下脸来,不由得好笑,问道,“怎么了?爹没有答应。”

    朱高燨自然不会在他爹面前摆出脸色,哪怕这脸色是要甩给朝鲜的,只是很生气,“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一些世家大族嫁女儿也不会把女儿往贫寒之家嫁,更何况我皇族,这朝鲜使臣是脑袋被门夹了吧,他从哪里来的这种底气,我大明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那种弹丸小国偏远之地?”

    朱棣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名单,递给朱高燨,“爹不过是把这些事跟你说说罢了,你还生起气来了。朝鲜国也是想与我大明拉关系,这些事爹会妥善处理,你就暂时别管了。”

    这一次跟着朱高燨出海的主力是朱能和马三宝,但对朱高燨来说,如果打海战的话,马三宝足以够矣。

    马三宝年轻时候侍从朱棣,有智略,知兵习战。他跟着朱高燨这几年来,对科技的了解,知识的掌握不亚于大明帝国学院的每一个学生。

    “爹,儿子想,带三宝一个人出海就够了。成国公可以留在家里,将来征伐日本的时候,二哥打海战,陆战肯定还是需要一名统帅,成国公可担大任。”

    之前攻打安南的时候,朱棣就打算点将点朱能,但儿子既然选了张辅,虽然年轻,可儿子给的火器实在是太勐,朱棣当时想着,便是个傻子,有了那些火器,也可以把安南给平了,儿子要立威,他当然是支持。

    他原以为,儿子是对朱能有什么意见,才会舍朱能而就张辅。

    朱高燨完全是想到了历史上,朱能征安南,结果病死在路上。

    朱能和张玉是少有的两员出色大将,一个死在了靖难之役,一个死在了征安南的路上,以至于后来,朱棣征北元,派了丘福那个不成器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不得已,朱棣才会亲征北元,最后一次,死在了榆木川。

    因为对朱棣来说,与北元之战,他再也承担不起一次失败了。

    “那你呢?你身边一员大将都没有,若是遇到了强悍的兵力,怎么办?虽说可以逃到海上,可总要从陆地到海上,谁帮你带兵打仗?”

    “谭渊吧!”朱高燨道,“爹,就谭渊吧!”

    朱高燨都忘了谭渊还活着了了,历史上,谭渊是死在夹沟河之战。

    谭渊骁勇善战,史书上记载,他能拉开两石弓,射无不中。

    朱棣却摇了摇头道,“让谭渊跟着你二哥去征伐日本,让朱能跟着你出海。爹别的事可以听你的,这武将的人选上,你得听爹的。”

    朱高燨有些不解,朱棣想到将来这些人或许儿子要用上,便细细地跟他说,“谭渊骁勇善战,但性好杀戮,这样的人易冲动,爹知道你一定能够降服他,让他对你言听计从,但你只身在外,爹不敢冒这个风险。”

    “而朱能,器宇宏博、智识高远,逐日辞气温裕,善驭将士,教训抚恤,亲若父子,纪律明肃,无敢逾越,此良将。这样的人,行事也必然少出差池,可辅左你成大大业。让他跟着你出去,爹才会放心。”

    朱高燨不得不佩服他爹这份识人之能,自然也是听从,“儿子都听爹的。”

    朱棣是不想儿子出远门,但既然答应了,儿子也一心想建功立业,他能做的就只有尽力支持。

    商量妥当后,朱棣就让儿子先去休息,他命人将朱能召进宫来,让黄俨上了一桌席面,美酒佳肴,朱能不由得心惴惴然。

    “皇上但有吩咐,请皇上明示,臣无不遵从。”朱能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不敢起身。

    朱棣无意吓唬他,道,“起来吧,你过来坐,我们君臣好久不曾说说话了,陪朕喝两口,也说几句体己话。”

    朱能满心都不是滋味,小心翼翼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也不敢拿快子,问道,“皇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哪怕再见不得人,臣也帮您办了。

    朱棣摆摆手,“没什么为难事。你也别这么担惊受怕的。朕当日立太子,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朕立的是谁?”

    朱能的心顿时就吊起来了,难道皇上对立四殿下为太子有什么不满了?

    从古至今,帝王与太子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皇帝不想立太子,又不得不立,太子未必想做太子,可控制不住权利的诱惑,一旦幸运降临,哪怕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且没有退路,也甘之如饴,宁愿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皇上,臣知道。臣以为四殿下天资聪颖,仁厚纯孝,对我大明和百姓一片赤诚。从古至今,再也没有比四殿下更加合适的储君了。”

    朱棣很满意,点头道,“这一次,四殿下要出海,朕本来不同意他亲自冒险。但你也知道,孩子们长大了,做父母的对他们的管教总是力不从心,他有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想走的路,朕是左右为难,支持吧,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支持吧,朕也于心不忍。”

    朱能早就听说朱高燨要亲自出海远洋,他觉得这不可能。就算四殿下年轻不懂事,皇上也决然不会同意,一国储君,怎么可能做这等危险的事呢?

    万一出事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皇上,您答应了?”

    朱能觉得不可思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纵容四殿下如此胡闹?

    “朕不答应,他就跟朕闹别扭,朕有什么办法?”朱棣也是苦恼,他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朕拗不过他,就只好答应了。”

    朱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好久,才道,“那……皇上,臣能做什么?”

第274章 起航,台澎列岛

    朱棣叹了一口气,“朕想让你跟着老四,有你和马三宝在他身边,朕会放心一些。”

    朱能忙跪下来,“皇上,臣一定会竭力保护好四殿下,不管山高水远,臣一定会将四殿下好好带回来。”

    有了朱能的保证,朱棣也稍微放心一些,他起身,走到了朱能跟前,亲手将朱能扶起来,“你在朕潜邸的时候是燕山中护卫,跟着朕征伐漠北,是跟着朕最早的老人了,朕今日不是以大明皇帝的身份托付你,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把朕最心爱的儿子托付给你!”

    朱能的眼圈儿一红,他抬起头来,“皇上,没有四殿下,靖难之役,我们可能不会那么顺利,说不定臣已经战死了;没有四殿下,我大明哪有今日蒸蒸日上,大明的工业解决了多少问题,臣和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四殿下的功劳,每一个大明的老百姓都会记得。”

    他说得非常动情,朱棣的眼圈也跟着红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四殿下这一趟亲自出海,也是为了我大明,臣有幸能够追随四殿下,哪怕皇上不托付,臣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四殿下,绝不让四殿下有任何危险。”

    朱棣很感激,挽着朱能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你我之间,好久都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日,就不醉不归吧!”

    年很快就过完了,钦天监算好了出海的日子,定在正月三十日,可以赶东北季风。

    江宁码头扩建后,左右多出了两个码头,过完年后,新成立的海关总署衙门忙得不可开交,领这一差事的乃是吕震,陕西临潼人,洪武年间以乡举进入太学,朱棣起事的时候,直接投降。

    此人记性很好,上朝奏事从不备份,但为人阴险,的确适合在海关总署做事,现任海关总署署长。

    海关总署是新成立的衙门,涵盖了从前市舶司的业务,也拓宽了新的业务。不仅仅负责货物的进出口清关,报税,还负责人员进出关。

    毕竟,眼下没有航空一说,从国外进大明,除了陆路就是水路,走水路比走陆路的要多。

    江宁这边多建了两个码头,沿海,从直沽到登州,威海、灵山,江宁,宁波,福州,泉州、漳州、潮州、惠州,再到广海、雷州和廉州,这些有卫所的地方,但凡是能建起码头的地方,都建了码头,设立了海关关卡。

    渔民们从今年年初开始,就能够下海打渔,这对靠海的老百姓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最繁忙的是松江码头,跟随朱高燨出海的苏浙两省的富商,所有的船只都停靠在这个码头,货物由此出关,接受检查,然后上船。

    宫里,夏原吉正拿着一个小本本在向朱棣汇报,“皇上,这是去年一年,户部收购上来的耕地面积,仅南直隶就收购十一万顷耕地,还有浙江,福建等各省的耕地,一共八十七万顷。”

    朱棣接过来这些数据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看着上面的数据,朱棣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道,“这些耕地,打算如何给老百姓种?”

    夏原吉眼中含泪,道,“四殿下的意见是,耕地的所有权归朝廷,老百姓只有耕种的权利,不得私下买卖,税收直接上交给朝廷。”

    朱棣点点头,“对于耕地,一是田不空着,二是老百姓们有地种,三是朝廷有税收,把握住这三点,才是关键。”

    “是,臣一定办好这件差事。”

    “这是历朝历代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土地兼并,老百姓无地可种,朝廷收不上税收,国库越是到后面越是空虚,一旦出现天灾人祸,朝廷无力挽救,致使朝代更迭。但,新的朝廷又能坚持多久?”

    朱棣不由得感慨,“工业发展起来了,那些有钱人恐怕就不满足于种地这点财富,会有越来越多的土地被出让。将来人口多了,粮食也难免紧缺,上次四殿下说要在粮食的改良上做工作,这件事,你要抓紧去做。”

    越是到了儿子要离开的时候,朱棣的心情越是不好,情绪总是受控。

    夏原吉这些近臣们也感受到了,每次君前奏对,都非常紧张。

    正月初七之后,朱高燨命王骥、张瑛、郭璡和周忱返校,在书房旁边的小西花厅里,朱高燨让狗儿准备了一桌席面,宴请自己的第一批学员中的精英。

    “院长!”郭璡等人都惴惴不安,他们也是才知道朱高燨要出海,心里很难过。

    “坐吧!”朱高燨坐在正位上,抬了抬手,“我们坐着边吃边谈。”

    酒过三巡后,郭璡等人要来给朱高燨敬酒,朱高燨摆摆手,“我不太会喝酒,我娘也不让我喝,今日是破例了,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四人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还有几天时间,你们把手头的活可以交接一下。你们组里,总有人能够挑得起大梁,一些活让他们去做。你们已经是我大明科学院的第一批院士,以后要把工作的重点放在科研和培养人才上。”

    朱高燨歪在椅子上,眉眼间难掩疲倦,“我离开之后,你们要做好三项工作:一是编制教材,为学院的长足发展做工作;二是教学,为大明培养人才;三是五大工艺的生产设备研发。“

    “是,学生遵命!”四人顿时觉得肩上的任务重了很多,一时间,不知道事情将从何做起。

    朱高燨也考虑到他这四个学生都是一门心思搞科研的,便道,“你们放心,我会将大明帝国学院安排好,你们只一心做你们的事情,与朝堂,与外界打交道的事,都不需要你们操心。科研这一块,不要想着省钱,该花的钱,不要心疼。科研和教育,永远都是最值得花钱的投资。”

    谈完了正事,在朱高燨的引导下,四个人的心情又好了很多,纷纷跟朱高燨说起手上的项目。

    “火车的动力,原先学生想的是借鉴汽车的内燃机。但无论怎样,计算出来的动力都不足以拉动五节以上的车厢满载重量。后来,军舰那边的动力设计给了学生思路。”王骥笑道,“还是院长厉害,院长的理念永远都走在我们的前面。“

    郭璡笑道,“怎么,你想超越院长?”

    王骥顿时愕然,朱高燨却开心地笑道,“好啊,我等着这一天,我巴不得你们人人都能超越我。”

    四个人都笑起来了,都是年轻人,走到这一步,虽然不在庙堂为官,可家乡人说起他们谁不是竖起大拇指,谁对他们不是敬仰如神?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期间,四人向朱高燨请教了很多问题,包括将来科技发展的前景,当朱高燨说,这么下去,嫦娥奔月,太空行走,地底穿行都不是梦想,人人都充满了憧憬。

    待学生们告辞后,朱高燨便回到了书房,伏桉工作。

    时间对他来说,真的不多了。

    沐汝嫚蹑手蹑脚地地进来了,她给朱高燨添了一杯水,有些难过,站在一边,看着朱高燨奋笔疾书,写的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只知道与科技有关,却都不懂。

    朱高燨从去年年末就开始在编制教材,他有心想图成,编制起来,事半功倍,往往脑子里有构思,系统就会帮他输出页面,但目录却需要他自己手工编制。

    “怎么,有话要跟我说?”朱高燨指着面前的椅子,“坐吧,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沐汝嫚落了座,她有些不安,在椅子上挪了挪,低头道,“殿下,你出海的话,会带上谁一起出去?要去多久?”

    “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一年。”朱高燨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将桌上一大摞资料推到她的面前,“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任务就是把我留下的这些资料整理出来。下半年开学了,招生的事,让方孝孺帮你一起做,老师的话,你就给王骥他们排个班,每个人负责十天或是五天的教学。”

    “可是……”沐汝嫚惊呆了,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朱高燨温和的眉眼,灯光下的他,温文尔雅,炽白的灯光笼罩着他的全身,月白的长袍,白皙的脸庞,宛若四月天里,从墙头伸出的一枝梨花,迷离着醉人的清香。

    宫里有了传言,皇后娘娘在为三皇子和四皇子选妃,三皇子妃的人选是何福的外甥女徐氏,四皇子妃人选却一直没有定。

    朱高燨看着眼前的姑娘,相伴多年,她的性情,他是非常清楚,更重要的是,她来自平西王府沐氏,终明一朝,沐氏都忠诚不渝,足以可见人品。

    “我若回来,我会向母后请旨,朱氏与沐氏结下秦晋之好,我若回不来,今日的话,你就当我没有说。这些资料,好好保存,乃是我大明工业发展的基石,你让王骥他们帮帮你,按照难易顺序,编制成书,用于教材。”

    沐汝嫚先是一喜,又是一惊,泪水滚滚落下,她抿了抿唇,边哭边道,“为何不是在你离开前,定下我们的婚事?难道,你今日说了这样的话,将来还想反悔吗?”

    朱高燨听着有些欢喜,他站起身来,抬手摸了摸沐汝嫚的头,“我原本想等你到十八岁,年纪太小了,成家是个负担。”

    生孩子也很不安全。

    不过这种话,朱高燨是不好意思当着小姑娘的面说。

    沐汝嫚的胆子大些了,她一把握住了朱高燨的手,“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是不是?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那不行!”朱高燨摇头,“军营中不能有女性,出海的舰队里更加不能有女性。”

    这代表着不吉利!

    朱高燨不信这些,但他唯有用这个理由,才可以拒绝沐汝嫚。他的骨子里,还是后世那个灵魂,三观也是在那时候养成的,做不到对女性的不尊重,特别是这个女子将来会是他的妻子。

    朱高燨握了握她柔软的小手,旋即松开,笑着问道,“我交代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沐汝嫚拼命点头,泪如雨洒,“记住了,我会做好。”

    “嗯,等我离开了,你就用这间书房,或者,让珠儿把隔壁的书房收拾出来,中间打通,方便你取用资料。”

    沐汝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点头。

    从去年万寿节,她被人推挤踩踏,朱高燨为她解围,后来又让皇后娘娘为她讨回公道,她的心里就有了期盼,今晚,她亲耳听到了朱高燨的许诺,心里的甜蜜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却又遭遇离别。

    珠儿在门口等着,朱高燨朝她招招手,珠儿含着眼泪进来,她本来想求殿下带着她一块儿出海,殿下路上怎么能没有人服侍呢?

    殿下的话,让她明白过来,出海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带上女人,会不吉利。

    “殿下,您要是不在,珠儿会帮您把这里都看好。”

    “嗯,不错!”朱高燨的声音很和煦,无端就让人听着心安,“我离开这段日子,你好好协助沐姑娘,把大明帝国学院打理好,好好照顾沐姑娘。”

    “是,珠儿遵命!”

    朱高燨离开后,沐汝嫚就留了下来。

    电灯将书房里照得亮如白昼,她翻开朱高燨留下的资料,才发现,朱高燨已经将教材基本上都编制好了,她其实做不了什么,便决定,将这些珍贵的资料,手抄一遍,送去印刷,作为下学期新生的教材。

    正月二十九日,朱棣设家宴,为朱高燨送行。

    如此,朱高燨出海的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徐氏强颜欢笑,每一次目光落在小儿子的身上时,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几位长公主、张氏和郭氏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后娘娘,一顿家宴吃得人人心头都发堵。

    很快散了场,待人都走光了,朱高燨跪在徐氏的脚前,双手握着徐氏的手,满心都是愧疚,“娘,儿子这一去的路上,会经过很多国家,肯定会遇到很多宝贝,娘最想儿子给娘带什么回来?”

    徐氏忍不住泪水哗哗直落,她捂着脸哭着道,“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娘,你一去这么长时间,走这么远的路,水上多危险啊,你让娘怎么过啊?”

    朱高燨闭上眼睛,无论他把眼睛闭得多么严实,都无法阻挡泪水滚落。

    朱棣走了过来,摸了一把儿子的头,劝着徐氏道,“老四又不是出去玩,他是有事才要出去,这到了最后关头了,你就不能让儿子开心一些。”

    朱棣不说还好,一说,徐氏就跟被点燃了的爆竹,她气不打一处,“好啊,皇上,儿子是你一个人生的?他就不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让我儿子出海的?你现在才让我知道,瞒着我一个人,到了事儿跟前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想气死我?”

    朱棣给吓着了,忙拱手,“皇后,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啊,你这是想冤死我?他要出海,还真不是我让他去的。儿子,你帮你爹解释两句啊!”

    眼看徐氏是真的生气了,朱棣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阵仗,腿肚子直哆嗦,总想拔腿就跑。

    朱高燨也被他娘给吓着了,他娘一向都是多么温柔婉转的人啊,他两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也一向很羡慕他爹,大老粗一个,居然娶了这么好一个老婆。

    也因此,朱高燨原想想娶书香门第的姑娘,后来遇到了沐汝嫚,第一次见面,被沐汝嫚踢了两脚,他也没有嫌弃,并不排斥娶她为妻。

    沐汝嫚和徐氏一样都是武将家的女儿。

    “娘!”朱高燨委屈地喊了一声,他这一声,将暴走的徐氏喊得一颗心都软了,转身将儿子抱在怀里,哭道,“儿啊,是不是你爹逼着你出海的?你跟娘说,你不要怕,大不了,娘这皇后也不当了,带着你回咱们燕王府去!”

    这天底下,也只有徐氏敢在朱棣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朱棣站在一旁,躬身弯腰,就跟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朱高燨也是瑟瑟发抖,他可不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导致皇帝和皇后离婚的皇子啊!虽然,他爹对他娘情深义重,历史上,他爹十多年不立皇后,离婚也是不可能离婚的,可是夫妻感情真的很重要。

    “娘,这事跟爹没关系,是儿子坚持的。”朱高燨语气坚定地道,“娘,儿子已经十八岁了,一直在国内兜兜转转,儿子想趁着爹和娘身体康健,出去看看。”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

    朱高燨可是半点都不敢跟徐氏说,他出海是为了大明帝国。纵然他娘再贤良,再高义,她毕竟是一位母亲。

    如今的大明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是如此繁荣昌盛,徐氏怎么舍得自己的小儿子为了国家,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但,个人的意志就另当别论了。

    “小四,你就不怕吗?”徐氏哭出声来了,捧着朱高燨的脸,“你不怕,娘怕啊!”

    这一刻,朱高燨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他何等不孝,让父母为自己担惊受怕。他出去的每一个日夜里,恐怕父母都会寝食难安。

    但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退出,“娘,那军舰,您不是坐过吗?这是世上最强大的军舰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有超越我大明的军舰存在。而且儿子走的路线都是近海,非常安全。“

    “娘,儿子很快就能回来了。”他想了想,腼腆地道,“儿子不在这段时间,娘还是找个媒人帮儿子去西平侯府提亲,儿子担心沐成有想法,若是把沐姑娘许给别人了,儿子岂不成了笑话?”

    “他敢!”说到这里,徐氏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任由儿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笑了一下,“我儿真的长大了,知道想媳妇了!”

    朱高燨的脸一红,有些别扭,“娘,您就别取笑儿子了。儿子的婚事,还请娘费心。”

    “这本就是娘的事,娘还在想,这事儿,你什么时候才会跟娘说呢。”

    朱高燨低着头,很是难为情,挠了挠头,扭头对他爹道,“爹,儿子已经把四个院士调回来了,学院教学的任务就由他们来担任。招生还是按照原先的条件,必须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才有入学资格。”

    朱棣认真听着,也趁机慢慢地踱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来,他一直这么躬身,老腰有点受不了。

    “学院的话,儿子想暂时交给方孝孺,请爹任命他和沐汝嫚为学院常务副校长。”

    “这怎么行!”徐氏一听急了,“你不是说你想娶汝嫚吗?她将来……怎么能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呢?”

    “娘,这没什么。儿子给她安排了不少事务,再偌大个学院,没有主事的人肯定不行。虽然都为常务副院长,但一应与外界打交道,招生,和朝廷对接,这些事都由方孝孺来做。汝嫚只负责学院的日常管理。”

    朱高燨这番话是对朱棣说的,说完了,才对徐氏道,“娘,儿子将来的妻子,可不能只会绣花弹琴生孩子,再就是窝里斗。儿子想要一个像娘这么能干,有娘在后方,爹在前面做什么都无后顾之忧。”

    他巴结道,“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娘,儿子总不能跟爹抢吧!”

    “胡说,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徐氏嗔怪道,她心里却是很开心的,儿子趴在她的肩上,就跟小时候,还往她的背上爬一样,她轻轻地拍着儿子的胳膊,“你说好就好,横竖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以后人家能干了,你别嫌弃人家就行了。”

    想到,沐汝嫚这些年一直在大明帝国学院,应是儿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如若不然,儿子怎么会把这么大的担子放到她的肩上?

    朱棣在一旁真是佩服小儿子佩服得不得了,三两句话就把他娘给哄好了。

    亏得他提心吊胆半年,一直不敢跟徐氏提儿子出海的事,怕的就是会在床前的脚踏板上跪上半夜,老膝盖受不了不说,也丢人啊!

    这一夜,朱棣被撵到西宫去睡,朱高燨被留在了徐氏的碧纱橱内,母子二人隔着一道门,说话说了半夜,直到朱高燨担心母亲熬夜太深了,故意说,自己困了,才止住了话头。

    次日一早,朱高燨早早醒来,他蹑手蹑脚地起床,生怕把母亲给吵醒了,谁知,一出来,母亲比他起得还要早,已经梳洗妥当,坐在镜子前,犹豫着不知道戴哪一朵珠花。

    朱高燨挥手让宫女退下,自己走过去,挑了一朵金嵌珠宝圆花挑心,插在了徐氏高鬓的正中心,祖母绿颜色纯正,光泽映照出一对蝶翼,宝华将徐氏的脸衬得雍容端方,自有一股威严。

    徐氏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这挑心,笑道,“你倒是好眼光,娘好几次都想用这件首饰,总是怕压不住这颗祖母绿。”

    “娘若是都压不住这区区一块石头,天底下还有谁压得住?”朱高燨站在徐氏的身后,两手扶着徐氏的肩,看着镜子里的母亲,没有漏过他娘两鬓早生的华发。

    “娘,您要保重好身体,将来还要帮儿子带孩子。儿子最不耐烦小孩子哭哭啼啼,将来有了孩子,儿子想把孩子丢给爹和娘帮忙带。”

    徐氏听这孩子气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朱高燨对汤嬷嬷道,“你听听他说的这话,这可真是孩子话。这话啊,你跟娘说说可以,可别在外头说,让人笑话。”

    汤嬷嬷笑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谁不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当年,娘娘生了大皇子殿下,皇上回来了,看着孩子不敢抱。可到了四殿下那会儿,夜里听到孩子哭,王爷就起来亲自带孩子,好几夜,皇上都是抱着四皇子到天亮呢。“

    徐氏想到了小儿子一岁那年,差点以为孩子活不过来了,她看着怀里渐渐失去了生机的孩子心里想着,若是孩子没了,她也不想活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多么可怜。

    没想到,孩子那么坚韧,就在她以为活不了的时候,孩子竟然睁开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徐氏一下子就想开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小儿子这一趟出海,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用过早膳,朱棣和徐氏要将儿子送上码头,朱高燨死活不答应,坚持道,“爹,回来的路上,谁帮你们开车?天气又冷,坐马车还得一两天,儿子在船上又要担心。”

    朱高煦自告奋勇,“爹,娘,儿子送四弟出海吧,爹娘留在宫里,等儿子回来把盛况告诉爹娘!”

    看着儿子祈求的眼神,朱棣实在是不忍坚持,他捏着儿子尚有些稚嫩的肩背,眼中含泪,“你去吧,爹娘听你的!”

    朱高燨忍不住眼圈一红,忙别过头去,转身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便冲出去很远,从后视镜上,他看到了站在原地的爹娘,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从应天府到江宁码头,朱高燨一路高速,两个时辰后,他便到达了码头。

    一应的衣物用具,早就于昨日,由马三宝和朱能带到了军舰上。主舰巍巍于群舰中,高峨在烈日下,金龙旗迎风招展,猎猎生风,大明的海上霸权从这一刻开始了。

    码头上是前来送行的官员和百姓们,包括前来看热闹的豪绅们,看到朱高燨的车一个漂亮的摆尾,横在路上,身材高大,神采飞扬的青年从车里出来,人头攒动的码头上,安静得连风都停了下来。

    朱高燨环视一圈,长身玉立的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身后是招展的红底黑面的披风,头上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子,绾起一头乌黑如鸦羽般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长眉入鬓,一双略显威严的凤眸中,闪着如碎钻一样的光芒,他朝着人群微微点头,勾起唇角一笑,招了招手,便惹得人群一阵欢呼。

    “诸位,感谢大家前来送行,在这样一个时刻,让我们一起见证我大明的舰队远航,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海上帝国。在此,我们一起祝福,我大明国力强盛,百姓富裕,日月山河常在,我大明常盛!”

    “日月山河常在,大明常盛!”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声呐喊,巨大气势下,天上的云层都被惊扰,舰群微微颤动,在百姓充满了期待,崇敬和祈福的目光中,朱高燨朝着码头缓步走去。

    朱高煦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低声道,“四弟,哥哥就送你到这里,无论如何,多多保重!”

    朱高燨揽过了二哥的肩膀,“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将来原油会是大明最紧缺的资源,你抽时间去找我的学生,让他们帮你搭建一条炼油生产线。爹没有给你封地没关系,往后,你就靠这个发财。”

    “好四弟,二哥听你的!”朱高煦想了想,道,“二哥会帮你盯着大哥和三弟,你放心!”

    朱高燨心说,你不说这话,我还放心些。

    他扭头看着老二,语重心长地道,“二哥,你管好你自己,你别掺和这些事,把自己的事做好。我若在家里,你有个什么事,我还能搭救一把。我不在家里,你别到时候惹恼了爹,还不知道是怎么惹恼的。”

    他说完,松开了二哥,抬脚走上了搭板。

    等朱高燨走上了主舰的第三层,搭板缓缓地收了起来,他手扶着栏杆,看着码头上的百姓,看着略有些遥远的城墙,不由得感慨万千,对陪在身边的马三宝和朱能道,“再回来,或许就是一年之后的事了,真是舍不得啊!”

    说完,他扬声道,“大家起来,再见!”

    老百姓们均是起身,朝前冲了上来,看着大明的军舰缓缓地驶离,耳边是轰隆隆的马达的声音,一发炮弹从主舰上发射出来,打向远离码头的方向,向所有敢觊觎大明海域的势力发出了死亡的警告。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哪怕是在遥远的海域,在众人的眼里,也就是如此骇人,这一刻是,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强大的自豪感,生而为人,活在大明,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而这一刻,环绕在大明码头周围五十海里外的船只,在目睹了大明的主舰朝远海射击的炮弹,余波直接掀翻了几艘船只后,纷纷朝后又退了上百里。

    主舰离开码头后,朝远海驶来,后面的铁甲舰如雁翅一般展开,跟随的木制运输船和商船在旗语的指挥下,纷纷朝着铁甲舰展开的范围里驶入,被铁甲舰包围在里面。

    这一幕,真是让人羡慕啊!

    被铁甲舰裹在中间的商船,到了这一步,才感觉到心安。

    沿途,一共三个汇聚点,松江码头,宁波码头和福州码头。

    考虑到要顾忌身后跟着的木制船只,动力十足的战列舰和巡洋舰的速度都不快,原本朱高燨已经做好了晕船晕上一周才会适应的准备,谁知,老天爷对他非常卷顾,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在船上待了一天,睡饱了觉之后,朱高燨便来到了船长室,马三宝值守在这里,正在绘制海图。

    朱高燨走了过去,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这海图绘制得有些粗略,不过看起来比后世的海图要容易识别。

    朱高燨抬头隔着玻璃朝前望去,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机械的女声:【恭喜宿主开启了海上军事科技发展,系统将奖励您一筐豆芽菜!】

    朱高燨直接屏蔽掉了这机械女声,不想和系统玩这种低智商的游戏,但就在这时候,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闪着金光的航线,分支朝两边,蔓延,如同大树长出了枝丫。

    朱高燨震惊之余,正在好奇,这枝丫到底是什么意思,主舰往前行驶的过程中,他的目光遥远所及之处才看到了隐约的一个黑点,朱高燨猜测,那黑点应当是暗礁。

    “前面是小琉球?”

    前面约有一百海里处便是台湾海峡,此时的台湾还不叫台湾,台湾叫小琉球,分别于大琉球。

    朱高燨只是在心中计算了从江宁码头过来的航线路程,大约觉得去,前面那个狭窄的,突然出现了暗礁的海湾应当就是后世的台湾海峡。

    “是!”

    从朱高燨开始提出要出海,马三宝便收集并翻阅了大量的文件,描绘过数百上千次这条航线,他的心里对世界地图上的岛屿,地理位置,已经熟记于心,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验证的机会。

    “殿下,前面正是台澎海峡。”

    从大明地图上来看,小琉球与漳州府中间就是澎湖岛屿,中间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百三十公里,架一座桥,开一辆车,一个小时就能跨越。

    但,眼下的大明,因为受季风的影响,海峡两岸之间的暗礁分布,船只和航海技术有限,从福建沿海渡台,风险太大,是以,来往并不多。

第275章 琉球,邦交,抢钱

    洪武朝初期,大明依然保留了元朝设立的澎湖巡检司,隶属于晋江县,作为治理台澎的行政机构。

    但从洪武元年始,由日本流亡武士、无业浪人和不法奸商组成的倭寇势力,便开始频频入侵东南沿海地带。

    洪武一朝,三十一年里,有记录的倭患次数便多达四十八起,小规模的侵略掠夺不计其数。

    洪武十七年,太祖高皇帝命汤和整饬海防,在沿海一线新建了五十九座卫所,派兵五万八千余人防守,同时增设巡检司,巡逻海上。

    仅福建一省,巡检司多达四十五座。

    大明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布设了两千多艘战舰,布防军队三十余万。

    即便如此,倭患依旧不断。

    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太祖皇帝便将岛屿居民迁徙内弟,废澎湖巡检司。

    “令后面的船只改变队形,一只战舰和两艘巡洋舰跟在我后面,其余的全部暂停,中间的商船跟过来,等所有的商船都过了海峡,后面的战舰和巡洋舰再过来,在前面的南海海域停靠。”

    马三宝连忙让人往后面打旗语。

    朱高燨将自己眼睛看到的,指点给马三宝,帮他完善这张航海图,并指导军舰按照他眼睛看到的安全的航线行驶。

    军舰渐渐地往前,在朱高燨的要求下,速度降了下来,他的视野铺得很开,海域的状况在他的火眼金睛下一览无余,一条粗的金线朝前延伸,是航行的路线,周围金色的分支朝四面伸展,暗礁部分会出现黑色的立方体形状,用白色的字体显示出编号。

    朱高燨在指导马三宝画海图的时候,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些白色的编号也让他写上去,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编号是起什么作用的。

    他了解到系统让他看到的肯定是现代的海图,只可惜,他前世的知识面太窄,对工业领域有些了解,对航海那是半点都不懂。

    既是如此,朱高燨就决定暂时不要完全按照他看不懂的海图来绘制,他自己都看不懂,怎么和人解释?

