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黄帝的右勾拳
秣陵城,兵部衙门邮政司。
“扑愣愣”,一羽白鸽降落在屋檐下的栏杆上。它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羽毛,随后扑闪了几下翅膀,悠闲地踱进鸽巢。
一只又白又嫩的手掌伸进鸽笼,白鸽没有一点紧张。它非常习惯的啄食掌心的黄色小米,任凭另一只小手,从它脚上取下那个讨厌的竹管。
“啊!”一声惊呼,白鸽被吓了一跳,那只手掌飞快地缩了回去,手掌的主人匆匆跑进过道,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白鸽有点失望,姐,咋就走啦?小米我还没吃够呢!
仡麀匆匆跑进兵部大堂,直接就闯进了甸柳的办公室,正在奋笔疾书的甸柳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看向仡麀:“发生了什么事?”
仡麀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先把鸽信递了过去,边喘边回答:“枫……枫都……被……被突袭,姜……太师被……被刺杀受……受伤……”
没等她说完,甸柳已经惊得蹦了起来。他匆匆地扫了一眼鸽信,转瞬间脸色大变。他腾地站起身往外就走,只是匆匆留下句“注意保密”,眨眼间就出了兵部,直奔政事堂而去。望着远去的背影,仡麀心乱如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扈彪立刻召集了政事堂成员开会。会开不到一刻,仡麀又送来一个坏消息,方荒将军自汉阳报告,輋蛮部钟鼎纠集五溪蛮部大举进攻汉阳屯堡,輋蛮人得到从空桑(重庆酉阳)来的一支戴着奇怪金面甲援军相助。
这支援军来自若水之野,自称烛龙氏部落,他们样貌奇特,长得高鼻深目、颧面突出、阔嘴大耳,耳朵上还有穿孔。
令人诧异的是,这帮怪人的青铜武器制作非常精良,武器的形制也十分怪异,不是中原所产的青铜武器。他们作战凶悍,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弓箭射程虽然不远,但是箭头涂了剧毒。这种毒箭几乎是见血封喉,对楚军的士气影响很大。
枫都更是危急,夹山关失守,守军全部阵亡。他们遭遇轩辕、重黎、野人谷、有蚧五万联军从三个方向的进攻。桐关、宣关还在坚守,夹山关是被奸细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这个奸细竟然是失踪了十年的陀嵬部酋长陀嵬。
陀嵬部被灭后,他在这仅有的几十个手下先逃到安徽,投奔当时巡视各地的大鸿,一心想报仇的陀嵬在大鸿的安排下,他和他的手下假扮从北方来的流民,混进了枫都的屯堡。
由于此人颇有才能,他在夹山关屯堡竟然混到了屯长的位置。他利用手上的职权,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在屯堡里重要的岗位。这次轩辕来攻夹山关,陀嵬就利用给夹山关运输军粮的时机,在饮食中投毒,致使守关的军士中毒失去战斗力,导致夹山关失守。
更要命的是,陀嵬献关后,还派人用弩弓刺杀姜洛,姜洛猝不及防中箭受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枫都目前情况十分危急,代替姜洛指挥的是年轻的副城主田甄,辅助他的是在这里养老的穷奇和梼杌。
一时间烽烟四起,楚国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告急。面对如此危险的情况,扈彪这次当即立断。他一边下令各屯堡召集屯兵,由毘虎和方天率领,分别组成两支援军前往两地支援。一边封锁消息,加强各地巡查。同时派出信使向楚王汇报。
……
泰安十年七月初十,枫都。
战场上震耳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夜色渐渐朦胧,城门楼上,田甄身披铁甲,手持一柄长剑屹立在战场最高处。身上的挡箭披风已被鲜血染红,年轻的脸上,一缕缕血沫将整个脸染得分外狰狞。
此际,来犯的敌军正在后撤,满头白发的穷奇赶到田甄身边,轻身说声:“田城主,轩辕又增军了,刚才从夹山关又到了两万步兵,我们的士兵只剩下三千多人了,城主,怎么办?”
正在这时,几名士兵抬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走进城门楼,这正是梼杌。田甄和穷奇赶紧走过去察看,只见梼杌双眼紧闭,已经气若游丝。穷奇双眼含泪,他握住梼杌的手轻声呼唤:“老伙计,老伙计!……”
半晌梼杌才缓缓的睁开双眼,他看清了穷奇后咧嘴笑了下,艰难地说道:“大哥,我不成了!我……我先去……陪蚩尤公……”
穷奇泪如雨下,他用力的点点头:“好兄弟,你先走一步。大哥,随后就来!……”
梼杌微微的点了点头,脸上有一些红晕。也许是回光返照,他精神一振,伸手就抓住田甄的胳膊,他喘着气说道:“小……小子,你很……不错!一……一定要守……住枫都,否则……我……我变鬼也……不……放……”
最后却悄无声息,此刻梼杌已经溘然长逝。田甄握着胳膊上的大手,用力的点点头:“放心!老人家,我一定守住。”
穷奇一言不发,抱起梼杌一步一步走下城门楼,守城的士兵纷纷让在两旁。每一个人都是双眼含泪,今天几次敌人攻上城头。都是这两位老人披坚执锐,奋力顶住了几倍敌人的进攻。
迁都秣陵后,枫都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口。经济主要依靠纺织业,城中大大小小都是纺织作坊。这里百分之六十都是女人。这次奸细导致夹山关失守,枫都第一次面对比城中人口还多一倍的敌人,这是楚国建国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这里没有人想做奴隶,当穷奇走到广场上,这里已经聚满了纺织的女工。每一个女工都身披藤甲,手握长弓,她们没有眼泪,只有满腔的怒火,和与城共存亡的决心。这就是大楚的女人。
面对着广场上沉默的人群,田甄眼含热泪,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老师教过的《无衣》,他不由自主的低声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慢慢的越来越多人的开始低声吟唱,渐渐的汇聚成一股洪流:”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枫都城内的动静,已经惊扰到外面的敌营。这一夜,枫都城里充斥着悲壮的气氛。城外敌人军营已经是愁云惨淡,连续败退士气低迷,军营里到处是茫然无措的士兵。
这个时代管理军队比较疏散,各部落战士各自为营。没有那么多的营帐安置士兵,他们只有围着篝火仰望着夜空。
城中飘来的歌声,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士兵们停止了窃窃私语,他们仔细的倾听这首悲壮的战歌,渐渐的歌声越来越大,那歌声充满着悲愤和不屈。
此时再看向那座城堡,黑暗中仿佛潜伏着一只巨兽,随时要择人而噬。当歌声渐渐的逝去,这些部落战士谈论的话题只剩下一个,什么时候撤军?
大鸿也站在营帐外倾听城中的歌声,他也被歌声中的悲壮所震撼。四下看去,士兵们垂头丧气,没有丝毫的斗志。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种无力感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有了内应的接应,又从楚国获得了梯子的制造技术。攻破这做不到两万人的小城,应该不会吹灰之力。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不要说夺人心魄的八牛弩,滚木、擂石、灰瓶各种守城的手段,就让他应接不暇。今天两次攻上城墙,却被城中犀利的反击打了下来。整整损失了一万多人,愣是没有打开一个缺口。
虽然城中的财富让人觊觎,但是付出的代价如此大,这些部落酋长还是无法承受。今天的一场血战,让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重黎、有蚧已经萌生了退意,如果不是刚刚抵达的两万援军,恐怕他们早已私自退军。
大鸿吩咐自己的侍卫:“点起火把,我们去巡营。”
说罢,他就一言不发的走向军营深处。大鸿的巡营多少稳定了部落战士士气,然而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各部落的酋长依然是忧心忡忡。
待他返回营帐,各部落的酋长已经聚在他的帐篷里,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鸿的进帐,他们虽止住了话题,但却默默地站在那里,用目光向他发出责问。
大鸿故作轻松的询问:“在谈什么啊?”
“太师啊!”,重黎族酋长仗着自己是轩辕的妻族,抢先回答:“这仗没法打下去了。七天了,这个枫都太难打了。几万儿郎轮番进攻,不仅没沾上半点便宜,还损失了这么多儿郎。仗打到这份上,我们重黎部已经撑不下去了,太师,我们也该考虑是否退兵了?”
有蚧部酋长也接口说到:“是啊,你们家大业大,我有蚧部本小利薄。我们实在陪不下去了!”
其他部落的酋长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诉说自己的难处。顷刻营帐中嘈杂声一片,如同千万只苍蝇在空中飞舞。大鸿的脸上浮出一丝怒色,稍瞬即逝。
“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大鸿语气坚定:“两军交锋讲究的就是气势。我们一旦撤军,这次南征就全毁了。打仗靠的是气势,靠的是一鼓作气。这次如果我们铩羽而归,今后我们再也不能南向半步。“
”重黎,有蚧,我要提醒你们,你们就在大江的上游,如果这次真的失败了。哼哼,依照楚王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们就等着他的滔天怒火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血色不浪漫
阚石收到秣陵城的急报,事情整整过去了七天。收到急报他没有吱声,整整一个上午,他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一直没有露面。
他真是小看古人了,轩辕黄帝在这个时代竟然无师自通,用上孙子兵法中的围魏救赵和暗渡陈仓的策略,而且神来之笔就是在夹山关布下暗子,一举突破夹山关,直逼枫都这个最薄弱的环节。
阚石现在心中非常后悔,他后悔的不是先发制人,他后悔的是自己常常把个人感情带到了战争中,正因为他对轩辕的好感,让自己总是以己度人,导致整个国家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如今楚国烽火四起,最大的责任就在他自身那莫名其妙的个人感情。
英雄都是铁血无情的,他不会因为个人的感情而左右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放下了心思,全力以赴把眼前的战斗打好,再也不会有那些妇人之仁。至于西南西北的战火,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阚石给扈彪写了一份长信,他没有给出具体的办法,他让扈彪放心大胆的处理危机,任何结果他都可以接受。他只是在最后写上了一句:“存人失地,存地失人!”提醒他保住人口为第一。
阚石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全身心的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
……
蚌城西门外,联军正在攻城。靠着简易的竹梯,联军已经第三次攻上了城墙。此时,城上城下喊杀震天,战斗异常的激烈。
颛顼最近有了不好的感觉,他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蚌城的守军面对十几倍于己的敌人,毫不退让,在低矮的城墙上打得有声有色。
守军是一只特别的军队,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军队。他们拥有坚固的铠甲,犀利的武器,高超的作战技巧和严明的纪律。颛顼感觉这支军队,仿佛是专门用来等待他的到来。
城外还有一支五百人的楚国骑兵,总是在城池危险的时候,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冲击攻击部队的后阵,把进攻方的节奏一次次打乱。颛顼也派出泰逢的骑兵与其交战,这几天下来,每一次战斗泰逢的骑兵都是处于下风。
每当泰逢的骑兵人数众多时,敌人毫不犹豫地拨马就跑。等你咬着牙追赶时,他会不停地分作几个小队散开跑。当你也分兵追赶时,你会莫名其妙的发现,敌人的小队竟然又聚到了一起。每次敌人都是以多打少,把泰逢的骑兵一口口吃掉。
一整天的骑兵交战打下来,泰逢都快哭了,自己损失了八百骑兵,只留下不到十个敌人。这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好吧,你厉害!我不跟你玩了。泰逢开始收拢人马。
可恨的是!你不去追赶他,他反过来又追赶你。他就像狼群撵羊一样,不紧不慢的跟着你,等你稍一懈怠,冷不丁就过来咬你一口。
就这样来来去去,泰逢发现自己的骑兵越来越少。他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害怕。他再也不敢去分兵追赶敌人,只敢抱成一团行军。
敌人骑兵装备也复杂得多。不仅有骑弓,现在还多了骑弩,这两样武器不仅比泰逢的射程远,而且杀伤力非常大。三棱的箭头,只要挨上去基本上都是重伤。更可怕的是敌人的回身射术精湛,你追赶的时候都不敢靠着太近。
颛顼看着怏怏而回的泰逢,再看看他身后少了很多的骑兵。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那个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他刚想招呼泰逢过来商议一下,却发现东面的陡湖冒起了黑烟。不到一刻黑烟就连成了一片,远远的看去,湖面上火光冲天。
颛顼心中暗叫不好,各部落也是惊慌失措。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蚌山背后响起了春雷般的声音。过不多久,所有人感觉大地在抖动。刚开始很轻微,渐渐地抖动得越发厉害,连地上的小石子也开始跳动起来。猛然,蚌山背后闪出一条黑线,慢慢的汇聚成大潮向这边涌来,雷声也越来越近,浪潮越看越清楚。
“快跑啊!兽奔了。”
不知谁发出一声嚎叫,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这么多骑兵冲锋。这磅礴的气势,把所有人都惊得一下炸了窝。从刚开始一两个部落开始逃跑,瞬间就演变成所有人四散奔逃。
漫山遍野的骑兵在奔驰中发出震天轰鸣,它如同狂飚突进,如大浪淘沙。它义无反顾,它前赴后继。如同钱塘江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扑了过来。
终于两支军队开始接触上了,骑兵排山倒海般撞了过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所有的敌人都背对着战马,不管不顾的拼命奔逃。颛顼第一次看到这种气势恢弘的场面,他浑身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若隆隆沉雷响彻整个原野,又如万顷怒涛扑击海岸,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骑枪与马刀铿锵飞舞,投矛与箭矢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荒原颤抖!
