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继续推荐《探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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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少,能力如何,家境怎样,都始终该有一个梦想,梦想支撑人成长,给人以勇气,带来智慧与坚强的上进之心。
你可曾坚持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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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软件公司的“注入资金”问题,剩下就是一系列人事方面的问题了,这个我不用怎么担心,全权委托给鲁薇去跑。
张小桐在鲁薇离开北关之后负责起分公司的一系列杂事,每天扎着红头绳马尾翻飞地开着鲁薇的宝马来往于市内和榆林县之间。
结果剩下最闲的就是我了,每天零食果腹,躺在家里无所事事,给邵科打电话:“喂?怎么样了?”
“还行。”邵科精神状态听起来不错,“王易,这几天没睡觉,主要是他弄,我和高康算是打下手。”
我嗯了一声:“那个日本人满意么?”
“看样是挺满意的。”邵科笑着说,“我教他说中国话呢。”
“哦?教什么?”
“大哥大嫂过年好。”
我愣了一下,这不是《鬼子来了》的段子么?看来中国人还是有共通的特性,连教日本人话都能想到一块去。
邵科看不见我发愣的表情,兀自在那里说:“水口这小鬼子,现在还见人就说‘大哥大姐过年好’,乐死我了……大过年的,大家图个吉利。”
按照进度,几个音乐游戏的制作进度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邵科他们按照最初的合同要跟进到全部测试结束才能回来,除了春节一个星期假之外,要一直忙到三月底,也算比较累了。这次让他们参与制作音乐游戏关键是想看看日本人认不认他们的音乐,如果可行,可以把他们推广到日本去搞点小波澜,对他们、对我的计划都有好处。
邵科并不知道我找他们做音乐游戏的全部想法,但也能略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很努力在调解王易和高康的情绪,同时协调他们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关系。
在三人中他统筹能力最高,为人处事最老道,我也只有把厚望寄予在他身上。
我想起五月份要搞的音乐节,问邵科:“对音乐节这种东西心里有谱么?”
邵科倒是不含糊:“看是想搞哪种了,小型的还是大型的。”
“大型的。”我说,“中国人自己的民间音乐节,按照现在这种状况,只要你能叫出名来的乐队和音乐制作人估计都能找来,从王洛宾到黄?,从beyond到张雨生,想要谁就能找来谁。”
“嚯,牛逼。国外的能不能找来?”
“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音乐节的主题应该是民间乐队和主流音乐人的对话,也就是大体上应该是‘本土的交流和理解’,我不觉得找境外乐队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邵科听得来了精神,“你打算让地下乐队和这些人面对面?恐怕局面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吧?”
“凡事总得做一做才能知道结果不是吗?”我从容地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张小桐从鲁薇的宝马上下来,红头绳和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我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辫子一跳一跳。
邵科在电话那边没说话,他是个有耐心的人,等我说下去。
我收回目光,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总要有一些尝试,我觉得如果有一个好的主题,好的环境,或者好的载体,让两个完全对立的团体面对面说说话交流一下没什么不好的。现在这些人大多数没有什么私交,平时互相看见对方的言论都是通过新闻媒体,譬如报纸上说谁谁说了怎样的言论之类。你也知道,这些搞新闻的,成天唯恐天下不乱,这么搞下去,大家见面除了战没别的想法。我觉得在一个共同目的下,譬如发展本土音乐,或者捍卫国语音乐环境之类的口号下,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相对能容易一些。”
对我这种说法,邵科不是很认同,不过既然能做一些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他沉吟半晌,对我说:“我去好好想想,在国内搞这种东西难度还是不小。”
“我知道,上次跟你说还八字没一撇,现在有戏了,你抓紧时间想想吧。”我这么对邵科说,他是个非常有信誉的人,我所庆幸的就是目前为止交的朋友大多数都非常有信用,这在不把承诺当回事的中国简直就是难得的异数。
邵科答应下来,我们约好,在游戏完成前他帮忙构思一些东西,这个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
放下电话,张小桐已经开门进来,手里提着各式食物。这丫头本来看着像妖精,手里拿了一大袋子食物之后就很像仙女了,我几乎属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姐姐,我做梦都梦见您啊……”
张小桐笑嘻嘻地把袋子放下,抱了我一下:“才一天没见而已。周老爷最近可清闲坏了,好羡慕你。”
我被她抱得从心里往外舒服,顺着沙发像一滩烂泥一样歪歪扭扭躺下:“哪儿呀,我这几天心里无数事儿,累得脑仁疼。”
张小桐换上拖鞋,飞快地打扫我在茶几上制造的垃圾,双手忙碌的同时扭头看了我一眼:“真的假的?我就听说你最近忙着看综艺节目了。”
“我也看了新闻啊。”我躺着看张小桐干活,懒洋洋地辩解,“时间过得真快,有些事儿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张小桐把垃圾袋子扎好,去洗了手,回来坐在我身边,还往我身上甩水珠。
“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掰手指给张小桐数:“第一,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个欧美网络游戏计划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开始搞了;第二,收购亚视和卫视的事儿得加快,但是这中间还有一点差头,我觉得很难取舍;第三,我们这么继续收购下去,迟早得被人盯住,咱们得早点做好准备。”
张小桐对我说的最后一点倒是很有心得:“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刘明耀不是太阳集团的老板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挠头:“还能怎么办,寻求对话机会呗,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代价?”张小桐皱眉,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说法。平时我总声称人都是有价格的,她一样不喜欢听,虽然事实如此。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张小桐表情有转变的意思,赶紧改口,“等等看看吧,在春节之前我会有个决断。”
张小桐靠近我,挨在我身边:“行,就是别把心事都藏着,有压力跟我说。”
我点点头,死狗一般的姿势稍微变了一下,靠着她的腿仰头躺着。
“小桐。”
“嗯?”
“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这么做是不是对自己太亏了?那些事,是否值得我这样努力。”
“怎么了?”张小桐习惯性地伸手按住我的额头,像从小到大我每一次躺在她腿上那样。
我觉得每次在她面前我就显得特软弱,绝不是那个面对各种有钱又牛逼的敌人还笑得特灿烂的我。抓着张小桐按在我额头上的手,我轻轻说:“小桐,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我们几乎每分钟都忙得像条狗,而这一切所为的也只是我那一点点未必正确的想法。如果某一天,我错了,我们的青春也已经消耗光了,你怕不怕?咱们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张小桐笑了:“行文,你怎么一到年底就容易说泄气话?我记着上一次你跟我说累也是年底。”
我吐沫纷飞地贫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向嘛……虽然我承认自己是从小就长得帅一点,也比较有内涵一点――你别笑,你看我一脸严肃,我认真的。反正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特爱享受生活的人,现在看来,我觉得自己像工作狂。听说只要是个姑娘就不喜欢工作狂,我就特怕,怕您忽然不喜欢工作狂了,我就完了。”
张小桐笑得说不出话来,按着我笑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你有趣啊,工作狂和有趣是不相干的。”
我挠挠头:“有趣?看来的让您继续觉得有趣才行。”
张小桐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柔情如水,那一双大眼睛深得让我恨不得投水自尽。
好美。
带着爱意去看自己的心上人,怎么看都觉得美。
“行文,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去北大之后那一个多月,一直在想一件事。”
这次轮到我“嗯”了。
“北大那个地方,你知道,人很多很杂。我一去就有人对我示好,当然,这种事我在以前学校也见过很多,没什么奇怪的。在图书馆,经常有人坐到我身边跟我讨论问题,最开始我觉得世界像一下子大了无数倍一样。”
我继续嗯着,等张小桐讲下去。
张小桐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但是渐渐我发现,大多数人所向往的东西,对我或者你来说,都太容易实现了。这个时候,我总能回忆起你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我觉得,你的说法未必是正确的,但都是很积极的。我喜欢你的积极,也喜欢你把大多数成败看得很淡的性格。积极的心态和看淡一切的心态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态度,你能一个人把它们集中起来,用在自己的取舍上,我觉得这很难得。所以我才开始着手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因为我相信,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我听得心中惭愧,若不是已经重新再来一次,我还能这么洒脱吗?以前自己的性格是在阻挠中成长起来的,乐观中带更多悲观,现在虽然也是这样,但能看得开一些是非成败,能放得下一些东西,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个飞跃。却没想到,连这些小小改变都能打动张小桐。
还有什么事比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出为何喜欢自己更幸福吗?