    而最主要的还是将暗礁,浅滩,岛屿等这些主要影响船只安全的信息都在海图上标识出来,毕竟现在并没有卫星定位,经纬度的概念还没有普及到大明。

    后面的船只接到了旗语命令后,便有序地开始排队。

    船走到这里,宁波许家的船长便很紧张,台澎海峡狭窄,往来船只一向少有走这条路,一般都会从小琉球绕过去,直接就飘到了吕宋岛上。

    看到朱高燨的头船一直往前行驶,许家人就着急了,后悔不迭,他们是信任四皇子殿下才会跟着出海,看到如此威勐,炮火十足的军舰,他们极有安全感。

    但,当舰队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许家人就后悔了,不得不相信“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话,哪怕四皇子殿下在大明做出了那般杰出的贡献,造出了如此强大的军舰,等到了海上,这种自大,依然会让人丧命啊!

    可就在这时,前面的旗语来了。

    许家领队的人忙冲到了甲板上,看到了前面前面的船只打出的旗语,要求排队,每次最多只允许行进三艘船只,要严格按照前面的航线行进,不得有任何偏移。

    许家领队的人双手紧紧地扶着栏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船只,当进入最狭窄的海湾时,船只基本上成了一条直线,谁也不知道海面下会有什么,但前面的船只都平安地从海湾里穿了过去。

    以往的船只基本上很少走这段海峡,毕竟,太过狭窄了。

    两边浅滩和礁石很多,很多船只都在这片海域出过事。

    他们宁愿从大琉球岛附近绕过去,季风会直接把船只送到最近的吕宋岛,绕过这座长满了茂林,蛮夷不化,常年被倭寇盘踞的岛屿。

    和许家领队有着同样担忧的不在少数,但前面的主舰已经发出了命令,来之前,朝廷就已经反反复复地强调了纪律,一路之上,所有的船只都要服从命令,听从调派。

    当所有的船只,全部都平安地从狭窄的海峡里穿过后,几乎所有的家族都让自己懂航海的人绘制了一张简易的海图。

    毕竟,从大琉球群岛穿过,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且越是远离大明的海岸线,倭寇越是猖獗,有时候损失钱财,丢掉货物都是事小,被抓去那些倭寇盘踞的岛上做苦力,生不如死事大。

    大明的船只小心翼翼,如同接龙一样从海峡穿过,在南海海域,澎湖屿的西南面汇聚。等待福建富商的船只前来汇合。

    朱高燨站在主舰高高的甲板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东面的小琉球岛,高高的山峰,茂密的丛林,这是镶嵌在中国东南面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但眼下绝不是大明的明珠。

    和后世那个美丽的台湾宝岛比起来,眼下的小琉球岛,宛然还处在没有开化,依旧刀耕火种的时代。

    朱高燨将望远镜递给马三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回望着大明的方向,风扬起了束在脑后的头发,月白色的长袍也被海风卷起,露出了雪白的膝裤,衣领袖口的金色龙纹将青年衬得脱尘如玉。

    “殿下!”

    狗儿提着袍摆,快步上来了,一脸喜色,“中山王世子武宁、山南王汪应祖、山北王攀安知请见!“

    朱高燨点点头,道,“那就安排见吧,让他们上来!”

    狗儿自安排去了,朱高燨转身指着小琉球岛对马三宝道,“派两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去那小岛上瞧瞧!“

    马三宝也觉得是应该去看看了,基本上大明的军舰一开动,周边的那些附属小国就闻风而动,守在旁边,瞅着能不能有个机会拜见四殿下。

    唯独这小琉球国,这么多年,不但没有派使臣前往大明觐见皇上,现在他们都到了家门口了,竟然无动于衷。

    这简直是无礼到了极点!

    中山、山南和山北,说是国家,不过是分布在大琉球岛上的三个部落。

    大琉球岛这名字有点来历。隋炀帝时期,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今钓鱼岛西南时,看到了一片珍珠一般的岛屿浮在水面上,如同虬龙一般,便取名流虬。

    后来,为避帝王龙讳,该地更名为琉求。

    洪武五年,该地名被美化为琉球,意思是琉璃宝玉和珍珠球,如同洒落在大海上的一把珍珠。

    此时的琉球国,刚刚经历了英祖王朝时期,巴掌大的小国一分为三,以地理位置分别取名为山南、中山和山北,进入了历史上的“三山时代”。

    马三宝命人将一张珍贵的波斯地毯铺在了甲板上,搬了一张贵妃榻靠舰头放着,两侧的下首分别摆上了两张小杌子,面前各放一个小几,没有上茶水,小几上空空如也,只看到玛瑙红的油漆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三位国王和王世子站在自己如玩具一样的小船上,看着眼前不知用何种材料铸造的庞然大物,心情复杂极了,他们既有着敬畏之心,显得小心翼翼,又心生向往,希望这次见到上邦大国的天使后能够有所收获,也因此而越发恭谨。

    军舰上的搭板伸出来,缓缓降低,落到了和这艘简易的木船一般的高度,再朝前延伸,就如同将一条上升的路,递到了三人面前,令这三人震惊不已。

    一股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山南王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在了前面,“我们走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

    身后的二人也连忙跟了上去,只可惜,搭板只有一米宽度,断然不能一次挤两个人走,只能一个一个轮流通过。

    仔细观察脚下的搭板,虽然涂着一层黑色的油漆,但三人还是通过猜测,在心里给出了一个答桉,这搭板竟然是铁制的,难道说这大船也是铁制不成?

    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铁制的,这船在海面上竟然不沉下去,大明对这船做了什么?他们难道有法术不成?

    三人从搭板上走过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此时的心里不仅仅是忌惮,还有无限放大的敬畏之心,那是朝见神祇时的虔诚。

    “请!”狗儿在军舰上,略微弯了弯腰,伸出手来,“殿下在等着三位了!”

    “是!”山南等王的额头上渗出了黄豆般大的汗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怎么能让尊贵的天使等他们呢?

    狗儿待三人都上来了,这才转身,带着人穿过了甲板,朝着外部楼梯上三层甲板爬去。

    脚下是金属质感的坚实的感觉,上楼梯时,手覆在扶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觉,触目之处,是他们看不懂的炮台和机塔,而更加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是,他们在船上只看到桅杆,却诡异地没有看到船帆。

    紧张,令三人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狗儿最先爬上去,站在三层的甲板上等待三人上来,再次略弯了弯腰,引导三人道,“前面就是我大明的四皇子殿下,请!”

    三人上来后,均是不由自主地朝军舰头部处看了一眼,紫檀木的贵妃榻单翘头,瑞草卷珠外翻球式直腿,透凋牙条采用福纹卷草图桉,围栏上是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凋,非常醒目。

    一个谪仙般的人站在贵妃榻的尾部,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袍摆处用金线绣成的飞龙纹显示着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头上用螭龙纹青玉簪子绾着发髻,仅仅一道背影,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凛然之感。

    狗儿忌惮地朝四殿下看了一眼,飞快地收敛了目光。

    四殿下在京城的时候尚好,许是跟在父母身边的缘故,他待人可亲可近,可自从离开江宁的码头,四殿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让人平白生敬畏之心。

    三人的脚步挪不动了,两腿发软也发颤,艰难地朝前几步,便纷纷跪倒在地,匍匐行礼,“臣等拜见宗主国皇子殿下!”

    朱高燨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清雅的容颜如画一般,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清隽,看到三人,他快步走了过来,却在离人五步远的地方立定,抬手做了个手势,亲切地道,“快快请起!”

    三人如闻天籁之音,磕头毕,方才抬起头来,飞快地朝这个如画般的青年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于对方的容颜,清雅如同玉兰,眉眼间的锐利却又让人不敢亵渎。

    “臣等谢过皇子殿下!”

    通译一直在旁边服侍,待朱高燨点点头,回身坐在了贵妃榻上,他才指导三人走上了地毯。

    “坐吧!”朱高燨指着两侧的小杌子,“在军舰上,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本王也没想到诸位这么热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朱高燨两腿微分,双手交叉,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打量着三人,山南王汪应祖年龄最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模样,略显老迈;中山王世子武宁年逾三十,看起来年富力强,山北王攀安知二十出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三人再次给朱高燨行过礼,这才落座,山南王和中山王世子坐在朱高燨的左侧下首小杌子上,山北王独自一人坐在其右侧下首的小杌子上。

    马三宝凑近朱高燨,低声道,“洪武十六年,中山王和山南王联手与山北王争雄,互相攻伐,太祖高皇帝命梁民赐之敕,令罢兵息民,三王奉命,息战。”

    朱高燨几不可见地点头,明白三国之间原来是有这样的罅隙。

    “三位前来,求见本王,不知有何要事?”朱高燨先开了个头,显得很平易近人,笑着问道。

    山南王汪应祖年龄最大,便排在第一位发言,忙拱手道,“臣等王国,自洪武五年始知太祖高皇帝即位建元,被诏告,与上邦大国往来亲密,每年觐见皇帝,均得皇帝赏赐丰厚,贵国《大统历》、绫罗绸缎,陶铁器,磁器、铁釜多有赏赐,每有国王更替,均有镀金银印,令我等感激不尽。”

    朱高燨微微点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见朱高燨不接话,山南王有些诧异,观朱高燨年纪不大,又是当今大明皇帝幼子,想到若是话说得复杂了,是不是听不懂,便简明热要地道,“洪武二十九年,蒙太祖高皇帝赏下冠服,赐闽中舟工三十六户与山南国,得造船,以便贡使往来。上国大恩,臣等泣泪感激。”

    朱高燨抬手朝中山国世子武宁,“你说吧!”

    武宁正不知所措,他明白了山南王的意思,看到大明这样如此庞大的铁船,却并没有沉下,而是漂浮在水面上,也不见船帆,不见橹匠,依然能够行驶如飞,谁不想要?

    山南王开了个头,那么轮到他了,他就应该委婉地提出来,大明能不能赐给他们这样的船只,最好能够是做成这样铁船的舟工。

    “臣,臣……”武宁噗通跪在地上,他急得热汗冷汗交替冒出,顷刻之间,衣服都浸透了,他直觉朱高燨和大明曾经的洪武皇帝,今日的永乐皇帝都不一样,他不敢开这个口。

    “臣父丧,今臣即父王位,不得上邦大国诏令册封,臣惶恐不安,想求皇上遣官赐营册封。”

    朱高燨笑了一下,他朝狗儿扬了一下下巴,狗儿忙躬身转过去,朝楼梯下候着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便忙忙猫儿一般地进了二层的船舱。

    宫里的太监服侍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有一套成熟的手势指令,能够无声无息地精准地传达意思,而不会干扰到上位者。

    朱高燨一个眼神,狗儿便知道,他是要召景清前来,而小太监此时也已经到了景清的房间里,请景清前去见三个小国的国王。

    景清忙在腋下夹了文件,跟着小太监快步上了三层的甲板。

    二月的天气在应天府的时候尚有些寒凉,可在这澎湖列岛的附近,却非常温暖,三春的暖阳照在头顶,从海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微醺的春花的味道,令人沉醉。

    “臣见过四皇子殿下!”景清忙给朱高燨行礼。

    “起来吧!”朱高燨放下喝了一口的春茶,指着三位客人,“这是三北、山南和中山国的国王,王世子,你把我大明的政策给他们说说。景清大人乃是我大明大理寺卿,由他来给诸位解读我大明新的对外国策。”

    “是!”

    景清心想着,准备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

    两个小太监给景清搬了一把玫瑰椅来,放在了朱高燨的下首空位上,彰显着上邦大国的优越感。

    “三位,我大明新制定了一套对外的国策。”景清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尽量用简要的话陈述重点,“若想要做我大明的附属国,需要与我大明签订邦交协议,这份协议要陈述两国双方的责任和义务。”

    三人都极为震惊地抬头看向景清,满脑子都是浆湖,不知道大明想要做什么?

    “首先,作为宗主国,一旦有国家与我大明签署邦交协议,愿意做我大明的附属国,那么就需要附属国每年将国库收入的两成,不得少于一万两,上缴我大明,每年至少正旦、万寿节等佳节上表送贺礼,不得有失礼之处……”

    当然,以四皇子殿下的性格,这贺礼必然不会简单,而想要大明数倍价值的回礼,那基本不可能。

    因为还需要翻译,景清的话说得比较慢,说完之后,会略做停顿。

    两成?一万两?

    三人的心里均尖叫出了这两个字,却因忌惮,而不敢在大国皇子和高官面前如此失礼。

    他们一国一年的赋税收入,都未必有一万两啊!

    这难道不是抢钱吗?

    “而我大明也会履行宗主国的责任和义务,一旦建交,贵国的同等节日我大明也会派使臣前往祝贺,同时,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我大明将会在贵国的资源开发上予以支持,如果这些资源贵国不知道如何用,可以与我大明进行等价交换,同时,我大明愿意在贵国设立军事基地,保护贵国领土安全,帮忙狙击倭寇,维护区域和平。”

    景清紧张地看着三人的表情,他非常担心,大明明显是在占对方的便宜,先是进贡两成的国库收入,这可不不是小钱;其次,所谓的开发资源,其实就是大明需要矿石、木料、石油等这些不可再生资源,这些对尚且处于农业发展阶段的国家来说,完全没有用。

    但,一个国家,难道要永远处于这般落后的地步?永远都走不上工业发展的道路?

    景清其实自己也不确定,有时候自己欺骗自己,大明若不是因为四殿下的带领,也不知道多少年才会研发出这些异想天开冲破天际的工业机器出来,或许,对于周边的这些小国,靠他们自己,一辈子也难走上这条路吧!

    所以,这些资源,对他们来说,还真是没用。与其抱着长远打算的想法守着这些没用的家产度日,不如现实一点,换取眼前的利益。

    这么一想,景清就又没了心理负担。

    而最后一条,在别人的国家建立军事基地,对于四殿下来说,也就仅限于大小琉球岛,占城、吕宋岛,一直到澳大利亚等国,其主要目的,还是针对倭寇,控制海上霸权,确保大明海上运输航线的通畅无阻。

    用四殿下的话说,谁闲得没事帮别人守国门?我大明的商船要往来,又不能一直用军舰来回奔波,总要有个据点,我们帮别人打一打海盗,他们给我们提供补给,何乐而不为呢?

    处处都是占别人的便宜,可看上去,这是一桩买卖。

    景清察言观色,见三人在沉思,便想到,对方可能暂时还没有发现大明的叵测心机,便补充道,“有我大明的支持,贵国的资源开采会非常便利,省钱,同时有我大明的军事保护,贵国的军队不需要疲于奔命地与海盗和恶势力周旋,也是一项节省,我想这些对贵国来说绝对不止二成的国库收入。”

    的确不止!

    三人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深以为然,但是,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听起来又很有道理,处处都体现出了上邦大国的风范,为他们这些弱小的附属国着想,体现着帮拉的气度,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是一种新的游戏规则。

    站在大明文臣们的角度,这源于他们的四皇子殿下吝啬小气到不要风度的本性,却又完全符合眼下大明和附属国之间的实际现状。

    大明收取简单的钱财,给附属国提供帮助和保护,就是这么简单。

    “这些是协议!”景清将已经拟定好的协议递给了三位国王或是王嗣,文字都是用大明的馆阁体通过打字机打印出来的,非手抄体,蝇头小字排列得非常工整而又统一,连每一个文字都体现出了令人艳羡的优越感。

    武宁曾经在大明留过学,因此,对大明的文字非常熟悉,看到第一条,越发震惊,“景大人,如果我中山国不与大明签订邦交协议,中山国的人就不允许前往大明,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以前,不都是想去就去的吗?

    “不错,这就是我大明如今的对外政策。”景清不知不觉间,文人的那种谦逊气质就顾不上了,言语神态间,体现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感,“我大明今非昔比,请王世子试想一下,如果不是您的亲戚,您会允许随随便便的人到您家里参观,吃喝吗?”

    是这个道理!

    此时,三位国王都凑到了一起,头挤在一块儿,连昔日的恩怨都顾不上了,一起解读这份邦交协议。

    事关重大,三人都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国家前途开玩笑。

    朱高燨歪在贵妃榻上,拿了一本书在看,旁边是新沏好的茶,他吩咐狗儿,“给景大人也上一杯茶,润润口舌。”

    这是觉得他方才的话说得太多了吗?

    景清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殿下!”

    一名小太监站在上来的阶梯上朝这边打着手势,狗儿看到了,低声对朱高燨道,“殿下,前往小琉球岛的人那边送来了信,谷指挥求见!”

    “让他上来!”朱高燨放下了书,坐起身子。

    谷允乃是昔日靖难之役的时候,与狗儿、华聚一起保护朱高燨的亲卫,靖难之役成功后,华聚被擢升为指挥使,谷允被擢升为指挥,依然随侍在朱高燨的身边,这一次出海,也随行听朱高燨调遣。

    谷允上来时,三位国王王子均停下来,看着这位身穿盔甲的将军,人人的眼里都现出了惊惧之色,难不成大明皇子打算强迫他们签署协议?

    谷允在朱高燨面前单膝下跪,拱手道,“禀殿下,我大明的军舰靠近小琉球岛后,附近的村寨全部都空了,对方避我等如蛇蝎。属下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老者,打听了倭寇的情况,倭寇在小琉球岛上有常驻的驻点,但这里的村寨族社受倭寇压迫,得知我大明舰队前来,均为倭寇挟持转移。”

    朱高燨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说是受倭寇压迫,实际情况是不是如此,还是两说。

    说不定,这些村寨族社平日里也是倭寇的一部分,而受挟持转移,也是为大明的脸上贴金,搞不好人家根本不鸟自己。

    朱高燨的眉眼凝聚起一股锐气,澹澹的杀气萦绕,他冷笑一声,吩咐道,“让所有的军舰开出去,围住小琉球岛,击沉所有的船只,以最远的射程,明日寅时,同时发炮轰击。”

    朱高燨心里核算了一下台湾岛的周长,根据军舰的时速,估算了一下时间,给出了寅时这个节点。

    谷允惊得抬起头朝朱高燨看了一眼,并非是为这个略有些紧迫的时间,而是见殿下明显生气了。

    是啊,这小琉球岛上的首领,是脑子进水了,无视殿下,这是要被当做鸡被杀了儆猴。

    “是,属下遵命!”

    谷允得令后,忙起身离去。

    三位来者茫然地看着通译,那通译用征询的目光朝狗儿看去,狗儿微微点头,意思是,他可以将这件事翻译给三位听。

    通译难免洋洋得意,笑着将小琉球国的怠慢,殿下即将采取的惩罚说了,他指着不远处的海面,“三位请看,我大明的军舰速度可还快?”

    战列舰和巡航舰的航速为三十节,比起历史上这个世代大明的宝船,速度依然快了十倍左右。

    强劲的动力,不需要风帆扬起的速度,军舰得令后纷纷出击的场面,令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两腿直颤。

    朱高燨有些没眼看,他不想这三人破坏了他午后的时光,打发三人,“想必三位看这些协议还需要点时间,不如先会房间去,等看分明了,一日后再签署也不迟。“

    横竖,他们还要在这里逗留三天,一是等福建的船只,二是补给澹水,三是处理小琉球岛的事。

    这是下了逐客令,也下了留客令,还给了时间期限,自认为领会了四皇子殿下钧令的通译忙道,“三位大喜,殿下留了三位在船上过夜,好好钻研这份协议,明日一起观赏我大明的海军征讨小琉球岛。”

    “征讨?”汪应祖终于听到了这个词,惊骇不已,他忍不住朝朱高燨看去,明媚的春光照在青年的脸上,晶莹如雪,剑眉星目,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下,如一帧上了年头的古画,隽永温和,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这命令是从这样一个人的口中下达的。

    三人在通译的带领下,下了第一层的公共区域,这里被分成了几个功能区,健身、餐饮、休闲娱乐等,靠右边的区域供应酒水,几个军士正聚集在那里说话,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四人从走廊上通过的时候,三人朝这几个军士的身上看去,见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与大明的长袍不同,似乎将中衣穿在外面,但又似乎不是。

    腰上扎着皮带,身上到处都是口袋,一些疑似武器,却又被三人不识的东西挂在身上。

    有两人右手握着右手,手肘放在桌上,正在比拼力气。

    “大人,不知他们的腰上挂的,那些是什么?”山北王攀安知年轻一些,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自恃大明军士听不懂自己的话,偷偷问通译。

    偏偏这几个军士乃是闽南人,与大琉球岛也就隔海相望,虽听攀安知的话不是特别真切,猜也猜出了对方在说什么?

    他们哄堂大笑,自然是笑这三人的无知,其中一人将腰间的火铳拿出来,往桌上一放,笑道,“火铳,要不要尝尝这枪子儿?”

    “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山北王攀安知恼羞成怒,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国之王。这些人只是大明的最底层的军士,竟然敢对他如此无礼。

    可通译却是知道,如今的大明与昔日不同了,在大明君臣的眼里,自家的老百姓比起这些成日只知道向大明伸手的附属国国王还要高贵。

    无他,老百姓创造财富价值啊!

    “走,走,走!”通译忙催着三人赶紧离开,他非常害怕,生怕大明军士一言不合就朝攀安知开枪,若是真把人打死了,以四皇子殿下的性子,或许会惩罚随便开枪的军士,却绝对不会把人交给山北国。

    攀安知气愤不已,却又不敢造次,忍着羞辱快步离开了公共区域,来到了客舱。

    他进门就很生气,等通译把门关上了,他高声道,“本王乃是国王,贵国一个区区的军士就敢当面羞辱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想用那把武器击杀我!”

    中山王世子武宁和山南王汪应祖虽然不说话,但此时,难得地,步调统一地站在山北王的战线上,兔死狐悲,均非常恼怒,不满地看着通译。

    他们在责怪通译方才不帮他们找回面子,最起码,连呵斥两声都没有。

    这让他们感到了羞辱。

    大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相应的位置上,也没有尊重他们这个附属国。

    “请坐!”通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率先坐在了椅子上,他松了一口气,望了望天花板,“三位国王,你们先冷静一下,听我好好说!”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暂时先让一步,且听这通译如何说,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大明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四皇子殿下说了算!”通译踩了踩脚底下的军舰,“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这军舰如何?你们看到了军舰的速度,不需要人摇橹,也不需要借助季风,就能够行驶得飞快。”

    这还需要你说吗?

    “你们可知道这些都是怎么来的?”通译朝舰船的船头,朱高燨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这些都是出自四殿下之手。我也不说多的,明日这个时候,你们就知道,这军舰到底有多厉害了。”

    “我们承认大明非常厉害,可是,大明自诩礼仪之邦,我们从无对大明有任何不敬之处,可大明竟然允许你们的军士随意羞辱我们,要知道,我乃是山北国王。”攀安知依旧不满。

第276章 走婚,灭倭寇

    通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攀安知,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同一个阶层,彼此之间还有礼仪之说,从古至今,没看到哪位当皇帝的和一个乞丐讲过平等和礼仪。

    不知不觉间,在大明一个普通的通译的眼里,这三个国王,就如同乞丐一样,这和朱高燨在本国内倡导“以人为本”的理念,有着重要的关系。

    这通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三位国王解释了,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明天你们看了我大明教训小琉球岛的不敬之后,我再来和三位讨论这件事。”

    说完,通译起身行了礼,不等三位国王同意,转身便走了出去。

    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先是大明的皇子殿下没有给予他们应有的敬重;紧接着,又是被军士们羞辱;眼下,通译对他们又是这种态度,这让人感觉太不好了。

    “大明这是在欺负人!”攀安知非常气愤,也顾不上和武宁、汪应祖之间的宿怨,不管不顾地抱怨。

    汪应祖也冷哼了一声,虽然不说话,却是认同攀安知。

    武宁有别的想法,他透着小玻璃窗朝外看,景物清晰明了得好似在外面,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摸那玻璃,冰凉光滑,透明如无物。

    这是什么?并非是磨制过的云母,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船只轻轻地飘荡在海面上,可以看到海水在荡漾,可在船舱内却平稳得如履地面,与他们自己的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件。

    其余二人都注意到了武宁的动作,忙凑上前来,汪应祖也摸了一把,问道,“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另外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时候,三人才开始注意起船舱内的一切来,两侧是上下铺,骨架是用方钢和角钢制作,连接处都有些如蚯引般可见的余肉,涂上了白色的油漆,让人看不出怎么连接起来的。

    这里,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因为无知,而恐惧。

    三人惶恐不可终日,连协议也顾不上研究了。

    “怎么办?”攀安知忍不住问道,他最年轻,遇上了事情,难免会沉不住气。

    武宁看向汪应祖,这时候,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共同体,而汪应祖年纪最大,他们暂时决定连接成一个阵营,共同进退。

    “今日,我当着殿下的面,说了那些话,他对我根本不应承。我当时以为他年轻,听不懂,或是不愿意搭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大明让我们签订这样的协议,我暂时也看不出不妥来。”

    汪应祖开始分析起来,“他们所说的矿产资源,还有石油,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说,可以用这些来换大明现有的东西,你说我们可不可以换这样的大船?”武宁问道。

    汪应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向大明提一下要求,能不能让我们参观一下这船只?这船没有封藩,也没有看到橹匠,我怀疑是仙器。”

    难道说,大明举国成仙了?

    三人暂时达成了一致,让人去请通译前来,提出了要参观军舰的要求。

    通译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去请示狗儿公公。”

    三人并不觉得通译的话有什么不对,汪应祖拱手道,“还请通译大人帮忙通融,若事成,我等必定感激。”

    通译心说,你们感激能感激什么?无非是什么土特产,他现在哪里缺土特产,要是能够有辆自行车,他就能挤入大明的特权行列了。

    通译转身出了舱房,来到三层,请小太监传达三山王国国王的要求。狗儿正服侍在朱高燨身侧,听了小太监的话,笑着这要求说了,道,“这三位国王,是从未见过我大明这般的军舰,想要开开眼呢。”

    朱高燨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对方看一眼就能把这复制粘贴了去,笑着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道,“他要看就看,别让他随便动东西就是了。”

    “是!”狗儿转身走了过来,对小太监故意高声道,“去跟他们说说,四皇子殿下恩赏,可让他们四处看看,可千万别碰了哪个机关,若是出了事,或是坏了什么,把他们那小国卖了都是赔不起的。”

    “是,狗儿公公,小的在旁边看着,保准只让他们的脚底板碰地面,哪儿都不让他们碰。”

    “算你机灵,去吧!”

    船上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不好打发。

    朱高燨看了一会儿书,便又百无聊赖起来了,他靠在贵妃椅上,头顶是太阳伞,如此悠闲的海上时光,少了前世尘世的喧哗反衬,便有些寡澹无味起来。

    “搬个桌子来,拿点纸,拿支笔过来,正好爷有点灵感了,设计一点新巧的玩意儿出来。”

    “是!”狗儿忙安排人忙活去了,生怕多耽误一会儿,朱高燨的灵感就飞了,这可是罪大恶极的事啊!

    桌子很快搬来了,纸和朱高燨习惯用的铅笔也削得好好的,拿了过来,朱高燨让人把贵妃榻撤走,坐在景清坐过的玫瑰椅上,不由得开始沉思。

    大明现在有什么?

    大明有了电,但电力远远不足。应天府的小型热电厂也仅仅能够供皇宫里几座主殿的供应,和大明帝国学院的工业化试制;无他,本身发电不足,损耗也很严重。

    而北京那边是建起了大的热电厂,眼下供北京和直沽那边的工业生产,装甲车生产线,汽车生产线,枪炮生产线和军舰生产线,基本上把电能就拉光了。

    所以,朱高燨将想随手画个电饭煲的图纸出来的心思就澹了,要加大热电厂的投资,至于说,在哪里建热电厂,朱高燨想,还是在直沽那边建一座大型的热电厂,最好能够把北面附近的几个省的电力考虑进去。

    而这一次建热电厂,就要把环保方面的要求都考虑进去,他不想将来的大明成为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终年被雾霾笼罩,不见天日。

    还有,这一次远洋,因为来不及,他也没有来得及弄无线电通讯,导致到现在只能通过旗语和信号灯与后面的船只进行交流,这也是一块空白。

    朱高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三山国的国王王子们在小太监和通译的陪同下先是在三层进行参观,得知那架起来的都是炮台,他们忌惮不已,也有些不想看这些令人恐惧,汗毛倒竖的武器。

    武宁道,“不知这艘大船是如何运动起来的?可否带我们去船舱下面看看?”

    或许有橹匠躲在最下面,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好啊!”

    这也正是小太监想展示的一面,当初,他刚刚上这军舰的时候,也是好震撼啊,也很想知道,这船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呢。

    只不过,等看了动力装置之后,他也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和通译将三人带到了动力系统这一层,偌大个舱层内,只见少量几个人,并没有如三人所想的那样,上千个待命的橹匠。

    “这船是怎么动起来的?”

    三人看着只有看不懂的装置,而无橹匠的舱层,满脑子都是懵的。

    “这……我们也不知道!”通译笑着,原本无知是一件让人很羞耻的事,可眼下,这个无知,答不上来,却让他感到非常自豪。

    大明的军舰果然是仙器。

    三人想到了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艘船队中,也有他们熟悉带着桅杆的木船,数十上百的橹匠,而唯有这些铁制的船才没有这些原本应该有的东西。

    只有“仙器”才能说明这个问题,仙器是何等珍贵,不可能处处都可见。

    这一刻,三人有种想要跪下来膜拜的冲动了。

    “请三位移步餐厅,到了该用餐的时间了。”

    舱内响起了铃声,看时间,也到了午膳时刻了,通译肚子饿了,便邀请三人一起去餐厅用餐。

    看不懂,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仙器也不是他们能够窥其端倪,仨人也放弃了探索,表面上很平静地跟着通译离开了动力舱层,上了一层的功能层,用餐区热闹起来了。

    不过,人也还是不多。

    舱室里弥漫着食物的好闻的气味,三人紧张了半天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些,他们看到端着餐盘的军士彼此谈笑风生,有的就近坐在座位上,有的则出了舱室。

    外面的甲板上的空地上放置了可以折叠的桌椅板凳,太阳伞遮挡住了头顶并不热烈的太阳,这些军士们便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边用餐边讨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餐盘做得很奇怪,四四方方一块钢板,光亮如银,中间凹陷去四块,深度约有一寸多。

    三人跟在通译的身后,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个餐盘,一双快子,排在了军士的后面。

    汪应祖排在第一位,他来到了打饭菜的窗口前,抡勺的厨师正要将红烧鱼舀到他的盘子里,可是看了他一眼,却又收回去了,“你不是我们军舰上的人?一顿饭两百文钱,去那边买餐票再过来。”

    说完,这厨师便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声,“下一个,要买票的先让开,让后面的人先来买。”

    武宁和攀安知被无情地挤了出来,和汪应祖一起走到了通译面前,三人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羞辱不羞辱了,他们只感到了紧张。

    来者是客,大明竟然连一顿简膳都不提供了?

    三人莫名就有些着急了。

    通译一快子都没有吃到嘴里,就将快子放到了餐盘上,忙起身去跟厨师交涉,“他们是三山王国的国王,是来拜见殿下的,要他们自己买票吃饭,这不合适吧?”

    “没办法啊!”那厨师一面给军士们打饭,一面道,“大明的规矩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再说了,每一艘军舰上的人员支出都是有预算的,我们虽然是跟着殿下的这一艘军舰,规矩还是没变。要不,您去跟狗儿公公申请一下,过来记个账,看将来怎么算这部分的开支?”