六千骑兵如狂飚卷过荒原,留下遍地砖石瓦砾般的尸骸,无数人在残肢断臂中挪动着身体,哭喊声,哀嚎声,呻吟声响彻四野。活着的人都在亡命的狂奔……
颛顼是幸运的,他也在狂奔,至少他骑着马,泰逢的骑兵护在左右,穿过一片又一片部落的营地,不断的有人倒下,又不断的有人跟上来。到处是一片狼藉,惨嚎声不绝于耳,尸体和刀枪斧钺散乱在四野。他没有心思去理会身边的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跑!离那些魔鬼越远越好……
八万人的大溃败,整个蚌城四野乱成了一锅粥。仡牛也大开四门,他带着人从城中冲出来了。他高举着宝剑,仰天怒吼。面对着八万敌人的围攻,这条铮铮的铁汉没有皱下眉头,此刻却已经满含着热泪。
岩龙也冲过来了,青龙营也加入了追逐的战场。上个月的一百二十里的强行军,三十多天在野外与敌人周旋,蓬头垢面的他已是满脸的胡渣,稚气的脸变得成熟起来。
阚石没有再继续冲锋,他驻马在一个高地上,俯视着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今天的这场大胜,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一群没有纪律的原始人,哪怕人数再多,只要一个人开始跑,所有人就会跟着跑,这就像多米诺骨牌,第一张倒下,后面的也会纷纷倒下。
他用袖子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血色并不浪漫。阚石一声轻叹: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王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
颛顼跑了,泰逢跑了,风臾也跑了!各部落的酋长基本上跑了个干净。三万多名喽啰成了俘虏,这些小人物永远都是最先被牺牲掉的对象。战场上还躺着一万多具尸体,把这片大地染得血红。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会在乎这些小民的死活。
……
泰安十年是一个血色的年份。千里之外的汉阳也爆发了一场大战,这是一场颇具戏剧性的战斗,折腾了近两年的輋蛮酋长钟鼎,在一场夜袭中,莫名其妙的死于乱军之中。
七月二十三日,方荒接到信使报告,毘虎率援军已经到了敌方营寨北面三十里的野牛滩。两人经过一番计较,定下来夜袭蛮部,内外夹击的作战方案。
七月二十五日下半夜,按照双方的约定,毘虎带领二千名楚兵,借着星光,背负着大量鲸油向汉阳出发,准备夜袭輋蛮部。
楚军战士听说要向蛮人发动攻击,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战斗情绪异常高昂。经一个多时辰的摸黑行军,楚军来到离汉阳五里路的地方。
借着昏暗的月光,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南面山丘缓坡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营帐,黑压压的一大片,除了零星的篝火,可能有一些站岗的哨兵。蛮人各部落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
毘虎见状大喜,立即向部队下了命令。楚军中一些身手矫健的人手,潜伏到营寨的四周,围绕着敌人的营地草丛倒洒鲸油。
待到凌晨四点,蛮人营寨坡下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借着风势向坡上烧去,顿时把营寨烧成一片。等蛮人被大火惊醒,熊熊的大火已经无法收拾。更可怕的是,火借着风势,越发的猛烈,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为了逃避大火,蛮人们只能往上跑,爬过山丘就是一块洼地。等蛮人进入预伏阵地,二千名楚兵立刻向洼地张弓射箭。
这边火起,汉阳城的两百骑兵和五百步卒立刻出城,等这边弓箭把蛮人射得四下溃逃。两百骑兵像猛虎下山一样,勇猛地冲进混乱的人群,呐喊着杀向了敌人。
正晕头转向的蛮兵,还没有来得及弄明情况,许多人就被呼啸而至的骑兵杀死了。钟鼎从睡梦中被大火惊醒,他慌慌张张地随着乱军爬过山丘,就被四周的喊杀声吓呆了。
就在愣神的时间,密集的弓箭把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射翻在地。钟鼎慌不择路,竟然朝着城墙的方向奔跑,迎面就碰上了掩杀过来的骑兵。只见方荒一马当先,手执骑枪,直冲过来,黑暗中正好和钟鼎相遇,钟鼎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枪刺于马前。
双方在黑暗中混战到天明,輋蛮人这才发现自己的酋长已经死了。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的各个蛮部,顿时一哄而散,四下溃逃。不到三千的楚军追得蛮人满山遍野的乱跑。
战斗持续到中午,才宣告结束。此役楚军大获全胜,杀死和俘虏近两万蛮人,那支来助拳的蛮人特别倒霉,因为他们驻扎在最高处,所以逃跑的也快。首先逃到洼地,遭到密集的箭雨打击,几轮箭雨过后,这支来历神秘的蛮部军队,在黑暗中几乎被全歼。
其他逃出生天的蛮人,从此遁入深山,不敢在与楚人为敌……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屈的枫都
泰安十年七月,枫都。
枫都被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敌人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几日,敌人的进攻频率越来越密集,手段也越来越疯狂。
枫都城外的原野上,五花八门的旗帜遮天蔽日,七万多敌人疯狂的呐喊着,他们高举着刀枪斧钺,顶着简陋的云梯像潮水般扑向城墙。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城墙上的守军,不管男女也嘶吼着快速拉动弓弦,城外的天空瞬间一暗,密集的箭矢如磅礴大雨扑向敌人。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喊杀声、惨号声、响成了一锅粥,从拂晓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天明。
枫都所有人都上了城墙,不分男女老幼。最艰难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拿起武器;丈夫死了,妻子顶上;妻子也死了,年幼的孩子又顶上……
没有人在乎死亡,这里的每个人只想保卫这座城池。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
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援军来了!……”突然一声高呼,犹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顷刻间打破了战后的宁静。
泰安十年七月二十八日,枫都东门水城。夕阳下,点点飞帆像一只只白蝴蝶翩翩向码头飞来。
已经坚守了一个多月的枫都城,一下子沸腾了,所有人奔走相告,人群像潮水般涌向东门。疲惫的守军站在满目苍夷的城墙上,所有人都满含热泪。面对城外六万敌人的疯狂进攻,枫都人没有眼泪。此时此刻,当第一面白帆出现在江面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泪洒衣襟。
城墙上,一名浑身浴血的少年弯下身子,他吃力地扶起瘫倒在地依旧手握弓箭的母亲。衣衫褴褛的他抹去眼角的泪花,面对着城外他开始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渐渐地城墙上的人们一个个加入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数万人一起合唱,整个江面和城堡上回荡着壮怀激烈的歌声,犹若春雷传遍四野:”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枫都里激昂的歌声,宛若轰隆的战鼓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灵上,这战歌就是一种态度,就是一种宣言,它震撼着城外的敌人。敌人仿佛被抽掉了筋骨,一个个垂头丧气返身就走,没有谁回首哪怕多看一眼,没有人愿意再面对这座不屈的城堡。
大鸿站在高处,这一幕让他如同堕入冰窖,他浑身情不自禁的颤抖。良久,“唿……”就像呼出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他颓废的一摆手,吩咐卫士:“我们败了,撤军吧!……”
说完这句话,大鸿就瘫倒在地上。昔日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他不再是那位风姿绰越的统帅,更像一个日暮西山的老人。
第一艘船刚刚靠上码头,早已焦虑不安的小枫,直接从甲板上冲了下来。她不顾一切地向城中跑去。周围衣衫褴褛的人群,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忧心忡忡地目送着她跑向城主府。
……
城主府卧室。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的姜洛面如金纸,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中箭的地方早已开始腐烂,伤口发出了阵阵的恶臭。床前,穷奇正举着盏油灯为一个妇人照明。借着鲸油的照明,老妇认真的在为姜洛清理身体。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少顷小枫就冲进了卧室。看到眼前的一幕,小枫忍不住泪如雨下:“阿爹!阿爹!……”
“枫丫头,别哭了,穷爷爷已经用尽了手段,还是保不住……唉,这孩子……这就是命啊!”穷奇轻拍小枫的肩头,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他只能低声安慰伤心的小枫。
“不!有办法。”小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如同疯魔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她拎着一个包裹又回到了卧室。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皮,露出一个精致的白色铁盒。
铁盒上还有一封信,穷奇一看就知道是楚王的笔迹。小枫先将信打开,认真的看了一遍,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她小心地打开铁盒,里面有整套的手术器械和一个更小的盒子,盒子里面有几瓶药水。她一边回想信上的内容,一边按照步骤一步步操作。
戴上手套,消毒,除去腐肉,清洗,注射消炎药……一步一步她做得小心翼翼。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小枫惊异地发现自己对这些器械无比的熟悉,只是开了一个头,她就能够熟练地做下去,仿佛已经从事这项工作很多年。
一场难度并不是很大的外科清理手术,不到一刻的时间,在穷奇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最后,姜洛的胳膊上还连上了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头接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瓶子里的水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可能是滴水的速度较快,昏迷中的姜洛皱了皱眉头,有了一点动静。所有人此刻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人们惊喜地发现,敌人已经连夜撤军了。当天下午桐关、宣关也派来了信使,敌人跑了,两个关隘安然无恙。第三天,夹山关也被收复。
姜洛第二天就醒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开始喝点小米粥。小枫这几天非常的忙,她每天都要处理很多的伤员,根据阚石来信上的办法,援军带来了许多药材,还准备了很多的蜂蜜用来敷在伤口上,据说新鲜的蜂蜜有杀菌消炎的效果。
这次枫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夹山关损失最大,六百多名守关将士中毒后战死;桐关、宣关坚守了一个半月,鏖战中共有四百多将士牺牲;枫都主城的三千守军,死伤高达七成,援军到来时,只剩下八百将士还能作战。
枫都的民众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七百三十一名居民战死,其中五百一十二名妇女,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尽管如此,没有人抱怨,他们并没有等待。
战争结束了,所有人放下心中的悲伤,他们擦干眼泪开始重建家园。人们默默地掩埋城内城外的尸体,清理街道上的砖石瓦砾,修缮每一处残垣断壁。邻里之间也相互关照,失去父母的孤儿也得到很好的照顾……
八月三十日,楚王阚石在枫都举行了盛大的公祭仪式,阚石第一次宣布全国进入战时状态,楚国要起兵北伐,讨还血债。这一天,蚩尤广场上,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碑被高高的竖起。上面刻着五个鲜红大字:不屈的枫都。
公祭庄重肃穆,城外一片向阳的坡地被开辟成烈士陵园,所有牺牲的将士和在枫都保卫战牺牲的平民,被隆重安葬在这里,这里被命名为大楚枫山国家公墓。
不久,一座庄严肃穆的祭祀祀堂座落在枫山脚下,楚国每年都要在这里举行公祭仪式。从此,这里终年香火不断。
……
泰安十年八月至十一月,楚军全线发起反击……
九月十一日,渤海舰队突袭黄河边的大梁城。十二日城破,一万人口被掳走。据悉,楚军使用一种石砲破城,当天城外腾起无数飞石扑向城墙,遮天蔽日,撞击声惊天动地。三天后,救援的援军赶到大梁城,这里只剩下残垣破壁和满地的碎石。
十日后,阳雒城被破,鄩水部落六千人口被掳;十月份沿河六个城邦,二十三个部落遭到楚军的疯狂报复,十一万黎民被救走;十月底渭水出现楚军战船踪迹……
陆地上也不太平,八月三十日,仡牛率北伐东路军北伐山东、安徽,截止到泰安十年年底,颛顼部和东夷风臾各部被迫退出安徽、山东部分领地,退守黄河、淮河以北。至时,楚国的领土直抵山东青岛,与滨城隔海相望。
八月二十七日,甸柳将军率西路军朔江而上。九月十三日,西路军入若水,重黎部、有蚧部闻风而逃,他们翻过秦岭遁入西北,从此不敢南望。十月十一日,西路军抵达若水之野。空桑(酉阳)城下鏖战三日,全歼烛龙氏联军,灭其邦国;……
泰安十年十一月,轩辕、颛顼、风臾派出使节和谈。在中原各部落交还九万黎民后,十一月十一日和谈达成。楚军开始回撤,西路军撤到梁山脚下,见这里群山峻岭有一天然豁口非常险要,甸柳便在此必经之路上留下一营人马,筑一城关名曰:剑门关,从此西部隔绝南北通道。
泰安十年十一月十一日,历时一年的南北大战彻底结束,楚国获得全面胜利,不仅获得了安徽、山东、四川大部分领地,共计消灭俘虏北方军队近八万人,获取人口近三十万。至泰安十年年底,楚国人口突破一百五十万。
这次战争,新的军功予爵制度得到了充分的落实。大批的有功之臣和将领获得了封赏,十一万人获得公士以上爵位。至此,楚国诞生了一个新的阶层,名曰:士族。
……
泰安十一年一月,有熊(今河南新郑)城外,无名村落。
邹桐从着火点南面的一处牛栏中探头出来,村中燃起了多处火头,火是从东往西烧过来的,西边的草丛也烧了起来。
一队轩辕部的战士快步闯进村中,有人还在大声地喊话。此刻,村里的人都醒了,人声、狗吠的此起彼伏,外面嘈杂声一片……
邹桐从只剩半截的夯土墙往西面观察时,还见到几个轩辕战士点火的身影,此时的草木大多已经干枯,这个村落附近正好草木茂密,很快就蔓延开来,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明亮……
第一百三十九章决不放过你
邹桐心中暗暗叫苦,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对策。邹桐是翠花唯一的儿子,曾经担任楚王的侍卫长。当侍卫长虽然很有面子,但看到以前的弟兄们屡建功勋,一个个加官晋爵。这小子就不安分起来,他也想靠自己出人头地。
他瞒着母亲加入了暗卫,这几年执行了不少任务,倒也干得风生水起,地位也日涨船高。这一次任务比较特殊,意义特别重大。立功心切的他主动接手了这趟任务——抓陀嵬。
这个陀嵬潜伏在楚国,害死夹山关六百多名将士的性命,导致夹山关失守,枫都被围,给楚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个陀嵬成了暗卫的耻辱,必将其除之而后快。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他和几名助手顺利的在一家店铺绑架了陀嵬。只是出城的时候出了岔子,被守城的军官发现了问题。一路拼杀,他们驾车冲出重围。为了引开敌人,邹桐驾着空车往另一个方向跑,摸黑跑到了一座村庄里面,为了抓他,敌人竟然开始在村中放火。
这时候,村西的火越烧越大,外边光线明亮,已经无法从西边逃脱,村中很快也要烧过来。有了光线后,自己在村中的活动也容易被发现。
邹桐思索片刻后,打算从北面逃走,西北角应该有五六个轩辕士兵,但邹桐认为值得冒险,接应自己的人不一定及时赶到,如果拖到天亮的话,可能会有更多的轩辕战士赶来,那时候就不可能藏得住。
借着一些光亮,邹桐飞快的往北跑去,靠着那些房屋的篱笆墙掩护,很快到了村子的北边。他停下摸了摸小腿,突围时腿上挨了一戈矛。此时疼痛更甚,他走路都受到了影响。再过去一段路,是没有房屋遮掩的道路,从这里到草丛是最危险的一段,东边火光投射的影子不停在地面上晃动着。
邹桐小心的观察片刻后,一咬牙冲向那段没有遮掩的道路,短短的时间如万年般漫长,眼看快到草丛边缘,身后嘣一声振响,一支箭矢准确的射中邹桐的肩胛,凶猛的力量带得他一个翻滚跌倒在地上。
邹桐一声惨叫在草丛边缘翻滚了两圈,惊起周围数只野雀,鸣叫着扑扑的飞舞一段后又落入草丛。他后背剧痛,已经无法逃走,他缓缓坐起来将马刀紧紧握在手中,面朝着箭支来的方向。
一支鸣镝射出,尖锐的鸣叫之后,漫天火光中十几个轩辕族战士身影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正面来的则是笛梵,这家伙原来在野人谷当长老,偷袭盐城时被阚石的人俘虏过,差一点还被活埋。深感羞辱的笛梵对曾经的鸟部落,现在的楚国人恨之入骨,今天好不容易围住这个奸细,岂能让他逃脱。
笛梵握着自己的长弓,他非常的谨慎。笛梵观察了一番周围后慢慢走来,却并不急于靠近,而是挥手在外围布置警戒。其他人看到笛梵的手势,也停在十多步外。
只有一名大汉喝骂着飞跑过来,这家伙名叫桑奇,是陀嵬的卫士长,大白天在大街上被这个奸细敲晕过去,人被捆了一个结实。他眼睁睁看着陀嵬被绑走,如此奇耻大辱他如何不恨。
桑奇手中提着一柄青铜斧,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要将这个让自己蒙羞的奸细碎尸万段。邹桐脸色非常平静,他把马刀举到自己脖子上,死亡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加入暗卫他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邹桐脸上露出轻蔑的嘲笑,他似乎还在挑衅那桑奇,自从加入暗卫,他早有过这样的准备,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桑奇指着对手骂骂咧咧,他离邹桐还有最后几步,邹桐手上正准备用力之时,身后连续弓弦响,北面的黑暗中疾飞出几支弩箭,桑奇身上噗噗两声响,他前冲的势头一停,摇晃两下后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另外十几个轩辕战士也纷纷中箭,瞬时间就倒下一片。
笛梵也中了一箭,在身上的青铜甲的保护下并未受重创,他一头扎进草丛躲避密集的箭矢。突然遭袭之下,没中箭的几人陷入短暂的慌乱,后面还站立的几人飞快的取出弓箭胡乱地还击,北面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敌人。反倒是他们的身影却在火光的背景中十分清晰。
“有敌人埋伏!在东边,快!往左跑。”
侥幸没死的笛梵爬起来就往左边跑,口中大声呼喝着,剩下的战士在他的命令下快速移动,往着西北面跑去,先摆脱光线的不利局面。
桑奇被射中后,邹桐立即往草丛中爬了几步,他来的这个村子本来就是第二个接应点,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方才的弓弦响声中有暗卫专用的强弩。可以确定是特战队过来接应他,有这帮高手在,可算是得救了。
邹桐心中把所有的神明都谢了个遍。嘿嘿,真是命大!老子特么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然肩胛上的伤可能会影响外勤,让他不能再执行这种任务。只要保住了这条命,一个左庶长的爵位妥妥的到手。
草丛中传来普通话的口令:“天王盖地虎!”
“呃,宝……宝塔镇河妖!”邹桐赶紧答复。他现在很激动,本来已经身处绝境。现在他死里逃生,第一次感觉被所有人吐槽,这特么奇葩的接头切口如此亲切。
黑暗中传来奔跑的声音,轩辕战士迅速往西北方移动,村中也跑出十几个敌人前来接应。特战队放弃远程攻击,乘着敌人的混乱发动快速突击,移动中队形散乱的轩辕战士仓促应战。
很快传来兵刃交集的声音,期间夹杂着惨叫声,邹桐忍不住探头观看,只见西面黑暗中划过一道道亮光,飞舞的兵刃反射着周围的火光,一场残酷的近身搏杀正在进行。
十二名特战队员分作两组,乘着敌人尚未合流,分别对着分散敌人发动集中攻击。六名队员成一组鸳鸯阵,迎面碰到的七个轩辕战士就在十步之外,七个敌人见无法躲避,立即转身迎战,鸳鸯阵后两人同时投出短矛,敌人中也有人投出短矛,黑暗中看不清来袭的武器,双方都是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躲避,
七个敌人中惨叫着倒下两人,己方也有一人中招,“当”的一声,显然是被铠甲挡住了。剩下的五名敌人也只好硬着头皮接战。没两个回合,这五人闷哼一声就先后倒地,其中一人被一柄斩马刀直接把脑袋削去了半边。
几个起落,连同接应的敌人顷刻间就倒下大半,厮杀很快就有了结果。这一边倒的杀戮,剩下的敌人吓得扭头就跑。这帮家伙逃跑倒是很快,很快就钻进黑暗里不知所踪。村子里的人也不知去向,小村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
特战队也不追赶,他们迅速检查了地下的死尸,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做完这一切,特战队立马重新集结。他们没有多话,出来两个壮汉伸手到邹桐的腋下,两人把他架起就走。一眨眼,所有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熊国的功臣大白天在都城被人绑走,黄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展开大搜捕。小村落离敌人都城不远,现在各条道上都是敌人的追兵,邻近的部落也被发动起来。
暗卫们不敢停留,他们只有小心翼翼避开搜捕,尽快遁入深山密林。一路上,他们露宿荒野,每日昼伏夜行,三日后就到了一个秘密的落脚点。
此刻,陀嵬捆得像个粽子被人扔在一个地洞里,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他现在心里非常的惶恐,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潜伏在楚国,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好不容易功成身退,不但报了仇,还因此得到了黄帝的赏识。
他没料到会被人绑架,这可是有熊国的都城。他一直想不明白:谁特么的要绑架他?在有熊国他和别人没仇啊,难道是因为黄帝奖励他大笔的财富,引起了别人的觊觎之心?