妈的!绝对没有!谁说有我打死谁!打不过的就算了……
我很珍惜这种跟张小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幸福还是生命,都是过一点少一点的,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学会享受人生。
1月底,太阳电子对外宣布,为正在研发《中国航空》的西山工作室及其总公司注入资金2000万,这在国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尚方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1月底,名为tri-ace的制作组悄悄来到了中国北方某个城市,在一个满面笑容帅哥的安排下住进了太阳电子的宿舍公寓,一干日本人大快朵颐了一番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然后见到了正在愉快地调试游戏的水口、三上等人。在中国媒体的强烈要求下,这帮人被国内几个不管跟游戏有没有关系只要扯上软件或者电子字样的杂志报纸集中围剿了一次。太阳电子的这种对海外单机游戏市场进行冲击的行为被众口一辞地称赞了一番。几个游戏制作人也挂上了“国际主义精神”的头衔。
我心中暗叫,幸好挖来的不是大夫,不然一定会死人……
不过不知道这种创利的大事儿中央会不会看在眼里,我倒是很希望新闻出版署能重视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有了规范化管理之后对我们来说更方便一些。尽管在题材和很多方面要限制,但总比法无定法的禅宗境界要好。
希望如此吧……
1月底,美国放开电信市场管制,允许国外及国内民营电信厂商进入美国进行竞争。
1月底,《uo》开始开发。
1月底,美国富国银行集团成立,成为美国第8大商业银行。
1月底,chinacom架设完毕。
1月底,国产电器品牌在全国各地蠢蠢欲动,准备打破外国电器神话。
1月底,我开始着手准备5月的音乐节和e3电子娱乐互动成就展的各类事项。
1月底,我打算将构思已久的一些网游概念和计划传达给目前的几个游戏制作团队。
1月底,我和张小桐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这个抉择早在很早之前就该做了,我抱着能拖一时拖一时的态度拖到现在,终于没得逃避,必须面对。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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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无论有什么事情,过年最大。年前一切都都搁置,什么都别谈,只想合家欢乐。2月18号春节,在这之前我还没有破坏家庭平静的想法。
春节前我得带头搞平稳过渡,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整一遍,更多的事放手给其他人去做,让自己空下大段的时间和精力。卡麦隆见面,几乎没亲力亲为什么别的事。
除了亲眼见见世界著名的大导演。
要知道,见卡麦隆是我现在比较有兴趣的事之一。
见面的地点在上海,卡麦隆头一次委身于投资人,直接从洛杉矶飞过来和我们碰面,他带了两个助手,一个翻译,我们这边连翻译都没带,我、蔡青、刘明耀和鲁薇四人在上海分公司的会议室里见到了他。大家对这个人都比较有兴趣,蔡青还是终结者系列的fans。
和我印象中的公众形象差不多,卡麦隆穿着合身的西装,戴着他的招牌眼睛,瘦长脸,眼睛中闪着一种异样的敏锐,在看见我们的时候,很简单地向我们问好。动作得体,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其实尊敬艺术家超过商业巨子之类的人。因为我总觉得,说到对人群当中诸个个体的影响,各种创作型顶尖人才对后世的影响要远远大于经济类人物。我们自小就要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知识,而这些知识大多数枯燥无味,对普通人来说毫无乐趣。
幸好有艺术家,幸好有他们的作品。
我们可以轻松学到很多知识,可以知道一些想法。
在我看来,电影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不管题材如何,只要是面对普通大众的作品,最终都要让人有可以把生活变得更好的信心。而卡麦隆正是这样一个强者,他拍的都是娱乐电影,但总能让人振幅。
这也快成为好莱坞最近20年来的定律了。
我们几个人一一跟卡麦隆握手,我照样无视他的惊讶,开口用英语说:“欢迎詹姆斯先生来到中国,希望中国之行能带给您愉快的回忆。”
卡麦隆用掩饰不住的惊讶说:“是的是的,我想中国已经带给我很多惊讶了。”
在他背后,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朝阳中的上海,宛如金色的梦幻都市。
蔡青照例在这种外事活动中负责介绍双方,她按着个头顺序从刘明耀开始介绍,介绍到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我肯定地朝他点头才说:“这位是这我们太阳集团的投资人,周行文先生。”
卡麦隆继续他的惊奇,美国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不藏在心里:“哦!真的很让人吃惊,我想上一次跟我通电话的就是mr;周吧?”
鲁薇笑着点点头。
卡麦隆不愧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实际上他的经纪人应该早就对我们的底细有所了解,所以他才肯屈尊跑到上海来跟我们会面。基本上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合作是一定要得的,只是看分成怎么分了。
卡麦隆倒也省事,直接让助手们把打印好的合约拿出来给我们看,趁这个当口,我跟卡麦隆谈起了娱乐电影的理念问题。,
其实以前我也算半个卡麦隆影迷,之前两次通话已经让这人恨不得引为知己了,这次面对面谈起《终结者》系列、《异形》系列和最近的这部《真实谎言》,我对其中细节的津津乐道让卡麦隆听得差点飘起来。
尤其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当时卡麦隆在《真实谎言》故事中所表现的那种给平凡家庭主妇和平凡家庭男人们所编制的梦想的时候,这个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开心地笑了。
卡麦隆说,这才是他的本意,让人们珍惜现在,珍惜家庭,珍惜爱自己的每个人。
我们这边谈电影,那边蔡青和鲁薇则在计算分成比例问题。我比较倾向于一次性给卡麦隆导演费和改编剧本费2000万美元,这在好莱坞电影史上算是最高天价了,斯皮尔伯格都没这个价钱。卡麦隆的助手建议他采用票房分红的方式来计算盈利,被我强硬地否决了。我们的投资本来已经超过卡麦隆的心理最高上限2.5亿美元,加上2000万的导演费,绝不可能接受票房分红的提议。
事实上,我也知道,如果搞得好,这部电影至少能拿到近20个亿的全球票房,我可不想分给眼前这个美国人太多,老子还指望拿这笔钱继续拍别的呢。
卡麦隆及其助手坚持了一番,又觉得2000万美元实在是一个自抬身价的好机会,从长远利益考虑,答应了。
合同签好,我们这边虚情假意地表示绝不干涉导演的任何安排,包括最后裁片权在内全都不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眼前这位导演同志千万不能“拖稿”,这个人跳票和花钱在业界是出了名的,花钱我不怕,跳票比较难办,因为要配合全球规模的宣传。
詹姆斯一口答应下来,蔡青假模假式地派了两个监制跟卡麦隆回去,这个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后是太阳电子的事。
95年一年里我们或收购或控股了不少公司,上上下下都是麻烦事儿。北暴雪在1月中也成立了,和暴雪同时进行新游戏的开发。我和刘明耀合计了一下,打算利用暴雪现在的人才资源在加拿大中部搞一个游戏学校,一边捞点钱一边把我们这边有潜力的人都送过去培养一下。这个算盘打的挺好,而且加拿大政府也很支持,他们对游戏业的前景很好看。刘明耀的父亲本来打算让我们在中国也开一个,听刘明耀痛陈利弊之后也就放弃了――在中国开游戏学校,亏不死的都是神仙。
然而――该死,万事都有个然而――这个事还是挺有阻力的,加拿大地倒是便宜,北暴雪的人才也够,ea听说太阳电子动起来就不干了,它堂堂一个世界级游戏大厂能容中国人在北美地区四处撒欢么?ea紧跟着我们的脚步,我们这边校址还没选好,它已经开了一个。人家在北美的投资是长期稳固的,关系是多重的,底子是厚实的,一开学人头是涌动的……暴雪的ceo很诚恳地跟我们建议,这个学校还是不要开的好。
我知道,这个建议是对的,但我着急啊……现在不搞等什么时候搞?等到网游泛滥,人心浮动,那时候搞已经晚了。
就在我们正为这个事发愁的时候,刘明耀的父亲给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年底选省内十大杰出青年和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刘明耀和鲁薇都有提名。刘明耀提的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鲁薇是全省十大杰出青年。这当中有多少暗箱操作或者其他方面因素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总体来说事情确实在朝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最起码的,这种政府方面的承认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刘明耀对这个结果显然有点不太满意,按他的说法,就算他和鲁薇还有蔡青都被选上全国十杰都绰绰有余。针对这种弱智想法,他还理所当然地指着当时一个年近50岁的著名企业家的报道说:“就这样也叫青年?比我还不要脸!”
我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其实他就是在告诉你,你还能当几十年杰出青年。”
刘明耀朝我比了下中指:“烂人。”
我嘿嘿贱笑。
十大杰出青年的事儿基本上是板上钉钉没得改,来了这个荣誉的同时也就是告诉我们该撒钱了。年末,太阳集团公几个分公司各自表示了自己的意思,给政府,给贫困线以下的孩子,给养老院,都捐了大把的钱。我偶尔也会很疑惑,这些钱最后会落实在什么地方呢?能改变什么呢?就算比尔;盖茨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分出来,又能解决什么呢?
解决问题的根本到底还是不在撒钱,虽然赚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
经济体制的进化、物质条件的升级、人口素质和精神文化的提升,太多事需要太多人做,偶尔想一想,会觉得很无力,然后又觉得很热血,觉得自己是在创造一些东西。
“真的是在创造么?”
偶尔我会苦笑着面对镜子,这样问自己。
连我自己的文字和思想也不过是继承而来的,又何来创造之说?