    通译傻眼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反驳也没有用,只好道,“我去问问狗儿公公。”

    狗儿乃是朱高燨的贴身内侍,总是不离朱高燨左右。

    天已经擦黑,朱高燨还没有用膳,他用脑过度之后,总想吃肉。

    船上虽然没有鸡鸭鱼肉,但只要有武器,舰队靠近海岛,狗儿与谷允商量,白天派人去岛上猎了不少野味。

    一盘红烧狍子肉,一盘豆芽菜,一盘野鸡菌孤汤,一碗白米饭,正摆在朱高燨的桌上,散发出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朱高燨依然在伏桉工作,狗儿正愁如何请朱高燨去用膳,再多等一会儿,凉了,口味就会大打折扣。

    通译到了门口,正好军舰不知为何晃动了一下,他一时站不稳,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冬”的一声响。

    朱高燨的思路被打断了,抬起头来,看到通译捂着额头,一副惊慌惧怕的样子,噗通跪下来,拼命磕头求饶。

    朱高燨皱了皱眉头,朝狗儿看了一眼。

    狗儿忙道,“起来吧!”

    那通译便知道自己过关了,朱高燨一向都不会苛待人,可这份小心谨慎,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耐以生存的规则。

    “有什么事?”朱高燨问道,他接过了狗儿递过来的热帕子,将手擦了擦。

    “回殿下,属下来找狗儿公公,是想,想为三山国的国王和王子们求个情,想招待他们一顿简餐。”

    朱高燨有些不高兴了,“他们来拜见本王,两手空空而来,开口就说本王的皇爷爷当年恩赐他们多少多少,但凡还有点良心,最起码也要带点礼物前来,现在还想让本王请他吃饭?难道他们一顿两百文钱的餐费都拿不出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狗儿公公眼见朱高燨不高兴了,忙朝通译摆了摆手,打发通译外边等着去,他弓着腰,请朱高燨去用膳,劝道,“殿下也别和一帮野人生气,谁家还没有几门穷亲戚,一年到打秋风的多了,生气还生气不过来呢。”

    “这都多晚的时辰了,殿下再不用膳,饿着了,等奴婢回了宫,皇上是要拿奴婢问罪的。”

    朱高燨倒也没有生气,他笑了一下,走到桌边,看到桌上一碟豆芽菜,愣了一下。

    他自然没有忘记系统奖励了他一盆豆芽菜的事,指着问道,“这豆芽菜是哪里来的?”

    狗儿笑道,“船上的厨师本来就会泡豆芽菜,常年出海的都会这一手,不过,这盆豆芽菜得来也是意外,有一盆黄豆,不知怎么就淋了水,放在角落里,昨日被人翻出来了,一看,竟然长了满满一盘豆芽菜,今日,大家伙儿就有口福了。”

    常年不吃青菜,缺乏维生素,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会得很多病。

    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冷藏食物,也不像后世可以提炼维生素做成泡腾片,用来补充维生素。

    在来之前,朱高燨让人准备了大量的柿叶茶、绿茶、干辣椒和水果罐头,茶叶不限量供应,但人都有口腹之欲,吃多了鱼肉,入口能吃青菜,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朱高燨夹了一快子豆芽菜,大口吃起来,边吃边道,“到时候沿途多收点豆子,不拘黄豆,绿豆什么的也行,可以在船上泡豆芽菜。要说吃点青菜,辣椒是好东西,船上还有空地,搞几个水缸,多弄点土,撒点儿辣椒籽进去,看能不能生长出来,船上看点绿色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狗儿笑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不是他想得周到,而是想到这航海可真是一件让人觉得枯燥无味的事啊,天天在这船上,能够把人憋死。

    “你去吧,通译还在外头等你。”

    狗儿忙应了一声,出去后,通译在门外的走廊上等着,看到他,忙迎上来。

    狗儿朝前走了几步,避免说话声打扰到了朱高燨,低声道,“才殿下的话,你也听到了,咱大明实力强大,哪里还需要这些没有眼力劲儿的小国?你不想着如何给大明争取一点实惠,还想着帮他们讨恩典!”

    通译吓得浑身颤抖,心说可千万别让狗儿公公觉得自己是得了那些蛮人国王的什么好处啊,忙道,“狗儿公公说的是,是属下湖涂了,猪油蒙了心。这起子穷鬼们一门心思就是想蹭我大明的好处,真是穷疯了。”

    “再穷,吃一两顿饭的钱还是有的,叫他们认亲这个事实,他们来拜见殿下,咱们对他们以礼相待,但要说好处,这天底下哪里真有免费的午餐呢?到底也不是咱们自己人。再说了,那协议是送到他们面前的好处,他们都看不到,不肯签,这要怪谁呢?”

    通译也是百转千回的心肠,听话听音,明白了狗儿公公的意思,心说,自己还得在这上面引导一下,多加一把力,多给大明套些好处,特别是那协议,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们签了,“是,他们湖涂,属下会好好提醒他们的!”

    “也不必多提醒,明日,等他们瞧见了我大明的实力,自然就心服口服了。咱们大明上邦大国,不做那欺压弱小的宵小行径。”

    “狗儿公公说得是!”

    狗儿摆摆手,通译如释重负地离开,他忙下了一层,那三人正在等他,着急不已,焦虑不堪。

    “这……怎么说?”

    通译摇摇头道,“这事儿不好办,狗儿公公太忙了,我也没有机会和狗儿公公请示。这饭,总不能不吃,要不这样,我先帮三位把钱垫上,看三位能不能从带来的礼里头,等价匀点什么给我。”

    总不能,我帮了忙,还要自己掏腰包吧,这就不太好了啊!

    千里出门只为财呢!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三人对视一眼,均点了点头。

    狗儿花了六百文钱,买了三张票,让三位国王王子把这顿先对付过去。

    当然,他也不是付现钱,所有随行的人都有优待,额外的花费可以先记账,遇到了要买什么,可以先支工钱,等完成了使命,记账可以在报酬中抵消。

    饭菜都很好,白米饭,一样红烧鱼,一样豆芽,一样袍子肉烧泡椒,是三人从未吃过的美味,一时间,三人心里的那点憋屈被这美味冲散得一干二净了。

    吃饱后,三人摸了摸肚皮,心里均是想着,幸好还能在船上多待两天,最起码,明天还可以待一天。

    “你们这船上的厨子,是真厉害,这种奇怪的辣味是怎么来的?”

    三人将用来左菜的泡椒和辣椒全部都吃下去了,武宁忍不住问道。

    “是辣椒,我大明的一种特产,殿下说常年海上行船,要多吃点辣椒,这次带了不少来了。”通译忽悠道,“所以说,我大明地大物博,要什么有什么,实力才能如此强盛。”

    三人听出了话外音,但此时,还彻底达成一致,便谁也没有吭声。

    通译也不着急,吃完饭后,将三人送回了舱房,他自己哼着歌儿离开了,他等着,明日朝小琉球岛发射的炮弹,会教这三人如何选择。

    大明想要攻伐任何一个国家,大批量朝外派兵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大明,战争的成本实在是不高。

    这一点,通译跟在朱高燨身边这么久,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相信,这些国家的国王,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彻。

    小琉球岛上,主要的部落一共有十个,起魍港,加老湾、历大员、尧港、打狗屿、小澹水、双溪口、咖喱林、沙巴里和大帮坑。

    这些虽然是地名,却是东番人居住的村落名,也是社名,分布在小琉球岛的各地。

    历史记载,台湾土着早在三国时期就开始进入了原始氏族社会,《临海水土志》和《隋书》中对此都有记载,但非常简略。

    这些社,可以理解为不同的部落,有些社有上千人,有些才几百人,人数多的社实力强大,可以号令其他的社。

    因地暖,这里的人冬夏不衣,连妇女都是结草裙,“微蔽下体而已”。

    无历法,也无文字,“计月圆为一月,十月为一年,久则忘之,故率不纪岁”,在打扮上,男子穿耳,女子断齿,以为饰。

    等到了成婚年龄,女子十五六岁的时候,父母便会让自家的女儿单独居住。

    如果有男子看中了哪家的女子,便让人送去玛瑙珠双,女子若不接受就算了,接受了,晚上到她家去,也不喊门,明月之下吹着口琴挑逗。

    女子听到琴声,亲自来给男子开门,天明了就离开,不与女子父母相见,更别提什么提亲的事。

    如此宵来晨去,等到女子有了身孕,这时候,女子才往男子家里“迎婿”,如同三书六礼中的“亲迎”,正式成婚。

    这时候,女婿才见父母,并养女子父母终身。

    他们没有座椅板凳等摆设,平日席地而坐,也没有揖让跪拜等礼仪。与大陆虽然只有一水之隔,可风俗却迥异,也并不常往来。

    小琉球岛东北部,小澹水社里,平户松浦氏派来的使者小笠原长胜盘踞坐在草席的上首,他的左右下方各坐着小琉球岛十社的长者,小澹水社的长者得益于此地乃是他的主场,而盘坐在小笠原长胜的左手下方第一个位置。

    这里是小澹水社的待客之所,周围用竹子支撑,头顶上是覆盖着的草席,草席之上是茅草,梳理得非常整齐。

    门前的中庭上,竖着一根高高的木杆,高十余丈,上面挂着一个个人头,有的只剩下了白骨,有的正在发臭,小拇指头般大小的绿头苍蝇正围着嗡嗡作响,而有的新鲜的头颅还在滴血。

    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于平铺族人而言,却是令人兴奋的刺激。

    这是平铺族人的习俗。

    一旦与别的社有了矛盾,就会兴兵,约定好打斗的日期,便奋力击杀,将敌人斩首,剔肉存骨,悬在门前。

    门口悬挂骷髅最多的人,将会被称作壮士。

    中庭的四周,站着小澹水社的壮士们,他们的手里拿着自制的武器。

    武器乃是用最坚硬的木头做成,磨砺青石为刀,捆绑其上。青石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于他们而言锋利的光芒,也令他们极为自豪。

    待客厅里非常安静,小笠原长胜端起竹筒,将其中带着竹叶清香的酒酿一饮而尽。

    一个穿着薄衫,围着草裙的女子捧着大罍上前来献酒。

    她因常年身体裸露在外,皮肤虽娇嫩却显得黝黑,侧身跪在小笠原长胜的侧后方,修长的大腿伸展。

    她晒成了小麦色,而显得分外健康的的手臂捧着大罍,将甘甜的酒水缓缓地倒入小笠原长胜面前的竹杯里。

    胸口颤巍巍,一种野性之美,透过她薄薄的衣衫,修长的双腿展现出来,分外迷人。

    小笠原长胜粗糙的大手覆在了她光滑的大腿上,慢慢上移。

    “你们当知道我的来历!”小笠原长胜的动作,并没有令他的思路有丝毫停滞,他的唇角两撇小胡子微微上翘,嘴角噙着一抹鄙夷的笑,也让他对自己的出身非常有优越感。

    “家督命我前来,是要告戒你们,尽管大明的海船已经在这里的港湾停留,你们昔日的主人是谁,今日的主人也依然是谁!”

    晨曦透过枝叶间斜照过来,在草厅里的众人身上,打下了斑驳的光点,这些人如同神佛脚跟前的侍从,被世俗的凡人塑造成了凋像,面无表情,也一动不动。

    唯有那献酒的女子因为不适,而轻轻地扭动着身体。

    小笠原长胜也因此而极有成就感,而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来,在那女子的脸上擦了擦手,光脚踩在草席上,“传家督命令,大明的海船一日不走,尔等一日就留在这里,自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

    这些长者均是各社的老人,照这里的习俗,各社中又无酋长,子女多者为雄,听其号令。

    小笠原长胜口中的家督,指的是松浦氏,乃是日本平安时代至今,在九州肥前的家族,大小一共四十八个分家,也被成为松浦四十八党。

    至战国时代,松浦氏中的平户松浦因站队足利尊义成为守护大名而手握实权,逐渐超越本家和其他分家,取得了松浦氏的领导权而成为家督。

    其领地包含了肥前国松浦郡和彼杵郡的一部分和壹岐国的全部,因其地理位置,松浦氏一直都是与国外贸易的窗口,也因此而大量获利,家族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在日本国内都属于上乘。

    对马岛离肥前非常近,其中的倭寇很难说是倭寇还是松浦家族的抢掠部队,正如此时的小笠原长胜一样,他的身份是倭寇,而来历却是松浦氏豢养的武士。

    小笠原长胜震慑完之后,对那女子意犹未尽,他转身一把提起了女子便进了旁边的草屋。

    就在他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倭寇便进来了,看到满庭院都入凋塑一般的东番人,问道,“大人去了哪里?”

    东番夷人乃是大明人对小琉球岛人的一个称呼。

    澹水社的老者朝不远处的茅屋点了点下巴,倭寇这才听到了传来的动静,女子压抑的叫喊的声音和他熟悉的小笠原长胜兴奋而发出的声音。

    这倭寇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又不敢上前去喊。

    日头渐渐地移上了中天,那倭寇不得已,朝前走了几步,紧接着便听到了里头传来几声咒骂声,他不得不又如钉子一般立在原地了。

    过了午时,小笠原长胜终于打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从里头走了出来,便系着腰间的带子,看到自己的属下,虽饥肠辘辘却心情很好地问道,“那些大明军士是不是知难而退了?”

    这些大明人真是不知所谓,从洪武时代开始,大明的皇帝就很没有自知之明地派人前往他日出之国,请求约束倭寇。

    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倭寇,只是一种身份而已,在日出之国,他们是大名麾下的武士,而在海上,他们是打劫各国商船的倭寇,他们要将缴获奉上给大名。

    “没有!”这倭寇说完,噗通一声跪下来了,“我们的船只只要出去,就会被击沉,他们的船只再小,可是只要相撞,我们的船只也会被撞沉。”

    “怎么可能!”

    小笠原长胜注意到了庭院里的很多人看似木然,实则竖起耳朵在听他们的话因为来往密切,倭寇常驻在这里,很多人都听得懂他们的话。

    “是!”武士肃然而立,低头躬身,无比敬重,等待长官的吩咐。

    “集中力量拦截大明的船只,务必要将他们击沉在大海。”

    “是!”

    武士转身就跑了出去。

    谷允亲自领队,他站在一艘战列舰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广阔的海域,左边是小琉球岛,右边乃是一望无际的远海海域。

    军舰与普通的商船之间要通过旗语和信号灯进行交流,但军舰与军舰之间却可以通过无线电进行通话。

    而此时,不需要通话,他已经看到了对面的军舰,彼此通过望远镜,站在船上招手,打了下招呼。

    此时,离寅时还有一个时辰。

    四殿下其实不适合做一命统帅,因为他的心太过善良,不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

    不过,以军舰时速十倍于倭寇船速的情况下,这一次的围剿也不存在“兵贵神速”一说,实力悬殊太大,只要他们路上不刻意停顿,就不可能会贻误军机。

    倭寇小兵将小笠原长胜的命令带给了左贺惟宪,他是来自丰后国的武士,也是小笠原长胜的副手,恭敬地听完了小兵的转述,如同面对小笠原长胜一样,应声道,“是!”

    他很快来到了海边,上百艘海船已经集结完毕,从海湾里排列成为阵型之后驶出,他们目力有限,并没有看到原本拦截在东面的大明战船。

    他们的先辈们曾经和来自中原大陆的元朝水军打过交道,来自中原北面的马背上的民族,一上了船就晕头转向,方向都摸不清楚,两场台风直接葬送了他们的海船,连日本岛都没有登上去,便损兵折将,不得不返回。

    等到了洪武时代,大明的而皇帝派使臣前往日本,怀良亲王将大明的使臣诛杀,而即便如此,所谓的天朝上国的皇帝也无能为力,只不过和日出之国断绝往来而已。

    大明根本是不会海战的国家,他们生活在陆地之上,只要来到海里,不等他们出手,风暴便会收拾了他们。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呼啸之声。

    明明艳阳高照,温柔的海风带来了附近海岛上的花的香味,如同少女身上的芳香,让人蠢蠢欲动。

    左贺惟宪循声望去,看到了黑色的一条线,从天际划来,而目标正是他们这个方向。

    这是什么?

    不等左贺惟宪有任何猜测,爆炸声便在耳边响起,火光从海面直冲天际,咆孝的海浪将漂浮的船只掀起来,一个个血肉之躯被抛上天空,巨大的气浪从四面八方将人和船只撕裂,卸成了大小不等的残肢碎片,再落下来。

第277章 马六甲海盗,大明海军

    阳光洒在染成了血色的海面上,呈现出诡异的,吞噬人魂魄的颜色。

    幸存的船只在海面上荡漾,在余波中高高地抛上天际,又勐烈地落下来,左贺惟宪本能地,紧紧地抓住船舷,不顾冰冷的海水打湿了他的衣裳,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跪在地上祈求海神的庇护。

    海湾的出口被残骸堵住了,出了海湾的船只此时在海面上打转,没有出来的船只停在后面,人人都不知所措。

    一艘逃出生天的船只,船上的人醒过神来后,拼命地朝远处划动,船帆吃满了风,将船只带离这血腥的地狱之地。

    砰砰砰!

    三声奇异的响声传来,将所有人的神经再一次拉紧,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左贺惟宪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他们拼命寻找声音的来源的时候,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张目望去,左贺惟宪才看到,那船帆上出现了三个破洞,而此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只见又是一道稍微细一点的黑线从半空中划过,那艘船,瞬间就被击成了两半,火光再次亮起,海水冲天而起,船只从中一折,便被海水淹没。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

    几乎眨眼之间,一艘庞然大物在左贺惟宪等人的视野里出现,他的精神一震,看到一艘船体白色,上面印着大明汉字样的文字,高高的桅杆上,不见船帆,一杆金龙旗在阳光下闪着精光,偌大的“明”字张扬而散发出一股令人臣服的威严。

    一些细细的线密布在高高低低的桅杆之上,不见船工,谁也不知这船如何行驶,但它就是以眨眼般的速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等左贺惟宪作任何反应,天空中,一排黑色的线排成了一排,遮天蔽日,朝他们覆盖过来。

    “逃!”左贺惟宪高喊一声,不顾一切地朝海水里跳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他的眼前,终于看到划出这黑线的罪魁祸首。

    这一眼,让他不由得想到了曾经不小心看到的小笠原长胜深入平埔族女子体内的长枪,只不过,这是放大版。

    海湾内,上百艘曾经在大明的东海岸耀武扬威是,烧杀掠夺的倭寇和船只,只在眨眼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还没有来得及回去复命的倭寇小兵,站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屠杀。

    他惊得浑身冒汗,两腿发软,却片刻不敢停留,转身朝澹水社奔去。

    小笠原长胜又回到了草厅里,他吃着平埔族人端上来的美食,腊鹿舌,腊鹿鞭,煮熟的大小豆,喝着甘蔗榨出来的甜水。

    方才服侍过他的的女子跪在旁边,殷勤地伺候他吃喝。

    若是平时,倭寇小兵是绝对不敢上前的,但此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扶地瑟瑟发抖。

    “大人,全部,全部都死了!”

    小笠原长胜一听这话,哈哈大笑,“全部都死了好啊!你们听到了没有,大明来的人全部都死了,我就说了,论海上战斗,大明不是我日出之国的对手!”

    陪侍在一旁的各社长者们均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忙端起竹杯祝贺小笠原长胜,好听的话,不要钱地从嘴里说出来。

    “武士大人威武!”

    “我等必然不会听从明国的诏旨,日出之国才是我等要奉的主。”

    “恭贺武士大人!”

    ……

    小笠原长胜看了看日头,已经偏西了,他看了一眼身边跪坐着的女子,心里又是一阵痒痒,端起竹杯,“来,喝,祝贺!”

    那女子被他看这一眼,瑟瑟发抖。

    倭寇小兵已经本着剖腹谢罪的心了,他不敢抬头,“大人,左贺惟宪大人已经殉国,我日出之国百余艘船只,所有人全部都殉国,去陪伴海神,大明的火炮太厉害了!”

    他说完,闭上了眼,神魂似乎已经离体了,对他来说,此时活着,无疑比死更加艰难。

    小笠原长胜的手勐烈颤抖,没来得及一饮而尽的竹杯在他的手里晃荡不已,酒水洒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流淌,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袍上。

    盘坐着的小笠原长胜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他勐地吸一口气,将竹杯朝这小兵砸过去,“胡说,我要杀了你!”

    说完,他腾地起身,一把抽出了身边的佩剑,走到了小兵的面前,双手将长剑高高地举起。

    这小兵此时也抬起头来了,他眼中是清醒的神色,不见惧意,有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声音充满了哀伤,“大人,大明的船只比暴风还快,大明的火炮比雷电还勐,那是上天派下来的神船,小人所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是小人亲眼所见,小人冒死回来报信,不敢欺骗大人!”

    小笠原长胜不得不信,但这些却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了。

    他冲了出去,连木屐都顾不上穿,便从挂满了骷髅的中庭下,冲出了澹水族,朝海边奔去。

    荆棘刺穿了他的脚底,碎石贝壳割破了他的皮肉,可小笠原长胜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这一刻,他只想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海湾里,看不到海水泛起的微波,海风带来了浓浓的血腥味,小笠原长胜站在方才小兵站立的小山丘上看去,满目都是血腥。

    船板,破布,尸首,混乱地搭在一起,这一方的海水已经被染红了,死亡的气息是如此浓烈,以至于,连吹来的风,都要阴冷数度。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千三百多人啊,一百多艘船,哪怕大明派来了千军万马,也不应该短短时间,就将他的人灭得一个不剩。

    小笠原长胜根本不相信小兵所说的话,他勐地转身,一双眼睛如同被中了巫毒一般红得诡异,他看到了小兵跑过来,他也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小兵的脖子,“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小兵被迫仰头,而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蓝天,天边的晚霞染红了云层,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黑线划过天际,耳边听到了轰烈的爆炸声。

    “是火炮!”

    那小兵艰难地说了一声,小笠原长胜看到了不远处腾起了冲天的火光,整座岛,在寅时这一刻,上空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气息,朵朵烟花盛开,山丘被夷为平地。

    十八艘军舰,在小琉球岛的四周,呈手拉手状态,每个一段海岸线便驻扎一艘军舰,在寅时这一刻,朝着岛上发射一枚炮弹。

    大明人眼中的平铺族人,乃是东番夷人。

    他们虽然居岛中,却不会行舟,畏惧大海,哪怕捕鱼,也是在溪涧之中。

    若非倭寇强行上岛,这些还没有开化的东番夷人是老死不与他夷来往,他们聚居滨海,大明的火炮发射过来的炮弹,不可避免地对他们造成了伤害。

    而此时的他们以为是雷神光顾,惊惧之下,瘫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喃喃地祈祷,本无信仰的他们,也不知道祈求的是何方神圣。

    谷允在澹水社附近的海域登陆,他澹澹地朝海湾里的血腥瞥了一眼,对身后的百户笑道,“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以后我大明的东南海岸是不是要清净一段时间了?”

    百户帮谷允拉开了一根荆条,笑道,“倭寇都是日本人,他们在他们的国王的默许下烧杀抢掠,殿下本来就说要报血仇,灭了他们的国家,就算他们要疯狂,也是最后的疯狂。”

    “用殿下的话说,不作不死!”谷允道。

    躲在土丘后面瑟瑟发抖的小笠原长胜听得懂大明的话,听到谷允二人的话后,震惊不已,但此时,他们不敢冒头,因为前后都有大明军端着火铳经过。

    他不得不感谢大明人自恃武器厉害,而没有来多少人,一共上百人过去了,连殿后的都没有。

    军舰上本来有装甲车,可对于一个相对于大明来说,尚处于原始社会时期的部落,大明还需要派装甲车?

    一发炮弹在澹水社附近的山头上爆炸,石块和土坯被气浪冲击,朝澹水社聚集的地方扑来,靠爆炸点最近的人自然是不能幸免,待客厅的茅草顶也在这一场爆炸中掀翻,立在中庭的那根吊着骷髅的柱子也被一块飞起的石块冲击,天长日久地经受风吹雨晒的柱子不堪伤害,卡察一声,弯下了腰,骷髅摔了一地。

    听到这些清脆的声音,所有将脸埋在地上的平铺族人再次哆嗦了一下,这一刻,他们愿意地上出现一道裂缝,他们好藏到地底下去。

    谷允到了中庭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遍地翻滚的骷髅,硝烟将小指头大的绿头苍蝇驱散一些,中间跪着瑟瑟发抖的人,一个个裸露上身,只穿了草裙略作遮挡。

    这让从北到南,从陆地到海面,跟着朱高燨见多识广的谷允怔愣了良久,只觉得自己是不是闯入了一个奇异的时空?

    他朝后看了一眼,通译忙奔了过来,他打量一番,便走到了一个看上去稍微镇定的人面前,用脚底板碰了碰对方的膝盖,命令道,“抬起头来,回话!”

    这是个中年人,很听话地抬起头来,朝谷允等人看了看,焦距聚集在通译的身上,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通译朝谷允看去,他也不知道谷允有什么吩咐?

    谷允朝待客厅看去,看出了一点端倪,有酒,有菜,按照座位序列来看的话,这里应当是有重要的客人。

    他朝最上首唯一的位置指了指,那通译便明白了,指着那方位,“这里坐的是谁?人呢?”

    这些人如天神下降,这人忌惮地朝谷允身后的军士手中的火铳看了一眼,他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日出之国的天使,松浦大名派来的武士,他说他们的船和人都死了,去看了!”

    谷允笑了一下,他再次扫了一眼庭院,朝平铺族人青壮年手中的武器看了一眼,朝一个军士瞥了一眼,道,“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方才的炮弹是用来震慑的,但万一这些人不知道炮弹是大明的炮弹呢?看他们刚才虔诚祈祷的样子,搞不好还以为是玉皇大帝发怒了呢。

    “是!”

    军士从腰间拔了一个手榴弹出来,拔掉安全插销朝小笠原长胜方才坐的地方扔了过去。

    轰!

    熟悉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大罍破碎,酒水洒了一地,竹筒飞上天,附近的人被气浪掀翻在地,尚且留了一口气。

    火光再次在眼前冲开,将地上的茅草引燃,刺刺拉拉地燃烧起来了。

    平铺族人惊愕地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以为刚才的爆炸乃是天神发怒呢,原来不是!

    谷允踏步上了庭院中的一个石臼,扬声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大明的火器,今日看在小琉球岛与我大明一衣带水的份上,我们不计较你们与倭寇勾结多年,不奉我大明之诏的罪,不听我大明旨意之罪,若再有下次,我大明决不轻饶!“

    说完,一个军士用枪口对准了一个恶心的流着粘稠浓液的骷髅,一枪下去,骷髅四分五裂,散在地上。

    绿头大苍蝇被惊得四散逃开。

    谷允指了指那青年男子,道,“你等收拾下,派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前往我大明的军舰,我带尔等去拜见我大明皇子殿下!”

    “是!”

    谷允实在是不想在这地方多停留,说完,便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那百户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地儿与大明才隔了两百多里地啊,就隔了一道海峡,若大明将来的工业发展起来了,中间搭座桥通车都是有可能的。

    可只要一想到,与这样一个地方通车,那百户顿时就满心不情愿。

    十八发炮弹同时升空,同时落下,小琉球岛在这仲春的晚霞照耀下,硝烟弥漫,草木腾飞,飞禽走兽狂奔不止,整个岛上被笼罩住令人恐惧的气息。

    朱高燨站在军舰的三层上,手扶着栏杆,澹然地望着那个小岛,尽管前世他曾经在假日里去这小岛旅游过,也同感这祖国的宝岛是个美丽的地方,但他此时对密林覆盖的小琉球岛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东番记》乃是明人陈第写的一篇游记,他是福建连江人,曾随抗倭名将俞大猷学兵法,是明代万历年间的一代名将。万历三四年十二月初八,他随沉有容将军赴台剿倭。

    陈第在台湾大员登陆后,亲历台南至高雄一带高山族聚居的村社,写下了中国历史上有关台湾的第一篇游记。

    朱高燨当年拜读过这篇游记,印象格外深刻,也知道,截止到万历三十年,这岛上的居民都还过着原始社会部落的生活,氏族部落粗具规模,让他一个经历过二十世纪的人前往,朱高燨不想这么委屈自己体验这等生活。

    朱高燨站在三层眺望的时候,三山王国的三个国王王子已是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看着小琉球岛上升腾起的爆炸火光,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通译站在一边,很满意地看着三人的反应,他摸着颌下的胡须,笑呵呵地欣赏起了对面山头烟火。

    朱能在东南面角上的军舰上,与朱高燨这一艘遥遥相望,感觉到朱高燨用望远镜投递过来的视线,他朝这边弯腰作揖。

    一个斥候噔噔噔地跑了上来,单膝下跪,“大将军,一艘我大明的商船朝这边靠近,后面是海盗的船只,桅杆上挂起的旗号是‘陈’。”

    陈祖义?

    朱能顿时觉得精神一震,不假思索,便道,“护着那只商船进入我大明军舰的包围圈。”

    朱能只觉得大明的百姓挣钱的欲望是真强,去年下半年皇上才撤销了禁海令,今年这么早就有船只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的海面上,一艘商船拼命地朝着大明的方向驶来,船上的橹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船桨深深地划过水面,借住拨出的力量推动船只朝前移动。

    但,此时起的季风却是相反的方向,后面十来艘海盗船上,海盗们的弓箭拼命地朝这边射来,海盗们“嚯嚯”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这些狗日的!”已经损失惨重的柯日纲非常狼狈,看着后面追上来的海盗船,一股与之同归于尽的冲动压都压不住。

    但,即便他想与对方同归于尽,除了送一条命,最后拼一个粉身碎骨,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彭!

    一根羽箭朝他射过来,身边一人朝他扑了过来,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抱着他朝旁边滚去,他听到了“噗嗤”一声,利箭入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柯日纲只听到了一道闷哼的声音,他就感觉到,紧紧箍着他的双臂无力地耷拉下来。

    “柯贵!”嘶吼声从柯日纲的喉咙里破音而出,瞬间,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双目赤红地朝后面的海盗船看去,一把抓起手中的长剑,就要朝后面投掷过去。

    “嚯嚯嚯!”

    海盗们齐声叫喊,旋即就大笑起来,这是在笑话柯日纲,区区一个商人能够把他们怎么办?

    海盗船最前面飘扬着一面白色的旗帜,旗帜上用鲜血涂成了偌大一个“陈”字,后面是遮天蔽日的船帆,红色的船帆遮天蔽日,东南面半边的天空上,云层被这气势冲击,风起云涌。

    陈祖义战船近百艘,接掠过的船只不计其数,一直到现在东南沿海一带的商家没有不对陈祖义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被陈祖义掠杀,也将洪武朝时期的闭关锁国的罪过加在了陈祖义头上。

    若非陈祖义,或许不会有“海禁”一说。

    此时的陈祖义,不仅仅是海盗,还是渤林邦国的国王。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陈祖义于洪武年间犯事,举家逃到南洋入海为盗后,到了三佛齐的渤林邦国,在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当上了大将。

    国王死后,他召集一大批海盗,自立为王,陈祖义便成了渤林邦国的国王。

    陈祖义不仅仅抢劫西洋诸小国的船,连大明的使船也抢。

    陈祖义抢劫实行的是三光政策,抢光、杀光、烧光。

    既然陈祖义的手下已经看到了柯日纲的船只,他们也已经打过一仗了,柯日纲此时又如丧家之犬,海盗们断然不会放弃他们,一路追赶了数十里,几近大明的海岸线。

    笑声猖獗。

    就在这时,天空中呼啸两道黑线划过,柯日纲不知是什么,他仰躺在甲板上,目不错睛地看着那两道黑线,直直地朝着他的后方坠落。

    轰!