他越想越有道理,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只有这种可能。他心中只好怨自己晦气,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黑暗中,他咬牙切齿的在想:只要度过这次难关,他一定用百倍的报复施加在对方的身上。
头顶上隐隐传来人的脚步,不一会儿,还可以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讲话。听到说话的声音,陀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种语言他太熟悉了,七年前学会这种所谓的普通话以后,他开始官运亨通,没两年就成了屯长和公民。
知道自己被谁绑架后,他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大小便失禁。他害怕了!他怎么能不害怕,他手上可是沾满了楚国人的鲜血。现在被楚国人抓住了,那还能好得了!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千刀万剐。现在真的好后悔,其实在楚国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公民也很不错,为什么自己鬼迷心窍一定要去报仇。
陀嵬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害怕,这时他已是泪流满面。头上咔嚓一响,地洞的入口被打开了。两名壮汉下到地洞,立马就闻到一股臭气。其中个子稍矮的汉子狠狠的踹陀嵬一脚,瓮声骂道:“呸!狗奸细,特么的真臭。”
两个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拖出地洞,一个黑脸的汉子举着火烛在陀嵬的脸上照了照,确认是他本人没错。这才移开火烛,黑脸大汉笑着说道:“呵呵,狗日的金狼,你特么的命忒好了,这一票可是赚大发了!一个左庶长绝对少不了你的。”
“嘿嘿,羽毛大哥,众位弟兄,在下多谢救命之恩!没有你们,小弟那有命享受这个爵位。”邹桐一边回答,一边笑眯眯的抱拳施礼,这是他的心里话。
“哎哎哎,见外了啊!都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别整这些没用的。嘿嘿,眼瞅着金狼兄弟就要步步高升,今后,还要多多关照兄弟们啊,哈哈哈……”这个叫羽毛的黑大汉一个劲的拍着邹桐的肩膀,那叫一个亲热。其他人也哈哈大笑,纷纷向邹桐祝贺。
陀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绝望的挣扎起来,他用自己的头猛磕地板,想要寻个痛快。这时他的头皮猛地一痛,头发被人揪了起来。
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凑到眼前,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到:“狗贼!还想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的好事。枫都的乡亲都等着看你千刀万剐的下场,那些死难弟兄的冤魂,也在下面等着你。”
邹桐猛地把陀嵬一甩,一脚就踩在他的脸上。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狗贼,你听清楚了。楚王说了,对于出卖我楚国,残害我军民的奸细,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们绝不放过你!”
第一百四十章文明发源的真象
泰安十一年二月,秣陵城。
楚王宫政事堂公务区,一名年轻得过份的青年大庶长递上自己的证件,接受卫兵检查后,他径直走进礼部同文馆。
他走进文汇馆放眼看去,这里都是些品级不低的老头在忙碌。他们有的在龟甲上刻字,有的在石板上作画,每个人都干得起劲。年轻人的进来,根本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甚至没有人愿意抬头看上一眼。
这人就是邹桐,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大庶长,因为受伤他又回到了楚王身边担任侍卫长。今天西路军押送了一批俘虏和财货入京,楚王突然对烛龙部落的缴获产生了兴趣,口中还直念叨“三星堆”这个词。这才有了他的这个任务。
在同文馆担任要职的都是原来各部落的大巫,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这里记录过去曾经使用过的文字和图腾。邹桐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找到自己所要找的人。
甲尼撒认真的在一块泥板上篆刻他们的文字,他现在非常满意这份工作。来到秣陵城后,楚王答应他,适当的时候会把他送回家,前提是要把自己所学的知识记录下来。
不过楚王似乎有点误解,他并不是什么巴比伦的人。而是一个苏美尔人。不过管他呢!只要能够得到楚王的信任,就是叫他火星人他也愿意。
阚石并不知道,苏美尔文明是后世所知的全世界最早产生的文明,而且其文明在不少领域都取得很高成就。
甲尼撒复制的就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该文字是到五千年后已知的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文字。后世在伊拉克发现的记有楔形文字的最古老泥板,其年代可以被定期为约公元前四千纪末。
甲尼撒将软泥做成泥板,然后进行书写,书写完毕烤干,以便文书的保管。该文字本来是一种象形文字,由于他们采用尖头的笔在泥板上刻写,因而写出来的字是楔形的,所以写出的这种文字就叫楔形文字。苏美尔人的文字从象形系统向抽象而复杂的楔形文字系统发展,并无明显的中断。
阚石之所以要找甲尼撒,是因为他发现被俘虏的烛龙氏人长相和甲尼撒相似。不仅如此,而且语言非常相近。后世他参观三星堆时,曾有一种说法,有人认为三星堆是外来文明。
烛龙人的面具样子,以及他们的图腾文字都不似中原的产物。看他们的模样和苏美尔人很相似,难道说这些自称为高山之子的烛龙人,是从两河流域东迁的苏美尔人。阚石就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阚石通过可儿翻译甲尼撒的工作成果,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在两河流域,这个时候古巴比伦应该还没有建国,目前在那里,这应该是苏美尔人建立的城邦。甲尼撒应该是苏美尔人的一个小王子。
不过苏美尔人的成就让阚石有些吃惊,苏美尔人不仅了解地质学,知道如何获得矿石,如何获得多方面的工艺,而且还制造出完全不同的金属以及一种合金和青铜。出现了冶金、浇铸技术。
根据甲尼撒的图文解说,苏美尔人在农业方面出现了广泛的灌溉系统。对于数字的运用,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计数系统是六十进制,也就是说,可以通过六的组群和较有名的十进制计算东西。
据阚石所知,六十进位制被希腊人和阿拉伯人接受后传播到欧洲,后世我们用于计算时间、圆周、弧形等采用的六十进位制就是来源于此。
通过甲尼撒的描述,苏美尔人是最杰出的工艺美术师,他们制作了大量精美的工艺品,如黄金器皿、金头盔、匕首、矛头。甲尼撒还复制了苏美尔人的牛头竖琴,这是一件精美的乐器。琴架顶部以牛头作为装饰,琴身由黄杨木制成。甲尼撒还制作骨管、哨子、鼓和铜钹。
通过与甲尼撒的交流,阚石了解了苏美尔人的宗教信仰,在甲尼撒家乡周围的平原上,苏美尔人建立起许许多多的阶梯形金字塔。这些金字塔全都是用于祭祀的。这种顶礼膜拜的祭祀方式,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随处可见这样的阶梯形金字塔。
甲尼撒介绍说:苏美尔人在其信仰体系中,神灵很多,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即主要神灵和一般神祇。主要神灵来自永恒的上天(宇宙)、天地之间的空气(人间)、水。
他们当中主要的有天地冥界总神:安努那基;天界总神:伊吉吉;混沌女神兼水神:伊吉吉纳穆;天神:安;大地女神:祺;精神、风和大气之神:恩利尔;大气女神(大气之神恩利尔之妻):宁利尔;月神(大气之神恩利尔之子):南纳;太阳神(月神南纳和其妻宁加尔之子):乌图;水、智慧和技艺之神:恩基;冥界女王:埃列什吉伽尔。
一般神祇主要有战神:捏伽尔;鸟精和神殿侍卫:祖(又称安祖、帕祖祖);拉格什主神和军神:尼努尔塔(又名宁吉尔苏);农业、学术和书记女神:尼沙巴;冥府看门神:涅蒂;死亡之神:加拉;农业之神:恩奇木杜;温马主神之一:夏拉;家畜之神:拉哈尔;五谷之神:阿什南;平原之神:苏穆甘;渔业女神:南舍。
如今苏美尔人的所有资料都被甲尼撒认真的记录下来,已经整理成册存进楚王宫的国家档案馆。
来到这个世界,阚石很想做点什么,他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难道是改变世界?他认为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在中华文化形成过程中添加点催化剂?也许有这种可能。这也是他如此重视甲尼撒的原因。
甲尼撒随着邹桐穿过大片的亭台楼阁。一路上甲尼撒好奇的东张西望,欣赏沿途的风景。他很喜欢楚国的建筑,他认为这才是神住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是艺术品。苏美尔人目前还不能达到这种水平。
甲尼撒心里渴望早一点回到家乡,他很庆幸自己能够来到东方这个大国,他的经历就是成为国王也无法获得的奇遇。这一定是安努那基在保佑他,或者这位英明的楚王就是天地冥界总神:安努那基。
甲尼撒进了大殿,他一眼就看见楚王高高的坐在王座上。大殿里,不仅坐着不少楚国的高官,还有两个长相跟他相似的人,他心里不禁一喜,甚至有些激动:难道自己的家乡也来人了?
甲尼撒是个语言天才。来到楚国不到一年,他已经能够结结巴巴的说上一些普通话。虽然激动他也没有忘记礼节,他按照楚国的标准施礼,然后恭敬的说道:“下官甲尼撒,参见伟大的楚王殿下!”
阚石听到这种怪腔怪调的普通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免礼。不错不错!甲尼撒的普通话进步很大嘛。来人,赐座。”
“谢王上!”甲尼撒恭敬地谢过,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
阚石笑着指指那两个人说道:“甲尼撒,今天请你来呢,是让你确认一下,这两位是不是你的同族,是否来自于你的家乡。”
甲尼撒赶紧起身应诺,然后走过去盘问这两个人。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交谈,甲尼撒知道的越多,心里怦怦的乱跳。他可以确定,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来自于两河流域,但是跟苏美尔人一定有关系。
首先是语言,烛龙人和苏美尔人的发音同样为黏着语,沟通时虽然有难度,但并不是完全无法沟通。例如“苏美尔”一词同样读作“玛”的发音,只不过烛龙人发音较重,音节较多。这个字由“苏美尔”,烛龙人在念“斯美尔”,会听成在念“玛”了。
语音交流不成问题后,甲尼撒根据阚石的要求,问了他们很多问题。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交流,对烛龙人的文明程度了解得越深,阚石越发的感到不可思议。
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他想到华夏的一个古老的民族——藏族。烛龙人的信奉的宗教很象是苯教,他们和藏人中的活佛一样,同样以为自己是上天法界前来的引渡者。
烛龙人介绍自己是来自于高原的玛桑九族的部族,为了引渡世人几百年前他们开始迁徙。他们总共有三个迁徙方向。一支往西,一支往东,还有一支去了北方。烛龙人就是来到东方的这一支。
烛龙人的金属加工能力很强,他们的青铜器质量很不错。他们拥有弓箭、斧与钺、矛、叉、匕首、链子、蜂蝗石、青铜剑、铠甲和盾牌等武器。烛龙人喜欢使用链子、蜂蝗石带这样东西作饰品,开始追求美的享受。
这说明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藏区的文明程度是远高于中原地区的。虽然令人不爽,阚石却没有办法否认。
等几个人退下后,阚石陷入了沉思。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引导他去探寻什么?今天他突然心血来潮,把烛龙人和苏美尔人联系到了一起,没想到有这么意外的收获。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扈彪见阚石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王上,您这样关心苏美尔人和烛龙人,是有特别的用意吗?”
“用意?”阚石自言自语地重复这句话,扈彪的提问犹若未知。去枫都主持公祭时,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穿越的地方,那个神秘的天坑。站在天坑里,他就一直在遐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穿越,外星人有什么用意?把我扔到这个世界的真象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了!”,阚石一拍扶手,似乎有所醒悟:难道苏美尔人也是发源于青藏高原,是那只西迁的部落,所谓的四大文明都起源这片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因为只有青藏高原大洪水淹不到。
据阚石所知,后世在全球各地的文化传说中几乎都能见到大洪水的影子,这可以说是地球人的共同传说了,并且在这些传说中,大洪水以前生活在地球上的都是神。如果这个神是外星人呢?
希腊神话、印度神话、中国神话、玛雅神话甚至《圣经》、《淮南子》、《山海经》等等都是这么类似的剧情,他们描述着大洪水之前地球上的人神共存,而大洪水之后,神的影子就从神话传说中消失了,渐渐的历史记载代替了传说,慢慢流传下来,而那些神也好、王也罢,也都变成了人们能理解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探索未知的世界
如果真的有大洪水时代,有所谓的诺亚方舟。如果世界曾经是一片汪洋,那地球唯一没有被淹没的地方,只能是青藏高原!难道说,我想要的真相就在青藏高原?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想到这里,阚石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如果有人把他故意扔到这个世界,那一定跟这个秘密有关。虽然他不知道需要找到什么样的真相,这个真相一定隐藏着一把钥匙——他回家的钥匙!
殿内所有人看着喜形于色的楚王,一个个瞠目结舌。大王,你明白啥了?我们且糊涂着啦!