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一个传承者罢了。
当然,这种称谓对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赞誉。目前来说,我已经很满足。
刘明耀和鲁薇确定了要拿到杰出青年头衔之后,我把人都喊过来,宣布了一件大家都一直关心的事。
我要重组公司。
大家对这个事都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我把周世昌找来搞销售只是个前戏,算是为公司重组打下基础。随后我让周世昌自立团队,自是希望能让大家接受这种变化,并且让他们相信,变化所带来的结果只能变好不会变坏。事实证明,最近几个月公司的业绩只好不坏,一路高歌猛进,大家都很有信心。
只要大家队我还有这种信心,我的大多数决定都能比较顺利地执行。
我在大家的关注中提出了集中目前所涉及产业和资源的想法。
像现在这样,硬件生产,软件开发,软硬件销售,还有网络工程部分,依然统统并入到太阳电子旗下,包括之前被我们“注入资金”的公司和工作组,以及姜博士的那个深圳工厂。
孙长禄的饮食连锁和茶饮料厂还有味精厂并在一起,成立新的饮食集团,名称上开始摆脱太阳集团,名字我让他们自己定。我反复强调,一定要在品牌上进行分散,顺着目前品种多样化的潮流,把饮食类产品的品牌彻底独立开。
至于房地产和投资方面,让鲁薇重新搞一个新公司壳子,把投资项目都并进来。
另外再起一个文化公司的名头,把出版和影视方面的事都集中到文化公司里,让蔡青负责。
周世昌依然独立在外一个团队,负责推广和营销。96年中国正要兴起概念营销大潮,全国人民都在学他那套。他原来的老板只从他手里学了狂打广告,打到95年底已经有点底气不足,过了1月份原来那个保健品公司开始巨额亏损,加上货款要不回来,几乎所有同行业人士都可以肯定,这家曾经名噪一时的保健品公司算是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96年保健品的新奇迹该是三株药业了吧?80亿的年销售额让农村市场第一次被人们所重视。随后处在不同行业的保洁公司也开始了对中国内陆广大农村市场的围剿,成功地推广了p&g的产品。
96年,就算按照我没改变的那个历史,中国企业也该雄起了,尤其是电视厂商联合发起的“振兴民族工业”活动,以长虹等品牌为主的一系列国产品牌通过各种方式将几个著名国外品牌彻底赶出了中国。在那之后,除了高端用户之外,普通用户很少有人问津国外品牌。
我对这个倒是很期待。
现在的1996年,则又要加上太阳集团重组这个事,这在其他同行业竞争对手来看,是大得不得了的新闻。
我们自己人看来却觉得稀松平常,不就是优化结构方便管理么,说白了也就是我打算继续脱手不管事,还想方便快捷。
圆桌会议上的诸位都是对自己所处行业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同志了,倒也不用我多废话。合并之后大家依然各管各的事,就是头衔变动一下。我一直强调,在目前这个阶段,所有人应当精诚合作,毕竟1996年对太阳集团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年份。
春节前大概也就这些事了――重组、调整和巩固,为我们收购卫星电视的股份做准备。
当然,在这之外,我和张小桐私下研究了一下,决定把电器连锁做开,照目前我们的实力,全国前10名的电器消费大省各大城市是没问题的,这个算在太阳电子旗下,交给蔡青忙活。
至于我们,剩下的事就是干等着过年和授十大杰出青年称号了。
我对过年其实没什么好印象,听长辈们从饭前开始八卦一路八卦到饭后,甚至八卦到下一顿。然后就是九九八十一麻,看重播100遍的春节晚会……一年一次,以此庆祝全国人民的生命又少了一年,或者大家又浪费了无数金钱走了一回形式。
吃饭喝酒喝酒吃饭不断地去不认识的亲戚家拜年,然后换来红包和笑脸。小时候我很喜欢这个是没错,现在确实有点腻了。
当然,春节前的日子还是比较悠闲的,每天抱着抱枕在窝在家里耍ibm写东西。95年底ms的windows95还没出中文版,我咬牙切齿地买了英文正版回来用。亏老子还是ms的股东呢?不过说起电脑来,靠年底装机大潮的继续升温,太阳电子赚了不少,北京名牌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对太阳电子的电脑品牌评估超过了联想同创金长城等著名电脑品牌。而联想甚至有一部分内存来自于太阳电子的加工,这看起来就很有趣了。
96年2月初,windows95中文版面世的消息撒出之后,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
由于windows95的易用特性,大部分人不用经过专门训练也能轻易掌握,国内几大城市的政府都打算全面采用windows95操作系统。这个单下来,哗哗的天文数字的钱就流到洋大人口袋里了。尽管我们心里都明白,微软在这方面本事十足,而且经验老道,看着还是不太顺眼。
刘明耀哥哥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上书政府,痛陈国内软件行业之不易,这小子在商大找了几个枪手,写得诚恳无比,连我看了都觉得胸中一股热血翻腾,恨不得立刻为民族软件业做一点贡献。这份东西有他老子撑腰,拿上去之后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也是正巧,西山被我们“注入资金”之后第二第三个游戏都是爱国游戏,有企划有宣传,在市面上造势很大,引起一定的舆论和反响。从这一点上来看,太阳电子横竖都是扛着“振兴民族软件业”的大旗了,刘明耀的上书因此得到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结果就是在春节前,国家正式下达文件,宣布了对外企在政府采购竞标中的限制,加大力度扶植国内软件公司。众所周知,95年之后电力、通讯、收费、银行和政府等部门在软硬件方面的订单量猛增,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大多数刚起步的小公司们燃起了竞争的希望。
在这方面,历史已和我所了解的历史有所不同,最起码,政府表态比我预计的要早了很多,我觉得这真的很好。
我和刘明耀也够不要脸的,微软方面不知道他们在政府采购竞标中受阻是拜刘明耀所赐,刘总笑嘻嘻地跟微软谈起了关于oem协议的事。预计从1996年3底月开始,凡是太阳电子品牌电脑全部预装windows95。国内几个硬件厂商闻风而动,从反应最快的联想到反应最迟钝的长城,纷纷开始跟微软谈起了oem的事。
微软笑得极爽,中国市场的成功让全世界电子业都对这个一向看起来很神秘的国家有了兴趣,微软股票开始飞涨。如果没估计错,95年那次暴涨是挪到96年来了。
1996年2月,尚方软件宣布其rts巨作《血虎》延期到年底,业界哗然,但这种哗然很快又在群情踊跃的欢呼声中被淹没了。96年智冠开始着手其《三国演义2》的宣传,语音和大容量过场动画成为重要卖点,此时国内的电脑房里还都是大航海时代和仙剑,偶尔有人玩玩三国志4。
windows病毒倒是飞快地窜升出来,杀毒时代差不多快来了。
拨给西山的2000万其中有1000万用来开发新游戏,最开始我也不奢望这些人能做出超越三上和鬼子程序员们的东西,大方向和之前金山的想法一致,先搞点爱国题材的东西。西山的工作人员九新想了几个构思,包括地雷战和地道战一类的回合制战略游戏。这两个作品我知道。而求君则提出了一个剧本策划,讲关于中国传统剑侠的故事,其中俨然有着岳飞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内容。
相对来说,我更看好这个。因为我知道,这个策划就是后来著名的《剑侠情缘》。
以前我是小p孩儿,国产游戏崛起的时候没赶上,现在既然有机会帮忙,自然义不容辞。
我婉转地通过蔡青的途径给了求君一些书面意见,并把宋代理学家张载的那段话用毛笔写在最后。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及:“此乃国人千年之正道,侠之大者,浩然于胸。”
据蔡青说,求君拿到这篇不甚工整的毛笔字的时候,慨然长叹,似有泪光闪动。
我对蔡青苦笑,写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胸中翻腾?中国千古传承的精神,总有人要去传达,要去表现,让它一路沿袭下去。
从我开始罢。
就这样,在所谓悠闲的忙碌里,我们过了春节。2月底的一天,我召集全家人包括小姨一家过来开会。若是以前说这个话肯定没人搭理我,现在都是一召即来。我们在自家客厅里进行了一次用讽刺的话说就是真诚而直面心灵的对话。
对话围绕一个核心,就是我和张小桐将来的发展。
会议的核心重点是继续扩展公司,在1996年世界各大公司并购的风潮中也分一杯羹,围绕着两个基本前提当然是我和张小桐能不能确保学业和事业的并行。在老一代父母看来,赚多少钱不是一个孩子是否有成就的标准,学习好才是。
这种本身就自相矛盾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在我看来没什么不能解决的,我等人齐了,对大家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和小桐姐其中一人要移民,到底谁走,你们研究一下吧。”
所有人愣住了。
我继续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了,政府已经开始介入,所以我考虑我们当中走一个,换了身份之后事儿好办很多。我们还要继续在海外投资,还要入股香港的电视台,必需有一个高层拿海外身份。”
其实这个事在之前已经有了定论,张小桐走,我留,我这么说不过是给大人们一个缓冲的机会。
我之前就此事询问过张小桐的意见,我的本意也是希望她走我留,毕竟这边还有三哥他们的生意,我不希望张小桐来沾这些事。而出国对于她来说显然没有什么阻力,最起码的,她从小接受接近西式思想的熏陶,很能适应外面的环境。
张小桐也同意我的想法,她觉得我更适合在国内掌控一切。
我们头疼的只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我会很想她,她也会很想我。
四个大人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我爸最先开口:“移民?你要往哪去?”