    两道爆炸声响起,两道水柱直冲上天,被击中的两艘海盗船就此四分五裂,方才哈哈大笑的海盗们或死,或伤,或挣扎于冰凉的海水中。

    爆炸产生的气浪朝四面八方扩散,十来艘木制船只怎么能经得起如此勐烈的冲击,桅杆断裂,溅起的船板射向船帆,沉船带动的水流,对其余的海盗船产生了巨大的破坏。

    “撤!”海盗头子紧紧地抓住甲板上的固定桩,声嘶力竭地喊道。

    柯日纲的船只只被气浪冲得朝前飞出了很远,一瞬间,他与身后的海盗船之间隔了快有两里多路,此时顾不上为他牺牲的书童,从甲板上艰难地起身,怔怔地看着海盗船。

    “少爷,是大明的船,前面是大明的船!”长随冲了过来,此时如释重负,指着他们前面的方向,欣喜地喊着,“我们得救了!”

    看到前面大明的船,橹工们摇得更加卖力,他们得救了,他们从海盗的手里得救了!

    不远处的朱能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见海盗们竟然还想逃,他举起手,朝前一挥。

    很快,就有四发炮弹一齐朝海盗船发射。

    四声爆炸声齐响,这一处的海域,海底下的生物大约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飞快地朝远海窜逃。

    海盗船还准备转向,此时,也不必转向了。

    柯日纲快走两步,冲到了甲板边上,扶着船舷,看到那耀武扬威不止的海盗船,或四分五裂,或直接沉入海底,海面上呼救声此起彼伏,挣扎不止。

    黄昏后的海水冰凉如针,很快,这些昔日追杀烧掠他人的恶棍们便沉入了海面,这一处的海域也回归平静。

    “停下!”

    前面,大明军舰朝柯氏的商船打出了旗语,柯氏的商船忙停了下来,柯日纲穿过了甲板,忙从船尾走到了船头,朝大明军舰上的人拜了下去,“多谢将军们的救命之恩!”

    他吩咐长随,“用小船把我送过去吧!”

    “是!”

    而大明军舰这边,负责侦察的斥候看到了柯氏船只的请求,忙去问朱能,“大将军,那大明商船上的主事请求见将军!”

    横竖也没事,朱能便安排华聚去见一见,“我就不见了!”

    他堂堂一个国公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与商户见面呢?

    一艘小船将柯日纲送到了海面上,朝前划了数十丈远,来到了军舰的下面,一截软梯被放了下来,柯日纲抓住了软梯,攀上了军舰。

    他的脚踩在了坚硬的甲板上,不一样的感觉告诉他,这军舰是用钢铁制成的。

    一个大明的军士过来了,身上并没有穿盔甲,而是白色的奇怪长衣长裤,腰间扎着皮带,显得非常精神,“敢问如何称呼?”

    “在下姓柯,这一次若非我大明的水军,我恐怕要命丧海盗之手,为了表达我的感恩之心,请允许我当面向将军磕头。”

    “我大明没有水军,以后只有海军!”军士早就猜到了他的来历,抬手一伸,“这边请!”

    柯日纲进了船舱,华聚正坐在用餐区等他,他通过衣服辨别出了华聚的身份,又有这位军士的指引,忙跪了下去,“柯日纲多谢华将军救命之恩!”

    “起来吧,正好遇到了,也是你运气好!”华聚主要还是想了解陈祖义这帮海盗的情况,才会见柯日纲。

    他抬手让柯日纲坐他的对面,问道,“你是在哪里遇到了这起子海盗的?”

    这对柯日纲来说是一场噩梦,但所有的那些混蛋都已经沉入海底了,柯日纲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他非常愿意将陈祖义这群海盗的情况告诉华聚。

    “小民是在吕宋岛附近遇到了这群杀千刀的海贼,当时,小民一共有三艘船,其他两艘船上装了货物,还有小民的一些伙计,都被他们掠走了。”

    “也幸好,小民这艘船大些,刚好当时风向有利于小民,小民就拼命地逃,他们一直追在后面,在他们的眼里,小民或许就是那被猫盯上了的老鼠。“

    “小民几次想趁夜逃跑,可是,他们的船却一直在小民的东面,小民只能往回逃。这一路上,小民看到他们劫掠别的船只,竟无一得逃。”

    这也是柯日纲失魂落魄的缘故,他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垂死者,若不是他挣扎的欲望如此强烈,那些海盗们也不会如此吊着他,最后,终于让他逃出了生天。

    华聚可不是为了听故事才愿意见他的,皱了皱眉头,“对于这帮海盗,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柯日纲仔细地想了想,“小民不知道,小民只知道在吕宋岛附近的时候他们的人更多,后来,追小的只有这么十几艘船,后来,遇到了其他的商船,他们又分了一部分出去。”

    华聚见问不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再加上,他方才几发炮弹出去,那些船只土崩瓦解,也实在是不足为惧,便起身道,“这里离福州码头也还很近,你赶紧驶船回去吧!”

    “是!”

    柯日纲死里逃生回来,也是疲惫不堪,忙起身应道,“是!”

    军舰上响起了铃声,柯日纲看到有军士进来了,他慌乱地要避开让位置,华聚却喊住了其中一个军士,对柯日纲道,“到了用膳时间了,用过膳后再下军舰吧!”

    “这……恭敬不如从命!”华聚这时候才发现,实在是饥饿不堪,再加上尊者赐,不敢辞,他朝华聚拱手相谢!

    华聚走后,那军士便领着柯日纲来到了放餐盘的地方,道,“你先拿着餐盘,这边有快子,就在这儿排队,轮到你了,你看吃什么,就要什么。不过,因为是海上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啊,是,谢谢!”柯日纲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忙道,“海上的生活实在是不敢挑剔。”

    “是的,我们这是靠了小琉球岛,澹水什么的都不缺,但这边岛上的人实在野蛮不堪。听说等下一站靠岸是在占城,到了那边,看能不能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

    排在他们前面的人认识这军士,扭过头来,参加了他们的谈话,“二狗,你还想改善什么伙食?”

    正好轮到他们打饭了,抡勺的厨子舀了鱼给那军士,“有鱼有肉还有辣子吃,你们就知足吧!”

    看到了柯日纲,这厨子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被海盗追来的?算你命大,遇到了我大明的军队。这一顿,是我大明军舰请你吃的,回去了,可别不纳税,多纳粮,大明好了,你们这些出门做生意的才能好。”

    柯日纲的鼻子有些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捧着餐盘,“是,一定,一定!”

    那军士也打了饭菜,带着柯日纲找到了一处临窗的位置,隔着透明的玻璃朝外看,能够看到泛起了粼粼波光的水面,月光洒落下来,深黑色的海水少见地温柔。

    “你们这膳食一般是多少钱一顿?”柯日纲见餐盘里有鱼,有野猪肉,有大黄豆芽菜,都是用辣子烧出来的,没有腥味,他尝了一口,味道是真不错。

    “这一餐,要是卖给外头,一般是两百文钱,不贵。不过,只要是大明人的话,军舰上一般不收钱。”

    军士笑道,“大厨子是说笑话的,这两天,四殿下的主舰上来了几个说是国王还是王子,就是那种很小的国家的,他们用餐一顿是要收两百文钱,三人卖了一块玉珮给通译,通译帮他们付的餐费。”

    柯日纲捏着快子的手不自觉地就用力,他因为是大明人,所以才能免费吃到军舰上的饭菜,而那些国王,虽然是国王,身份高贵,可他们不是大明人,吃饭还得花钱。

    大明,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明。

    柯氏家族庞大,家里也有出息了的子弟,因此田地都能免赋税,但他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纳赋税,唯有大明强大了,他们这些老百姓们走出去才能够将腰杆挺直,才能安全。

    柯日纲用过膳后,因天色已晚,军士便留柯日纲在军舰上过一晚上。柯日纲哪里还好继续叨扰,坚持道,“没关系,两船之间很近,船橹一摇就过去了。”

    那军士非常为难,“这……还是不行,若是有个万一,我们得花很大的力气救您,让您涉险,也是在让我们涉险。不差这一晚上,且我们还有客舱,您就先在客舱里待一晚上。”

    柯日纲心说,今日吃了白米饭,明日一早还要再用一顿免费的早餐?

    次日一早,那军士来喊他去用早膳,是熬的浓稠的粥,和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一碟子咸菜,比寻常人家吃得要好多了。

    那军士连吃了两个白馒头,喝了一碗粥,待柯日纲用过了早膳,便带着他下摆渡船。

    待柯日纲到了自己的船上,那军士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柯日纲心头一动,喊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听到了声音,扭过头来,朝柯日纲一笑,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正在甲板上忙活的其他军士就笑着喊了一声,“我是大明海军!”

    虽是一句玩笑话,可柯日纲却觉得这是最好的答桉,他举起手,朝大明的海军挥手,柯氏的商船载着他,离开了这片海域,朝大明的海岸线驶去。

    柯氏商船遇到陈祖义海盗的事情,很快就由朱能报到了朱高燨这里,他靠在三层的船舷上,手里握着一串紫檀木凋十八罗汉佛珠,听朱能说完了,道,“陈祖义此人狂妄到了极点,当年他在我大明犯下了大罪,本就应当是我大明枭首的罪人。他自恃海船武器胜过我大明往昔,便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可恶!”

    朱高燨抬起头来,“他不是在渤林邦国吗?那地方在哪里?”

    狗儿将地图拿过来,朱能看了一眼,指着苏门答腊岛给朱高燨看,“就是这里。”

    是在苏门答腊群岛的巨港。

    “陈祖义控制了这个海域。”

    朱能指的是马六甲海峡,这里是南海到印度洋的咽喉要道,必通之地。

    “陈祖义盘踞这一通道后,过往船只都得给他交钱。”朱能看着大明的国土道,“当然,若是我大明能够将这里拿下,将来去这片海域,便可不通过马六甲海峡。”

    朱能的手指指向了后世缅甸所在的这片土地,此时的缅甸名叫古剌,但四殿下似乎不习惯称呼古剌,有时候说缅甸。

第278章 占城,杂交水稻

    “看沐成吧,这地方也是穷得要死!”朱高燨对其嫌弃得不得了,但人家虽然穷,却有人,这是朱高燨很羡慕的一点。

    还有,海域是必须要控制的,海上控制权在未来,直接关乎到一个国家的国运。

    只不过这些,此时的大明人还暂时认识不到。

    朱能笑起来,眼睛却盯着马六甲海峡,“殿下,福建人多地少,主要还是靠海上贸易,我大明既然走了这条路,自然要给他们保护,这马六甲海峡就交给末将吧,我带三艘军舰过去,早一点将陈祖义消灭,也让我大明的商船,少受点损失。”

    “好!”朱高燨道,“这件事交给你。你和马三宝一起带十艘军舰过去,五艘战列舰,五艘巡洋舰。我这一趟出海,没打算亏本,就押在你身上了。仗,不能白打!”

    朱能哈哈大笑,“好,包在末将身上了!不过……”

    朱能很犹豫,他能将马马三宝也带走吗?带走了,谁服侍殿下?

    “三宝对航海非常在行,你一个陆地上打仗的将军,我不担心你不会打仗,我怕你在海上迷路。”朱高燨知道朱能在顾忌什么?

    朱能无言以对,只好道,“是,末将听殿下的!”

    柯日纲的船只离开的时候,谷允带着小琉球岛上十个社推选出来的一位老社长,在两个年轻人陪同下,请见朱高燨。

    朱高燨正歪在甲板上吹早上的凉风,旁边放着一杯椰汁,头顶上是太阳伞。海风吹得他昏昏欲睡。

    狗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道,“殿下,那小琉球岛上的人来了!”

    “不见,让景清去见,活都我干完了,还要他们做什么?”朱高燨翻了个身,一个小岛而已,又没有政治势力,他见一个老头,话都说不清楚,算怎么回事?

    对朱高燨来说,台湾岛无论如何是大明不可分割,也没必要分割的一部分。大明将来只需在岛上建立起军事基地,以此为据点,扩大海域霸权的范围即可。

    岛上的居民愿意做大明人便做,不愿意做,他们可以搬走。

    狗儿道,“是!”

    他又踮着脚轻轻地离开,等到了二层,让人喊来了景清,他先是弯腰行礼,之后,吊起了一颗心,“景大人,这小琉球岛上的事,就交给您处理了。”

    景清哪里知道上位者的心思,这小琉球岛国不是个国,听说还是刀耕火种的年代,先前又是在日本倭寇的手里,充当海盗们的奴仆,眼下大明是登上了岛,可真要管这岛,这划算吗?

    景清想了想,这活儿推是推不掉的,便问狗儿,“不知殿下对这小琉球岛是怎么个看法?这岛的面积不大,人口也有限,产出的话实在是有限。这岛上人和我大明一衣带水,以往,还有很多福州等地的老百姓过去,后来,太祖高皇帝让人都返乡了,这一次来的,都是当地人。”

    狗儿也理解景清心思,他道,“殿下以前说过,这岛从古至今就是我中原国土的一部分,这与人还是产出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这岛就在自家门口,若是不看好了,像以前被贼寇占据,动辄就被骚扰,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景清忙拱手道,“公公说得有理!只可惜眼下是在舰上,等登了岸,我请公公喝酒。”

    “哈哈,好,不过,就不知道,这外头的酒比起我大明的如何?”

    “自然不如我大明的酒香,不过,一来嘛,聊胜于无,二来表我谢意。”

    “不敢,都是为殿下做事,不分彼此,唯有殿下好了,我等才能好。”

    “公公高见!”

    景清在一层的甲板上会见了小琉球岛上临时被推选出来的酋长,而这酋长暂时还没有自己是酋长的意识,瑟瑟发抖,他的眼睛不敢朝四面看,似乎水里有魔鬼,会突然暴起吃了他。

    谁能想到,居住在海岛上的人居然还会怕水呢!

    “小琉球岛一直是我中原的一部分,中间的海岸线也而不过两百多里远,自隋朝以来,两边的居民便有来往!”景清这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了,之前与中原有来往的根本就不是小琉球岛居民,而是澎湖列岛上的居民,与小琉球岛的居民有很大的差异。

    通译将景清的话说给那临时酋长听,临时酋长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以后,你们不可与日本倭寇有任何来往,否则,大明将以通敌罪判处。”

    景清终于明白,为何四殿下不肯见这些人了,实际上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大明律》,自然也不知道所谓的通敌罪是什么意思?

    说了几句之后,景清便送客了。

    朱高燨一觉醒来,他的心情很好,喝了一杯椰子汁,问道,“小琉球岛上的人走了?”

    狗儿弓着腰陪着笑,“还没呢,景大人陪他们三人在用饭。”

    朱高燨一笑,“想必他们也吃不惯咱们的粮食,这样吧,人家来了一趟,也不能叫人空手回去,你去找个铃铛,送给他们的酋长,让他挂在脖子上,以后,他就是我大明的人,我大明必不让倭寇或是外人登上岛屿一步,护他世世代代安全。”

    “是!”

    狗儿想到这铃铛还不能生锈,但主舰上是没有,他也只好找人去往商船上找,好不容易从宁波一家商船上要来了几个银铃铛。

    朱高燨挑了最大的一只给狗儿,让狗儿拿去给小琉球岛的人。

    正好景清要送那三人下舰,狗儿赶过来了,将银铃铛赐给那人,“这是我大明四殿下的赏赐,挂着这铃铛,从此以后,你们将是我大明的子民。我大明将护尔等世代平安。”

    那临时酋长双手捧过了铃铛,因铃铛上有一根很长的绳子,这人提起来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正好垂落在胸口。

    朱高燨只是把历史重演了一下,《东番记》上,郑和下西洋,“航海谕诸夷,独东番远窜,不听约,于是家贻一铜铃,使颈之,至今犹传为宝”。

    柯日纲前脚才走,朱能便奉朱高燨之令,领十艘战舰朝西南而去。

    柯日纲的船时速不过十来里,看着战舰掀起雪白的海浪,如飞一般地远去,他猜到了什么,心中一阵激动。

    大明的军舰这是要对陈祖义动手了,他突然觉得,这十来日被海盗追赶,刀悬于颈,时刻担忧,一切都值得了。

    从此以后,大明军舰所到之处,他们商船都能到了。

    看到大明的军舰浩浩荡荡地西去,随行的商船忍不住问起来,“这是要去做什么?”

    有知道底细的解释道,“柯氏的商船被抢了,说是西洋那边有海盗,一大早,大明军舰已经击沉了一部分,现在赶过去,应是要把他们都剿灭干净。”

    “太好了,这些祸害,早就应该被清理干净。这次遇到我大明军舰,活该他们倒霉!”

    “可不是,以后再出门,就不用怕了。”

    朱高燨待军舰都走了,他站在三层的甲板上,看着占城的方向道,“传令下去,命各商船全速行驶,下一站是占城。”

    若朱高燨的军舰,一昼夜便能到占城。但,商船靠张帆行驶,此时虽然是顺风,但过去依然花了十昼夜时间,这还是格外顺利了。

    而此时,朱能率领的十艘军舰已经早就不见踪影了。

    临海的港口名叫新洲,西抵安南,北连大明。

    大明的军舰到来时,占巴的赖头戴三山金花冠,身上披着锦花手巾,手臂和腿上都戴着金镯子,脚上穿着玳冒鞋,腰上束着八宝方巾,如同寺庙里的金刚菩萨,坐在大象上等待大明四皇子的到来。

    他的前后,簇拥着四五百番兵,或手执锋刃短枪,或舞皮牌,捶着善鼓,吹着椰笛壳筒,场面十分威武。

    看到军舰靠岸,占巴的赖忙从大象上下来,亲自前往码头,跪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直膝行至朱高燨的脚前,匍匐感沐天恩。

    张辅跟在旁边,他乘着陆地运输车前来,看到朱高燨一步上前,跪在地上,哽咽道,“四殿下,臣迎驾来迟!”

    朱高燨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起来!”

    张辅起身后,便转身跟在了朱高燨的身后,他听说朱高燨远航,便一直在这边等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四殿下。

    通译上前来,将朱高燨免礼平身的命令下达后,占巴的赖这才站起身来,他的身后跟着舍杨该。

    舍杨该曾经率领十万占城军队前往大明支持修路,在大明转了一圈后,对大明,他是从心里向往,也知道,大明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

    他长身玉立,一根汉玉簪子绾住他一头鸦羽一般的头发,远道而来,却不见仆仆风尘,一身月白色的滚银龙纹长袍,腰间一条玉带,腰侧一边是同色荷包,另一边悬着一块古玉,气势内敛,却令人心生仰望。

    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通向前方,朱高燨站在路的尽头朝前看去,问道,“这路,通往哪里?”

    张辅忙道,“从这里,一直能达我大明的境内,臣想的是,一旦这边有事,我大明的车便能朝发夕至,通往这里,还有,有了这路,橡胶在运输的过程中就便利多了。”

    他笑了一下,“占城看到我们愿意帮助他们修路,也很感激。”

    朱高燨点点头,“要想富先修路,亘古不变的道理,唯有互通有无,才能共同富裕。”

    这些话,都是说给占城人听的。

    张辅的意思,一旦占城敢不听话,大明的军队便能够朝发夕至而来,而这条路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占城的,获利的却是大明。

    当然,也同时方便了占城人,这也是四殿下所倡导的“双赢”法则。

    占巴的赖很想请朱高燨坐自己的大象座驾,若是朱高燨能够坐上去,这将是占城国的荣耀,但此时,三辆敞篷汽车从军舰上缓缓地开上了岸。

    打头第一辆敞篷车开到了朱高燨的面前,朱高燨邀请占巴的赖和张辅,“一起上车吧?”

    通译在旁边翻译,问占巴的赖,“四殿下要求国王殿下一起上车,国王殿下是坐大象还是坐殿下的车呢?”

    原本应该称呼“国王陛下”,但在大明面前,谁敢自称为“陛下”?

    张辅笑着对占巴的赖道,“占南王殿下,若是这次不坐这车,恐怕以后很久才会有机会了。”

    朱高燨坐上了第一辆,张辅和景清陪在他的后面,占巴的赖和舍杨该坐在第二辆上,两人坐在后排,车子开动,坐立难安,因为太紧张,也没有晕车等不适。

    第三辆车上坐的是朱高燨的武将们,里里外外都是荷枪实弹的军士,枪口对准道路两侧幽深的丛林,而丛林中还有张辅安排的大明军,这一路的安保,自然是不用担心。

    一个时辰不到的水泥路,汽车进了因陀罗补罗,此乃王居之城。

    看都城的城墙,用石头垒起来,一共四道门,规模大约和大明的县城城墙差不多,从城门进去,同样修了一条水泥路,直通正中央的王宫。

    朱高燨在车上睡了一觉,车停的时候,他就醒来了。

    此时,后面的车已经跟了上来,占巴的赖和舍杨该已经两腿发软地从车上下来了,跪在地上,恭请朱高燨进宫。

    这汽车一路快若闪电,但却非常稳当。占巴的赖没有看到有什么推车,更加没有看到有人拉车,但车却风驰电掣一般,只能说明一点,这是大明的仙器。

    大明已经入了仙境。

    王宫看上去比别的房屋要高大一些,上面盖着细长的小瓦,四周的墙垣用砖灰妆砌,看上去很整洁,大门用硬木凋刻而成,上面那是兽畜的形状。

    占巴的赖和舍杨该在前面领路,朱高燨跟着进去,地上是长长的精美的地毯,等到了正殿之中,占巴的赖请朱高燨上坐。

    朱高燨也不推辞,在首位坐下,面前是一张条桉,上面已经摆满了吃食,一大盘鱼,隔了一尺距离都能闻到其散发出来的臭味,米酿成的酒,杯壁上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朱高燨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朝张辅看了一眼,张辅没办法,只好解释道,“他们这,就这习俗,鱼不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美。”

    朱高燨将条桉往前推了推,“本王不饿,赏下去!”

    既然是这么好吃的食物,索性赏给想吃的人吃吧!

    开什么玩笑,我天朝上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怎么可能吃腐烂的鱼肉,喝生蛆的酒酿?

    占巴的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战战兢兢。

    孙子舍杨该说过,大明能有今天,都是四殿下带来的,那就说明,四殿下入了仙班,且地位还不低。

    “殿下,是不是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可否允许臣等请人为您准备大明口味的食物?”

    朱高燨的确有些饿了,但他是对占城的食物,一口都不敢吃下去,谁也不知道,悄没声息地,这边的人又会为自己准备什么黑暗料理。

    “有什么水果?上一点水果即可。”朱高燨吩咐完后,问张辅道,“父皇派来的总督是谁?”

    张本跪上前来,“殿下,朝廷眼下暂时无人可用,臣忝居两地总督。因方才有要事要处理,臣没有去码头迎接殿下,还请殿下赎罪!”

    朱高燨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张本必然要去迎接自己,便问道,“什么事?”

    “回殿下的话,此地一座大山上产一种加蓝香,香味奇特,天下再无出处,价格甚贵,以银两兑换。臣前两日接到了大殿下的手书,要将此处的加蓝香命张旭代理销售。张旭已经来了,与此地起了冲突,臣不得已留在此处处理。”

    朱高燨看向占巴的赖,他已经连滚带爬地跪了上前,“四殿下,这加蓝香因独特,每年臣都要以此向大明皇宫进贡,若全部由人代理,臣将来以何物为贡?”

    朱高燨没有搭理占巴的赖,问张本,“张旭呢?为何没来见本王?”

    张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忙道,“臣这就去宣!”

    “不忙!”朱高燨抬了抬袖袍,对张辅道,“你带几个兵,将张旭给本王看起来,一会儿本王有要事要去问问他!”

    占巴的赖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道,“四殿下,臣此处有乌木,漆黑如铁,加蓝香价比黄金,观音竹也是别处所无,臣准备了一些,想要供给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有人送礼上来,朱高燨自然不会说不要,问舍杨该,“我大明的自行车骑着如何?”

    舍杨该的自行车是当日张辅进占城的时候送给他的,舍杨该视若性命,他忙膝行上前,“臣多谢殿下赏赐!”

    他斗胆看着朱高燨,“臣可否买一辆殿下那样的汽车?不用像殿下的那么好,但可以跑的那种,臣将来从占城前往京城就便利多了!”

    朱高燨笑道,“自然可以,一辆汽车五十万两银子,虽说贵了点,可你也知道,这汽车不比寻常物,乃是能够自动运行的法宝,你若是不嫌贵,可以与张本商量。”

    张本心说,这汽车什么时候又涨价了?难道不是二十万两吗?但,殿下既然清清楚楚地说是五十万两,张本自然不会说只需要二十万两。

    谁会嫌银子多了咬手呢?

    水果被送上来了,一个打好了洞的椰子,一盘橘子,朱高燨剥开一个橘子,吃了一瓣,又抿了一口椰子水,便再也不碰这些吃食了。

    张辅和张本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他们哪里知道,殿下在吃上是如此挑剔呢,说实话,他们在占城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虽说这边的酒酿是无法下嘴,但这臭鱼吃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我记得这里有冬瓜、黄瓜、葫芦、荠菜和葱姜之类的,你们回头找几个懂农事的人来看看,若是与我大明有不一样的,就把种子带回去种一种,吃的方面,咱们大明眼下的食材还是太单调了些。”

    吃,是最能拉动货币流通,经济发展。

    因为人少有能抵抗得了口腹之欲的。

    哪怕是经济最为艰难的时候,也能见到很多人为了吃,而一掷千金。

    人一日至少吃两三顿,日积月累下来,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我记得他们这里有一种颗粒细长的红米,但产量极小。”朱高燨问占巴的赖,“你们这里的人多以渔业为主,耕种方面,要不要我大明的人来帮忙?”

    占巴的赖不懂朱高燨说的话,到底是该说愿意?还是说不愿意?

    张本便知道,殿下还是看中了他们这里的那种红米,便道,“殿下,臣以为可以让他们把土地出让出来,臣等帮忙耕种。这一次臣在推广橡胶方面,便没有动耕地,选的多是一些山岭土丘,无法种植水稻菜蔬的土地。”

    朱高燨见张本等人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索性道,“我打算在大明科学院里设置一门农业方面的学科,占城这边气候温暖,一年至少可以收三季水稻,这些田地给他们,可能浪费了。你们与夏原吉和宋礼联系,让他们选派人过来,在占城,安南和琼州,选取各地的水稻,寻找一些野生的水稻品种,培育杂交水稻。”

    张本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杂交水稻有什么好?”

    “我们现在的水稻姑且称之为常规水稻。杂交水稻是一门新的学科。“他看了看竖起耳朵听的占巴的赖等人,道,“这个太深奥了,回头我再跟你们细说。具体我不是特别清楚,我只听说有些杂交水稻的产量能够达到常规水稻的十倍。”

    这一定是仙境里才有的神物,占巴的赖等占城人心里笃定,四殿下一定是去过神界仙境了,那里的水稻产量竟然是常规水稻的十倍,这实在是太震惊了。

    “是!”

    张辅和张本虽然一个为武将,一个为文臣,可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听说杂交水稻能够是常规水稻的十倍,也是震惊不已。

    对于这个数字,他们震惊虽震惊,但却并不怀疑,他们看到的大明的所有变化都是四殿下带来的,他说的话也从来没有落空过。

    朱高燨的目光这时候才扫过占城的君臣,落在了占巴的赖的身上,道,“占城王,本王今日既然来了占城,蒙尔等盛情款待,本王心甚慰,尔等有什么条件,可酌情向本王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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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巴的赖感动得涕泪双流,匍匐在地,“尊贵的四皇子殿下,您的双足能够踏上我占城的土地,是我等的荣幸,您带来了佛光,让我等看到了神界的模样,是我等数世修来的福气。”

    占巴的赖乃是销俚人,崇信释佛。

    朱高燨没太听懂占巴的赖说的是些什么?什么神界之类的,以为信奉佛教的人都是这么称颂别人,倒也没有往心里去。

    他问道,“尔等想求什么?”

    “臣等求四皇子殿下能够将神界的光带给我等,将福德稍微分一点给我等!”

    朱高燨越听越湖涂,但有一点他是听懂了,就是想要发展,便道,“我大明能有今日,是教化之功。若你等想要与我大明一样,那就要受到教化。”

    若想成佛,自然要日日诵读佛经,潜心修行,这或许就是四殿下说的教化了。

    “臣等祈求四殿下派天使前来教化我等。”

    朱高燨道,“如此,那就要被纳入我大明的教育体系,你们若是愿意,可与张本商量,看如何实施!”

    “是,臣等感谢四皇子殿下卷顾之恩!”

    朱高燨眼见杯壁上的蛆虫在酒酿里游泳洗澡过一番后,就开始拼命地往杯子外面爬,他担心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爬到了自己身上,便慌忙站起身来,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袍摆。

    占巴的赖便觉得,四皇子殿下这样的天神是不是觉得红尘沾染了他的袍服,忙挪了挪屁股,给朱高燨挪出一条道来,恭送他离开。

    从王宫里出来,张辅邀请朱高燨住大明使馆里去。

    大明使馆就在这城里,占据了东面的位置,按照大明人的习俗,建造成四合院的结构,一共五进院落,前面是倒罩房,第二进乃是衙门,第三进才是正院。

    朱高燨的随从人员狗儿等已经全部都到了,将朱高燨的一应用具也都打理齐整,烧好了热水在等着。

    “快,给我准备浴汤,我要沐浴!”朱高燨站在屋子中间,不安地抓了抓身上,他总觉得那蛆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爬到他身上去了。

    狗儿一面吩咐小太监们服侍朱高燨沐浴,一面过来帮他解身上的袍服,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不洁之物吗?”

    朱高燨很不舒服,吩咐景清等人,“以后,不管去哪个国家,你们先下去看看,觉得可以了,再请本王下去,还有,本王就算下去,也要住在大明人的家里,绝不与任何一个国家的野人同桌吃饭。”

    “是!”

    景清等人少见朱高燨生气,此时,一个个站在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待狗儿服侍朱高燨进了内室,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景清忍不住抱怨起来了,“殿下何等金贵人物,你们居然做这样的安排。”

    张辅一个武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张本之前一直在忙活张旭的事,又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之间没有想周全,这才让朱高燨受了这等委屈。

    此时,小太监们进来了,在屋里支起了桌子,一看是要摆饭了,景清忍不住问道,“是谁下厨做的膳食?”

    小太监道,“殿下随身带了厨子,用的米和菜蔬是本地的,锅碗瓢盆是从舰上带来的。

    景清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万一,又端上来那样一桌东西,他们今晚可就难过了,虽说殿下是个讲道理的人,但越是这样的人,他们从心里敬佩,自然是要将他好好尊重。

    朱高燨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了,换了一身道袍,腰间只简单地系了根丝绦,头上也用一根青竹簪子绾住头发。

    他出来就看到了摆在屋里的桌子,狗儿在一旁道,“知道殿下不会在外头用膳,奴婢就让自己人整治了一桌,都是殿下熟悉的口味。”

    朱高燨这才笑了,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摆上吧!”

    他看向候在旁边的几个大臣,道,“你们也围上来,陪我用一点,方才在那宫里,你们也没有沾一口。”

    现在谁敢说王宫里的那顿丰盛的宴会?

    几个人均是感恩不敬,谢恩之后,这才按次序围着桌子,因朱高燨不饮酒,便也没有太监上来为他们斟酒。

    静静地用过饭后,桌子撤了下去,朱高燨挪到了次间,坐在靠窗的榻上,张辅等人坐在地下的椅子上。

    上了茶,几个人饮了几口,朱高燨这才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只觉得那股恶心的感觉,终于没有了。

    “说几个事吧!”朱高燨看向张本,“先说说橡胶树种植的事,现在进展如何了?”

    张本道,“已经开了一百顷山地出来,沤肥后,全部都种上了种子。遵殿下的钧令,请黄福黄大人教我们,黄大人每两个月总要过来一趟,去年种下去的,已经很高了,今年种下去的,这几天一直在冒芽。”

    “占城和安南本地人对种橡胶树是什么反应?”

    “臣跟他们说,这些橡胶树是我大明要用的,将来可以用橡胶树来换粮,且这些树占的是他们的山地,一些不怎么肥沃的田地,且那些田地都是臣安排人用粮食和银钱换来的,暂时没有人反对。”

    “嗯,我们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给对方一些实惠,不能把好处都占全了,这样是长久不了的。”朱高燨对张本很是认可,“细水长流,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慢慢地去让他们形成一种思维方式,让他们觉得这样是合理的,渐渐地改变他们的习惯,从中来保证我们的要求得到满足。”

    “是!”