阚石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他忍住内心的激动,默默地为未来作了安排——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阚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小枫比他更早,将近三十年。他们夫妻俩身上都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两个人长到二十七八岁似乎都不再长大。阚石心里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有小枫有些糊涂。她总以为是自己嫁给了神子,所以才能够青春常驻。
楚国人并不关注这些。楚国的大臣,阚石的学生也认为这很正常。神子嘛!那肯定是与众不同的。楚国人现在就认定阚石就是神的化身。这也带来一个好处,楚国的信仰变得逐渐统一。这里的人们相信神龙,相信自己的祖先,相信自己是龙的传人。
泰安十一年六月底,秣陵城外。三艘最新的飞剪船静静的停泊在专用码头上。这三艘海船分别被命名为:发现号、探索号、远望号。三条船一模一样,是流水线生产的产物。它长六十五米,宽十三米,采用了大量的铁质构件,是标准的三桅远洋海船。
这一次远洋是由阚石亲自带队。为了说服内阁,阚石做了大量的工作。在软硬兼施下,总算获得了政事堂通过。这次远洋计划是三到五个月,以飞剪船十二节以上的速度,足够从印度洋到长江打一个来回。
发现号作为这次船队的旗舰,阚石就带着随船人员参观这条新船。把船上所有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岩龙和可儿看完夫妻俩的舱室,两个人都非常的满意。
他俩来到了阚石的舰长室,阚石正在察看海图,朵朵和甲尼撒也呆在这里。朵朵让夫妻俩坐在藤椅上,又很乖巧给他们端上两杯茶喝。
甲尼撒也殷勤地端上水果,这次他也被带上船。他非常激动,因为伟大的王可能这次能把他送回家。为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非常的勤快,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岩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办公桌上的海图,忍不住就问上一句:“这是海图,海洋就是这个样子?准不准确啊。”
“恩,这次是第一部分。目前只画到了三佛齐。嘿嘿,别以为海洋只有这么大。那你就想错了。要把整个海洋描绘下来,至少要上百副这样的海图。”
桌上的海图主要是南海和太平洋上的一部分。上面主要有爪哇、苏拉威西、新几内亚群岛和澳洲的位置。是从阚石随身携带的世界地图上拓印下来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海图,只有一些大概的位置和经纬度。这一次探险需要完善它,至少要标明洋流的方向。
“阿爹,您说的宝石之地,是不是在这些地方?”朵朵指着地图上后世印尼的位置问道。
“呵呵,小财迷。这可不是,还远着呢!”阚石瞥了一眼,摇着头说道。岩龙回忆曾经见过的世界地图。他一边看着桌上的地图,一边和自己脑子里的对比,很快就确定了这张海图不完整,只是很小的一个范围。
阚石早就想向印度洋探索了,他的目标是阿拉伯海。不过他并不是海员出身,这么远的航线他没有把握,他又不想放弃自己的目标,作为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认为饭要一口口吃,每次先探索一点点,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南洋。
不知道这些南洋上的岛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人类的活动,或者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他都一无所知。不过,他也不想空着船去,搂草打兔子嘛,总要带点货物过去才合算。陶瓷、青铜器、鲸油、蜡烛他都带上了一些,反正是有备无患。
……
泰安十一年七月一日,秣陵城幕府山码头。
凌晨六点,码头上已经人山人海,非常的热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阚石在小枫的陪伴下,正在和送行的人员轻松地交流。他的脸上非常的平静,仿佛这只是国内一次普通的巡视。这让和他交流的官员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三条一模一样的大帆船停在伸向江心的泊位边,上百辆货运马车从岸边到码头来来回回,把一车又一车的人员、物质向这三艘帆船上运送。
阚石要带着楚国几乎最好的水手出航了,这一去就是来回近万里之遥,码头上送行的有政事堂所有官员和特许的水手家属。
“王上,一定早要回来啊,你不回来我闭不上眼!”看着一队一队的水手正在登船,担任监国的姜洛心里虚啊,如果阚石回不来,楚国可能会面临着灭顶之灾。
为了阚石出行去远洋的事情,政事堂里整整吵了一个多月,反对意见太多,最终还是小枫坚定的站在了阚石这边,要不是又怀了身孕,她都想跟着去。
她坚定的认为阚石有神灵的护佑,舰队才能安全的回返。如果他不去的话,倒真有可能回不来。姜洛因为儿子也要同去,也算是支持了这种意见,政事堂才算是勉强通过了这个决议。
“阿爹,放心吧,不死人我不敢保证,我保证!三条船都能安全回来,”阚石已经箭在弦上,故意把话说得非常轻松。这个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脸上立马放松了很多。神子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那成!只要王上能回来,那舰队一定都能回来。”姜洛还是那么迷信阚石,脸上也轻松了下来。可是他抓着阚石的手却出卖了他,他的手一直都在哆嗦。
“阿爹,放心吧!我一定回来,小枫,要照顾好阿爹!诸公,家里就拜托诸位了!呵呵呵,好了,上船了!”阚石不太习惯这种送别的场面,他和每一位阁老一一握手,然后向送别的人群一挥手。在一片“恭送王上”声中径直上了跳板。
“奏乐!”司礼官一声高呼,码头边登时鼓乐齐鸣。所有的帆船开始收揽升帆,在风帆的作用下,三条巨舰缓缓的离开码头。
码头上的扈彪心情复杂的看着离港的舰船,一颗心也慢慢的悬到了半空。楚国虽然占据着优势,但是领地和人口增加了这么多,要处理的事情非常的复杂。阚石离开的这段时间,扈彪仿佛就失去了一个心理的支柱,肩上的担子尤其感到沉重。
完成编队后,战舰上各位舰长都聚集在阚石的旗舰发现号上,等着舰队司令安排航行计划。因为这次去的是陌生的海域,阚石这个舰队司令还得兼任发现号的舰长并且亲自领航。
方天和方洪分别是探索号和远望号两艘新船的舰长,在楚国也只有这两位是老资格。所有的水手都是从阚石的学生中精挑细选的佼佼者。入选水手大部分都是楚国第一批航海先行者,搞笑的是这批所谓老水手的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一岁。
今天的出行,天公也做美。此时旭日东升,天边出现了一条桔黄色的彩带,细细的、长长的,就像横在天水之间的一条彩河。慢慢地,天上的云朵也燃烧起来,就像火红的杜鹃花一样。送行的人们看到的最后一幕,远去的帆船就像是排着队钻进了那个大红火球里。
长途海上旅行,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枯燥和寂寞是它的主题。每天都是一样的生活,连着很长时间都一模一样。稍微脆弱一点的人就容易抓狂,有时候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调节船员的情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一个船长都要具备这种能力。情绪一旦失控,就会出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后世的船长每天会给水手安排大量的工作。
就是两个字儿,干活!人一累了,脑子的反应也慢,想的事情也就少,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那还顾得上多愁善感,抒发感情了。这日子也就不枯燥了,至少不是特别枯燥。
阚石培养的船长也采用这种办法,这些年来,效果还不错。既然效果不错,这一次远航也执行了这条原则。所有人,包括岩龙、可儿,朵朵都不能例外,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每天的晨钟一敲响,甲板上、桅杆上就忙活开了,只要是有木头的地方就得使劲擦,擦得木头都像打了一层油,闪着金属的亮光。
所有的帆布每天都得晾晒,除非下雨。时不时的,三条船相互之间还得搞个突击检查。大半夜还有紧急集合。警钟一响,所有人都得到甲板上集合。训练水手们的反应如何,等把大家都吵醒了,再轰回去睡觉,没睡几个小时,又得爬起来,因为晨钟又响了。
一味的强调纪律也不成,该放松的时候也得放松,甲板上还时常举行拔河比赛,爬桅杆比赛,钓鱼比赛。不管什么办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所有人无暇胡思乱想。
这一路上南下并不太顺利,从长江口到后世的广州外海,近二千海里的航程。三艘船足足用了八天才走完。首先是风向不对,一路顶风,再加上水手对这种纵帆横帆相结合的飞剪船,性能还不是很熟悉。
其次是对这片海域比较陌生,不太了解海面下的情况,所以才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将来熟悉了航道,有了详细的海图,四五天就可以抵达广州。不过相对于这个时代人类能够产生的速度,这种速度已经算是在飞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巨鲨陪伴南洋行
阚石的望远镜里只看到一片郁郁葱葱,他砸巴了一下嘴:这就是香港,五千年前的香港岛,除了丘陵森林,沙滩和海水,最多的就是海鸟。看不出任何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阚石指着眼前的海湾,这里是后世的维多利亚港湾,他吩咐身边的岩龙:“命令下去,测量水深。在这里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建一个中转站。”
五天后,就在这个蛮荒的岛上。有了一个小码头和一个小村寨,这个小村子就被命名为香港村,这里将驻守两个小队共三十个人。将来这个村子就是一个停靠港。那些从南洋回来运送香料的海船可以在这里休整一下,再向东驶往杭州和秣陵等地。
五条舢板船进入珠江,往上游划去。方天站在领头的船上,用望远镜不停地观察两岸。已经划了一个时辰了,始终没有看到人烟。方天有点失望。他正想放下望远镜,忽然镜头中一个黑影闪过,他急忙定睛看去。不由自主兴奋的叫出声来:“前方左舷五百米,发现当地土著!快!快靠过去!”
一听说前方发现有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顿时人人奋力划水,舢板的速度明显的加快。那个人影消失的地方,正好是江岸的一个转角。等舢板过了转角,大伙儿才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村庄。
寨子里的人明显的发现了江面上的船队,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没过多久,寨门就关上了,寨墙上有一些拿着弓箭长矛的身影在闪动。
……
三天后,香港村营地,刚刚回到营地的方天向阚石汇报这次探索的情况:“……我们在珠江上游二百里范围内,总共找到大小部落二十一个。他们的语言很特别,有点类似輋人的语言。探险队的一位輋人水手尝试着与他们交流,勉强能听懂他们的话……”
“……这些部落大多称自己是天皇氏的后裔,他们也说不清楚来自何方,他们很喜欢我们的陶瓷和麻布,对青铜器更是很有兴趣……现在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会使用独木舟,以渔猎为主,使用石斧和石铲……”
阚石认真的听着,心中暗自揣摩:这些人应该是百越人中南越前身,他们的图腾大多描有蛇纹,大概因为这边蛇多的原因。
等方天介绍完,并将交换的物质一一展示,香蕉、荔枝、木瓜等大部分都是水果,还有少量的稻种。看到方天不好意思的样子,阚石笑道:“哈哈,方天,能够与他们展开交易,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始,不要着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块地方将来都属于我们的,现在吃点亏,没什么要紧的。”
“嗯,王上,我明白了。不过,这次他们用来交易的还有五个女人,这该怎么处理?”方天有些羞赧地问道。
阚石想了想,对留守的军官屠鲋说道:“屠屯长,这几个女人就交给你们了。让她们帮你们做做饭洗洗衣。告诉留守的战士。要好好的待她们,不要欺负她们。记住!我们想要在这里立足,她们说不定能帮上我们大忙。”
屠鲋连忙应诺,神情并不是很开心。阚石知道他的心思,伸手就敲了屠鲋的脑门一下,笑骂道:“怎么?留下你,还不乐意。我告诉你吧,你不要小看这个任务。这里将来是我们在南方很重要的节点,它和杭州城一样的很重要。你一定要看好这个地方。这里每两年轮换一次,每年可折算成一次军功。一定要和当地的部落多多的联系,让他们习惯用我们的东西,这些人将来都是我们的子民。明白了吗?这可是一个开疆扩土的机会。”
“明白了!王上。”屠鲋顿时笑逐颜开,楚国现在非常注重军功,对于开疆拓土的功劳奖励更是看重,在这里混过两年,爵位肯定可以提升两级,傻子才不乐意。
安顿好在香港的事情,五日后,休整好的舰队再次起航,这次的航线是直奔马六甲海峡。三艘一模一样的帆船,挂着同样的风帆,以一样的速度行驶在浩瀚的南海海面上。
阚石站在领头的发现号上,南海上的气温真是太热了,现在楚王的形象实在是不堪入目。赤着脚,穿着短袖,一条长及膝盖的七分短裤,头上已经成了一头短发。朵朵和可儿也换上了连衣裙,带着一个竹编的斗笠遮阳,活脱脱的像后世的渔家姑娘。
飞剪船的船速很快,海浪不时的把船体托起又放下,阚石的双脚还是牢牢的钉在甲板上,手里举着一个六分仪,冲着太阳不住观察,又不时的看看腕上的手表。隔一会就会向身旁的朵朵和可儿交代几句,然后让她们记录在本子上。
“鲸鱼!好多的鲸鱼。”岩龙在桅杆上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看向岩龙指示的方向。果然在不远的海面上,不时冒出巨大的喷水柱,一条条硕大的鲸鱼跃出水面,仿佛是跟海船在进行速度竞赛。
“不好,有巨鲨!”岩龙又发出一声惊叫,声音都有些变调。阚石吓了一跳,他急忙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水面上露出几个巨大的背鳍。
“通知各船,各就各位,做好防鲨准备!”阚石立刻下达命令。各船随即响起”当当当”急促的警钟声,可儿和朵朵也大惊失色,不用吩咐就快速地跑进了船舱。
这可不是普通的鲨鱼,阚石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鲨鱼,后世海洋绝对没有这种品种。前几天他们就遭受过这种巨鲨的攻击,当时仅仅只有一条,就让船队险象环生。
这应该是一种史前巨鲨,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灭绝。它将近二十米长,身体呈长纺锤形。鳃裂侧位,胸鳍正常,不与吻的前缘愈合;北鳍背位;歪尾型这倒和后世的鲨鱼相像。可怕的是它满嘴巨大的牙齿,最长的牙齿足足超过一米。
舰队前几天遭遇到一条这样的巨鲨。这家伙性情暴烈,对海上移动的物体常常发起主动的攻击,探索号就被它差一点撞翻,船舷都被它高高跃起咬下一块。若不是帆船体型实在太大,只怕是已遭到了不测。当时的情景,所有人想起来还不寒而栗,这家伙可比鲸鱼可怕多了。
海面上的鲸群已经乱成一团,看样子这三头巨齿鲨正在攻击鲸群。不多久,一头巨大的座头鲸以遭到毒手,鲜血把海面染得通红,三头巨齿鲨正疯狂地从座头鲸身上撕下一块块肉块。舰队不敢停留,加快速度向远方驶去,特么的,这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大家望着远处海面上的杀戮,一个个的不由感到一阵后怕。今天幸亏有鲸群替他们挡了灾,要不然,又是一场恶斗。上次干掉那条巨鲨。三条船就费了老鼻子劲。这次一下子来了三条,鹿死谁手还不得知。
向来都是胆大包天的可儿,这一次,再也不敢逞英雄说大话。他心里也暗暗的庆幸,上次偷偷的南下没有成功,要不然早就喂了鲨鱼了。
泰安十一年九月,舰队完成了他们的马六甲海峡之旅,新航线一直延伸到了马六甲海峡的西侧出口。这一路上是令人失望的。虽然发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但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如果把岛上的土著称作人确实有些不合适,那根本就是没有进化好的猴子。这些猴子茹毛饮血,没有开化,还处于野蛮阶段。让人恶心的事,他们还非常具有攻击性,根本没有办法沟通。要不是舰队的武力非常强大,恐怕还要遭到他们的毒手。
不仅如此,现在南洋各个岛上,还处于一种蛮荒的状态,真的非常的危险。巨大的蟒蛇,巨大的毒蜘蛛,长得像恐龙一样的巨蜥,不知名的毒虫,岛上处处隐藏着一个个死亡陷阱,让人防不胜防。刚开始探索这些岛屿的过程中,因为没有足够的重视,致使三名水手不幸遇难。这件事发生后,阚石自责了很久。以后每一次登岛探险,都是阚石亲自带队。这些水手都是他的学生,实在是损失不起。
所幸的是,后世地图上岛屿的坐标,还是非常准确的。香料群岛顺利地被找到。整个大岛上到处都是各种香料。满山遍野的茴香、豆蔻、胡椒,舰队在这里足足停泊了两个星期,每条船上都收获满满。阚石用这些香料做了一些肉食,每个人尝过以后都是赞不绝口,大家对采摘这种东西更加的积极。所有人都认为有了这些收获,就不虚此行。
舰队把沿途所看到的、测绘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沿途发现的奇珍异兽也被画了下来存档,海图得到了充分的完善,各地的洋流季风都记录的非常清楚。在野外,为了资料的保存,军队使用的是一种比普通纸张厚一些的鲸鱼皮,配上孔雀石等矿物质做成的墨水。记录后保存起来就是最好的防水材料。只要那些墨迹干透,这些鱼皮即使被海水泡过,上面的记录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舰队抵达后世的新加坡位置,这个地方将成为马六甲海峡里唯一的补济点。舰队在这个马来半岛的突出部分花了二十多天,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寨堡和码头,留下了一个屯的士兵在这里驻守,也是承诺两年一换。这里将成为像印度洋探索的基地,这里在楚国未来的探索中将占据重要的位置。
舰队重大的收获还有矿产。根据地图的指示,舰队在勿里洞岛和邦加发现了大量的露天锡矿、铜矿以及镍铁矿,这里的矿坑方便开采,几乎都是露天作业。这一次回航就带上了不少粗练的锡块、铜锭和镍矿石。
第一百四十三章未开化的南洋
泰安十一年九月十日,舰队告别新加坡码头开始返航。
回航的航线阚石特意做了一些改变,这一次远航主要是为了锻炼船长和水手。进行远洋航行,海上定位非常重要,尤其是跨时区定位,特别需要准确的计时工具。
楚国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计时工具。幸运的是,阚石有两块机械手表,这都是当年的军用手表,质量那是杠杠的。其中一块是那个护林员的。但这却远远满足不了未来远航的需求,将来需要开展远洋活动,计时工具是不能缺少的。
目前楚国已经制造出大笨钟一样的计时器,但是那玩意儿体积实在太大,不可能把它装在船上。这次回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看看是否能够缩小它的体积,制造出适用的机械钟出来。
有了香料和矿石的收获,这条航线一定会维持下去的。远洋舰队肯定是要扩编,有了这次远洋的航行,总算是填补了海图上一些空白。再多跑几次,肯定会积累更多的经验。
这次出来的船员都是未来舰队的种子。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都会被当成船长培养,剩下人也会占据船上的重要岗位,要不就去当领航员,要不就是大副和二副。身体不大适应远洋工作的,肯定会成为航海学校的教师。