“随便。”我说,“全世界哪个国家都行,反正不是在国内,限制太多。现在我们想去哪都没问题。”
“臭孩崽子口气倒不小,”我爸对于我这种抛宗弃祖的想法很反感,“你说走就走?怎么,中国装不下你了?”
我一点也不为他的脸色所动,慢悠悠地说:“有点这个意思。走倒是容易,用钱抽中介脸,你看我能不能走?”
我妈忍不住插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问几位长辈:“你们听说过香港有几个著名的电视台吧?”
长辈们点头。
我问:“你们知道国家让我们花钱收购这个电视台的股份吗?”
长辈们摇头。
我继续问:“你们知道这有多不好玩吗?”
长辈们还摇头。
我连续问:“那你们说,我除了移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外籍华人的身分可以在中国不受限制,本国企业却受限制,你们以为我想要那张破绿卡么?”
长辈们依然摇头。
“这不就结了?”我摊手说,“出国是个下策,但也是必由之路。我和小桐姐打算好了,投资移民,很简单的。”
小姨和小姨父对境外活动比我父母要多了解一些,试探着问我:“行文,你们打算去哪?”
“美国,或者澳洲。”我说,“其实我们在美国有一部分投资,虽然不是很多,现在成长速度已经很快了。”
96年中国人自己的信息高速公路牌子也才刚立起来,给他们解释网站的发展也是白解释,不如不说。
小姨又问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该问的问题:“小桐,没退路了么?”
张小桐笑着抱住小姨脖子:“妈,您希望我们放弃现在这些吗?”
小姨父在那嘀咕:“就算现在也够花一辈子了……”
小姨捏了他一把:“没出息,这种话你也好意思当孩子面说?”
我看四位长辈的想法已经略有松动,也不猛追,说:“大概核心就是这么个事儿了,咱们过几天再研究好不好?”
张小桐偷偷看了我一眼,满脸的舍不得。
第七十六章
写特……写错章节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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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预计的差不多,我和张小桐开始忙着办理各种无犯罪记录证明和户口公证的同时,有人找到我们了。
刘明耀像个狗腿子一样跟在旁边,几个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面貌特征,戴着宽边眼镜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和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在我们去公证处公证回来的路上把我们拦住了。
我看看刘明耀,又看看这个中年男人,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装作把刘明耀当空气,我向那个中年男人伸手:“您好,刘省长,我是周行文。”
刘副省长――当然,从来没有当面这么叫的,愕然了一下,继而面带善容地笑起来:“久闻大名了,我儿子对你一直是赞不绝口啊。”
我对这种首长式的笑容异常熟悉,基本上民营企业的老总们也多拥有这样一张笑脸,我对刘明耀的父亲倒不是很熟悉,主要是主抓教育文化的这位副省长并不太喜欢上电视,我也特别不爱看电视,自然没机会见他。
我想到了会有人来找我“谈一谈”,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刘明耀的父亲。
这次谈话关系重大,刘省长拉着我的手,象爷爷带孩子一样带我到了他的车上。我让张小桐先回去,这种事还是我来应付比较好。
张小桐听话地回去了。
刘明耀极老实地跟在后面,一个屁都没敢放。我心说原来他最怕的是他爸,不是我啊。
上了车,我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也不说话,任由车子缓缓开动。
刘明耀的父亲坐在我旁边,刘明耀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回,坐在副驾驶位小心翼翼听我们的对话。
“小周,我听说你打算移民?”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正题,坦然道:“没错,不过不是我移民,是我姐。”
刘省长表情严肃:“你想过后果没有?”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除了张小桐,没有什么人的眼睛能让我不敢直视:“想过,不过我想的可能更多一点。”
“哦?”
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放开了说,刘明耀是自己人,他爸也就装装严肃,说白了也还是自己人――否则以前那么多问题他也不会帮我们挡着,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还是称您为刘叔吧。刘叔知道我们要买凤凰股份的事儿吗?”
刘省长沉着脸点点头:“我知道。”
“那关于上次游戏审查的事,您怎么看?”
刘明耀的父亲表情有些讶然,面对着他还能反问他的人恐怕少之又少,像我这种年纪则应该是完全没有。
我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的副省长,看他脸色犹疑。
我没等他组织好说辞,又再发问:“刘叔,以您的眼光,应该早就看出我们想做什么了吧?”
刘省长被我说得终于还是没严肃成,哈哈笑起来:“知道,当然知道,要不然怎么来找你了呢?”
我可怜兮兮地陪笑:“您看,这不就结了?您都明白我们想干什么了,还能不明白我们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么?”
从反光镜里完全能看得到刘明耀一脸寒意的表情,敢这么跟他爸打哈哈的人他恐怕还没见过几个,我也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小孩子脸,在那装嫩,人家现在是堂堂副省长,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孩动气不是?
刘省长把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放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上面让我过来问一问你的打算。毕竟你们现在是合法企业,也没什么人打算找你们麻烦。但是收购卫视的同时有人要移民,我们不能不过问一下。”
我点头:“我明白刘叔的意思,您放心,卫视股份在我们手里一天,他就还是中国人的电视台。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您这一侧的。”
看他还是一脸不放心的表情,我解释道:“您也能明白,移民之后卫视最大股东将不受国内政府限制,这让您和上边有点头疼。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从一些纷乱中脱身而出,专心在97前为国家造势,您说是不是?”
刘省长沉思着点点头:“嗯,这一层我们也都想得通,当时觉得这一层最大的障碍就是你和你姐姐的意思,毕竟你们直接影响到发展走向。”
我笑了:“我还不知道上边的意思呢。”
“上边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能继续为民族事业出力。”刘省长说,“以前我给你们那么多支持,也是跟上边通过气的。你真以为你刘叔是个喜欢徇私的人吗?”
“哪能啊……”我干笑,“能让自己儿子跑出去找工作――那时您还在省文化厅吧?我当时就特佩服您。”
说到自己孩子,刘国良到底还是个关心儿女的父亲,开怀笑了。
“呵呵,一个人想担当总要从头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来。明耀这几年的进步让我很欣慰,没有你们,他成不了今天的气候。”
我笑笑:“哪里,刘叔言重了。是刘哥自己有本事,公司撑到今天这个局面,多亏他了。”
刘国良瞪了正偷偷回头的刘明耀一眼:“你别得意,以后的路长着呢。”
刘明耀吓得一缩脖子,又正视前方去了。
刘省长又继续对我说:“行文,刘叔知道,你的眼光可能不在一省一市,甚至不是一国。但是刘叔很想让你托个底,你做的事,有谱吗?”
我朝刘国良微微一笑:“刘叔,你觉得我这两年做的事儿没谱吗?”
这个事实显然比我这张孩子脸更有说服力,太阳集团的种种业绩都是在刘国良眼皮底下发展起来的,当中一些在当时看来完全胡乱决定的项目后来都慢慢有了成绩,而且成绩只好不坏。单就这份成绩单,给到谁眼里,都要写一个服字。
刘国良慢慢点头:“是啊,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行文,你记住,只要你把电视台搞好,国内其他方面的事上面一律能给你绿灯。之前游戏审查的事儿我也不妨给你托个底,那是……”
我一摆手:“刘叔,我已经差不多知道是谁做的了,没关系,我们暂时脱离国内单机游戏市场,让这些小软件公司去发展吧。”
刘国良带着一点赞许点点头,我不让他说的意思就是不会让他难做,这一点让他舒服不少。
“其实也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你们的收购行为太多了。”刘国良道出跟我们谈话的真正原因,“别看你们表面上绕过国家到境外投资,我们都知道。上边对这些事还是挺敏感的。太阳集团这几年对民族工业发展做了不少贡献,全国也没几个这样的企业,而且你们又要控股卫视,不得不来找你们谈谈啊。”
我咧嘴乐:“所以您就亲自出马了?”
“这事我不来让谁来?”刘国良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刘明耀,“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在你手下打工,难道能让别人来?”
我一想也是,这种关系到自己儿子的事,他不来谁来?
“让刘叔多费心了。”我诚挚地对刘国良说,“我们小孩子不懂事,弄出这么大一摊子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也是我想往海外发展的一个主要原因,不能总这么给您添麻烦。”
刘国良摆摆手:“可别这么说,咱们省出了这么个大公司,现在大家都有面子,我还希望你们好好做下去,对我们的工作也是个肯定。”
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企业成功也是政绩的一种体现形式,太阳集团好了,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
刘国良看看手表:“行文啊,今天咱们就说到这里吧,我一会去你们市政府还有点事,顺便帮你们打个招呼。你们现在这样可不行,哪有闷头一门做生意的?外事活动不能省啊……”
刘明耀终于忍不住回头插了一句:“爸,我们有公关部。”
刘国良又瞪了刘明耀一眼:“废话,我不知道么?我是说你得和这帮领导搞好关系,现在你爸我还行,你叔叔大爷地叫着,等我不行了,你靠谁去?”