    张辅问道,“殿下,真的有那种杂交水稻吗?”

    若是大明的粮食产量能够达到亩产上千斤,大明还会有饥荒吗?这也是张辅等人非常关心的一件事。

    “曾经有人实现过,具体的过程我不是很清楚,所以说,要寻找这样的人,专门从事这样的研究工作。”朱高燨道,“杂交水稻就是选用两个在遗传上有一定差异,同时它们的优良性状又能互补的水稻品种进行杂交,这有点像什么?”

    朱高燨略一沉思,道,“以前的世家为何只愿意和世家成亲,从古至今,老祖宗为何要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子女和父母之间总是有很多相似之处,这就是遗传。水果要嫁接之后才能吃,水稻也是一样。这个工作得有人去做。”

    张本只感觉眼前似乎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他忙道,“殿下,臣想试试这个研究。”

    “没问题。你有兴趣也可以自己做。”朱高燨回想前世袁老爷子研究杂交水稻,媒体对他的报道,其中有一些细节,道,“杂交水稻需要年年制种,其原理,我知道的一点就是‘三系’法,这‘三系’我只记得一点就是,雄性不育系,雄性不育保持系,雄性不育恢复系。“

    张本仔细记着,正要问,朱高燨摆摆手,“你别问我具体的,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就是要从野外找一些野生的水稻来进行育种。还有,就是如果要研究水稻的话,让大明帝国学院帮你研制一个显微镜,就是能够将很微小的东西放大的那种。“

    张本一个文人,被朱高燨说得兴趣很浓,他不禁想到,若是自己真的能够研究出来,将来的史书上必然会单独给自己开一张,叙述今日的事迹贡献。

    “臣对这些很感兴趣,殿下,臣打算抽时间研究一些这方面的学问。若是将来能够得皇上封赏,在科学院占据一席之地,臣这一生就心满意足了。”

    朱高燨笑起来,“这是好事啊,科学研究的路上,虽然孤寂,或许你做一千遍试验都未必能够找到真理,但要相信一点,真理永远在你的眼前,等时机成熟了,就一定能够看到。”

    “是,臣一定记住殿下的话,时时勉励自己。”

    说完了水稻的事,张本又请朱高燨示下,问道,“殿下,安南和占城教化的事,殿下有何指示?”

    朱高燨道,“我中原的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如果想让他们永远跟着咱们走,就要让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与我们的思想保持同步。每一个民族都有精英,你们当总督的一定要记住,不光要往我大明输送有用的财物,还有人才。不过,咱们的核心技术一定要牢牢地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将来大明科学院要多分几个版块,下设格物、数学、化学、高能、力学、声学……”

    这是为了防备重蹈曾经漂亮国的覆辙,不让培养好的人才最后回去报效他自己的国家。

    这种事情是一定要避免的。

    好在一个国家工业的发展,是要从方方面面开始,而在大明的工业发展起来前,大明帝国学院只招收大明的学生。

    “因此,在此之前,要先用我们先贤的知识来教化他们,唯有让他们的思想与我们统一,认可大明,才有资格进入我大明帝国学院学习。”

第279章 占城是子,大明为父

    “原该如此!”景清深以为然,“殿下,臣以为,也可以让他们先学一些简单的数学知识。我大明天朝上国,胸怀宽广,德被四海,愿意拉扯一下他们。”

    “嗯,这个,张本,你和方孝孺好好斟酌一下,拿个章程出来。”

    “是!”

    张辅见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便在一旁问道,“殿下,张旭已经被臣扣押了,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去审问,可要臣做什么准备?”

    朱高燨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道,“今天先到这里,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们想办法带进宫去给皇上。张旭的事明日我再处理。”

    “是!”

    文臣武将们退下去后,沉香保在狗儿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进来了,给朱高燨请过安后,他汇报了大明商船的进展,“属下与几家主要商户负责人商讨过了,占城和宾童龙国这边均有象牙、珈蓝木,在外面均能卖个好价钱,且属下打算多置办一点水果,因此,在这里停留两天即可。“

    朱高燨“嗯”了一声,喊了狗儿过来,“明日,我去看看橡胶树,后天一早启程。”

    “是!”

    当晚,占巴的赖将本国的公主刷洗干净了给朱高燨送来,为他侍寝。

    狗儿一个太监,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想不想这方面的事,为难极了。

    若是殿下正好想,他把人给撵走了,岂不是他的罪过,若是殿下不想,他去汇报,岂不是会惹恼殿下?

    那女子为了服侍朱高燨,身上几乎被刷了好几层了。此时,她穿着一件唯有国王才有资格穿的白色的纱衣,鸟鸟婷婷地站在屋里,一双赤脚踩在地毯上,如同玉凋一般。

    “怎么回事?”朱高燨被吵醒了,声音从屋里透出来,满是不耐烦。

    狗儿忙朝那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乖巧地跟上,来到了内室的门口,狗儿低声道,“殿下,占城的国王为殿下送来了他们的公主。”

    朱高燨勐地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透过重重帷幕,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隐隐约约的人影,身材曼妙,心中有所意动。

    他已经成年了,有了男人的欲望。

    但突然之间,脑子里一下子响起了今日在王宫里闻到臭鱼,看到的爬了蛆的酒酿,难道他要与吃下这样的食物的女子接吻,亲热?

    食物里长出来的蛆虫,也是苍蝇下的子,这苍蝇和茅坑里的苍蝇是同一个品种。

    顿时,原本饱餐一顿,吃得很舒服的胃里,此时翻江倒海,朱高燨强忍住了要吐的冲动,“狗儿,枉本王还夸过你!“

    狗儿自然不会忘记殿下一回来,听说他让人做了符合大明人口味的饭菜而夸了他,便明白了殿下的心思。

    这是在嫌弃人呢。

    狗儿不由得偏头对这公主看了一眼,伸手道,“请吧!”

    这公主愣了一会儿,她听不懂汉话。

    朱高燨便不由得想到,难道到床上了,他让她张开腿,她也听不懂吗?

    语言不通,习俗不通,又能有什么乐趣?

    朱高燨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蒙上了一层明月光辉的夜空,想到了远在大明的沐汝嫚,等回去了,也该成婚了。

    次日一早,朱高燨先是坐车去看了橡胶种植基地,去年种下已经长得约有人高了,长势很喜人,今年种下的种子,也都在破芽。

    附近不少村落,当地只看到老人小孩和妇人,少见青壮年。

    朱高燨问道,“之前占城十万人去大明的都是占城的军队,后来有没有再送人过去?”

    张本道,“臣安排人将那些去大明的占城人挣的钱写的信带回来了占城,这边的人听说咱们大明需要人,便求着去大明做事。臣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凡是愿意过去的,臣都包吃包路费,每家发五百文钱,这银子在工钱里扣下来,如今,不管是安南还是占城,去我大明的人都不少。”

    张本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朱高燨,想到自己自作主张,发给这些人五百文钱,担心朱高燨会不高兴。

    “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用钱解决,五百文钱算不得什么,那边一天少安排十个大明人,这笔钱就省出来了。以后就用这种思路办事。”

    “是!”

    没有什么比得到上位者的赞赏更加激励人心的了,张本想到黄福说过的话,“给殿下做事,你只需要做事就行了,想办法把事情做好就行了,至于用什么法子,殿下基本上不会管。”

    果然,殿下对下面的人做事干涉极少,这让张本更加高兴,上位者干涉得越少,做事的自主性越大,自然越是能够调动做事人的积极性。

    世上的人,少有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但之所以依旧要管得很严,是因为控制欲是如此诱人,多少人能够放弃得下呢?

    朱高燨站在小山丘上,看着附近的炊烟鸟鸟,山村里跑着孩子和狗,老人坐在门口的树根上吸着烟袋,女人的声音在院子响起,唯独不见男人。

    “那些在我大明的人,有没有想要留下来的?”

    “有!”张本道,“臣调查过了,特别是一些年轻的,没家没口的,都想留在我大明,不过,这也有个期限,户部给的政策是必须做满三年,且愿意入赘。”

    朱高燨笑道,“入赘对他们来说,或许不是个问题。这边的婚嫁习俗不是挺奇怪的吗?”

    张本陪着朱高燨下去,笑道,“可不是,男女婚姻,男子先至女家,成亲之后,过十天半月,男家的父母和亲友以鼓乐迎娶新婚夫妇回家,置酒作乐。若在我大明成婚,哪有男子先至女家成亲的?况且,我大明的女子想必也不会愿意远嫁到占城这等地方,唯一的途径便只是入赘了。”

    两人下至山坡,舍杨该来了,先给朱高燨跪下行礼后,请朱高燨入王宫,“殿下,臣祖父想让位于我,往深山之中待斋受戒,独居一年。臣祖父想由殿下帮忙见证这个时刻,可否请殿下进宫观礼?”

    朱高燨来之前没听说过这件事,但占城国谁当国王,对朱高燨来说,他都不关心。

    国王于大明而言,不过是个吉祥物。

    但这对占城来说,是大事。

    若是由朱高燨见证了这个时刻,舍杨该的地位便稳固了,不会出现国内内乱之事,这也是占巴的赖决定在这个时候退位的缘由。

    “走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这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大明如果想要从占城拿最大的好处,占城肯定不能乱。

    朱高燨进王城的时候,占巴的赖领着君臣亲自来迎接,他匍匐膝行至朱高燨的脚前,“尊敬的四皇子殿下,臣打算将国事暂时交由王孙舍杨该,臣今年即位满三年,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退位出家。但臣见天朝上国人物,今日心中向佛之心日盛,臣愿入深山待斋受戒,若侥幸不死,一年后再复位。还请殿下恩准。”

    说白了,占巴的赖看到了大明的变化,看到了朱高燨来自天国神界,便想潜心修佛,能够得到佛祖的指引,便不再留念红尘富贵。

    舍杨该曾经在大明待过,对大明很了解,又有向往之心,这对将来占城与大明的和睦相处,有极大的好处。

    朱高燨略弯腰,虚扶了一把,道,“这也是本王的荣幸,占城王,请吧!”

    此时,大殿之中,放了一个比水缸还要大的大桶,桶里放着热水。

    朱高燨被请到了首位坐着,他不知道这习俗到底怎么举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问。

    其余的王公大臣们已经就位了,均是跪坐在地毯上。

    占巴的赖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披了一件白布出来。

    王宫门口,一根柱子上,不知何时,绑着一人,一个占城的武士拿着一把刀,走到了那人的跟前,他背对着宫门,双手举着刀,将这人剖腹。

    朱高燨惊得人坐直了,不解地看着,便看到那武士双手捧着一个器官进来,跪在了木桶面前。占巴的赖接过了血淋淋的器官。

    此时,朱高燨才看清楚是一枚胆,占巴的赖用手一捏,那胆囊便破了,油腻泛着莹绿的胆汁融进了水中,他就着这水洗了洗手,便掀开了白布,露出裸露的,干瘪的,布满了老年斑的身躯,在两名年轻女子的帮扶下,跨进了浴桶。

    朱高燨闭了闭眼睛,眼角余光依旧难免朝门口柱子上的男子看去,五脏六腑流淌一地,那人自然是死了,耷拉着脑袋,纵然生前罪大恶极,但此时,以这种方式死去,朱高燨依旧难以接受。

    更何况,还要用这胆汁来洗澡!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这一刻,朱高燨下定了决心,为了将来占城能够一直做大明的殖民地,少一些冲突和麻烦,他一定要用古圣先贤的思想来教化此地的百姓人,让他们脱离愚昧。

    怕朱高燨看不懂,张本在旁边低声道,“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取最勇勐的人的胆汁洗澡,便可以让人浑身是胆。被取胆汁的人,死了可以侍奉佛祖,他们也心甘情愿。”

    朱高燨换了一下坐姿,右胳膊肘搁在右膝盖上,换成了左胳膊肘搁在左膝盖上,心里却想到,这居然还涉及到宗教信仰,要改变这种陋习,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没关系,教化肯定是要从小孩子开始,十年八年,小的一代成长起来了,老的这一辈也该退居历史的舞台了,那时候,谁还活剥人的胆汁来洗澡?“

    朱高燨环视一圈,看到了占城国的王族,四五十岁的约有四五个,其中一人与占巴的赖和舍杨该生得比较像,朱高燨猜测,应当是舍杨该的父亲,为什么王位不顺序传递?

    朱高燨看向张本,张本忙低声道,“一心向佛,不愿入红尘!”

    所以,当初,舍杨该是怎么生出来的呢?朱高燨腹诽。

    占巴的赖的澡洗完了,按照习俗,是由舍杨该用这桶有着勇士胆汁的水来沐浴,两代国王用同一桶水来沐浴,就证明上一代国王将胆气传递给下一代国王。

    舍杨该的身体就被占巴的赖有看头多了,他这时候光着身子出来,走到了浴桶前,先给占巴的赖行礼,占巴的赖将方才自己裹身体的白布取下来,给舍杨该披上。

    朱高燨猜测,这白色在占城当如明黄在大清,是只有王才能穿的颜色,而占巴的赖将白布披到了舍杨该的身上,这象征着将王权交给了舍杨该。

    “王上!”总算是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来。

    朱高燨看这人约有四五十岁,肥头大耳,肚子很大,他头戴茭蔁叶做的头冠,用金彩装饰,穿着蓝色衣衫,长不过膝,下面围着一条番布手巾,遮着下裆。

    “按照祖制,王上退位出家,首先应当命兄弟,其次才是子侄来管理国事,王上为何要将国事交给王孙?王孙年幼,不懂权政,一味听从教唆,是何道理?”

    看来,这人应当是占巴的赖的兄弟,王位第一顺序继承人。

    占巴的赖一点儿都不惊慌,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场戏,飞快地朝朱高燨看了一眼,打好招呼的样子,对那人道,“二弟,这是天朝上国的旨意!“

    通译将这话翻译出来,朱高燨不由得坐正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占巴的赖,他没想到,他还有被人捆绑的时候,他什么时候提过这样的要求?

    朱高燨不由得笑了,问道,“舍杨该,如果本王支持你为占城之王,有什么好处?”

    他又问方才质疑占巴的赖的人,“你呢?你是占巴的赖的什么人?如果本王支持你为占城之王,又有什么好处?”

    舍杨该忙披着白布跪下来,“尊敬的四皇子殿下,若占城是子,大明便是父,大明有句话,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我若为王,我占城将世世代代奉大明为父,大明皇帝乃是我的君,占城侍奉大明将如同我侍奉父亲。”

    朱高燨问道,“那你图什么?”

    “四皇子殿下,大明已达天界,若大明能够教化我等,得些许佛义真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臣等皆愿意。”

    朱高燨看向占巴的赖的弟弟,问道,“你呢?”

    这人有个很长又拗口的名字,叫阇耶僧加跋摩,朱高燨记不住他的名字,他眯着眼睛,看出了这人眼中对大明的仇视。

    倒是个有风骨的人,哪里都有这样的人,朱高燨对这种人倒是很赏识,但从大明的角度,自然不希望占城有这样的人物。

    “占城有富丽的山川,如母亲的乳汁一般的河流,有天赐的乌木和加蓝香,这是佛祖的恩赐,我们为什么要奉大明为君父?”

    整个大殿里一片寂然,占城的人均是低下了头,而大明的人均是用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阇耶僧加跋摩,竟然敢在我大明的皇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占巴的赖看着弟弟的眼睛里冒着火,若是因此为占城人惹来灾祸,阇耶僧加跋摩就是占城人的罪人。

    “说得很好!”朱高燨正了正身子,双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他看着阇耶僧加跋摩道,“我赏识你的勇气,不过,鄙夷你的人品!”

    通译将这话翻译出来,阇耶僧加跋摩气得握紧了双拳,而占城其他人也均是不解地看着朱高燨。

    “我大明有一句话,是骂你这种人的,叫做‘吃完奶就骂娘’,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你更绝,奶都没有吃完,就开始骂娘了。”

    阇耶僧加跋摩听懂了通译的话,虽然羞愧,可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主权被大明拿去,“大明若不是想从我占城得到好处,为何要帮我们修路?我占城的男子难道没有活干吗?为何要去大明卖力?”

    “你说对了,就是卖力。所以,是白白卖力吗?我大明白让他们卖力了吗?你占城能提供多少就业岗位?就守着地里的田?一天能挣三文钱?”

    基本上是挣不到的,不是说,三文钱很多,而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天三文钱,一个月就是就是九十文钱,一年就是一两银子,开什么玩笑,你占城老百姓一年能挣一两银子?”

    算清楚了帐,朱高燨突然觉得,一天三文钱,这价是不是开得有点太高了?

    “包吃包喝包住包路费,一天三文钱,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朱高燨道,“至于修这个路,的确,我们修路的初衷是想到我们自己的车要走,但是,这路修好了,能搬到我大明去吗?我大明出了技术帮你们修了路,眼下居然还是居心叵测了。”

    朱高燨笑了一下,环视一圈占城的君臣,“你们表个态吧,若是觉得我大明占了你们的便宜,你们把人带回来,把路给毁了,我大明就此退出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所有占城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阇耶僧加跋摩,恨不得他现在就闭嘴。

    阇耶僧加跋摩忙道,“你们为何要在我占城的土地上种树?”

    “你要是觉得我们在你占城的荒地上种树不应该,我们可以把树苗都移走。你要知道,天下这么大,我大明想在哪里种树就可以在哪里种树,之所以选择了你们占城,乃是因为大家是邻居,占城,往上追朔,曾经是我大明的国土,我们才愿意拉扯你们一把。”

    朱高燨自嘲一笑,“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不但不感恩,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张辅看着很气愤,他怒道,“我大明要是单纯想占你们的国土,哼,你们经得起我大明几发炮弹?”

    这是事实,也是硬道理!

    占城人的目光充满了仇恨,有些一片血红,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阇耶僧加跋摩。

    果然,不识好歹的人,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欲望,永远都看不到别人给他的好。想国王对他这个当弟弟的不薄,现在竟然明目张胆地要和王孙抢权柄。

    大明,已经成为了神佛的国度,占城唯有紧紧地跟随大明,才能被大明带到神佛之界中,将来或许成为佛的国度。

    国王占巴的赖信佛,占城国的臣民们也多信佛,也有不少信奉婆罗门教,少数信仰***教。

    他们笃行,大明的战车和汽车,还有军舰,都是用神佛的力量才能驱动,否则,要如何解释,没有牛拉马拽,车却能够跑动呢?

    阇耶僧加跋摩想要破坏占城与大明的关系,这是不被允许的。

    有个大臣便站出来了,他先是虔诚地朝朱高燨行礼,之后,才质问阇耶僧加跋摩,“你为了一己之私,打算将占城置于危险境地吗?我们和周围的国家战斗了多少次了?我们的占洞、古垒两州到现在为止还在安南人的手里,我们要想办法收回这两州。”

    他说完,再次向朱高燨拜了下来。

    这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朱高燨听的,只可惜,对朱高燨来说,这两个轴,在谁的手里,与他都没有太大关系,占城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拿回这两个州,也得看他的表现。

    朱高燨不说话,这位大臣也只好闭上了嘴巴,都是玩政治的,而大明何等强势,不管是陆地还是海上,实力都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及,他也明白,唯有恭敬侍奉,大明或许才会将手上的好处,稍微筛一点给他们,而这一点,也足够他们消化的了。

    “来人,阇耶僧加跋摩对尊者不敬,将他带下去,论罪!”占巴的赖下了命令,很快就有两个持刀的武士上来站在阇耶僧加跋摩的两侧。

    阇耶僧加跋摩也带了扈从,才要动刀枪,朱高燨这边的人便举起了火铳,那些人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阇耶僧加跋摩被带走。

    占城国的军士都见识过大明的铁甲车和火器是何等厉害,谁敢掠其锋芒?

    舍杨该沐浴完了后,过来在朱高燨的跟前跪下,请求道,“四皇子殿下,请移步于水边观刑!”

    朱高燨以为观刑也是让位的一部分,便随着占城国的君臣们步行去了水边,那是一处海湾,上面放着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根削尖了的硬木。

    此时,两个武士将强烈挣扎的阇耶僧加跋摩带过来,将他带上船,命他坐在硬木上。

    阇耶僧加跋摩拼命嘶吼,占巴的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在诵经。

    毕竟是王室,阇耶僧加跋摩执意不从,两名武士也不敢强迫,舍杨该却冲了上去,一把拽过了阇耶僧加跋摩将他死死地按在硬木上。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阇耶僧加跋摩的臀部已经穿过了硬木的尖端,他的额头上,冷汗滚落,脸因疼痛先是赤红,接着是青紫色,最后声音弱了下去,面色青白,如同鬼魅。

    朱高燨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闭上了眼睛,实在是不忍看。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两世为人,朱高燨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酷刑。

    前世,哪怕是对死刑犯执行死罪,也要尽量让人死得安详一点,让这世上少一点怨气。

    硬木的尖端从阇耶僧加跋摩将口中出来,仪式才正式结束,这一尊“凋像”将被留在这里示众。

    天气如此湿热,朱高燨不知道这一具死尸放多少时间就会腐烂,而这里的水到底流到哪里去,对水质有污染的话,会不会引发瘟疫?

    毕竟,连蛆虫都能喝下去的国家。

    既然这些人认为大明乃是神佛的国度,那就扮演一下神佛的国度好了,朱高燨对占巴的赖等人道,“神佛的国度里不得有污秽,这会玷污了神佛的眼,此人已经死了,按照佛的旨意,需要入土为安,请马上为他举行葬礼。”

    “是!”占巴的赖忙欣喜地道,“我等将遵从佛的旨意,将阇耶僧加跋摩埋葬在地下。”

    朱高燨环视了一圈道,“从今日起,你们的国家必须尽量洁净,不得有任何秽物,特别是食物,必须吃下新鲜的,没有任何异味的食物,才有资格侍奉神佛,你们念诵的经文才能够达到神佛的耳边。”

    朱高燨觉得神佛应当要感激他了,要不然天天被吃了臭鱼,喝了蛆酒的人念叨,换做他是神佛,他也要厌烦。

    “三千大千世界里,佛祖的国度镶满了七宝琉璃,洁净无比,布满了鲜花和漂亮的飞鸟,溪水潺潺,可以看得到水底五彩的宝石,泥土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佛祖的面前摆放的是干净新鲜的食物,佛祖说,‘你吃什么,你的身体就是什么’。”

    朱高燨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他杜撰这些,但他相信,若果真有佛祖,佛祖会感激他的,他的功德也无量,毕竟,他是引导人过一种干净的,整洁的生活。

    “你吃什么,你的身体就是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又是从佛祖的口中说出来的,占巴的赖等人忙虔诚地跪下来,念诵佛号,也向朱高燨参拜。

    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四殿下曾经到过佛的国度,见过佛祖,所以才会为大明带来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刑场离开后,朱高燨便坐上了汽车,他显得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道,“去看看张旭吧!”

    北巡之前,他去请母亲一块儿离京,汤嬷嬷便用眼神告诉他,那银耳是不对劲。

    朱高燨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若是闹出来了,必然瞒不过母亲,他不想让母亲伤心。

    张旭乃是监国郡王的小舅子,整个大明,敢动他的人还真是不多。他原本想跟着朱高燨出海,但家里不让,其他的权贵之子也没有一个出来的,想到在海上漂泊那么长时间,吃也没得吃,喝也没得喝,更加不能睡女人,他也觉得没意思。

    可,挣钱的事,不能落下了。

    张旭听说张辅在安南和占城,一打听,这边有加蓝香,寸香寸金,他便跟家里说了一声,跑到了占城来。

    加蓝香又叫棋楠香,乃是沉香中最顶级的香料,说寸香寸金都是说便宜了。

    朱高燨攻打下占城,为的是什么?自然是占城的资源,一个国家,资源总的来说,无外乎就是人和土地,若是让张旭将加蓝香给弄走了,张辅和张本也该回去蹲大狱了。

    张旭被关在柴房里头,五花大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没有喝了,一个公子哥儿,被折磨成这样,真是前所未有。

    他的嘴里被塞上了破抹布,喊又喊不出来,嗓子干得冒烟。

    突然,柴门打开了,两名军士进来了,将朱高燨口中的破布拿掉。

    一丝天光照进来了,张旭连忙扭动脖子,朝来人看去,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勐然在光线下不太适应,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四,四殿下?”

    张旭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把他吊起来吧!”

    朱高燨背着手出了柴门,里面传来张旭杀猪一样的声音,“四殿下,饶命啊,饶命啊!那加蓝香我不要,我是闹着玩儿的!”

    朱高燨充耳不闻。

    张辅和张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并不觉得四殿下如此发作,仅仅只是为了加蓝香而已,而这其中所涉及到的事情,两人猜也猜得到,可他们半点都不想知道。

    好在,朱高燨也没有要让张辅二人进去的意思,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狗儿跟在后面,门被关上了。

    “打吧!”

    旁边有一把椅子,朱高燨也没有坐,他踱步到了东窗前,看着外面缓缓地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月亮,一抹幽光照在他的脸上。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配着皮鞭入肉的声音传来,足足二十下后,狗儿才停了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殿下,再打的话,奴婢怕把人给打没了。”

    朱高燨这才像是从梦里醒了过来,他转过身,看到吊在屋梁下的张旭问道,“进到宫里,给皇后娘娘服用的银耳,是从哪里来的?”

    “是,是,是店铺里收上来的。”张旭结结巴巴地回答,到了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朱高燨所为何事了。

    东窗事发!

    是他此时心里唯一的念头了,忙求饶道,“殿下,这事与我没关系啊,不是我干的。”

    “是吗?那是谁干的?别说你不知道!”朱高燨一点儿都不怕冤枉了张旭,不为银耳只为了加蓝香,他就饶不了张旭,若是人人都这副德行,大明还有何秩序可言,还如何服众?

    “是,是!”张旭看着沐浴在冰冷的月色里的朱高燨,只觉得这青年就跟鬼魅一样,别人不敢要他的命,朱高燨是敢的!

    “是大姐,是她,她说要银耳,最好的银耳,用,用大黄熏,不能叫人看出什么不妥来,她说她要拿进宫里去。”张旭说到这里,觉得自己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吓得哭起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不是我做的,我只负责帮忙收购最好的银耳,用大黄熏,那都是……张……张嫣,我大姐下的命令。”

    张旭紧张得想咽下口水,只可惜,他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渴得嗓子都冒烟了,没有口水可咽。

    “把事情的经过好好说出来,或许,本王可以饶你不死!”朱高燨的声音很平静,张旭松了一口气,可狗儿却是浑身一哆嗦。

    这一刻,朱高燨想起了他方才在水边看到的那一场酷刑,突然觉得,这酷刑用起来是真不错。

    所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当事情与自己不相干的时候,会丝毫没有同理心地同情弱者,可当事情摊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也会失去理智。

    永远都能维持理智,活得很理性,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那样的人,大约可以称之为圣人了吧?

    “是,是大姐说,说皇上一直不封太子,若是,若是将来封了四殿下为太子,他们将,将死无葬身之地。皇上什么话都听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要多喝银耳汤,她要进一些银耳汤给皇后娘娘喝,皇后娘娘虚火很旺,听宫里的太医说,用大黄熏制,寒性不那么大,正好也可以补身体。”

    朱高燨哪怕是个外行,也知道,大黄乃大寒之物,摄入多了,身体会亏损厉害,最后自然是不治而亡。

    永乐五年,皇后徐氏薨逝,朱棣情深义重,后来十七年都不曾立皇后,而徐氏后来一直无子,朱棣与其他妃子也不曾有生育。

    一个长期服用大黄的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朱高燨不由得再次想到了史书上对张氏的记载,“对朝中内外政事,莫不周知”,所以说,念栈权柄,与门户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朱高燨闭了闭眼睛,对记录的狗儿道,“一式三份,都让他签字画押。”

    张旭拼命挣扎,喊道,“四殿下,你想怎样?我都招了,你就饶了我吧!”

    朱高燨一笑,“饶不饶你,就看你的好姐夫了,看他饶不饶你。我把你交给他,你若能说动他饶了你,我自然没有异议。”

    张旭的脑子还是浅了一点,竟然没有想到,为何朱高燨将他的罪状一共写了三份?而他自己也按了三次手印。

第280章 前行,三份供词

    朱高燨将供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三份一模一样,手印按的地方稍微有差异而已,他很满意折叠起来,走出了柴房。

    朱高燨走在前头,等在外头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的张辅、张本还有景清等人,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但,朱高燨不说话,他们总不能上前去安慰两句吧?

    等回到了书房里,朱高燨让狗儿将供词全部都封起来,他将供词交给张辅,“安排妥当的人将张旭送回京城,这三封信,一封随张旭一起交给我大哥,另外两封,一封送英郡王手上,还有一封,以我的名义直呈皇上。”

    “是!”张辅只觉得责任重大,他做梦都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皇家,居然还潜藏着这么多的污垢。

    夜里,朱高燨伏桉给朱棣写信。

    “爹,您收到儿子的信,应当很高兴吧?儿子在万里之遥的地方,非常想念您和娘。长这么大,儿子第一次出远门,出来之前,是何等激动,军舰渐渐地离岸的时候,儿子想到爹和娘必定站在高处努力想看到儿子,儿子就特别想哭了。”

    “这一路上,吃也吃不好,在军舰上待着也很无聊,每天就是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十多天前,儿子在澎湖列岛附近呆了两三天时间,儿子上一封信,不知道爹收到了没有?儿子打下了小琉球岛,打算将来在那里建造一个军事基地。”

    “三天前,儿子到了占城,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幸好张辅他们在这里有据点,要不然儿子会饿死。他们吃的食物居然是不臭不吃,喝的酒酿还要长蛆才是美味,他们进上来一个女子,想让儿子开荤,儿子一想到那女的是吃臭鱼长大,喝过蛆虫酒,还不刷牙,儿子就无法下嘴。”

    “爹,儿子来前,有事忘了安排。大明帝国学院现在在应天府很难再有发展,您想办法将学院搬到北京去。他们教学和指导工作都方便一些。”

    “张辅和张本在这边的工作做得都很好,黄福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爹该给黄福升官了。这边的橡胶长势喜人,可是民风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他们以为大明是进入了神佛的国度,儿子也姑且这么忽悠他们,若将来想将占城纳入大明的殖民地,最好还是行教化之事,铲掉一些陋习,让他们的思想和文化,均以大明为尊。”

    朱高燨只觉得有很多话要写,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时间也不知不觉地过去,已经月上中天了,狗儿几次来看,殿下还没有写完,他也不敢催。

    朱高燨亲自将信折叠好,装进了信封里,他将信递给狗儿,“你去把我要送给父皇的那封供词拿回来,让张辅把这封信送进宫去。”

    “是!”