按照阚石心里的计划,他会组织二十条以上的帆船来往于南洋,为将来横跨印度洋到达阿拉伯海作人员准备。广州、新加坡等地方也要少量移民,建立几个稳固的支撑点。另一方面是在南洋几个岛上要建立几个码头,以方便获取当地的香料和矿产,移民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
这段时间天气也不错,一路上顺风顺水。舰队改变了方向,三艘帆船一起顺着马来半岛北上,进入了泰国湾,造访了后世曾经被称为真腊、暹罗国家的几座港口城市。这个区域大概就是后世柬埔寨、泰国、一部分老挝和一部分缅甸的地方。
遗憾的是,在这个时代,这里妥妥的就是动物世界。跟那些岛上没有两样,当地的土著还只能称为野人,没有发现稍微像样一点的文明。
这些地方还是野生动物的天下,有少量的人类在这里活动,这些野人还处于石器时代。对于船队的到来他们非常的恐惧,早早的就躲入丛林里,不敢与舰队接触。
阚石也没有兴趣和他们打交道。一个是无法沟通,另一个方面就是这里实在太野蛮了。这里一些部落,还发现了人吃人的痕迹。没有办法,所有人心里都感到无奈,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贸易对象。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主要的任务就变成了勘测工作,主要是完善手中的海图。阚石带着学生不停的在一个个海湾进行测绘,完善手中的水文资料,对手中的资料进行比对,将那些适合做港口地方,一一标记了下来。
泰安十一年十月初一,舰队抵达后世的越南金兰湾。在这里舰队意外的发现,有十几条划浆的独木舟在海湾里游曳打渔。三条巨舰立刻把这些月亮船驱赶到沙滩边。
天可怜见,舰队终于和当地的部落有了交集。这是一个奇怪的部落,他们人数不到百人。这些人皮肤黝黑,黑头发,隆鼻宽额。身材比这一路上见到的野人要高大一些,明显和当地的土著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不到百人小部落,他们驾驶着一种大型的独木舟,没有风帆。他们没有回避舰队,而是拿起青铜武器在海滩上列阵,一个健硕的年轻人独自走出队伍,主动的过来与舰队联络。
从他拿着的武器上看,有一张圆盾和一把阔面的青铜剑,盾面上画着青面獠牙的怪兽。这个部落文明程度很高,已经进入了青铜时代。
他的语言跟甲尼撒很相似。甲尼撒和他们接触后,对方自称利莫,果然证实这些人就是苏美尔人的一支,他们曾经遇到海难,迷失了方向。他们是沿着海岸流浪来到了这片海域,他们在寻找回家的路。
这次意外的邂逅,让甲尼撒十分激动,顿时泪流满面。他手舞足蹈的向对方的首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对方也很激动,他要求见舰队的首领。
甲尼撒告诉他,舰队的首领是一位主神一样的王。阚石在对方献上一大堆水稻种、棉花种和甘蔗之后,非常的高兴。他慷慨地同意他们加入自己的舰队,并承诺将来会帮助他们回到家乡。
甲尼撒很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对方。这个名叫利莫的酋长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火烧掉了这里的家园,带领着他的族人登上了三条巨舰。
利莫一上船就对楚王阚石行起来五体投地的大礼,随后献上族中最美丽的姑娘。他的礼节类似藏族人朝圣时的动作。阚石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进献,并让利莫放心,只要他好好的在楚国服务几年,一定帮他回到自己的家乡。
三艘帆船一直向东驶去,阚石非常庆幸自己改变了航线。在这里他不仅又见到了苏美尔人,还意外获得了棉花、甘蔗和占城的稻种。尤其是棉花,这对将来楚国的发展很有帮助。
至于稻种,虽然不敢完全确定这是占城稻,但如果是的话,那可就赚大了。这玩意产量非常高,耐旱还不挑土地,虽然吃起来不是很好吃,但五十多天就能成熟,可以大大的提高粮食产量。
此时越南还是一片蛮荒,南边这一块地方后世属于占城,在宋朝时海上贸易非常发达,主要是这个位置处在交通要道,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当然,现在这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满世界还处在蛮荒状态,做生意都没有对象。
这次远航除了完善海图和培训水手之外,还是一次实地考察。阚石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咋样?显然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南洋上所有的部落还处在石器时代,很多岛上都看不到人影,哪怕是野人。但是有了棉花、香料、矿产等收获,这一趟也算没有白跑,收获令舰队所有人都感到满意。
这次带出来的人手不够,沿途没有办法建立更多的补给站。不过有了这次的实地考察,结合当前的实际,阚石心目中已经有了确切的计划。他要为将来的华夏打好基础,整个南海要变成华夏的内海,后世的子孙一定要控制这块海域,海上几个关键的节点很重要。
未来他要在沿途多建设几个补给港,这个年代到处都是无主之地,有很多地方根本见不到人烟。这次实地看一看才能了解第一手资料。想开辟去印度洋新的航线,海路是一方面,中途的补给点也非常重要。
虽然楚国的船可以不沿着海岸溜达了,但是每隔一千公里左右,设置一个补给点还是很必要的。它不光能对舰队进行补给,未来还能作为一个个走向海洋的桥头堡。
当年英国人就是占领了从欧洲到亚洲的大部分补给点,才控制了整个海洋。阚石虽然没有战略天赋,但是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他现在就是要走别人走过的成功路,让将来别人无路可走。
对于阚石来说,拿来主义就是很好的方法。把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经验全都综合在了一起,这一点也是他的优势。有了优势不用,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嘛。
甘蔗是一个不错的好东西。现在楚国能够提供甜味的产品,一种是蜂蜜、还有就是麦牙糖。不仅数量少,价格贵。在楚国也属于奢侈品。楚人想吃点甜的东西,就只能去抠蜂窝,靠蜂蜜解馋。
楚国一旦有了制糖业,不仅可以丰富人们的食谱,政府也有了一种创收的拳头产品,农夫也多了一项收入来源。现在是地多人少,有了制糖业,经济上会拉大与中原地区的差距。
棉花就更不用说了,将来的船帆就不必再使用昂贵的丝绸了。同时,棉花对辽东的开发,对未来黑土地的控制又多了物质上的保障。
十月初九,舰队抵达香港。阚石将甘蔗交给了当地的守军,让他们试着种植。他另外再次嘱咐屠鲋,一定要与当地的部落搞好关系,不久的将来将会把这里的人都纳入楚国的治下。当屠鲋同样拿出甘蔗时,阚石这才知道这边已经有了野生甘蔗。他有点啼笑皆非,自己舍近求远搞来的宝贝,在当地人眼中不值一提,这里的人经常在野外能获得,而且长得到处都是。
知道这个情况后,阚石立刻吩咐方天再去珠江沿岸,用食盐、粮食、陶瓷和青铜器收购他们采集的甘蔗。鼓励这些部落未来多种甘蔗,楚国人将来有多少收多少。
甘蔗能够换来青铜器,这在当地天皇氏人中引起了轰动。很快,所有知道消息的部落都行动起来。大批的甘蔗源源不断的送到香港,希望能够获得自己中意的东西。
阚石很守信誉,各部落果然换到了承诺的好东西,一个个酋长笑逐颜开,头上的羽冠也扔到了一边,全都换上了亮晶晶的青铜头饰,一个个牛逼的不行。
第一次交易得到了顺利的进行,楚国在这些部落中建立了信誉,屠鲋在当地开展工作很顺利,为将来把这块地方纳入版图打下良好的基础。
泰安十一年十月二十日,经过三个多月远洋航行,带着满满的收获,舰队安全返回秣陵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北方巨变夏初现
泰安十二年春,阴历三月初九日,楚京秣陵内城,兵部军情司,正午时分。
仡牛悠闲地出了衙门,随行的卫士伶俐地去招呼马车过来,仡牛摆摆手:“黎明,不用了,一起走走。”
说罢就抬腿向着大门外走去。正在他举步迈向门槛的那一刹那,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马蹄声,马上骑士一路高喊:“鸿翎急信……”
兵部所在的这条街是一条繁华街道,沿着街道向外是一连串商铺。正午时分,伙计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一声似乎具有魔力,霎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下来,人们也纷纷闪到路旁。要知道内城是不可以纵马奔驰的,只有鸿翎急使才有资格在这里奔驰。
那一声“鸿翎急信”让仡牛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才的惬意轻松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忍不住脸上有点抽搐,心道:这才安生了几天,难道又有人要搞事?
扭头看向正在下马的骑士,发现来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仡牛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稍稍的安心一点,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大事情。
从信使手上接过急信,仡牛认真的检查了一下火漆,发现完好无损,他这才放心地打开信封。刚看上几行字,一霎时,仡牛目瞪口呆……
黄帝薨了!……
整个政事堂成员和阚石被雷得不轻。半晌,阚石才回过神来,他示意仡牛继续往下读。
“……泰安十二年正月初三,颛顼借祭奠之际,玄嚣率军潜入并控制有熊城四门……力牧、常先、仓颉等大臣归顺颛顼,风后、大鸿被软禁……”
“……正月十五,颛顼遵照黄帝遗命,宣布继承帝位,建都高阳(今河南开封杞县高阳镇),自称高阳氏,国号曰夏。正月十六日,东夷风臾献表臣服。翌日,帝诏谕,昌意(黄帝次子)被降职到若水做诸侯……”
“……三月十日,共工氏于莒城(今山东莒县)举兵,称颛顼毒杀黄帝,非贤而窃位,不义也。余遂天意,驱逐颛顼,欲争夺帝位。颛顼部将计蒙领军十万迎敌,与共工两军隔河对峙于共城附近(今河南濮阳和辉县之间)……”
“王上,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仡牛放下手中的信件,表示自己已经读完。阚石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扫了一眼全场问道:“诸位爱卿,都议议吧!我们如何应对,今天大伙儿就拿出一个章程来。”
在座的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年轻的元甫首先发言:“王上,臣以为这是天赐良机,我们应该借机发兵北伐,占领安徽和山东全境。伺机收复河北故地,打通前往滨城的陆上通道。将来不论是颛顼或共工继位,楚国都可以在战略上占据主动,说不定还能够借机一统天下,开万世之盛世。”
甸柳鼓掌笑着表态:“好!元甫之策,于我心有戚戚焉。”
阚石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立刻表态。稆貅脸色沉重,他摇头说道:“王上,臣不敢苟同元甫的观点。颛顼和共工争位,总的来说,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如果我们过早的介入,对于那些北方害怕失去自己权利的酋长们来说,我们肯定是最大的威胁……“
”……如此一来,这场争位之战肯定会打不下去,反而会在外部的压力下,各方会达成妥协。颛顼是个聪明人,他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不管不顾的公然篡位……“
”……传闻轩辕黄帝这些年,信奉巫教,崇尚鬼神而废弃人事,一切都靠占卜来决定,百姓家家都有人当巫史搞占卜,人们不再诚敬地祭祀上天,也不安心于农业生产……“
”……颛顼继位后,为解决这问题,着手改革宗教,他亲自净心诚敬地祭祀天地祖宗,为万民作出榜样。又任命南正重负责祭天,以和洽神灵。任命北正黎负责民政,以抚慰万民,劝导百姓遵循自然的规律从事农业生产,鼓励人们开垦田地。禁绝民间以占卜通人神的活动,使社会恢复正常秩序……”
“……此人有勇有谋,学习我楚国制度,却巧妙地改头换面加以利用。他又实封各部落酋长,维护了大部分酋长的利益。短时间内就赢得了贤良的名声,就连风后、大鸿私下也赞其贤。其御下才能,可见一斑……”
“……臣以为,楚国大一统的制度和北方是格格不入的,是被那些酋长痛恨的。此时如果我们出兵,反而正中其下怀。万众一心下,争位之战必将消于无形。颛顼就有喘息之机,借机整合北方,排除异己,以巩固他的统治。而我们却得不偿失,反为他做了嫁衣。臣愚见,请王上权衡!”
扈彪击掌叫节:“稆相果然老成谋国,某不如也!”
甸柳和元甫也是有所悟,两人思索片刻,齐齐拱手施礼:“稆相的分析,果然精辟入理。谨受教!”
“嗯,稆卿言之有理!”,阚石点头表示认可,他接着继续问道:“以稆相所见,目前局面,楚国应如何应对为好?”
稆貅拱手道:“老臣以为,山东、安徽不仅不能出击,反而要表现出闭关锁国的姿态。剑门关和滨城两地可以悄悄的调动重兵,枕戈待旦。一旦北方有变,两个方向可以同时发动。伺机占领汉中、河北两个战略要地,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由此一统天下可成!”
“好!稆相之策深合吾意!诸位就按照此策制定计划吧。”阚石带头鼓掌,众人也纷纷认可。会议进入具体实施方案的讨论,人人各抒己见,踊跃发言。一个具体的方案在热烈的氛围下慢慢的形成。
……
共城以西三里外,黄河两岸临军对垒。两岸都是旌旗招展,人喊马嘶。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共工营垒的水军随之出动,河面上漫漫黑色船支如同水上爬虫。颛顼水军也同时出阵,看阵势两军大体相同。
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却是风格迥异的大军,且不说共工军持青铜长斧,颛顼军则圆盾长戈,远程攻击更是不同,共工以手掷短矛为主,颛顼部则倚仗长弓犀利。
河面上各种扁舟相向而行,终于两支水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木船相撞发出阵阵巨响,双方将士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跌入水中。活着的人去毫不迟疑,纷纷挺起兵刃向对面招呼。一时间,河面上长戈与铜斧铿锵飞舞,箭矢与投枪呼啸飞掠,往来交错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黄河都在颤抖。
这是两支北方迄今最为强大的劲旅,都曾拥有骄人的煌煌战绩,都是拥有慷慨赴死的猛士。水上水下的勇士们相互搏杀,宁死不退,互不相让。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兵刃,低沉的嚎叫,猩红的血沫横飞,黄河上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黄河南岸,颛顼高居望楼手搭凉蓬瞭望战场,交战双方的血腥场面,没有让他有点动容。他平静的放下手臂,转头询问旁边的泰逢将军:“南边现在有什么动静?”
泰逢脸露苦涩,他不甘心地答道:“禀王上,目前楚国边城全部封闭,只许进不许出,已经无法得到南边的消息。各关隘道口也加强了戒备,防守更加严密。没有北伐的迹象。”
颛顼冷哼一声,转头再次把视线看下战场:“哼,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信那个野心勃勃的神子忍得住。你要派人在各部落私下散布流言,就说楚王在秘密调动军队,不日即将北伐。“
”嗯,声势要造得越大越好!要让这些酋长们人人自危,主动找我们合作。这样我们才有时间来整合力量。哼,这该死的共工,唇亡齿寒都不懂。南面越来越强大,此时同室操戈,逆天行事。真是竖子不足为谋也!”
“王上,臣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布置。”泰逢将军领命后,便告辞而去。
瞥了眼泰逢的背影,颛顼不由暗中叹息。自从郯城一败,屡战屡败的泰逢已经失去了锐气,已经不堪继续领兵。可自己身边没有合适的战将,力牧此人虽然有才,目前还不适合大胆使用。他需要时间整合北方的力量,方能与楚国抗衡。
颛顼按下焦燥的情绪,再次看向战场。战斗已接近尾声,双方已脱离接触。天地不言,唯有黄河大浪滔滔,将失去生命的尸骸和破烂的扁舟冲往下游,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不多久黄河上又恢复了它的宁静,仿佛刚刚惨烈的杀戮不曾发生,只有猩红的夕阳把河面染得血红……
泰逢办事还是很给力的。时间过去不到一个月,楚军即将北伐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整个北方大地。各部落酋长不禁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也肆无忌惮的传播。有的流言甚至说共工勾结楚王,欲与楚王平分天下。
这下子,战场上还能与颛顼抗衡的共工一下子被推到风头浪尖。共工百口莫辩,他麾下的部落也有点离心离德的现象,局势渐渐对他不利。无可奈何下,共工只好主动的与颛顼罢兵言和,不多久,双方各自退兵脱离战场。共工率领部下暂时退回了共城(河南辉县附近)。
阚石接到消息后,虽然感叹古人也会打舆论战,但对双方暂时罢兵一点都不意外。双方是在外部的压力下才达成一致,如果这个压力不存在,这种协议随时可以撕破。
阚石现在需要的是保持耐心,等待时机。他看得很清楚;共工和颛顼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从古至今,凡涉及到权力的争夺,那只有一种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要他按兵不动,双方的冲突迟早会要爆发。
第一百四十五章新材料带动新技术
泰安十二年三月十三,马鞍山钢铁厂。
车间外面一种特别的铁矿石已经堆成了山,这就是从南洋来的镍矿和铁矿。阚石特别指示,这种铁矿炼出的钢铁非常重要,它不容易生锈,耐腐蚀,耐磨。对造船业有很大的帮助。
因此,工部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为了办好这件事,轮墩已经在这里足足的呆了六个月。经过不断的试炼,他已经基本上掌握了镍矿和镍铁矿冶炼的工艺流程。
最近倒春寒,天上阴沉沉的,丝丝的寒气直往人的脖领子里面钻,老人家都说这怕是要下大雪。轮墩没有理会这些,今天的工部侍郎一身葛衣工作服,和旁边的工人没有两样。
轮墩再次检查各个关节,看看还有没有疏漏。风箱,水轮各个活动部件基本上都上了鲸油。昨天都已经开机实验过了,没有问题。新建的专用高炉,经过了长时间低温烘烤,已经可以投入生产。
现在炉内已经装满了焦炭,就等点火了,旁边上料的木梯和传输带,也已经就绪。所有的配套水闸,也都蓄满了水。
等轮墩检查完,这边备料工作还没有完成。轮墩看看天空,正如老人所言,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轮墩左右打量了一下,干脆钻到了值班室,再次阅读楚王给的资料去了,那里面毕竟暖和的多。
不过没有多久,车间里就热闹起来,原来工人已经把引火用的火把从高炉下面的出铁口投入,高炉开始点火了。
轮墩放下资料赶紧跑过去,迎面便碰上了正在找他的厂长:“轮侍郎,你去哪里了?属下到处找不到你,我先让人开始点炉了。”
轮墩笑笑点点头,没有回答直接来到了高炉旁边。厂长又赶紧招呼其他人赶快就位。天公也作美,雪花飘了一会就停了,并不会影响高炉的生产。
随着炉子里面的炉火越来越旺,慢慢的炉顶上冒出了一阵青烟,随即烟越来越大,厂长一挥手,控制高炉风箱动力水轮的水闸闸门,被正在那里等待多时的工人用绞盘提了起来。
水沿着引水槽倾泄而下,冲击着直径近两米的水轮叶片,带动着水轮开始转动起来,青铜的轴承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然后趋于平稳。