刘明耀被说得又不敢吱声了,耗子一样低头缩手。
刘国良又交代了几句即跟我们道别,我此时方才有心情注意车外所处何地,发现竟然到了电器城门口。我恭敬地同刘国良道别,跟刘明耀一起在天寒地冻里下了车,张小桐一如当年那个红苹果一样站在街头等着我。
我看见张小桐的笑脸,刚才同刘国良对话的压力瞬间消于无形。
“怎么在这里等着,不是让你回家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极高兴。
张小桐笑呵呵看了看身后的电器城,从顶楼下来数条彩带飞扬,气球和彩虹门上写满了欢度春节的字样,张小桐红扑扑的笑脸在衬着这样的背景看起来特别喜庆。
“刚才我一直跟在你们车后面呢。”张小桐说,“后来看见他们朝电器城开,就先直接过来了。”
我扯了扯她的红头绳:“智勇双全张喜儿。”
刘明耀在旁边也和我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爷子可算走了……”
我抓着张小桐的手跟刘明耀开玩笑:“怎么着?春节期间没少让你们家老爷子审吧?”
刘明耀拉着脑袋,一脸垂头丧气:“可不是吗?赶上他有时间了,一下午下来,比渣滓洞那帮人还牛逼。赶上美军的疲劳审讯了,问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用嘲讽地眼神看着刘明耀:“然后你就招了?”
刘明耀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看我:“涉及公司秘密的事我都没说,就说了这几年的发展。”
我无所谓:“别以为你们家老爷子不知道,我们公司那点小秘密,估计上边的人早就调查清楚了。你觉得他可能放心让你在一个公司一做做几年么?”
刘明耀仔细一想也是,无言点头。
“算了,”我说,“2月份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大家放松一下,我和小桐姐研究一下移民的事,你还是专心整顿吧,刚搞完合并,现在人心肯定散。”
“行,那我先回了。”
我和张小桐看着刘明耀去电器城后面的停车场开车。我看看张小桐:“小桐,咱们回去吧。”
“嗯。”张小桐笑着牵着我的手,我和扎着红头绳的小苹果在街头又走了一段才叫车回家。
张小桐要移民的事很快决定下来,小姨和小姨父决定跟她一起过去。这件事被家里大部分亲戚知道了,小桐父母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无穷无尽的饭局从此开始。我在山野人家干脆订了一个包房,用作小姨夫妻二人每天招待来送红包示好的亲戚朋友。
最开始几天,张小桐还去偶尔作陪一下,笑对长辈,后来就干脆不去了,专门找时间陪我。
自从将公司重组之后,我的事少到不能行,每天大把时间跟张小桐腻在一起。
我和张小桐在中介不断的“好消息”中慢慢伤感。
我摸着张小桐的马尾,摇头叹息:“没想到,离开一次,你回来,现在又要离开。”
张小桐温柔地握着我的手,声音听起来柔美到云霄。
“又不是不回来了,几个月而已。”
我点点头:“几个月啊……我努力熬过去。”
“我也一样。”
我被这种轻轻的小声音说得心中一荡,忍不住就仰头在她秀美的小鼻子上吻了一下。
张小桐依然如我每一次吻她那样,习惯地向后缩了一缩。
我想,情人之间的幸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互相面对的时候大家都努力地发自内心想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温柔吧?
就像现在这样。
3月初,张小桐走了,和小姨小姨父一起,从大连机场起飞直飞美国。
送别的时候我依然忍不住,想抱她,但觉得自己父母都在身后,忍住了。
机场都是送别的人,一股让人难受的味道。我站在人群当中,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张小桐无视我们的父母的注视,俯身给我来了一个满怀的拥抱。
“爱你。”
我听见蚊子一样的声音在我耳畔瞬间响起。
张小桐站起身,整整衣服,带着旅行袋,跟父母还有随行的两个姑娘一起进了关口。
我站在机场的入关口站了很久,最后在父母的连番叫唤下才慢慢蹭着离开。
从大连回来的路上,我一句话没说,父母也知道我心情不好,没问我什么。我妈在下车前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给她一个凄然的笑容。
从这里飞美国十几个小时内联系不到张小桐,我无所事事地给杨远哲和葛金秋打电话,这两人正在家里兴高采烈地玩我给他们的《航海纪行》。虽然简体中文版不能发售让两人沮丧了一段时间,游戏的乐趣还是高于一切。
我现在又恢复成当年那种无事一身轻的状态了,虽然心情比较差,但听说他们正在家正血战游戏,也有了点兴趣。
通过电脑,我又想起了刘仲,这个人现在估计还在周广成已经兑出去的那个电脑房里泡着吧?我前段时间在跟张小桐跑各种手续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趁这段时间跟这帮朋友把他们的事忙一忙。
我在外边折腾了这么久,也是让这些人展现自己的本事的时候了。
跟杨葛二人扯了几句新的游戏想法之后,我打车去了原来周广成那个电脑房。
电脑房里换了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样的人在管,我进去兜了一圈,看见刘仲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研究一个全英文的rpg,只看画面就知道,是创世纪系列作品。
origin systems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对他们的作品自然再了解不过。想现在国内会玩这个的人肯定不多,刘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强者了。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玩《创世纪》?行啊。”
刘仲回头看见是我,惊喜交加:“你终于出现了,我在这里玩了好几个月也没看见你。”
我拉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联合国秘书长找我,刚回来。”
刘仲也不在意我的冷笑话,指着电脑显示器问我:“你玩过?”
我翻了翻白眼:“我玩的还是正版呢……”
刘仲像看神仙一样看我:“我操,你还真什么都玩过……”
我哈哈了一声:“这个没意思,《航海纪行》玩过了么?”
“玩了,现在不让玩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说的?”
“在家玩没人管,反正是盗版。”刘仲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和老板娘那边,说,“但是电脑房里要是玩这个就会被罚,好像罚的还挺狠。”
我听得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妈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脸上不动声色:“我家里有,要不要过来玩?”
刘仲一听有《航海纪行》玩,哪会说不好?立刻欢呼雀跃:“好啊好啊。”
我跟刘仲出了电脑房,在电脑房门口,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远方的街道,虽然知道尚方的游戏必定失败,我还是有点不爽。
等老子给你好瞧!
第七十七章
我家搬到太阳家园之后,房子不是一般的舒服,刘仲跟我过了保安的盘查,按密码上楼,进得客厅,看见摆满客厅的各种影碟机游戏机和电脑,以及中间一台新买的长虹的电视――支持民族工业嘛,忍不住赞了一句:“你们家真棒。”
我笑笑让他坐下,过去开了plasystation游戏机给他:“这个是繁体中文版的,你凑合玩吧。”
刘仲拿起ps手柄,有点不习惯地握住:“这是什么?光盘游戏机吗?”
我去冰箱取饮料,刘仲则在那里慢慢适应ps手柄带给他的奇怪感觉。
《航海纪行》可以说是杨远哲和葛金秋之心血凝结而成,其中大量设定细致入微,又把角色升级设计得恰到好处,几种经验互相影响,个人技能习得,新城市的建立,甚至国家的建立等等系统有一些类似席德;梅尔《文明》的影子,而主角的行动始终是一个标准的模拟网络rpg模式。
刘仲似乎对《航海纪行》很是熟悉,轻松上手,没多久已经在城市里凑够了足够出海的钱,开着一条小破帆船朝直布罗陀海峡奔去。
我给他倒上一杯果汁,坐在沙发上看他玩,这人运气很差,走了没几步就遇到地中海闻名的海盗,被打成了“历史背后的尘埃”。
当game over后那一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刘船长的消息”消失后,刘仲有点恼羞成怒地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摊手做无奈状:“正常的,我也经常死翘翘。”
刘仲挠头:“难度有点大了吧?”
我摇头:“你选的方向不对,应该先在内陆升一点级,差不多5级左右,单挑那些后海盗船长能打掉他们30%的hp,他们就会放了你,说期待你成长。”
“这样?”刘仲疑惑着重新开始了一次游戏,这次选的是另外一个主人公,出来废话完毕立刻奔城市旁边的森林去了。打了点瘸腿狗掉毛乌鸦之类的生物,带了一堆可笑的垃圾回到城市里,主角的等级已经是6级了。
“怎样?”我问他。
“战斗部份很好,太他妈的痛快了,简洁又好看。”
这话等于是变相夸我呢,我以一个不厚道的作者的姿态嘿嘿笑起来了:“其实你没发现更重要的问题。”
“啊?”
“有感觉到什么读盘吗?”我问刘仲,“电脑游戏也就罢了,现在你玩的是光盘游戏机,感觉到读盘了么?”
刘仲经我提醒才猛然发现:“哎没错!绝了,读盘比《铁拳》还快。”
我得意洋洋地笑:“这就是成功的关键啊,在这些细节上做得越好,越容易成功。”
细节决定成功这种最为普通的概念在96年已经烂大街了,刘仲撇撇嘴:“废话,太阳电子是杀进日本的第一家中国公司啊,当然有实力。”
我看着刘仲玩游戏,心说杀入日本算什么,老子的宏图伟业还不止如此呢。
看刘仲玩游戏,我手也痒了,开了笔记本开始玩电脑版,我们一直玩到接近晚饭时分,电话响了。
我看了一下号码,是周广成。
“行文,过来不?”