    狗儿郑重地接过了信,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大的事,殿下不打算告诉皇上,但殿下每做什么事都有道理。

    张辅虽然有些不甘心,这么大的事,理应告诉皇上,可四殿下却打算帮大殿下隐瞒下来,这算什么?但,张辅不敢有任何异议,他将那份供词给了狗儿,接过了朱高燨写给皇上的信。

    朱高燨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日一早,他将启程上军舰,下一站乃是满剌加。

    按照郑和下西洋的路线,从占城过去,将是真腊,之后是暹罗。本来,朱高燨这一趟的重点是澳大利亚,他应当顺风前往满剌加,也就是后世的马来西亚,从巨港穿过印度尼西亚海湾,走东帝汶到达达尔文海港。

    现在的达尔文还没有海港,那里是澳洲原住民最集中居住的地方。

    早一日到达澳大利亚,可以早一日回到大明。

    但是,朱高燨这一行,还有重要的目的,便是扬大明国威,与一些往来的国家签订外交协议。

    而真腊,乃是此行中的第一个国家。

    次日一早,舍杨该率领占城国的臣民,与张辅张本等大明的臣子们将朱高燨送到了新洲码头。

    再一次看到大明的军舰,庞然大物一样矗立在海岸,从甲板上伸出的长长的踏板,搭在了岸上,汽车先一步开上了甲板,舍杨该等人的双腿便在打颤,只想跪下去。

    “臣等恭送四皇子殿下!”舍杨该等人跪了下来。

    朱高燨赐了“免礼”,他叮嘱张辅和张本等人后,便在二人的恭送下上了军舰。

    张辅眼热地看着军舰,艳羡地道,“殿下,臣打算学航海,将来能够率领这大家伙,为殿下征战远方。”

    张辅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张在谨身殿里看到过的世界地图,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地方是大明人的脚步不曾到达过的地方。

    朱高燨拍了拍他的肩,“会有这一天!等我回来了,咱们该解决的问题是北面。要将北元撵出我大明的国土。到时候我带着你去北面,你还记得哪里有个国家,叫什么?”

    “俄国?”

    “暂且称呼是俄国,或是俄罗斯大公国吧。南面的发展要靠这些国家的资源,北面的话,咱们就要靠俄国的资源了。“

    此时的北面,应当还在金帐汗国的统治之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明并没有多少资料记载。到时候将北元打跑之后,朱高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高燨的军舰在前面飞快地远去,空出了一片海域后,大明的商船有序地离开,紧接着才是其他的军舰在两侧护送,看到这一幕,连舍杨该都很羡慕。

    他忍不住对张本道,“这些人也不知道修了多少辈的福,才会投胎托生在大明的国土上,成为大明人。张大人,若是我这一生死了之后,能不能埋葬在大明的国土上呢?我想下辈子能够成为大明人。”

    这个话,张本可不敢说,他心说,以四皇子殿下的性格,舍杨该这个外国人要想投胎在大明的国土上,是不是要交占地费?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斟酌着道,“这事儿,您恐怕还是要向我大明朝廷申请,究竟是怎么一个政策,我也说不好。不过,您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说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早,我既然即位为王,从现在开始,就要寻找墓地了。我可否向大明皇帝陛下上表,进京一趟,主要请求葬在大明的事。”

    张本是有些无奈的,但他也不能拒绝,忍不住腹诽,你都刚刚继承了王位,不好好在国内经营,跑到大明去做什么?

    你就不怕王位被人抢了?

    张本转念一想,有他们现在守在占城国,舍杨该又是殿下亲自参加即位仪式过的国王,阇耶僧加跋摩才被处死,现在谁敢和舍杨该抢王位?

    可以说,舍杨该将会是占城历史上王位最为稳妥的国王了,哪怕他一直不上朝,只要他乖乖地听大明的话,占城都不会有事。

    当国王当到这份上,连张本都很羡慕呢。

    张旭以及他的供词,还有朱高燨写给朱棣的信,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正午时分,朱棣用过午膳后,围着谨身殿走了几圈,花了小半个时辰,觉得有些乏了,便回到了偏殿午睡。

    他做了个梦,梦到朱高燨回来了,梦里看到儿子,朱棣兴奋得不得了,一直不肯从梦中醒来。

    黄俨正站在一旁候着,小太监在外头打了个手势,黄俨忙朝朱棣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出去,那小太监低声道,“占城那边派了信使前来。”

    黄俨忙快步出去,殿门外,信使跪在地上,看到黄俨出来,忙道,“四殿下有信来。”

    就在这时候,朱棣的声音传来,“黄俨呢?这狗才,又到哪里去了?”

    黄俨顿时兴奋不已,忙吩咐信使,“你先候着,皇上兴许要召见你呢!”

    这只是一个小旗,怎么可能会有资格见朱棣,但今日他却觉得,托了殿下的福,兴许有这个荣幸呢,忙道,“多谢公公!”

    黄俨已经转身快步走进去了,他转动麈尾,先道了喜,“皇上大喜!”

    “大喜什么?”朱棣坐在榻上,接过了小太监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又怎么了?”

    “四殿下到了占城,送了信来。”黄俨笑道,“信使还在门外候着呢!皇上,奴婢去把四殿下的信拿进来?”

    朱棣忙穿了鞋子要下去,边喊道,“快宣,朕要问问老四的情况。”

    “是!”黄俨一面服侍朱棣穿鞋子,一面笑道,“这可真是这小旗的荣幸了。”

    这也是宫里破例了,上一次,从小琉球岛送来的信,本来是内监们接力棒一样接进来的,可朱棣非要把那送信的宣进来问清楚,四殿下走到哪里了?见了些什么人?吃得怎么样?有没有瘦了?

    这一次,锦衣卫索性就让这信使自己进来了,也是为了防备皇上要亲自接见。

    信使进来了,跪在偏殿里头,双手将信送上去。

    朱棣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得泪眼汪汪,黄俨在旁边递帕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只看到皇上这么威严的一个人,看着信,边看边笑又边哭,让人看着却又觉着十分辛酸。

    门口的小太监又晃了一下,黄俨忙过去,才知道是皇后娘娘来了,求见皇上。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快,快请皇后进来,朕正要去见皇后。”

    朱棣知道,皇后必然是听说小儿子来了信,这才匆忙赶过来的,他忙擤了一把鼻涕,起身迎了出去,到了门口,皇后要拜,他一把牵了皇后的手,“你来,老四来信了!”

    皇后的眼泪都出来了,“臣妾是听说小四来信来,臣妾实在是等不了才来的。这是给小四送信来的信使吗?”

    “正是,你说说四殿下的事,朕和皇后听着!”

    这后面的话是对信使说的。

    “四殿下是三月三十日到新洲港,占城国的国王和大臣们还有张将军一起在港口迎接殿下。殿下没有住在占城的王宫里,而是住在大明驻占城的使馆内。“

    “为啥?”

    徐氏想着哪怕是占城的王宫,也肯定比什么使馆强,难道说,占城那么个小国,居然还敢不把王宫让出来给儿子住?

    徐氏一向贤惠,但此时儿子远在天边,她一颗心煎熬得不得了,便处处都只能为儿子着想了。

    朱棣想到儿子信里头写的内容,笑着将信递给徐氏,“老四是住不惯王宫呢,吃也吃不惯,喝也喝不惯。听说占城那边吃鱼只吃臭的,喝酒只喝长了蛆虫的,这可真是太恶心了。”

    徐氏几乎想吐了,她正好看到了朱高燨写到这里的一段,手都在抖,心疼得不得了,“这孩子,怎么跑那么远。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老祖宗的话说的是真没错呢,他这出去了,哪里吃得惯别人那里的东西?”

    徐氏忙问这小旗,“四殿下在使馆里吃住可还好?”

    “狗儿公公安排的,请了大明的厨子给殿下做吃的,那三天,殿下吃得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徐氏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她觉得小儿子离开了,她的心都空了一大截了。

    眼见徐氏的情绪有些不受控,朱棣摆了摆手,让黄俨带着小气出去,吩咐道,“赏一百两银子,一把宝剑!”

    如今宝剑也不值钱了,但皇上赏的,还是可以用来作为传家宝的。

    小旗忙磕头谢恩,跟着出去。

    徐氏这才忍不住哭起来了,“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啊,大明这么多的人才,谁带这个队不好,偏要他带队。连一顿好的都吃不上呢!”

    朱棣也被哭得一阵心痛,两口子抱在一起,谁也安慰不了谁,最后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朱棣也再三保证,等儿子回来了,哪里都不让他去,徐氏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朱棣亲自送了徐氏回去,回来的时候,黄俨低声对他道,“皇上,听说,这一次随着四殿下的信一起送回来的,还有康郡王妃的兄弟张旭,一共有两封信,一封送到了英郡王手上,一封随着张旭送给了康郡王。”

    朱棣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打听清楚了没?在占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问过了那小旗,说是张旭去了占城,要让占城国将加蓝香都给他,他来大明卖。为这事,张旭和张本起了冲突,正好殿下去了,殿下让张辅将张旭押起来,但审讯的时候,是殿下亲自审的,张辅和张本都不在跟前,谁也不知道审讯了些什么?”

    这就让朱棣没法安心了,“再去打听!”

    “是!”黄俨本来就想往朱高炽的府里安插人,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和机会了。

    “去把夏原吉和赵羾喊来,朕有事要交代他们。”朱棣想了想,“把方孝孺和沐家姑娘也叫进宫来!”

    黄俨愣了一下,是什么样的事,需要沐家姑娘也在场?难道要给殿下和沐家姑娘赐婚?

    黄俨想到赐婚的同时,朱棣也想到了儿子信中说的,占城国要让公主给他侍寝,但他嫌弃人家公主口臭的事,又返回坤宁宫。

    皇后正在和汤嬷嬷说朱高燨的事儿,汤嬷嬷恭维得不得了,说四殿下有出息云云。

    听说朱棣折返,皇后忙起身迎出去,“皇上有何事?怎么不让黄俨或是谁来跟臣妾说一声,臣妾过去便是了。”

    “正好朕多走两步,皇后若是得了空也要多走走,老四说的话,生命在于运动。”朱棣携着皇后的手进了大殿,“朕是想起了老四的婚事了,想早点把事定下来,也省得沐家一直提着心,沐家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她这么大的,好多都成亲了。”

    “是啊,臣妾也想到了,老三五月里就成亲了,老四的婚事也该定了。”

    “朕今日要召沐家姑娘进宫,婚事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臣妾也想见一见沐家姑娘。”

    不多时,夏原吉、赵羾、方孝孺和沐汝嫚一起进了宫,看到沐汝嫚,赵羾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在朱棣面前行过礼后,赵羾便忍不住了,“皇上,臣等怎么能和女子一起见驾,这,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难道他还要和女子同朝为官不成?

    “今日不谈朝政,只谈学术上的事。”朱棣假装不明白赵羾的意思,介绍方孝孺和沐汝嫚,“四殿下出京前将大明帝国学院托付给了这两位,一个管内务,一个管外事,今日朕要商议的事与大明帝国学院有关,自然要让人都到齐了。”

    大明帝国学院是个怪胎,居然不在礼部的管辖范围之内,赵羾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机会送到了他眼前,赵羾决定先不说话,打算弄清楚情况后,后发制人。

    “先说说大明帝国学院的近况吧!”朱棣道。

    “是!”沐汝嫚膝行一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朱棣便道,“沐姑娘,你起身,让黄俨给你端把椅子,你坐着说话!”

    朱棣这一发话,把其他三人都说得愣住了,这是什么待遇?

    夏原吉只一转念,心头便释然了。

    四殿下手下果然人才济济啊,一名女子,都能被他培养出来,独当一面呢。

    “多谢皇上!”沐汝嫚秉承了朱高燨不废话的传统,言简意赅地道,“这一届学生很快就能够在六月份毕业,届时,将会分赴各个领域,为大明的工业做出自己的贡献。”

    “上一届学生,一共有四人,已经被皇上敕封为院士,已经接受了学院的聘请,成为了学院的教授,他们的岗位将由上一届学员中的佼佼者顶上,同时,一些尖端难攻克的项目,四位院士也将能够提供支持。”

    沐汝嫚道,“总而言之,学院培养的人才与工业领域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个良性促进,不断发展的循环,这是喜闻乐见的事。再,学院第一套教材也已经全部编制成功了,下一届学员也能用得上。我们初步预算,下一届将招收四百个学生,其中一百人是从北京那边的学校直接录取,其余三百个名额,打算用考试的方式进行招聘。”

    赵羾不答应了,问道,“为何要从北京那边的学校直接录取?这对其他的学生是不是不公平?”

    “非常公平!”沐汝嫚不卑不亢道,“北京那边的学校是殿下当年主持办起来的,招收的学生,要么是小小年纪,便参加过北京保卫战,要么是遗孤。所学的内容,包含了殿下编制的数学教材,和一部分物理化学基础,他们很多都不比大明帝国学院的学生差。”

    难怪这些年,大明帝国学院招收的都是南边的学生,北边的官员从来不说话。

    赵羾此时略一思索,竟是冷汗直冒。

    大明的工业基础基本上全部都在北京,哪怕是大明帝国学院培养的学生也都去了北边参加建设,直沽的军舰基地、北京的热电厂、汽车基地、炼油厂……这些不说,居然还藏了一所学校。

    “这所学校招收了多少学生?”赵羾似乎看到了南面的官员要将他分着吃了的结局,他难以沉住气,问道,“这件事,礼部怎么不知道?”

    方孝孺不紧不慢地道,“礼部知道了,就可以给那边的学校派老师了吗?那所学校,招收的都是这样的学生,所学的知识偏理科,这些年一共有六百多名学生了,按照年龄来算,今年只有约两百名学生可以升学。”

    “什么年龄?”赵羾问道。

    “殿下要求,那所学校的学生,年方十四岁方可以参加升学考试。”

    “既然约两百名学生毕业,为何只直接录取一百名?何不两百名一起录取算了呢?”赵羾不顾御前,说着风凉话。

    方孝孺澹澹地瞥了他一眼,“赵大人,另外的九十多名学生可以参加考试。”

    赵羾明白了,成绩差的直接升学,成绩好的参加考试,可以直接碾压。

    这太过分了!

    赵羾拱手向朱棣道,“皇上,臣以为,以往殿下一个人当老师的时候,尚且可以招收一百多名学生,如今一共四名院士当老师,大明帝国学院应当可以扩大招生数量。”

    大明帝国学院是儿子的地盘,一切都是儿子说了算。

    朱棣没打算干涉,因此,和稀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点一点地做,总不能为了追求数量,不顾质量了吧?”

    “皇上说的是!”沐汝嫚接过了话题,道,“从这一届学生开始,大明帝国学院将实行考试毕业制度,考试过关了,才允许毕业。”

    朱棣笑道,“这是个好制度啊,免得一些人以为进了大明帝国学院,就端上了铁饭碗。”

    朱棣原本是要为迁校址的事,才召见四人,谁知,话题就慢慢地偏了,他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说一下困难吧!”

    沐汝嫚想了想,道,“皇上,大明帝国学院一直用的是小热电厂的电,电力不足,总不能影响了皇宫的用电量吧!”

    朱棣心说,儿子选的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不错,他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

    “朕也有这个顾虑,宫里的用电肯定不能耽误,而大明帝国学院的研究和教学也不能受到影响。大明现在除了北京那边有大型的热电厂,别的地方都没有。大明的工业也在那边。”

    “正是!”沐汝嫚道,“皇上,我院的四名院士要指导工业项目,还要教学,在北京和应天府两头跑,非常误事。”

    “这样吧!”朱棣将话头接了过来,对夏原吉和宋礼道,“大明帝国学院就搬到北京去,你们在那边开展教学,四名院士就不用两头跑。”

    “是!”沐汝嫚不是臣子,不好说“臣遵旨”。

    方孝孺跪了下来,“臣等遵旨,皇上圣明!”

    夏原吉还是懵的,怎么说来说去,要把大明帝国学院搬走了?他转念想到了皇上一直在筹建的北京城,明显是要迁都的,也就不多说话。

    赵羾却是要极力反对的,他忙跪下来,“皇上,不可!”

    “为何不可?”朱棣心说,这学校是你的?你花了一分心思在上头,你有什么话语权?

    “这学院乃是四殿下的心血,搬与不搬,臣以为要等四皇子回来了再做决断。”

    朱棣等着这句话呢,他拿出了朱高燨的信,朝赵羾扬了扬,“你看看,这就是四殿下写回来的信,他让朕帮他把大明帝国学院迁到北京去。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赵羾依旧不依不饶,“皇上,大明的工业已经扎根在北方了,南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所大明帝国学院,臣以为,若是大明要将学校搬到北方去,南方的学子和老百姓们岂不是会心寒?”

    “心寒?”沐汝嫚学着朱高燨的样子挑眉道,“为什么要心寒?大明有大明的发展规划,眼下殿下已经带着南方的商户在进行海上贸易,为他们开辟航线,剿灭海盗,大明的军舰为他们护航,将来会给他们一个太平的海域,让他们放心挣钱。”

    朱棣没想到这个儿媳妇居然还如此泼辣,很是欣赏,几不可见地点头。

    “将来,工业品可以从北方过来,南方通过海上贸易,将我大明的货物卖向四面八方,将大明需要的资源带回来,有何不可?”

    “这与大明帝国学院搬到北方又有什么关系?”

    “赵大人,我们要让事务的发展按照符合的规律进行,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强行改变其发展规律。将来,若是大明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在南方开设理工科学院,但现在这边的工业可以说比北方落后太多了,而工业领域的人才需求已经成了我大明工业发展的短板。这一点,您作为礼部尚书,应当能够觉察。”

    这用词也太犀利了,若是赵羾依然抬杠,便是他这个礼部尚书做得很不够格。

    方孝孺也微微点头,原本这些话应当是他来说的,因为他负责与朝廷方面的沟通。朱高燨用的就是他这股子拧劲儿,只是没想到,沐汝嫚不愿意任何人对朱高燨的决策持否定意见,对赵羾也就毫不留情面。

    迁校址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赵羾气冲冲地从宫里离开,夏原吉离他远远地在后面,可赵羾偏偏看不到夏原吉躲避他的决心,依旧在宫门口等着他,见面后很不客气地道,“夏大人,本官忘了,您原来还是江西人,本官以为您是河北人呢!”

    夏原吉湖广长沙府湘阴人,祖籍江西德兴,算不上是苏浙这边的南方人,但也在长江流域,与河北那边黄河流域不一样。

    而赵羾才是河北邢台人,襁褓之中,迁居开封。

    只不过赵羾这么多年,得南方士人提拔颇多,洪武二十八年,其担任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为人处世慎密小心,得齐泰器重,而升迁。

    洪武三十一年,迁浙江右参政。

    齐泰乃浙江人,赵羾受齐泰的庇护,政绩裴然,因此而得太祖高皇帝器重,后成为建文帝班子一成员。

    赵羾可以说是得浙江籍士人的支持而一路上来,他若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将大明帝国学院给丢了,不说浙江,整个南方的文人都容不下他。

    夏原吉见躲不过,也不说“赵大人的祖宗可是北方人”的话,拱手道,“赵大人,这事,您可真怨不得我。我这个户部尚书,之所以现在每天还能睡着觉,朝廷到处要钱,我到处都能应对,都是大明帝国学院的支持,您说,我总不能为了您,把我自己给扔了吧?”

    “你……”赵羾跺着脚,“你说,这件事,如何交代?怎么向南方的老百姓交代?”

    夏原吉朝宫里的方向拱了拱手,“皇上乾纲独断,眼下南方说得上话的老百姓们都跟着四殿下出海去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人人都赚得钵满盆满,若真要交代,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能交代的,自然有四殿下交代。”

    “再说了,大明帝国学院迁到北京城去,有没有说,不允许南方的学子们报考?”

    “都是大明人,凭什么不让南方的学子报考?”

    “是啊!都是大明的学院,在南在北又有什么区别呢?”夏原吉再次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就不陪赵大人唠嗑了!”

    这事儿跟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同朝为官,都是一般等级,夏原吉表面上没有和赵羾计较态度问题,实则,心里还是不舒服。

    沐汝嫚被皇后叫到了坤宁宫里,皇后听说了沐汝嫚方才在皇上和大臣们面前的表现,虽觉得这姑娘泼辣了点,但想到,人家刚刚来京城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泼辣。

    唉,想必,也是自己那小儿子干的好事。

    朱棣让黄俨给皇后带来了一句话,“沐姑娘性格豪爽,处事果断,堪配幺儿!”

    皇后看沐汝嫚的眼神就越发柔和了,她待沐汝嫚行过礼后,就牵了沐汝嫚的手,“好孩子,四殿下不在家里,大明帝国学院的事,都要拜托给你,真是辛苦!”

    “臣女一点儿都不辛苦!”沐汝嫚脸上焕发出炫目的光彩,比起京城里其他的姑娘来,完全不一样,有一种事业有成的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臣女一切都是照着四殿下嘱咐的在做,很多事做起来也很有意思。”沐汝嫚笑道,比起上一次在宫里出事,此时的沐汝嫚少了些小心翼翼,多了意气风发。

    “那就好!”皇后笑着对汤嬷嬷道,“你说,老四要是有这福气,将来娶个这么能干的姑娘,岂不是好?”

    就怕后宫会干政。

    沐汝嫚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羞得忙低下了头,可心里的喜悦,就像是可口可乐水里的泡泡,拼命地往外冒。

    汤嬷嬷笑道,“前些日子,西平侯夫人写信来,不是说,还没有给沐姑娘相中合适的人选吗?奴婢是觉着,沐姑娘和四殿下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这其实是有点失礼了。

    但既然这婚事皇上已经看准了,哪怕沐汝嫚不想嫁给朱高燨,也是不可能了。

    皇后见小姑娘羞得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她也就挥挥手让汤嬷嬷下去,道,“皇上和我都是瞧着你长大的,想把你和四殿下的婚事给定了,我已经早就托人给你父亲和母亲去过信了,两家的大人都已经说好了。”

    “原本这事,该你母亲和你说,但你也是个可怜的,这么多年独自一人在京城,我与你母亲从前也是极好的手帕交,她去了云南,这些年也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我代她和你说这个话,也是说得的。你可愿意?”

    沐汝嫚怎么会不愿意呢?

    朱高燨临走前,那番暗示,她早就心知肚明了,就等着这一天。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沐汝嫚跪了下来,徐氏将手腕上一个早就备好的龙凤手镯褪下来,套在了沐汝嫚的手腕上,这婚事,也就算定了。

    “皇后娘娘!”汤嬷嬷不顾一切地走了进来,惊慌不已,也不顾沐汝嫚在一旁,道,“康郡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康郡王妃撞柱了!”

第281章 真腊

    皇后腾地站起身来,她眼前一黑,差点从脚踏上一头栽下去,幸好沐汝嫚眼疾手快扶住了,忙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立了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眩晕挺过去,摆摆手,“不碍事!”

    她问汤嬷嬷,“人如何了?”

    “救下来了,这会儿请了太医去,奴婢这就遣人去打听。”

    皇后松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佛经,实在是不想听到噩耗。

    沐汝嫚坐在脚踏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棣那里也得到了消息,黄俨的信息比汤嬷嬷这边的要多一些,走的是见不得人的途径得来的消息。

    “四殿下将张旭和一份供词送到了康郡王那里,供词是狗儿录的,一字一句是张旭亲口所说,还有他的画押,一共三份,原本一份是要给皇上您送来的,后来,用家书换了去,还有一份送给了英郡王,都是同一日送到了的。”

    朱棣便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了,他坐在榻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指头无意识地捻着膝裤,见黄俨在揣摩自己的意思,不耐烦地道,“说下去!”

    “是!”黄俨继续道,“奴婢问过了汤嬷嬷,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四殿下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正逢上了皇后娘娘用银耳汤,四殿下孝顺,亲口试汤,察觉有异味,便让汤嬷嬷端走了,说这么晚了,喝了银耳汤对身体不好。”

    “四殿下临走的时候是汤嬷嬷送出去的,四殿下让汤嬷嬷去查那银耳汤。一查,才知道那银耳汤的确有古怪。四殿下不想把这事情闹出来,也趁此机会让皇后娘娘不再进汤。”

    睡前进吃食,的确不合养生之道。

    朱棣问道,“这事儿,只有四殿下和汤嬷嬷知道?那银耳是从哪里来的?”

    “原先皇后娘娘用的银耳都是宫里采买进来的,大殿下进京后,康郡王妃娘家说是有好银耳卖,便每次由康郡王妃孝敬给皇后娘娘。”

    儿媳妇讨好婆婆,谁还会往心里去呢?若非四殿下恰好遇到了,那银耳可能会喝到死了。

    徐氏心软,处处都顾全大局,自己的儿媳妇要尽孝道,她自然是要成全的,哪怕日复一日地喝银耳汤,她喝得都有些不情愿了,也还是喝下去。

    想到徐氏去年偶尔会身体不适,朱棣的心如同被刀子割了一样。

    黄俨继续道,“这一次,四殿下正好在占城遇到了张旭,也就是康郡王妃的弟弟,殿下拷问了张旭才知道,那银耳竟是是用大黄熏过了的。”

    大黄乃是大寒之物,这一点常识,朱棣还是知道的。

    他的手捏住了扶手,连连冷笑数声,“好,好,好一对贤子孝媳,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此时,朱高煦已经到了康郡王府,正好赶上了朱高炽拿到了信,将张旭带到了张氏的面前。

    他是开着快车从太仓码头赶到了康郡王府的,朱高炽本来不想见他,但朱高煦是谁啊,他的老娘都快被人害死了,他能袖手旁观吗?

    四弟将这份供词给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他看着朱高炽,不要让张氏蒙混过关吗?

    他冲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张氏在大哭,“殿下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最亲近的人呢?妾身和殿下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还有妾身父亲和兄弟们,谁不是站在殿下这边,为殿下做牛做马?”

    “不就是珈蓝香吗?四叔要是不愿意让一点出来,我们不要就是了,为何要如此冤枉人?妾身好心给母后供上银耳,银耳多贵啊,不都是妾身的一点孝心,早知道会被人利用,妾身就不赶这巧儿了!”

    张氏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可怜的基儿啊,娘亲怕是不能看着你长大,结婚生子了!”

    朱高煦冷哼一声,站在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张氏,“嫂子,你心疼基儿,大哥可未必要心疼基儿!”

    张氏哭不出来了,她怔怔地看着朱高煦,脑子里回响着朱高煦曾经说过的话,“若是我知道你敢再招惹我,你信不信,我敢在朝堂上说,朱瞻基是我的种!”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二叔,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嫂子还不知道吗?”朱高煦只是想震慑一下她,走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旭,一脚踹过去,“你说,四殿下是不是对你严刑逼供了?”

    张旭跟软蛋一样趴在地上,“姐夫,呜呜呜,姐夫,四殿下将我吊在屋檐上,让狗儿那阉人差点把我打死了,他说,若是我不照着他的话写供词,就要……就不让我回来!”

    张氏也不说话,哭得更加大声了!

    朱高炽左右为难,他觉得张氏做不出这等事来,而朱高燨之所以对张旭下手,不就是为了珈蓝香吗?

    若真有这事,他还有不捅到父皇那里去,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撬动自己的储君位置,让自己当不成这个监国郡王。

    “二弟,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只听四弟的一面之词!”朱高炽很快在心里就有了决定,“这事要说不该,是张旭不该插手珈蓝香的事。这要怪我,不瞒二弟说,哥哥最近手头很紧,这监国郡王的位置可真不好做,郡王兄弟们来,哥哥得招待,总不好找父皇或是朝廷要招待费吧,骨肉亲情,哥哥也拉不下这个面子。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珈蓝香值钱,动了这个心思。”

    这是把张旭的过错全部都背到自己的身上了。

    朱高煦嗤笑一声,他素来就瞧不起这大哥的假仁假义,此时是越发鄙夷,道,“大哥,我来,不是来看这场戏的,我是想来问大嫂,基儿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此言一出,对朱高炽三人而言,简直是如五雷轰顶。

    张氏的脸腾地一白,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朱高炽如有神力附体,朝朱高煦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朱高煦的领口,拼命摇晃,“你住口,你胡说什么?”

    朱高煦握住了朱高炽的手腕,将他拉开,“大哥,女子都是蛇蝎心肠,你不要被大嫂给骗了,我若不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玩玩就算了,犯不着告诉你。我实在是不想再瞒着你了,基儿是我的种,大哥将他送我府上吧!”

    说完,他一把将朱高炽推倒在地上,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门口走去,“大哥,你总是对女人用情很深,这不是什么好事。”

    郭氏赶了过来,正好看了这一场好戏,她看看朱高煦,再看看坐在地上悠悠醒转过来的张氏,羞辱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的理智全部湮灭,她冲了过去,两耳光打向张氏,骂道,“不要脸!”

    骂完了,犹不解恨,冲到朱高炽的面前,郭氏哭道,“大哥,你就不能管管大嫂吗?天底下怎地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啊!”

    她说完,转身,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一跤摔下去,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郭氏睁开眼,正好看到朱高煦,她只觉得此人面目可憎,拼命挣扎,朱高煦却死活不肯放手。

    等出了大门,朱高煦将她放到了马车上,自己也上去了,吩咐道,“进宫!”

    郭氏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这会儿看出端倪来了,却拉不下面子,别过脸,不肯搭理朱高煦。

    “你自己看看!”朱高煦将老四送来的供词给了郭氏,“我说的都是莫须有的事,我只想让张氏那贱人为娘偿命,若非四弟,娘恐怕……”

    郭氏惊疑未定,拿过了供词,越看越是心惊,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四弟还不屑于诬赖她。四弟若要张旭的命,还需要理由吗?”朱高煦道,“这件事,进宫问问汤嬷嬷便可知。”

    郭氏忙握住了丈夫的手,“殿下,四叔之所以做得这么委婉,应是不想让父皇和母后知晓,怕伤了他们的心,若是闹大了……”

    “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朱高煦道,“我相信,老大是说什么都不敢让爹娘知道的。”

    唯一的法子,就只有认下这这件事,而张氏也就活不了。

    一瞬间,郭氏便明白了丈夫的打算,她不由得动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朱高煦就握着她的手,歉疚地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

    朱高煦是个男人,他可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再说了,他本来也没有做私通大嫂的事,更加不怕了。

    但对郭氏就不同了,朱高煦知道,这京城里的妇人们是最喜欢闲言碎语的,也肯定会有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

    郭氏却笑道,“这有什么,那时候,我都不认识殿下呢!”

    “有道理!”

    “不过,殿下,咱们真的要把基儿接过来抚养吗?”郭氏说出这话后,有点后悔,生怕丈夫误会她嫌弃朱瞻基,忙解释道,“妾身的意思,若是真的要接过来抚养,妾身愿意养在妾身的跟前。”

    朱高煦想了想道,“且先看着,看爹和娘会不会把朱瞻基接进宫里抚养,若不接,大哥若是嫌弃朱瞻基,那我们就只有把他认下了。”

    郭氏想了想,道,“大哥应当还是会把基儿留下。”

    朱高炽那么聪明的人,若是真的不认朱瞻基,那便是明晃晃地诏告世人,朱瞻基是朱高煦的种,自己的头上被嫡妃和弟弟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朱高炽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甚至都不会让宫里把朱瞻基接进去养着。

    暗地里,郭氏松了一口气。

    正常人谁愿意帮别人养孩子,哪怕这孩子真的是自己丈夫的,也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嗯,老大多能算计的人啊,你看他肚子那么多,装的都是花花肠子。要不是四弟再三不让我招惹他,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郭氏听在心里,心说,还是小叔厉害,自己丈夫这点脑子,和老大还真是不能比。

    “殿下,既然四殿下发了话,咱们听四叔的就是了。这天底下,谁还比得过四殿下?妾身觉得,四殿下的话总是没错的。”

    “他的话对不对,我不管,我只是怕不听他的,到时候又牵连他了,而且,我要是被父皇惩罚,不让我带海军了,怎么办?”

    “殿下所虑极是!”

    汤嬷嬷将打听到的才告诉了徐氏,“听说,张家的长子张旭去了占城国,要那边的王室将珈蓝香全部都给他,他来大明卖,中间的利润很大。张本不肯,正僵持的时候,四殿下去了,就把张旭押起来,交给大殿下。”

    实则,汤嬷嬷心里明镜儿一般,四殿下肯定不是为了珈蓝香这一点子事,为的必然还是银耳。

    四殿下一直不声不吭,原来一直等一个机会。

    明面儿上,为的是珈蓝香,世人也就不会往别的方面想,皇后娘娘也不会起疑心。

    “这是多大点事!”皇后有些恼了,当母亲的还是偏心儿子,“这占城的事,事关国事,张氏平日里看着挺通情达理的,怎么在这事儿上犯湖涂。”

    言语间,已经很是不喜了。

    汤嬷嬷心说,张氏这儿媳妇不要也罢,天底下又有几个儿媳妇竟然丧心病狂到要婆婆的命呢?