在水轮传动轴的另一端同步转动的偏心轮通过传动风扇,开始向高炉送风,炉口的烟越来越大,很快就又变成越来越小,而通红的火光开始从里面冒了出来,带出来的还有漫天飞舞的灰烬。
随着风扇越转越快,炉顶的火焰也越来越高,轮墩估摸着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便让工人把斜梯推到了高炉旁边,工人用铁锹把堆在旁边的镍铁矿石装进输送带上。
矿料在运输带带动下,升到了斜梯顶端的进料口,把矿粉源源不断的倒进高炉。所有的矿粉和焦炭必须在杆秤上称过,为了避免错误,杆秤上被标上了刻度。
每次装完适量的矿石后,又开始装再旁边堆放的焦炭、铁矿石和石灰石。矿石都被砸成了核桃大小的小块,连续装填矿石和石灰石后,带动运输带的水车才停了下来,斜梯也被推到了旁边。
几个技术员在一旁又开始称量焦炭镍铁矿,指挥着工人将称量好的物料运输到高炉旁边备用。就这样高炉保持着大约三个小时上料一次的速度进行上料作业。
高炉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轮墩吃喝都在车间里。他一直守在炉前,整整一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
第二天凌晨四点,轮墩经过观察火焰的颜色,心里有了底。他就让人把搅炼炉给生了起来,预加热一个多小时。凌晨六点,他看着搅炼炉的温度已经升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轮墩赶紧招呼所有人开工。
在轮墩的指挥下,炉长把高炉出铁口的挡口石挪走,用长长的铁钎把封堵出铁口的黏土捣开,一股橘红色的铁水顺着地上开的沟槽通过预热室,进入到了搅炼炉内,工人们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半年来的艰苦劳作终于得到了回报,成功眼看在望,这些淳朴的工人哪能不兴奋、不激动。轮墩虽然没有欢呼,但他也很激动。他眼看铁水差不多够了,赶紧让人又用石头和黏土把出铁口给堵住,搅炼炉内一次容纳不了那么多铁水。
铁水进入搅炼炉后,炉长打开了搅炼炉的炉门,由于高高的烟囱抽风的作用,火焰望外只是喷了一下就又缩了回去。从燃烧室卷过来的高温空气经过炉顶的反射,直接的打到了位于炉床上生铁水的表面上,铁水泛.asxs.点光亮。
工段长拿起由熟铁打制的长长的搅炼棍从搅炼炉炉口伸了进去,搅动着里面的生铁水。生铁水受到搅动,和高温的新鲜空气接触,里面的碳和空气中的氧气迅速反应放出巨大的热量,冒出气泡,铁水沸腾起来,到处滚动着。
和豆腐渣一样的铁渣从铁水中分离出来,堆积到一旁,由于铁的纯度逐渐变高,熔点也随之生高,慢慢的铁水滚动着形成一块块的半固体胶状物,而后在凝结成团,并在上面形成熟铁斑点。
段长用搅炼棒把那些铁团钩到炉口,在轮墩的招呼下,炉长连忙用铁钳把铁团夹出来,直接放到正在轰轰做响的大型锻锤上,随着锻锤的高速锤击,铁团火花四溅,里面的渣滓很快的被挤压出来,变成火星飞走,体积逐渐缩小,颜色也有橘红逐渐变暗,形成一个铁锭,段长把铁锭放到一旁的锻炉上加热,准备再次锻打,并从搅炼炉内再次夹出了一个铁块反复操作。
轮墩一直在旁边看着工人的操作,不时开口指点几下。厂长见轮墩疲累的样子,赶紧上去劝轮墩说道:“轮侍郎,你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啦,我先替你盯着。”
轮墩确实感到腰酸背痛,他点点头让开位置。他并没有离开车间,有人找了一张藤椅让他坐到了一边,轮墩仔细观察工人们后续的操作,时不时还开口指点。
工人们轮流上场干着,把放到锻炉中的铁块再次锤炼,炉长则定时的放铁水,补充搅炼炉。其他工人还在根据时间,逐次的向高炉里面加着木炭铁矿和石灰石,并在厂长的吆喝下,定时出渣,到了正午。地上已经堆满了熟铁打制的铁锭。
“轮侍郎,这种钢材,亮晶晶的,真漂亮!”厂长拿过来一块冷却的铁锭左看右看,边擦着汗边兴奋的说。
地上的铁锭估计足足有近三吨。到了晚上,工人们基本上掌握了镍铁矿搅炼和锻造的技术,大家开始在高炉旁边休息,互相轮换着继续干。
五天过去,众人眼看着院子里面堆放的原料少下去,堆放的铁锭却越来越多,而经过几天的烧炉,高炉的产量比以前更高,炉料的添加已经基本稳定在每天十次,放铁水的时间也稳定在每天五次,这次带回来的镍矿石再多也经不起高炉的消耗。
一周后,轮墩看着原先成小山一样镍铁矿石堆,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堆的炉渣和铁锭,只能无奈的让高炉停火。轮墩心里清楚,高炉是不适合间歇使用的,但是现在不停也烧不下去了,原料没了他也没有办法。这新高炉太好用了,需要去跟楚王说说,让舰队加大镍铁矿石的运输量。
……
泰安十二年四月初一,楚国政事堂议事厅。
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共分为两类,一类是:不锈钢碗勺、饭盒,镍钢的盔甲、刀剑、船钉等各种器物;另一类是:锡纸包装的卤鲸肉干、压缩饼干、干菜、奶糖等食品;更加夺人眼球的是一块经一米长宽的平板玻璃。
轮墩把桌上的物品一一介绍,并简单地说明制造的工艺和流程。总之一句话,这次远洋带回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管是镍矿、锡矿、甘蔗、铜锭,楚国统统都需要这些原料,要加大运输的力度。
阚石对不锈钢和平板玻璃最感兴趣,他笑着问轮墩:“呵呵,轮侍郎,这两样东西都让你弄出来了,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以为还需要等一段时间了。”
轮墩赶紧行礼:“王上,微臣不敢居功。这不锈钢需要添加了一定比例的镍粉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微臣从镍矿中精选了一部分原料,用炭火培烧的办法提炼出红镍粉,这种方法耗时比较长,耗费也很大,只能用于少量的生产……”
“……呵呵,这个平板玻璃倒是容易,就是把烧熔的玻璃液,直接到在烧熔的锡水上面,让它在保温炉慢慢的冷却,连退火都省了。,直接就可以得到大块的平板玻璃。这就是锡液浮法制玻璃板,是微臣认真研究了王上的资料才得以成功。因此,微臣不敢居功。”
阚石故作不悦:“唉,功就是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听说你在鞍山城几天不眠不休。看看,人都瘦了一圈。哼,这样可不好!工作虽然重要,但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这样吧,本王命令你休一周的长假,好好的调理一段时间。嗯,这件事还要通知你的妻子,让她负责监督。就这么定了!“
”哈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整个政事堂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第一百四十六章这边风景独好
泰安十二年初夏,秣陵城南郊。
锄了半天草的风启扶着锄头站在地头休息,一个人老远喊他:“呦呵,启叔,今天你的杂货店没有开门啊?”
风启扭头一看,原来是屯长翟六子。翟六子是个因伤退役的骑兵,参加过郯城大战,立了功勋,现在是整个屯的唯一拥有簪袅爵位的公民。
郯城大战时六千骑兵冲锋,翟小六那次被流矢射中掉下马来,不过当时并没受伤,箭被铠甲挡住了。话又说回来,这小子命真叫大。当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后面的马队就冲上来了,他很快就被潮水般的马群冲倒。
随后无数马蹄就在他身边掠过去,这小子命大,没有被马蹄踩中要害。人是活下来了,不过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胳膊,腿都严重骨折,在医院养了半年以后,现在只能靠拐杖行走。
翟六子以前就是牛部落的人,牛部落被灭时,翟六子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孤儿。风启被劳改了十年,被送去劳改农场。前几年因为表现良好,泰安六年减刑释放,一家人都被安排在这个屯寨,目前都是平民身份。
翟六子的命运却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时来运转直接被送进了寄宿学校,还参加的童子军,受到了最系统的文化教育。因为骑术好,十六岁就成了白虎营的骑兵。郯城之战时,十九岁的他都已经是个队正了,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很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骑将。可惜郯城一战,受了重伤身体有了残疾,不得不从军中退役。
他是个孤儿,退役后也没有家可回。他的伤基本上好了以后,民政部门考虑到他拥有簪袅爵位,又受过系统的教育,有知识有文化。官府就给了他几个岗位让他选择。最后他选了这个新屯寨当了屯长,管理着这个两千人口的屯田庄。
翟六子是个爱岗敬业的人,他平时喜欢拄着拐杖在寨子里到处巡查。在牛部落时,风启常常接济翟六子,对他很不错。翟六子也知恩投报,对风启一家也非常照顾,还帮助风启家在屯寨里开了一家杂货铺,这可是公民身份才能从事的行业,正是利用了他自己的身份。
风启挺感激这个朴实的小伙子,因为来自同一个部落,又是对方的长辈,两人说话也比较随便。风启调笑着说道:“六子屯长,是不是晚上没有地方吃饭了,来叔家,叔管饱。”
翟六子艰难的走到近前,停了下来,他一个单身汉,平时懒得做饭。虽然有爵位,可以享受政府安排仆人仆妇的侍候。但他一个人过惯了,不想添麻烦,就拒绝了民事部门的好意。一个人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听到风启揶揄的玩笑话后,他也就顺坡就驴的说道:“行,启叔,今晚我就去你家吃饭了。对了,你这种的是啥?”
“这是大白菜,今年我弄了点种子种上,农技员让我操点心伺候,说这东西产量高着呢。咱这里离城近,卖给城里人会有一个好收成。”
“哦。原来是大白菜啊,我以前在军队经常吃,味道还不错,做的泡菜也非常好吃。不过没想到小时候就这么点大,怎么看着都不太像啊!”翟小六笑着说。
那白菜刚发芽,才三四厘米高,正是锄草地时候,要不然野草就会把它给淹了。而一个壮劳力,一天最多也就是锄个亩把地,后世一些菜农都直接使用除草剂,直接就省了这道工序。
“今天在忙啥子?腿不方便还到处跑。六子,叔不是说你,你好歹是个屯长,又是个有爵位的人,跑腿的事可以让手下人去干啊!”风启又关心的问道。
“嘿嘿,呆在屯所里没意思,医师说我这个脚要做恢复训练,意思就是要我多走动。坚持一两年,就会和平常人没两样。”
翟六子说到这里,伸手接过风启递过来的竹水壶,打开盖子喝了两口水接着说:“屯里分了些棉花种子,对了!启叔,你家里要不要种点。这可是走了上万里来的好东西。”
“棉花?那是啥玩意儿。不种不种!这花有什么好种的。”风启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让翟六子看,一边说道:“六子,瞅瞅!家里就剩下一块地没有下种子。我还琢磨着种点辣椒嘞。以后做成辣酱,合着大白菜可以做泡菜呀。”
“呵呵,那成。不过话说回来啊,将来你可不要后悔。”翟六子笑着说。
他也不知道这棉花到底是什么作物,只是听说上级说这个非常重要。只有对屯寨有特殊贡献的家庭才可以种,而且供销社还包教包会包收购,听说价格还不错。本来想徇私帮帮风启,算是给他一个人情。他居然不领情,翟六子也就懒得啰嗦了。
“好吧!启叔,你先在忙着,我走了啊。”他说着把水壶递给了风启,拿起了自己的拐杖。
“咦,六子,那边是咋回事?来了不少车。呃,好象来人了。”风启指着寨门方向对翟六子说。
翟六子回头一看,果然,一队厢车正拉着不少人向屯寨驶来,有的车已经停下寨门口,陆陆续续的在下人卸货。一个巡丁正快步朝他跑过来。
“屯……屯长,上……上面又给俺们寨分了十户人,您得去接收一下。”一个治安队的巡兵刚跑过来,就气喘吁吁地向翟六子汇报。
“呃,启叔,那我先过去了。”翟六子跟风启打招呼后又扭头问巡兵:“狗子,这批人是哪里来的?”
“屯长,听说是从北方逃回来的。北边这个月又打起来了。屯长,我跟你说啊,几十万人打得老凶,啧啧,黄河水都染红了,黄河里的鱼没人敢吃了,死的人怕不老少……”
那个叫狗子的巡兵是个嘴碎的。翟六子就问了一句,这家伙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路。难得的是,这家伙说话中气十足,是个天生的大嗓门。悄悄话都传的老远……
风启站在原地听了一耳朵,他心情复杂的发起了呆。他想起以前的日子和现在的生活,心中愈发的五味杂陈。半晌,风启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唉,又是打打杀杀的,争争争,争啥子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呵呵,还是有口安生饭吃好啊!算喽,且活着吧!”
狗子虽然嘴碎点,不过平时办事情很利索,人也很勤快。翟六子还蛮倚重他,所以也不在意他啰嗦。翟六子一路上听着狗子的小喇叭,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大门口。
运输队的管事看见过来的人虽然腿有点瘸,但身上佩戴着仪剑和官印,就不敢小觑。这可是位有爵位的士人。那管事立马跑了过来,他躬着身陪着笑:“哈哈,您是翟屯长吧?在下是民政司的禾山。您看,这是花名册……”
……
泰安十三年三月,秣陵城。
翟六子和赶车的老头打了声招呼,马车就停在了民政司的办公楼前面,车老大帮助翟小六下了车,就驾着马车找地方停车去了。在办公楼附近的空地上,同样停着十几辆这样的马车。几十个屯长模样的人看到翟六子,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翟小六也满脸堆笑的还礼寒喧,他刚想打听把他们召来是什么事。就在这时,身后一声咳嗽,右庶长乐土身着官服正好从里面出来。翟小六刚想敬礼,却被乐土拉住了,他笑眯眯地说道:“翟屯长,可不敢这样。你可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大英雄,嘻嘻,俺可不敢当。走,先进屋去。”
“嘿嘿”,老实人翟六子憨笑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一低头就进了会议室。乐土又招呼所有屯长都进了会议室,二三十个人把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等人都到齐了,乐土直接开口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户部给每个地方下了扩大棉花种植面积的任务。咳咳,我们京城四郊今年要完成十万亩棉花种植的任务……”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嗡一下就炸开了锅,立马成了菜市场。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棉花去年试种了一年,这玩意儿产量实在是忒低了,虽然收购价格高,农户们都不愿意种。今年一下子要种这么多,所有的屯长头都大了。
乐土调到京城有一年了,这几年因为表现优异,爵位又升了两级,现在到户部做了一个管农业的司长,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几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官气。只见他神态安详,脸上古井无波,早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待到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乐土敲敲桌子,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接着说:“诸位,这是王上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去年虽然棉花的收成不好,那是我们没有经验。经过一年的摸索,农学院已经基本掌握了它的种植方法,今年的产量肯定会有所提升……”
“……再说了,去年收成不好,种棉花的农夫也没有吃亏嘛,哪一家不也多收入了几百个铜钱。王上还会让国人吃亏?好了!俺也不跟你们废话,这次下的是死命令。待会各屯都把自己的种子领了,赶紧回去挑选合适的农户,尽快把任务分配下去。谁要是敢敷衍了事,一经发现严惩不贷!散会。”
目送着所有人怏怏不乐地走出会议室,乐土却是胸有成竹。去年他私下里培育了一些种子,收成还非常的不错,也摸清了棉花种植的办法。这件事要是办妥了,一件大功劳又少不了。
乐土正自鸣得意的想着美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他记起了一件大事。乐土赶紧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四下张望,没看见那个瘸子。他心中暗道糟糕,急急忙忙下楼梯追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方老虎抢亲
翟六子愁眉苦脸的领完了种子,心中暗道晦气。走出民政司,正准备踏上马车回乡,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他回头一看正是乐土。他赶紧从车上下来,远远地施礼,接着疑惑的问道:“右庶长,您叫我?”
乐土笑呵呵的说道:“呵呵,怎么这么见外,这里又不是办公室,咋的!叫我乐大叔还不乐意?”
“嘿嘿”,翟六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期期艾艾地喊了声:“乐大叔,您有事?”
“哎,这就对了嘛!来,六子,跟我走,先跟我回家吃饭。“乐土拉着翟六子不由分说就往家里走,边走边说:”呵呵,六子啊!大叔不是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好几了,还是个爵爷……“
”……你婶子嘞,你是知道的,她就是个热心肠。这不,又跟你说了一门亲事,是他大姨的二丫头,小模样还不错。得得,你躲啥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呵呵,今天知道你要过来,已经跟你安排好了。人正好在家等你。怎么着还不乐意?哎哎哎,给俺一个面子,说啥都不管用,你今天必须去见见人家。”
翟六子一听脸都绿了,这乐土家的婆娘从去年起就帮他张罗,都相了八回亲。她介绍的女人个个好生养,能不好生养吗?都特么的五大三粗,胳膊上都能跑马。
乐土的婆娘还是老眼光,还以为过去在丛林里找老婆,只要是个女人就成。这点实在是让他有点受不了。乐土家的还特别的热心,为了这个事还跑前跑后,热情的不得了。有心拒绝吧,这面子在那里搁着,还真是开不了口。
两个人一路上拉拉扯扯,比比划划,走走停停;车夫跟着一路笑得东倒西歪。转过一条里弄,没多久就来到乐土的府上。这是一栋三进的四合院,雕梁画栋的很是气派。这种院落是右庶长这个级别的标配。
一进门,仆人们纷纷过来见礼,乐土很随意的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他径直往后院走去,口中还大声嚷嚷,喊自己的婆娘出来招呼客人。翟六子无可奈何跟着进了后院。刚进入正堂,抬头就看见堂上坐着一个女人,一身白色的海军制服。他定睛一看顿时就愣住了,嘴里直打哆嗦:“师……师姐?你……你咋在这嘞。”
“六子?我靠!狗日的,怎么会是你。”那女人也是大吃一惊,脸腾的一下就红成了猴屁股,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连带着椅子都翻倒在地。
“方……方师姐,你……你不是在滨城吗?”翟六子有点结巴。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和他相亲的竟然是名震楚国的母大虫——方洪。乐土你太特么的欺负人了!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翟六子还晕乎着嘞,那方洪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他只觉得脖领子一紧,自己顿时就被拎了起来。方洪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的说:“听着,臭小子!不许出去乱说。否则老娘敲断你另一条腿!”