“怎么,开业了?”
“早就开业了。”周广成在那边抱怨,“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哪玩去了?”
我前几天跟张小桐24小时关机,也难怪他找不到。
“没去哪。”我说,“过年挨家拜年,死去活来的。行,我们这就过去。”
招呼刘仲存盘,我们打车到了周广成的娱乐中心。此刻已是霓虹亮起的傍晚,从老远就能看见“天地娱乐中心”的大字招牌,我皱着眉头跟刘仲说:“这人什么品味?整一农民。”
周广成西装革履寸头闪亮地坐在大厅里跟几个人聊天,我一进去,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看见没有,贵客来了。”周广成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周行文,大伙来认识认识。”
我对他这帮朋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勉强笑起来跟大家打哈哈。刘仲以前就认识周广成,大家年纪都不大,属于自来熟的那种,没几句话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我原本就是打算来吃饭的,哪曾想周广成非要按我在这喝酒,不喝也不是,又不想喝,左右为难。还是刘仲够意思,仰头吹了两瓶啤的之后大家也不废话了,都把目标转向他。刘仲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大概能喝差不多一箱啤酒――当然中间要去厕所,放开了让他和几个人对这干。
酒桌是中国人最容易增进感情的地方,刘仲和周广成及其兄弟们的感情如喝过酒的血压柱一般嗖嗖上涨,这也是今天我带他来的目的,我希望把刘仲介绍到周广成所在的圈子里,刘仲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只要有机会就能有成就。认识周广成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酒过三巡之后,我拖着毫无醉意的刘仲走了。我和他在街头道别后,想了一下周广成明天早上醒来发现周围醉倒着一片人的表情,我觉得古龙所说的寂寞大抵也就这个程度吧。
人的感情,果然还是共通的。
****
回到家,被勉强灌了几被啤酒的我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梦中我仿佛看见张小桐低着头又回到我身边,带着她浅浅的笑。
朦胧中,我正打算伸手抱她,电话响了。
我翻了个身,没接。
电话继续响,我睁开眼,伸手够到电话:“喂?哪位?”
甜甜的声音:“你身边的那位。”
我心中一阵激动,从床上坐起来。
“小桐?”
“嗯。”
“呃……”我去看时间,原来已经快早上6点了,“到了?”
“到了。”张小桐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特别诱人,“我妈和我爸在收拾房子,我先出来给你打电话。”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激动,不断的激动:“小桐……我……”
张小桐的声音让我仿佛能看见她笑脸:“我知道,我也想你。”
我抓着电话,嗓子有点痒。
“一切还好吧?累不累?”
“一点点。”张小桐又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就是低低的叹息,“我争取尽快回去。”
我发现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变得特别嘴笨:“嗯,注意安全。”
“我知道。”
我拿着电话在那半晌无语,张小桐也是。
我们知道这样只是浪费电话费,但我们宁愿这样。
即使没有语言,也有彼此的呼吸。
和存在。
握着电话无言的这段时间里,我更加相信以前的一种说法: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心爱的人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不管她身在哪里,我始终有半颗心留在她身上。
****
跟张小桐通过电话之后,我情绪稳定了不少,睡了一夜,虽然不断做梦,精神也好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我开始给张小桐写信。写信这个东西,一般来说等于是自说自话,要看对方看信时的心情心态等等因素才能确定它的效果。譬如说你给对方写信说我爱你,对方刚在餐厅里吃了有虫子的菜正在怒气冲冲,多半没效果。所以文学青年推崇的情书在90年代后期大大地没落――学生们都懂得当面告白的成功率要远大于情书了。
在朝夕之争上,行动大多是胜于语言的。
不过我和张小桐这万里相思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我除了写信也做不了别的,1996年初就连最早的即时通讯软件都没出现,最少再有三个月那四个以色列小伙子们才会开始动手研究i seek you(我找到你)的软件,并在7月为此成立了新公司。这个软件人尽皆知,就是后来注册人数超过1亿,被aol连续投资超过4亿美元鼎鼎大名的icq。而这个公司,名为mirabils,拉丁文中的神奇。
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职业病了,给张小桐写信写到一半居然会想起收购mirabils,简直无可救药。双手运指如飞,在错字连篇的拼音输入法中我暂时完成了给张小桐的第一封电子邮件。明天我会拿着笔记本电脑到公司,通过公司的专用网络发给远在美国的张小桐。
我写完长近万字的情信之后,天已经彻底亮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一个懒腰,有一种接近完成一部小说的成就感。我记得卡夫卡在自己日记里曾经这样描述过自己通宵写小说之后的感觉,“双腿麻痹到几乎不能行动,但内心充满喜悦”。我站在房间里揉着脖子对这位奥地利作家遥遥致敬,他的确是一个敏感能体会他人内心的人。
等身体上的酸痛渐渐消失之后,我合上笔记本走出房间,看见老妈正在厨房忙着。成年人总是要比孩子早起一些,以前小时后我很不能理解家长们为何能在让我们睡觉后又看了很久电视,第二天还能那么神采奕奕。后来工作之后,我懂了。
年龄增长所带来的一些变化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我妈听见我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回头对我一笑:“起来了?”
我看她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心里霎时间充满“家”的感动,嗯了一声:“起来了。”
“去洗把脸,来吃饭。”
我答应一声,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在里边把自己脸弄干净头发整好之后,出来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饭菜。
拉椅子坐下,我看着母亲又进了厨房,忍不住喊了一声:“妈,你也一起来吃吧。”
“行,这就来。”
我盛了粥,没动筷子等她忙完。没几分钟,她端着最后一盘菜坐到我对面了。
“我爸呢?”
“去看你大伯了,你大伯的鲜花礼品店今天开业。”
我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看来之前给他们的那些项目还是挺来钱的,这样也好,自己有了生意,以后也不用我们“照顾”了。
我低头吃饭,吃了几口觉得气氛不对,发现我妈正盯着我看,眼神似笑非笑,有点诡异。
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笑什么,但这个话头我绝对不能主动起,只好继续闷头吃饭。
一碗粥喝完了,又盛一碗。
母亲大人似乎觉得看我吃饭更有趣一点,笑眯眯看着我:“慢点吃。”
我听着觉得极其心虚,瞄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
正打算把一口粥咽下去,冷不丁听见她老人家问道:“你小桐姐好像很喜欢你呀……”
我从头到脚一哆嗦,嘴里的东西一下子把自己呛得不能动,拼命咳嗽了半天,喷得饭粒四溅,过了半天才缓过来。
随手扯了一条纸巾擦嘴,我故作镇定慢悠悠地说:“你儿子比较聪明嘛。”
我妈又递给我一张纸巾,笑眯眯地说:“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也复杂不到哪去。”我继续擦嘴掩饰自己的心虚,并试图岔开话题,“妈,您最近别忙了,咱们去四川玩几天吧。”
老太太对我这种三流手段一点也不动摇,看来靠事业成就唬他们也就是一段时间罢了,没几天我又被打成那个在他们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其实这么想想,还是比较幸福的。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小桐姐去美国是你安排的吧?”
我点点头,承认了。
“你舍得?小桐对你可比对你小姨小姨父都好。”
我挠头:“这个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任何事都要有个取舍。再说现在去美国还容易一点……”
说到一半我停住了,我怎么能知道以后去美国容易不容易呢?这种大胆预测未来的事还是少说点好……我转移了话题:“将来国内有钱人更多了,想出国移民的都挺麻烦,提前办了也好一点。”
我妈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我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对待。
“行文。”
“哎。”
“最近这段日子,我和你爸围着你说了不少话。”
“嗯。”
“我们老了……”
“别别,您哪儿老了?我都看不见您眼角有纹,走大街上还有人把您当刚30的来着……”
“臭小子别贫嘴,听妈说。”
“是是……”
“我们老了,可能想法真的跟不上你们了。我和你爸说了很多,这几年你的变化我们基本上没察觉,我们这父母当的不称职……”
我听得心里难过,瞬间心头又涌起这几年和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一切。家庭,个人,孩子,长辈,沟通,交流,沟壑,摩擦,误会,宽容……这些东西也许永远没有最好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但一定有更好的办法相逢。
“你们很好,我现在很幸福。”
我是低头说完这句话的,我不太希望她看见我的表情。
“我和你爸想过了,既然你能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就做下去吧。只是你现在别忘了,你要为更多人负责。”
我点头,这个我早就明白。
“小桐是个好姑娘,你们还小,但是妈相信这些事你都已经能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把握。”
我小心翼翼地应诺,这种事还是能避就避……不要正面回答。
说完这些话,母亲大人也开始吃饭了。
我边吃边想,还是自己妈对自己好啊,儿子泡她妹妹的女儿都不管……
****
吃完饭我妈去股市,我告诉她年初股市大爆之后可能有低潮,要小心,我妈对我这方面的本事还是很信得着的,拍拍我的头出门了。剩下我一个人又开始无聊。
没有张小桐的日子还真是难熬。
穿上衣服走出门去,满大街的车水马龙,新年后的蓬勃景象,仿佛跟我全无干系。
去到周广成的店里,我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人倒是都醒了,在走廊上能听见一溜儿的刷牙漱口声,周广成像个洗浴中心按摩的一样批了条大毛巾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这样?”我朝他脸上晃手指,“还没解酒?”