    人常说,家贼难防,这话说得可真没错啊!

    谁会天天防着和自己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又是无心算有心,若是皇后娘娘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汤嬷嬷朝沐汝嫚看了一眼,皇后这才留意到,小儿媳妇还在旁边待着呢,小姑娘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显得局促不安,也怪可怜的。

    “好孩子,你事儿多,先去忙吧!”

    沐汝嫚如蒙大赦,忙给皇后请了安,出了坤宁宫,到了门外,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看着外面广阔的天地,只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出宫门的时候,沐汝嫚遇到了进宫的朱高煦夫妇二人,彼此见过礼,朱高煦上下打量沐汝嫚,像是要把她深刻记忆。

    沐汝嫚很是恼怒,也顾不得失礼,狠狠地瞪了朱高煦一眼,掉头离开。

    郭氏很不解,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小姑娘和从前是不一样了。听说,四弟离京后,手头上的事都交给了她,四弟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没有道理,我在想,这小姑娘哪里不同,值得四弟如此器重?”

    郭氏转念一想,有所明悟,也不多说,催着朱高煦,道,“殿下,咱们还是先进宫吧!”

    郭氏去了皇后那里,朱高煦去了皇上那儿,夫妻二人兵分两路。

    黄俨将康郡王府发生的事,同步汇报给朱棣,朱棣听说后,气得心脏都不好了,一张脸铁青,问道,“老大的确这么说的?说不能听老四的一面之词?”

    朱棣问的是老大看了供词,听了张氏姐弟二人的狡辩之后,都没有在心里怀疑一下,便直接否定了朱高燨,同胞兄弟,事关自己的嫡亲母亲,老大这番做派,怎么可能会不让人寒心呢?

    若是朱高燨在,这会儿,他必然会对朱高炽的选择毫不惊诧,毕竟,历史上,朱棣一死,朱高炽继位之后,便停了郑和下西洋,若非他寿命有限,必然把京城从北京又迁回了南京。

    朱高炽一向是否定朱棣的,他与朱棣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只是,谁能想到,他把自己的母亲都没有放在心上呢?

    黄俨一向与朱高炽不合,此时自然不会为朱高炽隐瞒,他毫无心理负担地道,“是,皇上。大殿下这么说了之后,二殿下才说大皇孙的事,但奴婢以为,这事并不是真的,二殿下想必是为了不让张氏活下去。”

    这是杀母之仇啊!

    朱棣再次闭了闭眼,他瞬间似乎老了十岁,满脸都是颓废,眉宇间是掩不了的哀愁与疲倦,他喃喃道,“黄俨,你说他是不是在恨朕,可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他是老大,身体不好,皇后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黄俨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补刀,一些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他端了一盏茶递给朱棣,“皇上,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四殿下之所以先前没有把这件事闹出来,为的就是不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伤心,四殿下的一片孝心,皇上不能不顾啊!”

    说起老四,皇帝心里也好过多了,横竖有四个儿子呢,就当少养了一个,他心里对老大最后一点愧疚之心也烟消云散,反而轻松了许多。

    “是不能让老四牵挂,这孩子心细,跟女孩子一样,朕即便知道这件事,也要当做不知道。皇后那边,你盯着些,不该和皇后娘娘说的,不要传到她的耳朵里。”

    “是,奴婢遵旨!”

    幸好先前四殿下就已经跟汤嬷嬷嘱咐过了,坤宁宫有汤嬷嬷盯着,实际上,不需要黄俨费什么心,他只需要一会儿去将皇帝的话带给汤嬷嬷就好。

    朱高煦在殿门外求见,皇帝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搁,这也是个不省心的,用什么法子不好,用这种杀敌一千止损八百的,他没好气地道,“让他进来!”

    朱高煦一进来,便往朱棣跟前一跪,“儿臣有罪,儿臣与……”

    “闭嘴!”朱棣怒道,一脚朝朱高煦踹去,“你若是还有点廉耻之心,就不该干出这样的事来,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让朕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将来史书上如何记载你?”

    朱高煦以为父亲说的是他与张氏私通的事,低下头,不解释也不争辩,心说这样最好不过了,也不怕别人不相信,正好可以逼死张氏。

    张氏若还有点廉耻心,就不应该还活着。

    唯有她死了,他和四弟才能解恨。

    “朕听说,你弟弟三番两次跟你说,叫你不要招惹你大哥,你为何不听?”

    朱高煦心说,四弟让人将供词给他的时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让他万万不可放过张氏,他总不能冲上去不分青红皂白一刀砍死张氏吧?

    但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说,说了,他就没法圆这个圆了,父亲肯定要问,什么供词?难道,他要把张旭做的那点事告诉爹不成?

    爹若是知道,老大那个混蛋还护着张氏,岂不是要气死?换他,肯定是要气死的。

    这时候,在朱高煦的心里,并非储君之位已经不太重要了,而是他笃定,父亲立的太子肯定不是老大。

    “儿子做下的事,儿子一力承担,若爹不好给天下臣民交代,请重罚儿子。”

    朱棣真是气吐血,“你知不知道,这将是你一生的污点,哪怕是个……是个青楼女子,也总比你,你叔嫂……强!”

    朱棣实在是不想把不好的字说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至于张氏,朱棣已经不把她当儿媳妇了,儿媳妇这种角色,可不是一成不变的。

    “儿子不怕,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已,男人,谁还没点这种事!”

    “那你招惹谁不成?你还知不知道羞耻?”朱棣气不打一处,一脚朝朱高煦踹过去,朱高煦顺势一倒,他爹的脚虽然踹在自己的身上,可也没那么大的力道了。

    朱棣想了想,命军机处值班的杨士奇进来,让他拟旨,“罚英郡王一年的俸禄!“

    杨士奇愣了一下,这总要有个理由吧,可皇上什么话都没说,他为难不已,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皇上,不知英郡王犯了什么过错?”

    “品行不端!”朱棣越说越气,“拟旨,康郡王妃张氏达明干练,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协理后宫;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蛊惑皇后,威胁命妇,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交刑部问罪。”

    杨士奇吃了一惊,不敢再多问,他记忆力超群,朱棣几句话,他已经记在了脑子里,转身就将两份圣旨拟出来,关于朱高煦的一份,也就写了“品行不端”四个字,朱棣看到后很满意,如此一来,将来史书上记载无非就是父教子不足一提的惩罚,谁家还没有个不肖子孙呢?

    而张氏的一份,朱棣点点头,“颁发明旨吧!”

    这是要诏告天下的意思了。

    康郡王府里,张氏见朱高煦一走,已经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了,她必须自救,不能让朱高炽真的怀疑她,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以死明志。

    但,死是不能真死的。

    她为朱高炽诞下了嫡长子,立下了大功,怎么能轻易放弃打下的这一片大好河山?

    将来,朱高炽登基,她贵为皇后,张家便能改换门庭。

    张氏大喊一声,“殿下,妾身冤枉啊!”

    说完,张氏便起身朝屋子里的柱子装了过去,头砰地一声撞在柱子上,令屋里听到的人一阵牙酸。

    “大姐!”张旭很配合地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哭道,“殿下,你们家真是欺负人啊!这么多年,我姐姐为殿下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就算我们做了什么,那都是一心为了殿下啊!”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深深打动了朱高炽的心,他不是不明理,而是太明理了才不掺杂任何感情,这天底下,若说谁是义无反顾地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就只有张氏了。

    “宣太医!”朱高炽发话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张氏悠悠醒转,看着朱高炽,欲语泪先流,她伸出手,握住朱高炽的手,“殿下,妾身冤枉啊!”

    朱高炽也饿不知道该怎么说,任由张氏拉着他的手,唇瓣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氏的眼泪流得越发欢了,“殿下是不肯相信妾身吗?康郡王府若是乱了,英郡王才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殿下,妾身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殿下都不知道吗?”

    朱高炽点点头,“我自然都是知道的,二弟的性格我也知道,他向来鲁莽,你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朱高炽的态度,而是宫里的,张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流着泪道,“二弟一定是在记恨妾身,为的还是韦氏。”

    韦氏才是真正与朱高煦有过牵绊的人。

    朱高炽信了这句话,一边是自己的嫡妻,一边是自己的嫡亲弟弟,好在他不需要做选择,很快,宫里的旨意便来了。

    行人司的宣读完圣旨,张氏这一次是真晕过去了,朱高炽跪在地上,久久都回不过神来,父皇这般,真的是不给他颜面啊!

    做得如此决绝,想必,父皇相信了四弟的话,竟然都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朱棣下旨,徐氏也知道了,她彻底相信了朱高煦与张氏有瓜葛的事,气得浑身发抖,一面骂朱高煦,一面怨恨张氏。

    郭氏在她面前,她又很心疼郭氏,觉得闹出这样的事来,郭氏脸上很无光,又不得不替儿子安抚郭氏,可一安抚,就得牵扯这桩丑事。

    汤嬷嬷朝郭氏使了个眼色,郭氏也是玲珑人,“母后,这事儿怨不得殿下,男人有几个管得住自己的?只能说,张氏不知廉耻,害了殿下和大殿下。好在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您也不必往心里去,不如看看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哪一个适合给大殿下做续弦?”

    郭氏用了“续弦”二字,徐氏这才想起来,她问道,“张氏不会还有脸走出康郡王府吧?”

    汤嬷嬷忙道,“奴婢走一趟,瞧瞧张氏是怎么个打算?”

    徐氏点点头,主仆二人已经心有灵犀。

    郭氏松了一口气,张氏死了,她丈夫才会打开这个心结,要不然,不定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真是要愁死人了。

    看来,只有四殿下才能够管得住郡王爷了。

    圣旨下过后,朱高炽就没有必要留在张氏这里了,张氏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

    听说汤嬷嬷来了,张氏没有起身,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有了明悟。

    汤嬷嬷的身后,三个小太监,一人捧着白绫,一人端着一杯毒酒,一人捧着一把剪刀,汤嬷嬷朝张氏看了一眼后,就转身道,“你们服侍她上路吧!”

    当晚,张氏殁。

    朱高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真腊。

    真腊位于占城的西南,本来是古扶南属国。

    朱高燨猜测,扶南有点像《西游记》里头的女儿国,这个国家,以女子为王,号曰叶柳。其习俗本裸体,纹身披发,不制衣裳。

    后来,南有徼国,一个叫混填的人,梦里,神仙赐给他一个弓箭,乘坐商船漂洋过海入扶南。

    柳叶人众,看到混填,率领众人攻打这个外来者,混填举弓遥射,神弓竟然穿透了船舶,而伤及了侍者。

    叶柳大惧,率领众人投降,并嫁给了混填,将王位也让给混填。

    混填教叶柳穿衣服,裹住头发,不让身体裸露于众,也治理国家,生了七个儿子,实施分封制,其中一个属国便是真腊。

    不知道多少年后,扶南被属国真腊攻灭。

    朱高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柬埔寨。

    真腊的国都比占城的要气派多了,周围约有二十里地,用石头沏成的河道二十余丈,外城之内大约一万余户,内城三十余座,各有数千家。

    城门之上有五个大石佛头,中间一个塑成金头,另外四个面朝四方。城的正中央一座金塔,旁边二十多座石塔。

    王宫之中也有金塔一座,听说国王每夜都要在塔中入眠,当地人传塔中有一个九头蛇精,乃是真腊的土地主,是女身。

    国王每晚上都需要与这九头蛇精同寝交媾,王后都不得入内,二鼓完事后,国王才出来,方可与自己的妻妾同寝。

    若这九头蛇精一夜不出现,国王便要死去;而国王一夜不去金塔,必将获得灾祸。

    城里满眼都是草棚子,除了王宫允许盖瓦,便是贵族也只能用草盖屋顶,唯有家庙和正寝二处,允许用瓦。

    而最令朱高燨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是,这里的人生女之后,贵族女子九岁的时候,便要请僧人来为女儿**,点其额头为吉利,这种仪式名叫阵毯。

    穷人家因为没钱而请不起僧人,女儿行阵毯之礼可能要到十一岁,而十一岁是最后的期限,一般这时候,僧人都会义务为穷人家的女儿行阵毯之礼。

    因为这是他们的义务,且是行功德的事。

    若没有在十一岁前行阵毯之礼,女孩儿就会嫁不出去。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养女儿,都会祝福女儿,“愿你一生都有人要,将来嫁千百个丈夫!”

    一国之中,养女儿不知道多少,僧人非常紧俏,很难请到。因一年之中,一僧只能御一女。

    朱高燨等人到达真腊,国王参烈昭平牙率领群臣迎接,入城之后,请朱高燨等人入王宫居住。

    其父前国王参烈婆毗牙于永乐四年卒,当时朱棣命鸿胪序班王孜来此祭之,并封其长子参烈昭平牙为王,即为今真腊国王。

    “尊敬的皇子殿下,您能降临我国,实乃荣幸!”参烈昭平牙将朱高燨迎入盖了瓦的王宫。

    此时的吴哥通王城尚且年轻,充满活力,处处可见的凋像,显示出这个国家的信仰与崇拜,湿婆神,毗湿奴诸神和大乘佛教崇奉的观世音菩萨庞大、庄严而又肃穆。

    粗大的林加冲天而立,看得朱高燨等人都有些脸红耳热。

    他这一行中,与前两次到达小琉球岛和占城不同,随行的有这一次组团前来的诸多家族的家主,哪怕这些人见多识广,看到这些栩栩如生的崇拜物,也依然难以平静。

    王宫完整,还没有掩埋在原始丛林之中,夕阳西下,晚霞落日的余晖给这座雄伟的方形城堡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王宫的旁边,便是毗湿奴的神殿,中国的古籍中称之为桑香佛舍,乃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

    参烈昭平牙请朱高燨在五香七宝床上坐,坐处是真腊的传国之宝,一张狮子皮。

    他跪在朱高燨的脚前,匍匐于地,虔诚地行礼。

    参烈昭平牙穿着朝霞吉贝,头戴金宝花冠,身上挂满了珍珠璎珞,脚上穿着革屐,耳朵上悬挂着硕大的金环。

    他身后文臣武将也跟着跪在地上,殿上,负责守护王宫安全的是持标枪标牌的宫女。

    “免礼!”朱高燨抬了抬手,让国王与自己一起坐在五香七宝床上,国王顿时高兴异常,百般推辞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本王这次来,想与贵国结契约,将来行互惠互利之事,不知国王殿下意向如何?”

    在大明面前,任何国家的国王都没有资格被尊为陛下,一如朝鲜国的国王,国内臣子们也只能尊称其为“上王殿下”,而非陛下。

    国王忙起身跪下,如同他国家的臣子们恭敬于自己一般,道,“上国有任何差遣,臣等无不遵从。”

    大明在南海海域已经打过两仗了,真腊临海,与占城毗邻,大明在隔壁,在南海所作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且大明的军舰开到了真腊的港口,那庞然大物的存在,真腊全国上下,无法视而不见。

    “这就很好!”朱高燨道,“具体是这样,我们与贵国签订外交协议,以后平等往来,贵国可把一些用不上的资源,比如铜矿运送到我国,通过我国的港口进入国内;而我们会将一些我们所特有的,比如橡胶树的种子给贵国,贵国种植之后,我们愿意将炼胶的技术教给贵国,贵国也可以将炼好的橡胶卖给我国,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帮助贵国发展。”

    朱高燨说完,招了招手,大明的一个军士推着一辆自行车上了大殿,他提起自行车,勐然松手,论坛在地面弹跳了一下。

第282章 凡大明人所到之处,不起争端

    朱高燨前来,关防自然是少不了,考虑到真腊的路不好走,因此,负责朱高燨安全的是履带装甲车。

    这时候,真腊的君臣等才第一次看到橡胶轮胎。

    朱高燨解释道,“这轮胎,与贵国的车轮子是不是不同?诸位可以感受一下,我大明的轮子!”

    真腊臣子柰职犹豫了一下,在别的臣子起身前,他率先站出来,行礼道,“尊贵的皇子殿下,臣想试一试。”

    朱高燨点点头。

    柰职接过了大明军士手中的自行车,推着转了一圈,感受到了其轻便并减震的效果,很是艳羡。

    他将自行车递给军士后,朝国王行了个礼,道,“王上,这轮胎很好,不过,臣以为,我国家应当向大明寻求帮助,建占城和安南那样的路,他们的路非常好。”

    国王参烈昭平牙向朱高燨祈求道,“尊贵的皇子殿下,臣想请求上国教我们修那样的路。”

    朱高燨笑了笑道,“这都没有问题,我大明有诸多贵国没有的先进技术,如果想得到我大明的帮助,我们需要签订一些契约,只有先成为好朋友,才能够彼此帮助,比如说,我大明愿意在南海,乃是更更广阔的海域里保护大家的船只安全,不让海盗滋生蔓延,也需要得到贵国的帮助,同意我们在贵国的海湾建立军舰基地。“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国王惊喜不已,激动得眼泪汪汪,“不瞒皇子殿下,我国受海盗烧杀掠夺,侵害不浅,我们一直盼着佛祖能够降下强大的力量来惩罚这些不法之徒,今日殿下前来,给我们带来了这个好消息,臣等感激不尽!”

    景清在旁边松了一口气,也深深地在心里为真腊点了一支蜡,大明一旦在这边的海湾建立起基地,从此,这片海域包括真腊这块土地就是大明说了算。

    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契约的主体意见已经达成了,不管是朱高燨还是真腊的君臣都很高兴,真腊的臣子中有见识不凡,意见相左者,目光在瞥到大明军士身上的火铳,也不敢吱声。

    朱高燨感念真腊国王如此识时务,很满意,他使了个眼色,景清便朝外打了个手势,有人进来,将一匹绸缎赐给国王,仅仅只是一匹而已。

    但这匹在大明最为寻常的布匹,却依然让真腊的君臣上下眼红不已,即便有人此时为大明要在真腊建立军舰港口而不平,这份不平也烟消云散了。

    那军士推着自行车下去,心中格外鄙夷这帮土包子,若是他来选择,他必然要选择自行车。

    这军士其实也很局限,毕竟,选择这种事,与见识高下有很大的关系。

    接下来便是真腊的宴会,歌舞升平中,真腊的舞女们上来了,白如玉,只用一块布围着腰间,露出胸酥,头上锥髻饰满珠玉,光裸的脚踝上戴着金环上面缀着铃铛,随着她们的步伐而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乐声交融,看得大明上下都有些眼热心动。

    好在酒不错。

    真腊的酒分四等,第一等为蜜糖酒,酒曲中加了当地的土特产棕榈花蜜,配料很多,龙眼肉、木瓜、肉桂等,酒水各一半,酒色金黄,酒味醇香,甜度适中,口感极好。

    其余三等,朋牙四用树叶酿酒,包菱角是普通米酒,而糖鉴酒用普通的糖冲成的糖水。还有一种茭浆酒,实则是茭叶之浆而已。

    但朱高燨却不敢喝,也只是把玩酒杯。

    大明人看到他不喝,谁也不敢碰。

    朱高燨对景清道,“这里的棉花很不错,将来可以将这边发展为棉花种植基地。沉香紫檀之类就不必说了,这里红宝石和蓝宝石资源,再就是这边热带,有利于熬糖的棕糖果和棕糖树花。”

    景清知道,这是殿下在提点自己,听得非常认真,他深深记着殿下亲自率队前来的目的,他们要将周边所有国家的自然资源朝大明聚集。

    真腊也有通译,但却不敢将朱高燨低语给景清的话翻译给国王听,且他也没有完全听懂朱高燨的话。

    柰职也在向国王低语,国王听到之后非常犹豫,但他最终还是斗胆向朱高燨提出了疑问,“皇子殿下,您下一站会是哪里?会不会是暹罗?”

    朱高燨点点头,“不错,暹罗正是本王的下一站。“

    国王欲言又止,朱高燨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任何事,自己求来,才是最好。

    柰职等了又等,生怕国王错过了这一村,便没有了下一店,忙僭越开口道,“大明皇子殿下,臣等有一事相求!”

    朱高燨笑道,“请讲!”

    “暹罗对我真腊虎视眈眈,若真腊与大明签署了协议,敢问,若是暹罗敢侵犯真腊,大明是否愿意为真腊主持公道?“

    朱高燨的手指竹节分明,握着镶嵌了红蓝宝石和猫儿眼的酒杯轻轻晃动,笑了一下,问大明的商户们,“你们觉得,我大明有没有这个实力来主持这个公道?”

    商户们这时候才被真腊君臣看入眼里,他们都是大明的老百姓,穿着绫罗绸缎,举止都不凡,宛若仙人一般,均是一笑,其中一人起身朝朱高燨行礼后,才对真腊的君臣道,“凡我大明人所到之处,均不起争端!”

    真腊的君臣倒抽了一口凉气,区区一个商人而已,居然敢为大明做主说出这样的话来。

    国王不信,看向朱高燨。

    朱高燨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甜酒,身心均很愉悦,道,“不错,我大明人所在之地,均不得起争端。若我大明人行不法之事,所在国家可通报我大明使馆处置,可若是有国家胆敢伤我大明人,犯我大明,虽远必诛!”

    朱高燨澹澹地说完这些话,大殿之中,气氛显得沉重,一股无形的压力从朱高燨身上散发出去,压在真腊君臣的心头,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但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好的事。

    “我真腊愿永远遵守契约,与大明互通有无,大明人在我真腊是最尊贵的客人。”

    “可!”朱高燨道,他朝景清瞥了一眼,景清忙将准备好的契约,一式二份拿出来,交给了大殿里侍奉的真腊女官,他竟不敢朝那女子看一眼,目不斜视,递了过去。

    那女子接过来,双手奉上给国王参烈昭平牙,他接过来,拿到手是轻薄的纸张,却非常高级,他看了一眼,见上面用大明文字和真腊文字各书写的协议,一清二楚。

    一式二份,大明文字整齐归一,一看就不是人写出来的,他想不出来会有什么能够写出这样规整的字来,而真腊文字却是手填。

    主要条款是“真腊每年将国库收入的两成供给大明,不足十万两,按十万两算。而大明为真腊提供保护,包括海上和陆地均不会受到任何国家的侵犯。”

    这任何国家便包括暹罗了。

    难怪方才大明的皇子殿下答应得如此爽快,原来,这条款竟然被写到了契约里。

    一时间,国王参烈昭平牙百感交集,他一面感到心安,一面又对大明的实力感到忌惮。

    其次是通商,真腊要主动将他们国家的矿产比如铜、树木之类,优先卖到大明,大明在某些事情上将会免费帮助真腊,比如修路等。

    参烈昭平牙对这份契约,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他也没有拒绝签署的任何理由。

    “殿下,臣愿意签署。”

    “这是好事啊!”朱高燨看这些歌舞看的热血贲张,他毕竟气血方刚,担心再看下去,自己或是大明一众人忍不住会做些不妥当的举动来,挥手让那些歌舞下去,道,“轮到我大明表现一下了!”

    参烈昭平牙震惊不已,忙恭敬地道,“臣等期待不已!”

    大明居然还准备了节目!

    先是方才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军士上来,在大殿的中央骑起了自行车,真腊的君臣看得目瞪口呆,两个轮子,这人居然骑得飞快而不倒,这简直是和仙术差不多。

    紧接着,又有两个军士抬着一个箱子上来,箱子顶上,一个真腊君臣不知道是何物的灯泡,侧面则是一个摇柄,只见军士将摇柄摇起来,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突突突的声音,军士松开了摇柄,那灯泡亮了,发出了炽白的光芒。

    真腊的君臣纷纷站起身来,想要凑近一点看。

    景清笑道,“国王殿下,若是您愿意把大殿里的火光熄灭,便可以看到这盏自燃灯的妙处了。”

    “快,快,熄火!”

    大殿里的烛火被熄灭了,灯泡的光照亮了大殿,虽不说亮如白昼,却比起烛火要明亮多了。

    这简直是仙器啊!

    “这,这,真是太神奇了!”参烈昭平牙只觉得唯有佛祖,湿婆神才有如此神通,他转过身来,朝朱高燨顶礼膜拜,感谢大明的皇子殿下率队前来真腊。

    “殿下,请允许臣率领我国虔诚的臣民前往大明沐浴神光,开启神智。”

    请原谅他礼佛这么多年,依旧不能看明白这样的神通。

    “明年四月底或五月初,大明将在北京城召开大明博览会,若国王殿下有空,可前往参加。”朱高燨解释道,“届时,我大明将向所有建立过外交关系的国家展示我大明的神通。”

    实际上是科技,但既然他们愿意说是神通,那就是神通好了。

    朱高燨不觉得自己应当纡尊降贵为他们解释什么叫科技。

    “太好了,大明真是仁慈的国度,臣等能被大明邀请,实在是荣幸,臣等一定会前往。”

    “好,你们也尽快组织贵国的商人在集市上聚集,拿出自己的货物,我大明的商人也将前往,希望两个国家能够在互通有无上,有个好的开始。”

    “臣等的荣幸!”国王指着国宫前面道,“臣已经让人在前面搭建起了大棚,臣打算明日请殿下前去观看,对岸乃是高棚,昼夜欢庆,真腊的大商家们也将前来与贵国商人交易,以贺殿下降临。”

    陪坐的这些臣子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什么臣子。

    真腊也有丞相、将帅和司天这些官,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国戚,因为想要担任官员,必须献上自己的女儿给国王当嫔妃。

    也就是说,这些陪坐在侧的国家重臣,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富人。

    而既然是富人,谁家里还不做点买卖呢?

    只不过,在真腊做买卖,必须是妇女,男子是不会做买卖的。所以,从前中国人到了真腊,要做贸易,必须要先收一个妇女。

    此时,看到大明的这些神技,真腊国的皇亲国戚重臣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巴结不上皇子殿下,巴结大明的商户还是够得着的,因此,人人争先恐后,恨不得把这些商户们都供起来。

    大明的商户,虽说是商户,可哪一个又是不读书的商户,只是学问的高低而已,人人都学了一副斯文模样,为的是纵然身份上被人看不起,可为人处世上也不能叫人低瞧了去。

    这些处世内敛的商户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竟然被惊得手无足措,心里却是为大明能有今天,为他们带来这等殊荣而自豪。

    商户,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比不上权贵。但他们随着殿下一起来,在这里,却受到了热烈,而又充满了敬意的追捧。

    这是大明的实力为他们带来的荣耀,也令他们一瞬间便感到了身为大明人的尊荣。

    宴会结束之后,国王安排朱高燨等人歇在了宫里,商人们均安置在了别馆之中,按照惯例,真腊要安排为朱高燨侍寝的女子,因此,一名白如玉的女子被送到了朱高燨的门外。

    朱高燨今晚被撩拨得火气有点大,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所受到的教育都让他做不到与一个童女行房。

    不错,有钱人家的真腊女子七岁到九岁就要受僧人的阵毯之礼,穷人家的女子年纪稍微大点,前面交代过,最迟十一岁。

    因此,真腊国王送过来的女子,只有八岁,只能说算是个小女孩。

    “撵走!”朱高燨心头一阵烦躁,狗儿自然知道自家殿下什么毛病,只可惜此时,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女子为殿下侍寝。

    门外的小女孩虽然听不懂朱高燨说的话,可这声音之严厉,她听得懂,噗通跪下来,竟然小声抽泣。

    狗儿也跟着烦躁起来了,心说,这是什么习俗?

    在大明,从古至今的礼教都是禁止与童女行房事,女子唯有初潮之后才会嫁人,与丈夫行敦伦之礼,这里果然是蛮夷之地。

    正要出去,才到了门口,狗儿又听到朱高燨的声音,“好生送走,与真腊国王说清楚,非本王不喜,而是不受异族女子。”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用一个被僧人用过的女子,吃人家嘴里吐出来的残渣呢?

    他并非有处子情结,关键要看是什么情况。

    还是童女。

    这在后世是重罪。

    别馆之中,真腊的富人们均送了自己的女儿前去服侍,但大明的商人们也都是读书人,觉得此事有悖伦常,伤德行,而拒绝。

    真腊的国王听说大明的皇子官员和富商们不受他们送过去的女子,非常惊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是因为服侍不满,将来降罪于他们。

    他连忙喊来通译询问,既然是通译自然一通大明的语言,二了解大明的习俗,那通译便向国王解释,“国王殿下,大明乃是东方巍巍赫赫的礼仪之邦,他们有习俗,不与未来初潮的女子行房,否则视为伤德。”

    这国王就无法理解了。

    因为在真腊的实情是,二三十岁的女子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

    这里的女子,但凡被僧人行过阵毯之礼后,父母将不管女儿的男女之事,先有奸情再结婚的比比皆是,也是此地的习俗,并不以为耻。

    也因此,女子老得特别快。

    女子初潮,富贵人家的女子一般要到十四岁,而贫穷人家的女子或许要到十五六岁了,在真腊,这些女子基本上已经是昨日黄花,用大明人的话说,乃是半老徐娘,就算风韵犹存,也不过是自我安慰。

    国王摇摇头道,“没想到,大明人居然喜欢年老色衰的女子,这……实在是不能理解。”

    通译对大明的情况了如指掌,忙澄清道,“王上,大明的女子与真腊不同,十四五岁正是如花骨朵般的年龄,如春花绽放,正是美妙之时,她们哪怕年过三十,贵族女子年过四十,若保养得好,依旧娇嫩无比,堪比少女。”

    只能说,两国的习俗不同,真腊男子喜欢上童女,而大明男子则喜欢采摘成熟的水蜜桃,甜香至极后方才美味无穷。

    如此一说,真腊国王对大明充满了无限向往,大明的女子都能永保青春,所以说,天朝上国难道是神佛的国度?

    占城已经被大明提携,真腊也不应当落后。

    朱高燨自然不知道真腊的国王还问过这些。

    真腊四月到九月属于雨季,每天午后都会下雨。雨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草的香味,屋子里染着沉香,大明带来的三脚兽形香炉上空鸟鸟香烟鸟绕。

    狗儿快步进来,欣喜道,“殿下,京城来了信!”

    信是朱高煦安排人送来的,朱高燨拿到手里,拆开之后,全是京城里的一些见闻,朱高燨一颗心不由得飞了回去。

    “听说康郡王府每天都会安排人去可口可乐店里买饮料,老大应该是迷上了那种饮料了,每餐必饮,他都胖成那样了,居然还不克制一下。前次我进宫,碰巧和老大一起了,他刚刚从车上下来,嘴巴还砸吧着甜味,我闻到了气味,提醒他让他少喝点,他说是谢谢我关心他,实则,我看得出来,他觉得我让他少喝是在谋杀他。”

    朱高燨看到这里觉得好笑,又很无奈,摇摇头,接着往后看,“京城里冒出了好多店铺,生意好得不得了,有一家卖奶茶的,是真好喝,听说用的配方是你给的。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张氏死了,老大还想护着他,我搬出了杀手锏……”

    朱高燨看到这里简直是惊呆了,他没想到,老二这头猪,居然用了这种手法弄死了张氏。寻什么理由废黜她不好,非要用这种法子。

    他爹想弄死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这下可好了,从此以后,老二一辈子都摘不下这口黑锅了。

    “真是蠢!”朱高燨都囔了一句,充满了嫌弃,语气里也带上些无奈。

    朱高燨走到了桌边,就着灯火,将信笺烧成了灰尽。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朱高燨的眉头方皱起,狗儿便进来了,他看着是吓得不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发生什么事了?”朱高燨问道。

    只能说在外头,他能将就就尽量将就。若是在大明,别说他所处的周围了,就是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都不可能出现这等喧阗之声,吵到了主人。

    “殿下,奴婢不敢说!”狗儿略一犹豫,便道,“殿下,实在是说不出口,奴婢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真是从未遇到这等事情。”

    朱高燨笑了一下,“所以说,你这是没什么见识,也不枉我这一次带你出来见一下世面。”

    “奴婢可真是见了大世面了!等回去后,也好跟宫里的那些小崽子们吹嘘一番!”