翟六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吁了一口气。陪着笑忙不迭地点头应允:“方师姐,俺发誓,俺保证不乱说。那个,呃,师……师姐,你……你先放俺下来。”
方洪见他答应的痛快,反倒是不乐意了。她浓眉倒竖:“咋的,臭小子,还敢嫌弃你姐。你姐这花容月貌的,还会愁嫁?呸,也不瞅瞅你这德性,你配吗?咦,咋还瘸了一条腿。”
翟六子已经吓得手足无措,这时候哪敢和她争辩,只想早点脱离苦海逃之夭夭。此刻,他已经慌不择言:“嗯哪,姐,俺的确配不上你,你看看俺这模样,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俺以前就打不过你,现在还瘸了条腿,更加配不上你了。姐,您行行好,把我当作一个屁,放了吧……”
这下子方洪更加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在翟六子的头上,怒斥道:“咋说话的呢!你把俺当做啥了?你想见就见,想走就走的。呦呵,小样,你还不乐意?呸,你要是走了,老娘面子往哪搁啊。老实点,给我坐下!”
说罢,方洪就直接把翟六子摁在椅子上了。翟六子哪里坐得住,此时此刻,他仿佛坐在钉板上,浑身就像爬满了虱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整个就像遇到了大灰狼的小白兔。
方洪刚才是又羞又怒,这会儿才有时间打量了一下翟六子。要说这翟六子小模样真不错,浓眉大眼的棱角分明,身材魁梧体型也很对这个时代女人的胃口。方洪倒是没有想到。曾经跟在身后的小鼻涕虫,而今也成了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子汉。
又瞥了一眼如坐针毡的翟六子,看到那张英俊的脸,方洪忍不住心脏扑通多跳了一拍。她脑子一阵迷糊,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该死的楚王,教自己女儿的时候,竟敢拿自己当做反例,说自己是个母老虎嫁不出去。哼,竟敢如此调侃老娘。
方洪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脸上阴晴不定:呃!好像,似乎,真的嫁不出去吔!……这小子,看上去挺不错的。俺也没什么好挑的……要不……就……便宜他……
想到这里,方洪脸上有点发烫。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翟六子被方洪看得有些发毛,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乐土一家人好像失踪了似的,连个解围的人都没有。他眼睛一转,急中生智有了主意:“呃,师……师姐,我先去一下厕所,您稍坐……”
方洪这会儿正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嘞。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嗯了一声。翟六子顿时如蒙大赦,立马跳起来匆匆往外就走。现在他腿也不瘸了,身子也不发抖了。犹若刚刚脱出狼吻的绵羊,身轻如燕,那叫个健步如飞……
他七扭八转就找到了马厩,二话不说就钻进马车。他急吼吼地吩咐车夫:”赶紧出城!快……快走!哎呀,先别问!再不走,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车夫见向来稳重的屯长这会儿慌了神,他也不敢多问,马鞭一扬,赶着马车出了乐府。一路上穿街过巷,马不停蹄。不多一会儿就出了南城门……
出了南城门,翟六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暗道:好险!好险!差点被乐大人坑死了,以后这乐府可不能再去了。我的娘咦!招惹到这位姑奶奶,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在胡思乱想间,驮马一声长嘶,马车来了个紧急刹车。翟六子一个不留神成了滚地葫芦,被车厢撞了个七晕八素。好不容易清醒一点,还没弄明白什么回事。刚想开口询问,只见门帘一挑,一个黑影闪了进来。紧接着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
泰安十三年初夏,秣陵城。
一件特大新闻在秣陵城城中流传,人们奔走相告:一丈青方洪成亲了。哇!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敢招惹这只母老虎,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过,这种以身饲虎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事的人儿纷纷打听,这位挺身而出的义士究竟是谁?嗯,得看看是哪位好汉,小身板吃得消吗?
要说还是楚王有本事,暗卫一出,很快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当时阚石就笑喷了。
那天出了乐府,翟六子出城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气不过的方洪追上。早已拿定主意的方洪,二话不说,一棒子将翟六子敲昏,直接绑了回去。
当天夜里两人就进了洞房,才有了这段啼笑皆非的姻缘。这事一经披露,把政事堂的所有人笑得直打跌,年迈的姜洛差点笑抽过去。阚石也直戳牙花子:尼玛,这婆娘真是太猛了!看中了谁,一棒子敲晕了就被背走。嗯!这倒是很有时代的特点。
翟六子成了秣陵城的名人,走在大街上,人们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熟人也喜欢拿这事调侃他。遇到这种人翟六子也不生气。他只是笑笑,也不去加以辩驳。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个自的心里偷着乐。
别人哪里知道,他和方洪真正做到了琴瑟和鸣,他很满意婚后的生活,方洪其实人很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温柔,有温柔。模样也不差,虽然性格野了点,其实没啥大问题。
方洪比翟六子大三岁,有时候像姐姐呵护弟弟一样,在家里对他百依百顺,翟六子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关爱的感觉。两人现在如胶似漆,相处的很和谐。
那天被方洪绑回家以后,迷迷糊糊的翟六子直接被剥了个精光。一眨眼,两人已经坦诚相见。方洪真是豁出去了,为了告别单身,她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她健美的身材。鲸油灯下,美人如玉,春宵一刻值千金。
年轻气盛的翟六子哪里还经得住眼前诱惑,直接就堕入红尘。这天夜里,那叫做天雷勾地火,红鸾星动,香艳无比。往后的日子,小两口食髓知味,那叫做……嘿嘿,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够回味,俺不告诉你。
……
泰安十三年,华夏大地上就是冰火两重天。
北方的中原,共工终于憋不住了,他再次举起反叛的旗帜,一场争位的战斗在北方爆发。双方冲突的规模越来越大,战斗也越发的惨烈,北方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被卷了进来。一时间,北方大地尸骨盈野,千里无鸡鸣。
更加不幸的是,泰安十三年夏天,河南、陕西、山东等地连续一个月,暴雨如巨,黄河水连续暴涨多处决堤,雪上加霜加重了灾难。据不完全统计,从泰安十二年下半年至十三年年底,北方逃过来的人口足足超过了五十万,楚国人口首次突破二百万。
楚国其实也遭了灾,连续一个月的暴雨。淮河长江水位猛涨,也有很多地方淹没了农田。但是由于楚国前几年年年丰收,储备在常平仓的粮食早已多得放不下。
这场灾难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恐慌。反倒是官府利用这一次水灾,国库里拿出大笔的钱粮,以工代赈进行各种水利工程的建设。民众并没有因为受灾而减少了收入,反而因为以工代赈,民众手中有了更多的铜钱。
有了铜钱就有了购买力,这一年楚国的商业活动达到了高潮。户部借机将新的产品也投入市场,如玻璃窗、不锈钢器皿,锡纸牛肉干、鲸肉干、白糖等等,让人目不暇接,大大的刺激了消费……
第一百四十八章来自高原的谜雾
泰安十三年秋,秣陵城楚王宫。
阚石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书房里,他的表情十分的凝重,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对面正摆放着一件巨大的青铜器,一件精美绝伦的青铜塑像。
甸柳将军剿灭烛龙人后,从敌人的祀祠里缴获了这件战利品,今天刚刚送到。就是这件青铜神像,它样子非常奇怪,世界上肯定找不到这种人种。怪人头戴羽冠帽,长着菱形的双眼,宽大鼻子,戴着硕大耳环,表情十分庄重。
神像的底座有许多奇怪的装饰图案。阚石刚才仔细的检查了这些装饰,让他震惊的是从装饰画中竟然发现了类似飞机和形似核反应堆的存在。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反复检查了几次,这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
这件事太奇怪了!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公元前二千年,飞机和核反应堆应该是四千年后的产物,难道这件作品也是穿越者制造的。可是刚才烛龙人的大巫告诉他,这是他们从高原上带来的,已经好几百年了。
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青铜器近百年才刚出现,这可是一件青铜器啊!难道青藏高原上早已经进入了青铜时代。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猛然间,阚石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藏族通史》,还真有这种可能!书里面不是传说着古象雄文明吗?
传说中,古象雄文明存在于后世西藏,古象雄国曾经统一了号称十八万户部落的十八国,建立起了威震中亚的古象雄王国。象雄王朝鼎盛之时,曾具有极强的军事力量,人口众多,疆域辽阔,常年势力范围扩展到云南,青海等地,更有记载曾一度占据了大半个亚洲。
然而据有关史籍记载,古象雄帝国成于公元前一万五千年,消失于公元前五六千年以前。至于其为何消失,没人知道,只留下了神秘的西藏传说。
不过后世有学者认为,古象雄文明毁灭于叛乱,而这个叛乱直接毁掉了象雄文明的传承,而造成叛乱的就是那一支出走的象雄人,西迁的苏美尔人。这么说苏美尔人是象雄国的叛徒?那烛龙人呢,是南迁的一支?
东迁的呢?难道是炎帝和蚩尤。想到这里,阚石一击掌,很有可能!炎帝和蚩尤最开始是一个部落的,炎帝最先发展农耕,最先使用青铜器的人是蚩尤。轩辕部本是陕西的游牧部落,黄帝是学会了农耕和制作青铜器后才打败了炎帝和蚩尤,建立了有熊国。
阚石回到书桌,手指轻轻的敲打桌面陷入了沉思。如果假设成立,后世的所谓四大文明都源自于这座高原。后世的世界,不管哪一种文明,都源自青藏高原,这特么的不是说全世界都受益于象雄文明吗?可差距咋这么大呢。
而且四大文明,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华夏文明,这又是什么原因呢?阚石有些头大,他也不是什么考古专家,想不明白这么深奥的问题。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那片高原。在这个时代,虽然象雄国已经灭亡了三千年,但总能剩下些什么,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后世中国人被称为炎黄子孙,但黄帝总是摆在前面的,很明显是因为黄帝是胜利者,炎帝和蚩尤都是失败者。如果前面的理由成立,这说明象雄文明虽然影响了世界,但它是不折不扣失败的文明。巴比伦消亡了,埃及文明、印度文明没有了,炎帝和蚩尤也输了。
也许华夏文明中象雄基因保持的最好,但你无法否认它是被落后的文明打败的。苏美尔人自称自己来自于东方高原,为黑头人,真是毁掉象雄文明传承的那一支象雄人吗?
对于一支以强大修真文明起家的象雄文明,是什么威胁到他们的?难道和传说当中的利莫里亚和亚特兰蒂斯一样,一个是掌握着自然科学,一个是掌握着现代科学,二者互相毁灭,而苏美尔人和象雄文明之间是否和利莫里亚和亚特兰蒂斯掌握的技术对抗一样?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干呢?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变成这样子。
阚石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实际上已经站在毁灭的悬崖边,为什么人类就不能好好的和平相处,总是走向自我毁灭。
第一次世界大战如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如此,第三次世界大战,还会有人类吗?狗日的,总有国家搞事!核威胁,环境污染,气候变化,总有一些人和国家逆天而行,在全世界搞事。这特么的不像正常人干的事,难道这些人的基因里有破坏因子,或者是人类活的不耐烦了吗?
问题太复杂了!阚石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阚石揉揉太阳穴,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扔得远远的。他放下心思,打开一份奏折,继续他日复一日的批阅工作。
……
泰安十三年秋,阴雨绵绵。秣陵城外长江上。
看着远处的秣陵城,毘虎和方荒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真的很好。这两年南征大军总是春季出征,赶在冬天前又回来,就象候鸟一样。今天终于回家了,在南方的时间待得越久,毘虎和方荒越感到身上责任的重大。
“回家真好!”毘虎扬着手上的单筒望远镜感叹道。
船上的水手们也似乎感觉到了将军们的迫切心情,划桨的速度不由都加快了几分。家的感觉真得很让人温暖,即使今天阴雨绵绵,江面上秋风瑟瑟,也会感到一阵暖流从心底涌起。
“呵呵,恭迎征南大将军凯旋归来!”在秣陵城站着一排的兵部官员,穿着最新的棉麻混纺的官服,为首一人,正在拱手施礼高声笑呵呵地言道。
原来是秣陵城里兵部衙门的官员出来迎接南征军将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兵部侍郎仡牛。按照官职排列在后面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却是一个个刚猛锐利,完全一派标准的楚国军人作派。
阚石执政这些年来,对军队的管理,可以说越来越得心应手。得益于他前世从军的经历,他所缔造的楚军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正规化的军队。无论从指挥调度、作战训练、后勤保障、武器装备、监督管理等方面都有完善的制度保障。可以说兵部是楚国管理得最好的部门。
见到自己的老上司亲迎,毘虎和方荒哪敢怠慢。他俩老早就下了舷梯,赶紧走了上去,毘虎对仡牛笑着拱手说道:“哎呀呀!这怎么使得。怎么敢让仡侍郎冒雨迎接,使不得,使不得,下官惶恐。”
仡牛哈哈大笑,一抱拳高声叫道:“两位将军为解楚国忧患,奔走于崇山峻岭,无惧毒虫烟瘴之地。今日两位将军凯旋归来,我等这些闲坐在京城的人要是连这点风雨都怕的话,恐怕要被国人骂尽了。”
毘虎和方荒两人相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听到仡牛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拱拱手不再言语了。
排在仡牛后面的人,让毘虎和方荒大吃一惊:“方艾将军,你也回来啦!这次看样子有大买卖。”
“不敢,不敢,呵呵,两位小兄弟,能奉诏回京却是末将的荣幸啊!”方艾笑着连忙拱手回答。特有的大嗓门把俩人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这正是驻守滨城掌控辽东草原的方艾,他守在北方已经有五六年了,这次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回京。这也意味着肯定又是楚军有一番大动作,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位镇守北疆的大将回京。
“哇,邹廉,真的是你!你不是镇守剑门关吗?啥时候回来的。这看样子真有大买卖啊!”毘虎看到后面的人不由地惊叫道。
“嘻嘻,老长官,小弟昨天刚到。大将军凯旋,小弟不敢不来相迎啊。”邹廉嘻笑着答复,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听到邹廉的话语,仡牛不由一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毘虎的手,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后走。毘虎心中一喜,仡牛随即悠然地似问似答地叹道:“毘虎兄弟,明年看样子有得忙哦。”
晚上,兵部大餐厅。几个硕大的玻璃鲸油灯,把整个餐厅照得通明透亮。今天这里是将星云集,大家很多年没有聚集在一起了,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热闹非凡。
”来,大家为南征军全面占领湖南江西,兵锋直达福建,干杯!”甸柳举起酒杯大声祝贺道。
众人闻声也举起酒杯,大声应道:“南征军千秋功业,旷古耀世,当畅饮一大杯!”
在如雷的应声中,做为南征军代表的毘虎方荒满脸通红,两人相视一眼,相互推让。两人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方荒终于举起酒杯答道:“我们只是做了本份事情,保境安民、开疆扩土,这是军人的职责。怎么当得起诸位的如此赞赏!”