“早醒了。”周广成看见我进来,略呆滞的眼神才回过一点神,“你怎么来了?”
“忙完国际大事了。”我在他身边坐下,“怎么样?现在生意还行?”
“还行,人渐渐多了。”周广成看着几个朋友拿着漱口水和牙刷进进出出,说,“我们一人拉点人来,生意就有了。关键是我们家老爷子,特别反对我这个事,跟我打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解决的。”
“跟他闹呗。”周广成从茶几上拿起烟,“这几年他也习惯了,自从他跟我妈离婚之后,我们俩从来没好好坐下说过话。”
我看着周广成,不知说什么好。
吐了一口烟圈,周广成悠悠地道:“没事,顶下来了,他说半年之后效益不好就让我关门,还跟我约法三章,让我得去上学。”
我点点头:“去吧,咱们一起去。”
话刚说完,电话响了,很久没见的鲁倩在电话那边快乐无比地跟我说:“周行文,我逃学了,来陪我玩吧。”
我无比尴尬地看着周广成:“听说……食言而肥是要遭报应的……”
第七十八章
周广成听我这么说,觉得很奇怪:“谁?”
我知道周广成对鲁倩很有意思,但又实在不希望鲁倩跟周广成这种换女朋友如换袜子的人有什么牵扯,一时间很为难,只能随口推托:“我姐的一个朋友找我,看来今天想过学校那边去也不行了。”
周广成一挥手:“有事就去忙吧,回头给我电话。”
我点点头,抄起一张他递给我的贵宾卡出了门。
手机一直没关,出了门我才继续跟鲁倩对话。
“周行文,你刚才跟谁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成你姐朋友了?”
我赶紧继续瞎掰:“一个朋友的朋友,没必要把什么事都说这么细――你人在哪?”
“我在中行门口。”
“靠,姑奶奶你跑那边去干吗?打算换外汇?现在可没国库卷了……”
“我就认识这里!”
“你不是经常来吗?”
“那都是别人带我来的!”
“哦,原来是个小路痴。”
“你……”
斗嘴不耽误打车,我边跟鲁倩扯淡边搭车呼啸超中国银行大厦奔去,到了地方,看见一个雪白小身影站在中行门口的花坛边上,周围几个“换不换美元”的中年男女穿这羽绒服四处走动。
一段时间不见,鲁倩依然很漂亮,而且变得更会打扮――或者说,打扮更适合我的口味了。她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领口微敞露出白毛衣,围白色围巾,下身白色牛仔裤,浑身上下除了手套和头发和黑溜溜的大眼睛之外都是白的。
一般女孩绝不会这么打扮,尤其是在不化妆的时候,鲁倩却反其道而行之,当然是对自己的相貌和皮肤都有相当程度的自信。就算穿了一身白,她的皮肤还是雪白雪白,让人看着就觉得如凝脂一般的夸张说法其实还是存在的。
我看鲁倩一眼,有一点被美丽女子一瞬间迷晕的犹豫,但心中张小桐的小红脸异常清晰,眼前的鲁倩看起来似乎也就不那么漂亮了。
我放慢脚步,倒背着手走过去:“小妹妹迷路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鲁倩看见我,也不生气,嫣然一笑:“你怎么那么久不去学校?开学都没看见你。”
我目光上下翻飞打量她:“你不也一样?你姐呢?”
“在公司。”鲁倩自从上一次见识到我如何跟刘明耀计划着整王金凯他爸之后,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了,刚开始还是害怕,现在则变得有点亲密。这就是个老理――男人坏一点,女人一般不会太讨厌你。
自从我把公司的大小事整理了一番又一次甩手给鲁薇之后,鲁薇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围着我这个吃闲饭的转了,现在学校、投资、房地产都是她在搞,已经恨不得化身千手观音了,鲁倩平时没人陪,找我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知道,我不会坑她骗她,对她也还算不错。小女孩就是这样了,她未必会记得你的对她凶,但你对她好她就一定不忘。
鲁倩看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那么有钱,怎么不自己买辆车?”
我耸肩:“其实我最穷,你姐她们都比我有钱,你信不信?”
鲁倩再小也不可能信我这种胡话,白了我一眼:“说个玩的地儿吧,太无聊了~~~~”
小姑娘在句子后面托的长音都能让我隐约看见未来网络作者们喜欢用的波浪线了……看来是真够无聊的。
不过小姑娘撒娇我见多了,鲁倩这个级别的还不够让我听一次就骨头酥两次就忘了自己谁三次就像狗见了骨头,那是主流玄幻小说主角才干的事儿。我打了个哈哈,问鲁倩:“你想去哪玩?”
“不知道。”鲁倩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看,好像她是色狼我是美女一样,“你推荐个地方吧。”
我先接了个电话,然后想了半天,只能沉痛地告诉她:“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图书馆。”
鲁倩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终于屈服了:“图书馆就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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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城有没有钱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来,譬如路面交通,譬如有没有看起来够排场的酒店,譬如有没有名牌专卖,生意好不好……当然,我觉得最能看出一个城市有钱没钱的地方还是在书城和图书馆这两处。
吃饱喝足的人都会考虑追求一下精神享受,所以一般看一个城市是否有钱,看书这种东西受不受欢迎就行了。
知识永远是人类温饱之后的第一选择,也是获得更大财富的最佳理由。
我带鲁倩从中国银行门口出发,往前走几步就是北关市图书馆,那里是一幢七层高的楼,太阳集团掏钱盖的,里边摆满了各界响应号召捐来的各类图书。我平时没事喜欢来这里泡几个小时,消磨一下时间。当然以我现在看书的速度,几个小时已经是很奢侈了。
鲁倩对图书馆似乎印象不佳,用一种小女孩特有的挑剔眼光打量周围,鼻子里往外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鲁倩大概已经很能代表90年代中后期大多数年轻人对文学青年之流的看法,所以我当年不断告诫一些妄图在网上以小帖子俘获美人芳心的假文青们,这条路已经不通了。
图书馆阅览室里净是沙沙的翻书声,偶尔有轻微的一两声咳嗽和小声的耳语,我和鲁倩进来的开门声导致不少人目光集中过来。
集中过来的目光大部分没归位,就那么停的鲁倩身上了。这个道理告诉我们,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就算他再文学,再刻苦,也要为金钱美女所诱惑。在大多数时候,金钱比较遥远,盯着美女看比较实在。
看来我的免疫力还是比较过关的。
我带着鲁倩走到一个盯着她看得最厉害的男生面前,我让鲁倩往后站一点,笑着问他:“王金凯对吧?”
坐在那里的当然是王金凯,这个人上次打了周广成之后,被他爸好一通骂,逼他一段时间内不准乱跑,只能到图书馆和几个制定的地方活动。他爸警告他,一旦知道他再去迪吧之类的地方,立刻收走他所有的卡。
这些事我可以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一直按兵不动没来找他只是因为还没开工,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时候到了。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告诉我他人正在图书馆。
王金凯抬头看见我,心里恨意估计是不打一处来,扬起书就想动手,被我一把按住了。
鲁倩没想到我来图书馆是找王金凯,有点吃惊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我抓住王金凯腕子把他抓得龇牙咧嘴。
我对王金凯微笑:“怎么?不想坐下来好好谈一下么?”
王金凯咬牙切齿看了我几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搭理他,在他对面坐下。周围几个人看见我动手,都没敢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
我坐下,手里依然捏着王金凯的手腕:“奇不奇怪?我居然能知道你在这里。”
王金凯疼得不能行了,点点头。
我松开手:“别打算跟我动手了,第一你打不过我,第二你就算把我打倒,外面还有人等着你。”
王金凯还是不忿,又想站起来,结果手又被我抓住了。
“怎么着?说了白说,还不长记性是吧?”
不少人伸着脖子往我们这边看,我四下一扫:“操,没见过寻仇?”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亮出了弹簧刀,大多数人都立刻变得目不斜视了。
我朝脸有惧色的王金凯一扬下巴:“听说你爸最近挺不好过的?要不要我帮你们家排忧解难一下?”
王金凯不明白我的意思,有点迷惑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拿起身上的另一部手机,给大禹房地产的总经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喂?王总在吗?”
王金凯的父亲,也就是大禹房地产的老板王德荣对这个陌生的号码显然一无所知,和他儿子一样迷惑:“我就是,您是……”
我开门见山:“听说贵公司最近阻力很大呀,省里对贵公司的工程质量和施工地段都很不满意,不知道王总希不希望解决一下?”
估计对方正为这事发愁呢,听我这么一说没有立刻回应,少了民营企业家的那种风度和应变,乱了阵脚。沉默半晌,王德荣试探着问道:“您到底是……”
“咱们别废话了。”我装作不耐烦地说,“现在我就告诉您,如果我愿意,这个事儿明天就能解决,你现在欠了不少钱,你是希望不付出代价地试试呢?还是决定不信我,立刻挂电话?”