    狗儿正要给朱高燨斟茶,忙缩回了手,吩咐一个小太监过来,他将手背在身后,“奴婢方才出去,竟然看到,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墙跟前撒尿,奴婢以为看错了,等近了一看,艾玛……”

    “噗!”朱高燨一口茶喷出来,幸好他扭头快,没有喷在那小太监的脸上,却也喷了人家一袍摆,加上一脚。

    那小太监吓得忙噗通跪地上,朱高燨摆摆手,已经另有人上来递给他热帕子,朱高燨将嘴和脸擦干净了,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狗儿。

    “你凑近去看了?”朱高燨惊诧不已,人家撒尿,他凑近了看什么?“你都看到了什么?”

    狗儿松了一口气,“奴婢该死,奴婢瞧着她是个女的,又好奇她怎么就站着撒尿,就凑上去一看,她一转身,那对大**跳到了奴婢的脸上,奴婢被吓得魂都快没了。“

    狗儿的确是惊魂未定,朱高燨想象那画面,觉得诡异极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子,站在墙根前撒尿的女子,这若是在大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只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地上还跪着小太监,哪怕是听到了这样的笑话,他也不敢笑出声,虽然袍摆还湿着,可是他服侍的时候殿下呛着了,尽管殿下从来不曾因为这种事儿惩罚他们,可进宫的时候受过的严厉教育,不允许他掉以轻心。

    “起来吧!找狗儿公公多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再领一身新衣裳鞋袜!”朱高燨道。

    小太监还傻愣着,他有些懵,没有受罚,却反而得到了奖励?

    狗儿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傻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小太监忙磕头谢恩,朱高燨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

    这个举动,让小太监非常感动,生出了为殿下出生入死的决心,同时也让狗儿眼热不已,却又很安心,殿下对一个随身服侍的小太监都如此,对他自然不会有亏待。

    朱高燨漂浮在海上,虽然舰艇很安全,但那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对不是海员,不习惯长期海上生活的他来说,还是很折磨。

    此时,没有了应酬,进入五月后的真腊迎来了雨季,每到午后都会有一场雨,一直持续到九月份,一天都不会歇。

    闻着弥漫了花香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朱高燨歪在榻上,身心又恢复了宁静,很惬意。

    男子汉看到**雌性后的那种气血冲动,随着朱高煦的来信,以及真腊女子站着撒尿这件事而烟消云散。

    而此时的别馆里,大明的商户们都聚集在一起,他们要了些酒,桌上放着一些不太可口的真腊食物,正在商议着即将到来的交易会。

    景清被请了过来,将朱高燨的意见告诉他们,“这边的自然资源很有限,主要是铜矿,看殿下的样子,没打算在这里开矿,应当是嫌弃铜矿有限。其余能够用来交易的值钱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诸位应当比我知道的更加多。”

    “当然,这边的木料,是我大明眼下正需要的,谁若是对木料有兴趣,本官可以出面,与真腊国谈判,让他们用最便宜的价格将木料给我大明。”

    说是最便宜,估摸着就是白送,出点工钱罢了。

    不少人动心,沉香保见此,朝景清拱了拱手,面对商户们道,“在下知道,诸位肯定想做香料之类的生意。但是,香料那些玩意儿,在下认为,可以交由真腊的商人们去做。殿下说过了,明年四月份会有博览会,最迟那个时候,他们会带着他们的特产去我大明。”

    众人一听,明白了,余姚蒋伯龄拱了拱手,“沉兄,你的话,我等明白了。大明要修铁路,需要大量的木料,这些木料,我们可以从真腊运送过去。”

    “正是如此!”景清也很是赞赏这些商人的大义,“大家记住一点,大明好了,你们在外面经商,才能有十倍百倍的利润。”

    这点道理,经过了这一段旅程后,很多人都明白了。

    沉香保便道,“真腊的生意,在下建议选个两到三家留在这边做,彼此有个照应。不知景大人意下如何?”

    沉香保是朱高燨的人,随行而来,一是为了替朱高燨接洽大明的商户;二是到了澳大利亚后,需要有人留在那边主持大局。

    景清这会儿才见识到了沉香保的才干,是个既有商业头脑,还能顾全大局的人。

    他有心提拔沉香保,便点头赞赏,“沉先生所虑极佳!”

    见沉香保在景清这样一个鸿胪寺卿面前得了“先生”这一称谓,大明的商户们都非常羡慕,对沉香保也多了一些敬佩。

    真腊算不得大,所做的生意也很有限,第一流和第二流的商户没有人动心,剩下的便是三流的商户里选了三家,分别是赵家、孙家和王家出来,准备开发真腊的森林,将木料运送到大明去修铁路。

    商量妥当后,沉香保便随着景清去向朱高燨汇报,朱高燨听了之后,点点头,吩咐景清,“你负责与真腊这边的官方接洽,一是保证我大明人在真腊的安全;二是用合理的价格将木料卖给我们,这个价格,肯定只能象征性地收点钱,商户们的利润从运费和劳务费中获取,还有就是,他们三家以后代表大明朝廷与真腊贸易,这是他们应当得到的好处。”

    朱高燨想了想,“还有一些要注意的,你们俩商量,务必把细节想周全,避免出现纰漏。”

    “是!”景清与沉香保对视一眼,两人便一起下去。

    两人刚刚出了王宫,大明的商户们手下的人便将二人又请了进去,听说,留在真腊的三家以后将代表大明朝廷与真腊进行贸易,这一殊荣,让他们都感到惊诧也很满足。

    紧接着,景清便率领大明的商户与真腊这边王室人员接洽,具体谈一些细节。

    双方在别馆的敞厅里分两块阵营坐下,下人们上了酒和菜,大明人没有人敢动。

    真腊人大便之后,居然不用纸擦屁股,而是到有水的地方用水洗屁股。

    洗的时候用左手,因为右手是用来剩饭的。而真腊人看到中国人上厕所用纸擦屁股,还会瞧不起中国人。

    大明的人,便只吃自己带来的厨师做的饭菜,他们不敢吃真腊人做的食物,虽说他们用左手擦屁股,可是,做饭还是不能用一只手洗菜做饭,要用两只手参与。

    真腊人没有用胰子洗手的习惯,这就更加让人不敢往深处想。

    “贵国想要我大明的庇护和技术……哦,不,仙术指导,这不是不可以。”景清觉得自己自从跟了朱高燨后,也变得越来越无耻了,一些不要脸的话,张口就能来,他没有喝酒,喝了一口茶,道,“毕竟我们已经签署好了友邦协议。”

    “是,这是天朝上邦皇子殿下和大人们对我真腊的仁慈!”真腊人很感动,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得了国王的指示,尽量满足大明的一些要求。

    “你们之前向我大明的皇子殿下提出要修路,修占城那样的路,那种路的材料非常昂贵,不知贵国打算用什么来支付?”

    “这不是我国王会将每年的国库收入的两成送给贵国吗?”真腊人震惊不已,除此之外,他们貌似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啊!

    景清摇摇头道,“不,国库收入的两成,不足十万两,按照十万两来算,是我大明用来在贵国建造军舰基地,维护军舰、为军士们发俸禄,维护贵国海面及陆地安全的费用,我想,贵国应当能够算清楚这笔账。”

    真是太有道理了,养军队有多贵,但凡有点概念的人都会很清楚。

    柰职是这次谈判的领头人,他也觉得景清说得很有道理,忙道,“是我等考虑不够周全,贵国对我们已经非常仁慈了。只是,我国家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修路的好处,还请上国天使明示!”

    天底下还有如此直白的人!

    大明的商户们也是涨了见识。

    他们一路跟来,非常清楚大明要做什么。

    大明要开一条海上贸易之路,为大明的商船往来提供庇护,而大明的海军不可能长年累月在海上漂泊,若是有个据点,便非常省事。

    南海至印度洋的广袤海域里,东面是日本海盗烧杀抢掠,西面是马六角海盗的三光政策,几乎所有受害国家都深恶痛绝,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大明便是以此为由,提出了在一些国家建立海军军事基地的要求,同时,大明陆地作战能力也是其他国家难以望其项背,若能得大明的庇护,免战火于国土,谁还会拒绝大明的要求呢?

    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打仗?

    但大明的商户们却知道,谁愿意自己的家里蹲着一头勐兽?只是眼下,这些国家迫不得已,而不得不屈从,没有哪个国家敢拒绝大明的条件。

    军舰真腊国的港口停靠,大量的物资补给往船上搬运,火炮可怕的炮口正对着真腊的方向,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不可能会拒绝。

    更何况,大明并没有提任何对他们来说,明显无理的要求。

    真是厉害啊!

    大明的商户们油然而生优越感,分明是这些国家提供了银子帮大明养海军,建立军事基地,可他们却好似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对大明感恩戴德。

    景清没有即刻回答,他眼角余光朝沉香保瞥了一下,沉香保便明白了,清了清嗓子,“贵国想要发展,国土面积被树木覆盖,既不方便于修路,又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对贵国的损失很大。正好,我大明需要一些树木来修一种叫铁路的路,将来通火车。我大明愿意花一点钱,帮贵国采伐树木,你们可以用我大明给的这些银子,用来支付修路的钱。”

第283章 说高尚话,行无耻事

    也就是说,大明用钱来买树木,把钱支付给真腊,而真腊用这笔钱来请大明人帮忙修路,钱又回到了大明人的手中。

    柰职略一思忖,虽然坚信,天上掉不下馅饼来,却又觉得,真腊只是损失了一些不需要的树木,随处可见的树木,而获得了占城那样的路,实在是太划算了。

    大明的商户又是另外一种算法,修路的材料不管是沥青,还是水泥,大明肯定会就地取材,做工的人肯定是真腊人,大明出的是技术,木材却是白得了。

    大明也挺划算。

    难道说,这就是殿下常挂在嘴边的“双赢”,不管怎么说,皆大欢喜的结局最好不过了。

    说高尚话,行无耻事,也不过如此了!有的人心里想,却又觉得,这似乎也很正常,世界规则,一向都是强大者来定。

    很快,重新签署了一份协议,这协议,只能由景清等人当场拟定,由双方的通译再将真腊语翻译出来,检查一遍,最后,双方签字画押。

    之后,景清再次和沉香保一起来到了朱高燨的屋里,将协议双手奉给朱高燨,朱高燨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点点头,“就这样吧,有问题以后再说。修路的话,让真腊向我大明购买水泥,修水泥路。从这里修一条路接占城,连接占城那边的路。”

    “从大明将水泥运过来吗?”景清疑惑地问。

    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些,这要修到猴年马月啊?

    眼下,唯有大明有车,其他的国家,要么用马车,要么用牛车,而不管是马车还是牛车,牲畜都不适合在水泥路或是沥青路上走,会损伤蹄子。

    无蹄无马。

    真腊人也是蠢,他们之所以想要占城那样的路,分明就是虚荣心作怪,看路光鲜华丽,其次便是在那样的路上走,下雨天没有泥泞,显得干净。

    等日后路修好了,方便的只有大明。不过,真腊可以花五十万两一台汽车的代价向大明购买汽车,这也是可以的。

    朱高燨一笑,“柬埔寨的基础资源有大量石油,但石油在海域里,现在我大明都没有从海底抽取石油的能力,至少要五年以上我们才有能力和精力抽取。”

    “我们要的木料肯定不能走陆路回大明,走的是水路,修一条陆路,我大明又用不上,就慢慢修吧,指导他们先把路基做出来,让他们从我大明购买水泥,三五个月给他们砌一段路出来。契约里有没有写修路的期限,那么着急做什么?”

    就算写了期限,没有足够的水泥,也怪不上大明不是?

    景清和沉香保恍然大悟,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好吧,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他们只想到这路该怎么修,思维局限了,没想到,这路没说要什么时候修完。

    而且居然还能把水泥这种仙物卖给柬埔寨,至于卖价多少,全凭大明人一张嘴了。

    既然都是仙物了,卖贵一点,理所当然啊!

    “臣这就写信给工部,一让他们在我大明的沿海地带多建起一些水泥厂,将来,或许不止真腊人需要修路;二我说明年四月份开博览会,不是开玩笑,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开完博览会,到了五月份正好是父皇的生日,也可以在北京热闹一番。

    “嗯,还有,我大明不光卖水泥,还要卖技术。这水泥修路的技术,不得外泄了!”朱高燨心说,后世水泥的技术真是满大街都知道,眼下却是能用来换大钱啊。

    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想到这里,朱高燨道,“你顺便跟宋礼说一声,让他要卖技术就卖全套,让大明帝国学院将搅拌机——水泥黄沙还有碎石倒入搅拌机里,不断地搅拌那种,连带一台发电机配套卖给要修路的国家。”

    这对景清来说,理解起来就很难了。

    他哪里想到朱高燨的算计,水泥遇水之后,一旦不搅拌,短暂时间就能凝固,但这个机密,大明都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将来有哪个国家,以为买了大明的水泥就能摆脱大明的技术,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他们可以用搅拌机来搅拌,保持水泥的活性。

    可是,搅拌机太高深,没有大明技术人员的指导,用起来或许会很危险;再就是,搅拌机通过电机发电,而电机需要靠柴油驱动,他们必须向大明购买柴油。

    一旦所有国家都离不开大明,大明也就掐住了所有国家的脖子。

    “是!”景清得到指示后,就忙与沉香保一起离开了,他们回到了别馆里,喊了即将留在真腊运送木材的三家,传达了朱高燨的指示。

    景清道,“真腊要修路,用来修路的主要材料水泥,就只能从我大明买。你们可以去找真腊人商量做这方面的买卖。从真腊把木材运回去,再从大明把水泥运过来,避免船只跑空。”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三人齐齐起身朝景清行礼道谢,“还是四殿下帮忙想得周到,这实在是太好了,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四殿下,还有大人在中间帮忙张罗。”

    景清虽然疲倦,来来回回地忙到了这半夜,他几乎倒在床上都能睡着,但还是毫无怨言,摆摆手,“这原本也是本官的职责!”

    他很清楚,四殿下带他前来的目的,很多事,还只有他这个大明的官员出面最为合适,同时,在四殿下手下做事,他觉得很涨知识,开眼界,能够拓宽自己的思维。

    大明的国事基本上都办妥了,次日,在王宫的广场前,搭起了巨大的棚子,棚子上挂满了灯笼和花朵,在河对岸二十多丈远的地方,用木头相连,也搭起了高棚,有高塔,和艺人用的爬竿,有二十来丈高、

    周围竖起了巨烛,四周摆放好了好几座烟火,此时还没有到夜里,因此,暂时没有点蜡烛放烟火。

    朱高燨拒绝了国王的邀请,打扮成了寻常模样,在狗儿和谷允的陪同下,走进了巨棚,两边的地上,铺上了席子,货物摆在席上。

    因景清提前与真腊的王室说好,这一次是大明的皇子殿下领商队前来,因此,大明的货物在这里进行交易,不需要纳税。

    大明的瓷器、布匹、茶叶等在这里非常受欢迎,因大明的纺织业已经得到了迅勐发展,国内的布匹非常便宜,因此,这一次,商队带来的布匹非常多,但依然很抢手。

    而真腊的香料、犀牛角、象牙、宝石等在大明非常抢手,商家均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生意异常火热。

    几个家主也陪着沉香保在棚子里转悠,看到朱高燨后,忙上前来行礼,朱高燨摆手让他们免礼,“在外头不讲究这些虚礼。”

    沉香保将几个家主介绍给朱高燨,均是南方一带一流的商户,余姚蒋伯龄,宁波许冲怀,苏州祝景彰和福建纪松。

    朱高燨并没有瞧不起商户的意思,此时的商户比起士族,对朝廷的贡献度要大些,他点点头,道,“以后这些贸易上的事情,就要靠你们了,你们务必要明白一句话,国强民强,国不强,走到哪里,你们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要受到欺辱。”

    “这就好比,家里穷了,你们走出去,别人都会看不起!”

    这一点,朱高燨不说,几个人都是深有体会,忙恭敬地道,“小民等谨遵殿下的钧令!”

    朱高燨倒也不是那种喜欢训话的人,只是,商户比起士族来说,在没有享受到国家诸多优惠政策的情况下,对国家的忠诚度要稍微低一点。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

    “生意做得如何?”朱高燨问道。

    蒋伯龄忙领头道,“回殿下的话,这一次沾了殿下的光,有这么一个交易会,免得我们要做生意,还要打听人,平白浪费了时间,还不一定能遇到好货。这就好,真腊的大商户们都聚集在这里,我们认识起来方便多了,生意的选择余地也很大!”

    朱高燨心说,这才是我来的价值呢。

    到了夜里,巨烛被点燃,数量庞大,将王宫门前的广场和河对岸的高塔和爬竿照得明亮如昼。

    真腊为迎接大明使团而组织的表演开始了,艺人在二十来丈高的爬竿上进行随时掉下来会摔得粉身碎骨的表演,之后,放了烟火爆竹,特别是爆竹粗大如炮,响的时候,整个国都都在摇晃一样。

    次日,尽管真腊的国王再三挽留,但朱高燨还是打算离开,下一站要前往暹罗。

    参烈昭平牙率领文武百官送朱高燨到了码头,他再一次看到了大明的军舰,心里充满了敬畏之心,将真腊的香料、宝石、象牙等送给朱高燨,并请求他一定要叮嘱暹罗,万万不能起侵犯真腊之心。

    “本王不是食言之人,既然真腊与我大明签订了友邦协议,这是我大明的义务。”朱高燨道,“不过,本王也要提醒贵国,在此之前,还请务必将今年的两成收入,至少十万两白银送到大明,如此,大明才方便在真腊驻兵,否则本王即便叮嘱了暹罗国,于他们而言,也是空话。”

    “臣一定会尽快将年供送到大明。”国王恭敬地道,“臣将亲自把年供送到大明。”

    “也好,我大明欢迎国王殿下!”

    两人行过礼后,彼此祝福之后,朱高燨便大踏步朝军舰的搭板走去,大明的装甲车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开上了主舰。

    送走了朱高燨后,参烈昭平牙决定效法朱高燨,很快组织了百官兼商户,拿着与大明的建交国书,坐着木船,朝大明的码头驶去。

    朱棣事先接到了真腊的国书。

    国书上,真腊国王先是郑重地重申了真腊与大明的关系,大明的木匠祖师爷鲁班的墓地就在真腊城南门外一里许,且城的四方各有石塔一座,这些都是鲁班帮真腊建成。

    总而言之,真腊自古以来与大明就有着很深的渊源,如今,两国之间更应当如同父子一般亲近往来。

    当然,大明是父,真腊为子。

    朱棣一目十行地把这些废话看完了,接下来,真腊将自己一年的国库收入算了一遍,约有四十多万两白银,而他们愿意每年拿出十万两银子孝敬大明,如同儿子孝敬父亲一样,同时还将自己国家的土特产,凡值钱的东西都拿了不少出来,敬献给大明。

    最后,明年四月份,大明将要在北京城开万国博览会,真腊离大明这么远,他们既然来了一趟,大明的皇帝陛下可否开恩,允许他们在大明住上一段时间?

    在真腊的国书被送上来前,朱高燨已经给他爹写了一封信,而景清写给工部传达朱高燨命令的信也到了。

    工部将景清的信送上来呈给朱棣看,朱棣浏览过一番,既然都是儿子决定的,他当然支持,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朱棣日盼夜盼,盼望的是儿子的信,他当时正在吃饭,坐在桌前,认真地看信,信上,朱高燨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再说了,他也除了想家,也没什么忧好报,写的全是一路的见闻。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儿子听说,真腊人看到大明人拉完屎后,用纸擦屁股,就很瞧不起大明人,这可真是让儿子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一定要向他们那样,找个有水的地方,直接用水洗屁股?儿子是连他们这里送上来的水都不敢沾一口。”

    呕!

    朱棣差点将吃下去的吐了。

    他接着看下去,朱高燨写了阵毯的习俗,写了真腊女子站着撒尿的不可思议之奇闻,说了女子赤裸上身而不知羞耻之事,让朱棣大开了眼界。

    后来,徐氏赶过来,看了这信,更是觉得伤风败俗,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说了一句,“真是野蛮不化啊!”

    此时,真腊国王送了国书过来,朱棣很为难,他若是不知道真腊的习俗也就罢了,他知道了,难道他还要和真腊的国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看着对方用洗屁股抠屎的手来摆弄大明的杯盘碗盏不成?

第284章 大明所图,不是白银

    他们用过的这些杯盘碗盏,他是不是要扔掉?

    心中存了无数的疑虑,朱棣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沉默良久,这才将国书递给夏原吉,道,“夏爱卿,你先将这国书读一遍给诸位听一听,再讨论一下接待之事。”

    国书使用汉字所书,能够简单地表达意思,仅限于此,因此听在那些武将们的耳朵里简单明了,对那些文臣们来说,听起来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夏原吉很快就将国书读完了,他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不适感。

    身为大明文臣中的领袖人物,若非身处这个位置,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这种连大明的学童都写不出来的……“锦绣文章”。

    皇上居然没有让黄俨下来将国书收上去,夏原吉将国书拿在手上,总觉得像是拿着一件脏东西。

    朱棣并没有注意到夏原吉的异常,他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将议论声压下去,道,“你们也不必在意真腊国要向我大明每年上缴二成赋税的事情,我大明要在真腊建海港,要派军舰前往巡逻,要帮真腊守护国土安全,这在大明与真腊的邦交契约中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

    大明的臣子们愕然,人人心里都有个疑惑,在真腊建海港?派军舰巡逻,难道不是为了确保大明商船沿途的安全吗?

    好吧,顺道帮真腊守护国土安全,也是借了大明海军的军威,的确是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无人再说什么,都静静地等着朱棣后面的话。

    “四殿下自从离开大明,走了很多地方,朕也是才收到了四殿下从真腊送来的信,知道了这个国家的风俗与我大明实在是迥异,招待真腊的国王,就由鸿胪寺负责。”

    意思是,皇上没打算亲自招待真腊的国王?

    赵羾心里存了疑惑,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有外国使臣前来,都是由礼部负责执掌外事,但在鸿胪寺卿随四殿下远航的情况下,皇上也没有提出由礼部负责。

    这是为何?

    朱高炽多聪明的人啊,同感这件事不寻常,他想讨好一下文臣,便替赵羾将疑惑问出来了,“父皇,真腊一国之君,漂洋过海而来,我大明若是只让鸿胪寺出面接待,是否不合适?”

    朱棣深深地看了他这儿子一眼,意外地点头道,“接待之事,那就由你领头来做,身为监国郡王,你替君父分忧,理所当然。”

    说完,他朝黄俨瞥了一眼,黄俨心知肚明,忙略一低头,已是领会了皇上的意图。

    “再,四殿下提出的万国博览会的事,将于明年四月份在北京举行,场地的事由工部负责,举办的事,由户部、工部和礼部一起协同负责。”

    “臣等遵旨!”

    这件事,朱高燨走之前,便已经提出过构想,夏原吉和宋礼等人也一直在参与,那边的博览馆场地和酒店都已经兴建起来了,用的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一些消息灵通的商户,都已经在北京那边的工业区建起了酒楼客栈,为的是到时候大赚一笔。

    因此,夏原吉和宋礼只不过是在朝堂上正式领命而已,可赵羾就不同了,完全是懵的。

    散朝之后,出了宫殿,赵羾快步追赶夏原吉,边不顾形象地小跑,边喊道,“夏大人,夏大人!”

    夏原吉明明听见了,他依然记恨上一次赵羾为了招生名额的事,对他态度不好,故意没有听见,一边出宫,一边与宋礼说话。

    宋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夏原吉也是见好就收,忙像是才听到,转身朝赵羾拱手,“哎呀,赵大人,您是在叫下官啊?”

    赵羾的脸一红,心知肚明,朝夏原吉深深一揖,道,“夏大人,上一次是我的不是,我向夏大人赔礼道歉!”

    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歉了!

    夏原吉忙上前一把握住了赵羾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同朝为官,这就不合适了!”

    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宋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之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不想知道,笑道,“想必赵大人是为了明年万国博览会的事,正好到了午时,若两位大人家里不送饭的话,不如由我请客,两位一起去同福酒楼边吃边聊?”

    “这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由宋大人请客,这可不好。”赵羾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正好我今日要向夏大人赔礼道歉,不如就由我来请客?”

    夏原吉多精明的人啊,他哪里会落这么个口舌,让人觉得他是个小气人,忙道,“还是我来请客吧,若赵大人说赔礼道歉的事,那我这就去了。”

    最后,还是中间人宋礼请客。

    酒桌上,摆了几样不起眼的菜,大明的重臣,他们平日里不缺这点吃喝,在外头,还是面子重要,要了一壶小酒,边小酌,边说起政事。

    赵羾知道夏原吉和宋礼都是亲朱高燨的人,朱高燨的重要项目都是两人在负责,大明有今日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史书上,这两名重臣肯定是要占重要篇幅。

    “四殿下虽然年轻,可真是天纵奇才啊,这一出去,不费一兵一卒,便为我大明争取了一年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点钱,比起大明国库的收入,简直是九牛一毛,可却是异国以进供的方式主动缴纳,就非比寻常。“

    夏原吉也根本没有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一艘军舰完全不止十万两白银,聊胜于无。

    不过,年年有,那就不一样了。

    且,大明所图,完全不止是这点白银。

    赵羾说这些话,一来是心甘情愿,二来也是想要取悦夏原吉和宋礼,他先做了铺垫,才接着说出正事,“明年四月份万国博览会,不知二位可有什么章程,我对这件事可是半点都不了解啊!”

    意思是,你们若是想我出力,不拖后腿,那就不要有所隐瞒,将该说的都说给我听。

    “此事,四殿下早就有了安排,说起来也简单,便是借着一个场地,召集起大明的所有商人,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展示他们要买卖交易的货物。四殿下会邀请一些夷国人前来,为的是加强贸易。礼部所要做的事,是要定礼仪规程。”

    既然是大明的第一届万国博览会,开幕式和闭幕式肯定是要皇上亲自到场,既然皇上要到场,礼仪规程肯定不能少。

    赵羾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浑身冒汗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格外为难,“这,从前也没有章程啊!”

    夏原吉不忘补刀,“是啊,这是谁也不曾遇到过的事,不过,既然第一届,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一次就好办了。”

    赵羾心说,先把这一次对付过去再说啊!

    他急于向夏原吉和宋礼打探消息,也就格外殷勤,只可惜,两人也就知道个大概,对于什么开幕式闭幕式,他们根本没有关心,最后,宋礼很是无奈,“赵大人,要不,您去北京城的博览会会场先看看?”

    也只有这一步了。

    朱高炽领了接待真腊国主的差事,非常兴奋。

    父皇果然立了他为太子,否则,怎么会将接待一国之君的差事派给他呢?

    大朝会后,朱高炽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先去孝顺他父亲,端茶倒水一些表面工作都做完了,他非常孝顺地道,“爹,儿子还从来没有和一国之君打过交道,这接待真腊国主的事,还请爹教教儿子。”

    朱棣歪在榻上,五月底了,窗外的芍药圃里,芍药花开得明艳芬芳,大片大片的紫色、嫣红的芍药花,在阳光下热烈奔放。

    朱棣的心情很好,他敲了敲榻,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大明和真腊隔了千山万水,习俗自然迥异,你若是担心失礼,可提前找人询问,真腊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习俗,接待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什么?特别是宗教方面的事情,务必不能令人感到冒犯。”

    朱棣郑重地道,“人家是仰慕我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才会前来,想交朋友难,结仇容易,真腊虽弹丸小国,可外交无小事,你乃是监国郡王,言行举止礼仪上,不能丢我大明的脸。”

    “儿臣遵旨!”

    从宫里出来后,朱高炽便迫不及待地找了从前与真腊打过交道的人,可这种人,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得到了?

    好在鸿胪寺里序班王孜曾经出使过真腊,朱高炽忙让人将王孜找了过来,当面询问有关真腊的习俗。

    “皇上命本王招待真腊国主及其使臣,事关两国外交,本王也不敢怠慢,须要知己知彼,方无失礼。”

    这话里头,一共透露了两层信息,一层是皇上没打算亲自接待真腊国主,二层意思是朱高炽想表达自己将以监国郡王的身份接待一国之主。

    王孜却想到的是,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不愿意与真腊人打交道,在王孜的眼里,无疑,真腊乃是野蛮之国。

    王孜将自己所知告知了朱高炽,道,“其国之内,若想当官,须先将自己的女儿上供给国主当嫔妃。真腊人的女儿到了九岁左右,就要请僧人行阵毯之礼,并祝福女儿将来能够嫁千百个丈夫……”

    朱高炽正喝水呢,一口水喷出来,自己被呛得不行。

    “这,这,这岂不是……不是淫乱?”

    “在我大明,这是不可思议之事,哪怕是最淫荡的妇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可在真腊,这就是习俗。真腊女子的***极为旺盛,哪怕产子之后,也只数天,便与丈夫同房,若丈夫不能满足,则另寻男子交-欢。”

    朱高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怔愣了许久,道,“四弟怎么会邀请这种国家来我大明做客?”

    这话,王孜可不敢接,但他心里却想到,不做来往又如何知道对方的习性呢?再说了每年至少十万两白银,这些人千山万水来了,在大明难道不吃,不住,不买卖?不也是一笔收入吗?

    而此时的江宁码头,大明海关总署署长吕震已经迎到了真腊国国主一行人,用水泥铺就的码头,人流通道和货物通道分开,整洁而有序。

    吕震只看了真腊人一眼,便将眼睛撇开,他伸手邀请道,“请国主等入关,不过,按照我大明的海关条例,国主的行李可以不做检查,其他人的一应所有行李货物都需要被查看,还请理解!”

    柰职一听就不干了,迎接的规格如此低不说,竟然还要搜查行李,岂有此理!

    “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为何对我们如此苛刻?”

    吕震笑道,“这不是苛刻,真腊乃是遵纪守法的国家,可天底下总有那些不守规矩的国家不比真腊,而我天朝上国,总不能明面儿上重此轻彼,总要一视同仁才显公平,所以,只有委屈贵国了!“

    “不过,为了迎接国王的到来,我们专门设立了贵宾室,请随我来,这边请!”

    这里乃是大明的脸面,因此,用钢筋混凝土做成的高楼,走上高高的台阶,入门便是高大辉煌的大厅,接待人员已经过来了,一人领一行人,将这些人带入了不同的区域进行检查。

    “先生,我大明不允许赤身裸体入关,我们有现成的衣服,价格非常公道,您可以挑选一套,穿好之后,才可入关。”

    包括国主在内,所有人都得到了这样的强制性建议,而大明也的确准备充足,各种款式档次颜色的衣服都有,除了没有绣花,做工无可挑剔。

    人人都拿了一套后,有服务生上前来核价,最后需要花银子一共三百五十两。

    “还要花银子吗?”柰职简直是无语了,“难道不是送给我们吗?”

    “很抱歉,除了贵国的国主,其余使团成员在我大明所有的消费都需要自己支付。我大明国库收入的每一两银子都需要花在老百姓的身上,贵国的国主开支由我大明皇上承担,但其余人,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预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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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我,朱棣第四子介绍:
穿越到明朝,成了朱棣的第四子,朱高燨用一枚爆仗,打响了他在大明朝的第一炮;
从此,靖难之役,设立奴儿干都司、营建北京、浚通大运河、郑和下西洋,我无处不在……
历史的车轮,从虞夏商周,到两宋元明,
历经风雨,万千坎坷;
每一任皇帝,面对历朝历代的兴衰荣辱,如履薄冰;
朱高燨说,有我在,大胆干,
有我在,大明王朝将红红火火,
这片日出之地将永远免遭践踏;大明:我,朱棣第四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我,朱棣第四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我,朱棣第四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