众人一见方荒羞赧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兵部尚书甸柳大声接言道:“说得好!军人的职责。开疆扩土,保境安民。中原混战两年有余,北方大地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万民翘首期望王师已经久矣。今楚王欲顺应民心天意,将誓师举戈北向……“
”……诸位!我大楚将士众志成城,接蹱挥臂,誓死向北,终将平定天下。还这大千世界一个朗朗乾坤,让天下人不再饥馑,各族人民像楚国一样安居乐业,开万世之太平。此等伟业值不值得我们誓死相随,这等大事值不值得我们军人挺身而出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危机重重的边境
楚王要北伐,这是阚石经过慎重考虑后做出的重大决定。说实在的,阚石不算个志向远大有雄心壮志的人。如果不危及到自身安全,与整个楚国利益攸关,他不可能下这么一个重大决定。
阚石曾经是一名军人,曾在军校也进修过。退役后他作为历史和军事爱好者,闲暇时对中国历史上几次南北对峙,结合中国的地形地势,做过深入细致的研究。
中国古代南北政权对峙的历史,每一次都是北方胜利,这和北方拥有大量的人口和骑兵优势分不开的。阚石发现历史总是有那么多巧合,很认可某些专家的说法:每一次南北对峙的分界线大体沿淮河至秦岭一线。在北方至黄河、南方到长江这一带上下波动,从来没有过南北政权在北越过黄河或南超过长江之后,南北还能出现相持局面的。
截止到现在,楚国与北方的分界线却是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综观现在的天下态势,目前北方不仅占据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地理上也深入到南方各地。随着骑兵技术的扩散,拥有大量马匹的北方,战力上越来越拉近了与南方的差距。
在阚石看来,北方控制着的几个关键性节点威胁最大。那是楚军这次北伐必须抢夺的战略要地。首当其冲的是秦岭一线,这里以前是有轩辕部控制,目前控制在颛顼部手中。敌人随时可以从这里发动突袭,枫都、大兴、铜陵等城堡处于他的打击范围,一旦这边失手,楚国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秦岭-淮河一线在中国地理上的地位十分特殊,这一天然分界线的南边,夏季湿热多雨,地形复杂多变,这里既有陡峭的山地,也有起伏的丘陵和和缓的平原,这些对以骑兵见长的北方政权军队来说,是特别不利的。
秦岭号称“九州之险”,历史上从来都是兵家要地。在中国古代,秦岭南北仅有褒斜道、子午道等谷道交通,山高谷险,道阻且长。若在此发生战争,兵马跋涉、军资运输都十分困难。
首先占据秦岭的一方,肯定拥有巨大的战争优势。历史上就证明了这一点,这里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譬如:三国时魏蜀便多年在此相持。楚国一旦失去秦岭,就意味着四川和长江中游的广大地区无险可守。纵观中国古代历史,任何一个失去秦岭的政权都将失去四川,失去四川,楚国南部将无险可守。
历史上,秦岭一线不仅发生过多次大型战争,而且各朝各代的统治者也往往在秦岭地区修筑城堡,设置重兵,这里的防守往往会比较坚固,骑兵难以发挥作用。这也是阚石最看重的地方。
阚石记得很清楚,在宋元对峙时以当时蒙古骑兵之凶悍,小小的石头城尚攻伐多日未果,而且首领蒙哥还丧身城下,天险之优势可见一斑。而秦岭以东地区存在着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这更是北方军队难以逾越的天险。
在淮河和秦岭之间,是汉水中游地区。这一地区,群山峙立,道多歧途,险阻不断。汉水上游是复杂山地,下游则是湖泊连绵,中游自古为南船北马交换之地。同时,这一地区也是沟通南北的要枢与战略争夺地区。
如果楚国占领这一地区,不仅可以保证长江中下游无虞,还可随时出击陕洛、关中。反之若北方占领这一地区,则楚国的长江天险顿失。
淮河流域,交接南北,是中国东部至为重要的战略地区。从历史上看,失去这一地区,往往意味着巴蜀和江东的联系被切断,不仅巴蜀难守,而且江东地区也再无力支撑,从历史的经验上来看,任何一个丢失汉水中游地区的南方政权,都无法维持长时间的南北对峙。
因此阚石的第一步就是要占领秦岭中的地区,建筑几个关隘。用少量的兵力就可以扼守南北交通要道,让人力上的劣势不再被放大,弥补人力上的不足。同时防线往前推,不仅提高敌人的进攻难度,还可以避免类似枫都的悲剧再次发生。
另一个必须争夺的关键节点,就是楚国和北方东部接壤的地方——淮河流域。后世所有军迷都知道,守江先守淮。淮河流域交接南北,是东部至为重要的战略地区,楚国与北方都会将此作为攻击对方的基地,如果北方占领了这个位置,会直接威胁到秣陵城、浏城等沿江城市。这对于阚石而言,此地系楚国立国的根本。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守卫楚国还是向北方进攻,江淮都是必据必守之地。在华夏历史上,无论是汉水中游还是淮河流域,南方政权都会在此筑高城囤精兵以据敌。加之水网密布,长于野战却拙于攻城的北人往往对此一筹莫展。
历史上在此发生的多次北方攻坚战事大多不利于北方。例如公元四百五十年时,北魏军队围攻悬瓠城,城内战士不满千人,但北魏军队围攻了四十二天,死伤惨重仍然攻不下。更典型的战例是钟离保卫战,梁军以区区三千之众抵御北魏十几万大军长达半年之久,不得不说北方军队在水网密布的南方城墙下是办法不多的。
楚国想要与北方维持均势,这条中间地带,是楚国必须坚持的生死线。因为一旦这条线推进到长江以南,则楚国将失去最有力的屏障,亡国只在瞬息之间。反之,如果楚国一旦这条线推进到黄河以北,则北方人力物力优势损失殆尽,也不可能再维持统治。
中国历史上的南北对峙,战争都在这个中间地带来回摆动。一旦超过这条线的范围,则意味着南北平衡的均势被打破,中国统一的时机已经成熟,对峙的情况将不再存在。
如果不占领这些要地。一旦颛顼部夏国统一了北方,整合了各个部落的力量,那又会出现北方统一南方的结局。从军事技术上来讲,双方差距并不很大。阚石这个穿越者的小翅膀,让北方提前几千年进入了骑兵作战的时代,不仅如此,北方还拥有大量的水军。敌人具备了这两种能力,楚国其实变得无险可守。
一旦冲突,以北方巨大的人力优势,楚国将非常的被动,会陷于处处要防守,处处守不住的局面。为了避免亡国的隐患,阚石即使再不愿意,这一战也不得不打。
从经济上来讲,楚国是远远高于北方的,府库充盈,军队少而精干,武器精良,后勤保障方面更是北方无法比拟的。现在,北方打成了一锅粥,经济上已到了最低谷,士卒疲惫。
如果楚国不趁此良机抢夺战略要点,在战略上赢得主动。那阚石就是一个傻子,最好找块豆腐碰死。太特么丢穿越者的脸了!
泰安十一年,枫都公祭后,阚石就在反思这些问题。回到秣陵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他总结了枫都的教训,并提出自己的意见,让所有官员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看清事情的本质。
随后在政事堂,他拿出最新绘制的华夏地图,再次阐述了以上的观点。政事堂听了阚石的分析,所有阁老都非常认可阚石的结论,一致认为这一场战役非常有必要。
从泰安十一年起,楚国朝堂各部门就默默地在筹备这场北伐;户部筹措钱粮,强行推广棉花种植,储存北伐的棉衣。工部改良军器,加大各种军器的生产。兵部参谋部也通过沙盘推演,结合暗卫实地勘察发回的情报,制定了非常详细的作战计划。
……
泰安十三年十月一日,楚王宫勤政殿。
今天大殿里济济一堂,楚王阚石也非常罕见的身着戎装高居王座上,殿中除了政事堂阁老和六部堂官,其他的清一色是各部队的统兵大将。每个人紧张又兴奋,他们等待着楚王发出命令,这是令人期待的时刻,一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战将从这里展开。
……
枫都城外十里,有一座青翠绿郁的山头,不是很高却风景秀丽,在这连绵的群山中,也算得上一枝独秀。这个地方就是楚国烈士陵园,重大的祭祀由礼部直接管理。从枫都有一条大道通到这里。在城楼上眺望,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阙门屹立在山脚下,深灰色的花岗岩配上白玉石,再加上飞檐挑梁,显得肃穆安详。
此时太阳初升,正在打扫卫生的老卒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发现从枫都来了一队马车。不多久。车队在阙门前停了下来,楚王率领着文武百官下了马车,每个人脸上都是庄重肃穆。
楚王率先走过阙门,踏着用水磨青石铺设的正道缓缓地向上走去,身后跟着一只长长的队伍。沿着石梯往上走,两旁是松柏林,笔直的松树和柏树像是肃立在那里的哨兵,在晨风中微微摇摆着,这里显得更加的肃静。
阚石的脚步也放得极轻,一步一步地走在正道上,他的身影穿过淡淡的薄雾,在树荫间时隐时现。静静的走过一段不长的阶梯,来到一个广场。广场正对着就是祀祠大堂。
两名守陵军士腰挎横刀,手持长矛分立在祀祠入口两边,他们身上猩红色的步军甲,衬托着周围的环境显得无比的凝重。他们头戴着楚国步军标准银色头盔,头盔的系带扣在下巴上,将头盔牢牢地拴在了他们的头上,盔缨上染成红色的马鬃随风缓缓地摇曳。
看到阚石等人走来,这两位军士丝毫没有动静,目光依然望向远方。拾步走进祀堂,一块全由水磨大理石铺设的屏风耸立在众人眼前。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那是每一个牺牲者的名字,它意味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所有的人都放缓了脚步,屏住呼吸看着上面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屏风的两侧对应两面石墙,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石墙。
上面凸现的雕像清晰可见,刻画正是当年枫都保卫战的战场情形:与敌人拼杀的楚军战士,手持长弓射杀敌人的妇人,背负箭矢运送物质的少年。
最显眼的是拼杀在前的梼杌,他身穿楚军步军甲单手撑住城墙,手中的横刀已经残破不堪,白发散乱在背后。而最显眼的却是他身上插着五支箭矢,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战袍,然而,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怒吼……
第一百五十章始料未及的北伐成果
阚石走到石雕图案前面停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石雕像。然后退后两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弯腰鞠了三个躬。身后的扈彪、稆貅、甸柳和元甫等人也跟着弯腰行礼。
行完礼后,两名军士将一个花圈送到石刻墙两旁。阚石走过去整理完花圈,又轻轻地摸了摸石刻墙的基座,口中喃喃自语。然后转身离开,绕过去石雕墙继续往上走去。
离开石墙,爬上十余级台阶,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柏林,如同梯田一样的陵墓出现在众人面前。绿草丛中,几千座墓位有次序的围绕着山体一级级地向山顶排列着,每一座墓位前都有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面立着一面灰黑色石墓碑,上面刻着墓位主人的名字、生卒日期和简单事迹。
阚石紧走几步,走到最前面的一排墓前。他仔细地看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名字,上面的名字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一连看了二三十个,阚石就发现不少是曾经在他身边的学生,一个个都有印象,当年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走到最后,阚石忍不住眼圈发红,步伐有些踉跄。他停在一块墓碑前,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墓碑,忍不住怅然泪下。身后的扈彪见此情景,不由仔细看向铭文。这是一对母子合葬墓。扈彪扶住浑身发抖的阚石,不住地安慰道:“王上,请节哀。”
阚石摇摇头,声音哽咽地说道:“唉,这母子俩是凤部落的老人了,孩子刚刚来到我身边时不到五岁。枫都保卫战,母子俩被同一杆长矛刺穿,双双殒命城墙上,收敛的时候两个人分都分不开。唉,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你们不知道啊!他们一个个都刻在我的心里,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大楚自建国以来,南征北战,牺牲了多少楚人。单单这里就埋葬着三千一百五十六人,最小的还不到十一岁……”
“……想当年,看到他们在贫困中挣扎,我只是想帮帮他们。唉!他们信任我,跟随着我荜路蓝缕,历尽了千辛万苦,那时候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朴实的想法,吃饱饭,把日子过好一点……“
”……十余年过去了,时过境迁。如今我成了楚王,而他们得到的却只有一捧黄土……你知道吗,我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来。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因为我的一个错误,就葬送了他们年轻的生命……这让我情何以堪!……“
”……这些人已经成了我的心结。我每次在做出决策时,总会想起他们每一个人。诸君,你们都是我国的栋梁之材,每个人都身居高位。你们以后在做出决策时,要多想想自己肩上的责任。尽量把得失衡量清楚,工作要更加仔细。记住,责任重于泰山!这一次北伐中原,关系到我国的生死存亡。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谨慎啊!”
说到这里,阚石不由地拍了拍身后的墓碑:“国家越来越大,人口也越来越多。诸位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我希望你们谨记: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谨尊王上教诲!臣等不敢懈怠。”众人齐声应诺。
……
大战前夕,阚石确实有些患得患失,上辈子他只是个小人物,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组织这么大的战役,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有底气。
阚石只有靠群策群力,渴望自己的属下出现一两个军事天才。现在他战战兢兢地投下了色子,准备豪赌一把。但是世事就是这样,你猜中了开头,猜不到结尾。总之,阚石仿佛自带主角光环,整个战局让他大跌眼镜。
泰安十三年十二月初二,阚石坐镇秣陵城。他一声令下,楚国东西两线共十六万大军,同时向北方进攻。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西路军由甸柳统率,岩龙为先锋,邹廉为副将,田甄为参军,调集汉阳、铜陵、大兴等地二十个营的步军,再调集青龙旅、白虎旅骑兵,共计六万两千人,兵出成都平原,拿下全境后,又兵出斜谷,直取关中。
东路军由仡牛统率,方艾为先锋大将,毘虎为副将,简如为参军,调集滨城、盐城、菰城等地三十个步营,长江水军、朱雀旅骑兵助战,共计九万五千人直扑安徽山东全境,兵锋直抵河南。
突如其来爆发的大战,北方的部落虽然早有提防,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年的天灾人祸,北方大地一片萧条,再加上冬季严寒,各部落部众早已饥寒交迫,哪有心情打仗。
两路大军如遇无人之境,每天顶着风雪都在行军赶路,一路上基本没遭遇到像样的抵抗。敌人要不一触即溃,要不就是举手投降。
战役发展之快,战果之大,让楚国上下做梦都没有想到。北方各部落两年多的混战,整个北方地区到处在闹饥荒。楚军一到,各部落民众早已经饿得两眼发花,冻得半死。奄奄一息的部众为了一口吃食,现在连酋长都敢杀。归附楚军还能冻饿不死,再顽固的部落首领也不敢逆天而行。一路上兵不血刃,楚军一到,各城寨立马开城祈求归降。
截止到泰安十四年三月初五,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楚国东路大军进展顺利,已经占领山东安徽全境,前锋已达河南商丘。
西路军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占领四川全境后,迅速兵出斜谷。很快就占领了陕西全境,兵锋直抵河南郑州。由此,东路军和西路军对河南全境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随着东夷大族风臾的投降,各大小部落主动前来归附。
中原一片糜烂,颛顼、共工见大势已去,立刻达成停战协议。为了保存各自实力,他们带着各自的部落向北迁徙。到泰安十四年五月二十日,东西两路军在河南会师。
占领河南全境后,除了仡牛部与力牧在苑城附近对峙,其他方向再也没了战事。但是这么多人要吃饭,两位主将也慌了神。甸柳和仡牛连连上书告急,向朝廷请援。尼玛,真没有办法,实在是打不动了,主要是俘虏太多,看守俘虏要占用大批的人力和物力,军队根本没有办法打仗啊。
郑州决战不到一个时辰,夏国各部落联军便大溃而逃,颛顼率领残部逃到山西,迁都至太原。见势不妙的共工立即率部逃到河北,将自己主城安置在后世的石家庄。直到北伐结束,楚国共获取了人口四百八十多万,楚国总人口接近七百万。
战争如此顺利,占领如此大的地盘,获得如此多的人口,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尤其突然增加这么多人口,这么多张嘴要养活,楚国上下也慌了神。户部兵部真是忙得屁滚尿流。阚石也是头大如牛,面对一份份告急文书,他也手足无措。一下子拿不出好的办法。
北方年年发生水涝灾害,又频频爆发战争,粮食的缺口大得惊人。阚石一咬牙在楚国发布动员令,从各家各户征集粮草救急。朝政也立马从战争转入到全面救灾。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虎头蛇尾,看上去都成了笑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阚石事后也反思过。北方现在依然处于城邦时代,实际上是一盘散沙。这和当初西班牙人攻打玛雅印第安国情况一样,各方面差距太大。阚石既高估了北方,又低估了自己的力量,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所幸阚石的威望够高,楚王一声令下,全国顿时八方支援,征集的粮草也堆积如山。有了物质的保障,朝堂上诸君心里也有了底,在完善的体制下,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泰安十四年六月,阚石亲赴商丘主持救灾安置工作。投降的各部落酋长被押送回秣陵城软禁起来,各部落灾民被打乱混编,重新登记造册,在洛阳、郑州、商丘各地屯田。
楚国国内全部发动起来了,一条条粮船驶往北方,在大江小河上往来穿梭。黄河上船帆更是遮天蔽日,一队队粮船延绵数十里。民事部门也发动起来,大批的官员被派往北方,大建屯堡接手这些灾民。
……
泰安十四年八月,黑山。今河南鹤壁市以东,荡阴以南,淇水以北的小城附近,却成了南北对峙的前沿。楚军和夏军超过十五万大军在这里扎营对峙。
南边楚军大营小而精干,布置得错落有致,一切显得井井有条。照明的灯具、拒马、铁丝网等各种设施齐全,防守也显得异常得严密,在静寂中透出一种让人畏惧的气势。
而北边的颛顼军营不但连绵不绝,杂乱无章,也显得有喧嚣许多。只听得营中人喊马嘶,举目望去,篝火延绵,人影绰绰。整个夏营犹如菜市场一样热闹。营中感受不到战场气氛,反倒如同是到楚国某个城镇赶集。
傍晚时份,本该宁静的军营却变得分外的嘈杂起来。最引人注目的是夏军后营,那里响起了一阵争吵声音,而且越吵越响,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一阵阵嗡嗡声不绝于耳。有人在大声劝导,却没有效果,情况越演越烈。
“你们干什么!吵什么?”
赶过来说话的人正是夏军主将力牧,这位原来黄帝手下的名将脸色阴沉,眼睛直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个闹事的部落酋长。
“禀太师,在下去后营领取粮草补给的时候,送粮的粮草官说从今日起粮食减半。而且还说了,国内实在筹不出更多的粮食,以后各部落的各种补给都要减半。”
毕竟都是轩辕部落的老人,众酋长看到力牧发怒,几个正在吵闹的酋长,立刻躬身行礼。众人互相用目光推举了一下,让一位资格较老的酋长开口回答。
“什么?岂有此理!敢乱我军心。玄嚣,粮官真是这么说的?”力牧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