王德荣白手起家的人,自然不是白给的,很冷静地听我说完,用有一点敌视,有一点哀求的声音问我:“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我随口说了张惠妹的某首流行歌,“现在,我花一天时间给您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我希望您能好好管管您儿子。这个事就这么算了,做人留三分余地,下次再有,我绝不会主动给您打电话了。”
王德荣听我没什么别的过分要求,口气开始平和:“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一定好好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我打断他的许诺:“行了,你半个小时后接电话。”
挂了这部手机,我用另外一部手机给刘明耀打了个电话:“刘总,听出来我是谁了么?”
“听出来了,你这声音能治小儿夜啼。”
“你哭吧,我不拦你。”
“……”
“说正事,说正事。”我就怕跟刘明耀斗嘴,最耽误时间,“那个,大禹老王的那个事儿,松口吧,让老王吐点像样的东西给你那帮叔叔们,然他继续开工吧。”
“就这么完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说,“网开一面这种事,能做到最好还是做。”
“行,一切听你的。”
我收起电话,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王金凯,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事了,我们先走了。”
王金凯想站起来,犹豫半天,还是没站起来,老老实实坐在那发呆。
我拉着鲁倩就走,看都不看他。
鲁倩在图书馆大门口问我:“你怎么知道他在图书馆?”
我笑嘻嘻看着她:“商业秘密。”
****
鲁倩和她姐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当然也不排除鲁薇更年轻的时候和她一样疯,鲁倩喜欢购物,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观赏各种街头档和商铺上面,喜欢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仿佛一只白色小鸡,围着我叽叽喳喳乱叫一通。
我陪女孩子逛街的经验也算比较丰富了,一般遇到她想“看一看”某物的时候,我是能坐下就坐下,能休息就休息,似乎所有女生在逛街的时候都能爆发出无穷潜力,乃至于我相信平时体检她们所表现出来的肺活量和各种体能测试都是胡说八道。
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爱好广泛,有无穷的精力研究各种东西,所以我现在吃起老本来受益无穷,但偏偏女性的服装、化妆品之类我都未曾涉猎,鲁倩难得在我面前可以牛上一次,对我不断介绍各种各种香水和化妆品,还有她所喜欢的衣服。
很可惜,我脑子全是张小桐擦了香水或者换上衣服的样子,真是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我们这么顺着街道一路走一路逛,鲁倩没怎么买东西,只是不断地跟我说话,我爱搭不理地回着,碰到我懂的事就多说两句,碰到她有兴趣的事就少说两句,这样居然走了近三个小时。
鲁倩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好感,这让我很头疼。这种不咸不淡的谈话和行走进行到最后,我忍不住给鲁薇打了个电话。
“鲁姐,我们在步行街,有点累了,能过来接我们一下么?”
鲁倩见我把她姐姐都搬出来了,有点无聊地地头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我向毛主席保证这动作特傻,80年代末就已经没人用了。
鲁薇很快开车过来,看见鲁倩正在一手挽着袋子一手挽着我,忍不住笑了。
偷偷问我:“不好受吧?”
我故作扭捏地答道:“还好啦……鲁姐,当年你也这样么?”
鲁薇笑着打了我一下。
鲁薇一来,我立刻装了公事公办的表情,上车之后开始跟鲁薇搭讪。
“鲁姐,我给您讲一个有关浪漫的故事吧。”
鲁薇忙着开车,微微点了下头:“嗯哼?”
我慢悠悠地说:“1995年,也就是去年,在美国,有一个工程师叫皮耶尔;奥米迪亚(pierre omidyar),他快要结婚了。他的未婚妻特别热衷于搜集一种糖果盒子。在一次和她闲聊的时候她谈到:‘要是能通过网络搜集这些盒子,并和这些搜集者们聊天该多好?’后来,皮耶尔;奥米迪亚用了劳动节期间的假期架设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叫ebey。”
鲁薇明白,我这是又在动哪家生意的脑筋了,静静听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其实我宁愿相信这个故事是他们公司自己编出来的,因为我们听到的传说总跟事实有一些出入。好像牛顿从来没在苹果树下躺过一样,大多数我们知道的故事都是编的。但我不在乎这个,有人肯编故事意味着他已经成功了。”
鲁薇点点头:“嗯,ebey,现在应该发展的不错了吧?”
“差不多。”我说,“通过小桐姐那边联系他们吧,我们要收购,继续收购。”
美国政府也想不到吧?我们为什么总要收购小得不能行的网站或者企业呢?一个几十人的小游戏公司,一个夫妻店一样的网络交易平台,或者是几个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发展的大学生工作组。
可怜的美国,1996年连电信市场都开始对外开放了,等它回过神来,估计几个宣传制高点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吧?
偏偏以前我们通过其他方式进行海外投资政府还能干预,现在张小桐已经到了美国,连这种心政府都没得操了。
跟鲁薇滔滔不绝讲了一路ebey的经营模式和发展前途,听得鲁倩直打呵欠,提前放我回了家。
家里,两位尊长正在讨论关于我的事,我进门前只听见隐约的“行文”、“小桐”,钥匙插在门上的一瞬间,讨论声奇迹一般消失了。
我贼眉鼠眼地开了门进来,看见父母,打招呼,打算往房间走。
我爸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眼儿:“等会,你过来一下,我和你妈有事对你说。”
我用僵尸一般的步子倒退着走回来,面对两人双手垂膝,神色恭敬:“听,听从领导们的教诲。”
我爸爸张嘴就说:“我说行文啊,你和……”
电话声,老爷子的讲演被打断了。
我连声抱歉地从怀里掏出电话,是刘明耀的号码。
“尚方今天晚上在中关村开了个发布会,发布了一款新游戏,叫《商路》,游戏跟咱们正在开发的关于丝绸之路的经营游戏一模一样。有人泄漏了公司的游戏资料!”
第七十九章
我也不管父母在身边了,扯了脖子对这电话大喊:“你再说一次!?”
刘明耀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我说,那个她妈的狗日的尚方,要出一个丝绸之路的游戏,用的是咱们的引擎和策划,连他妈连人设都照抄。”
老两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迅速冷静下来:“发布会几点开的?”
“7点半,刚完。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
我看表,不到9点。
“有头绪么?”
“几种可能,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有内鬼。现在就看你想怎么办。”
我摇摇头,正打算说两句粗话,才想到身边长辈都在,还是决定假扮斯文:“查吧,别打官司了,我们游戏暂停开发,把这个事跟你们老爷子说一下。”
刘明耀急了:“暂停开发?sce那边下个月就打算上杂志广告了,暂停开发?”
“我说停就停!”我心中一阵急躁,“跟sce告个罪,说咱们这边出现一点问题,哪怕推翻重做也别和他们撞车,最坏打算就顶上一个永久跳票的罪名,不算什么。”
“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刘明耀第一次特别强烈地反对我的决定,“咱们投了差不多1000万美金啊,席德;梅尔的策划和本子就他妈多少钱?宣传计划都定好了。”
我拿着电话看了父母一眼,径自走到自己房间里,对刘明耀说:“敌我形势不明,你打算硬碰硬么?撤下来吧,损失就损失,也没什么办法。”
“操!”刘明耀在那边骂,“怎么连贼都不能抓了?丢了东西就这么忍着?什么世道!”
“我没说就这么忍着。面上的事儿咱们得做得干净,背后怎么弄是另外一回事。”我心中其实也是一肚子气,但还不是发的时候,“你赶紧去给我筛员工名单,谁有嫌疑,谁嫌疑最大。这种事儿,走官肯定没戏,咱们自己来查。”
刘明耀听我说完也有点清醒了,连声说是。
“行行,没问题。我这就去查。”
“好,最近小心点,别再出类似的事,这件事我想办法解决。”
刘明耀对我的承诺还是比较放心的:“好,我去搜集一下有可能的几个人资料,你尽快,这种事儿太他妈操蛋了。”
“你也看开点。”我劝他,“好歹现在也穿西装的人了,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刘明耀声音里透着一点无奈,“我忍不住,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现在见过了。咱们分头想办法,随时联络。”
“好。”
从房间里出来,二老紧张地看着我:“行文,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说,“公司出了一点问题,我明天可能要去沈阳一趟。”
我这种鬼话两人才不会信,我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你爸陪着你去?”
我本想一口回绝,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让他跟我一起去看看也好,总要让两人对我目前做的事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而且我也自认之前跟父亲交流较少,这是所有家庭里男孩子都容易有的毛病。
我点头:“爸,那就耽误您一天吧,明天您陪我一起过去看看。”
叫我这么一打岔,关于我和张小桐的问话倒是不能再开了,也算因祸得福的一种。我跟父母随便说了几句,借口明天要早起,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我先给郭振打了个电话。
“喂,强者,干嘛呢?”
“装电脑。”郭振在电话那边说,他也配手机了,“汪哥想搞电脑房,我让他去你们的零售店拿了100台,正走线呢。”
“100台品牌?”我被吓了一跳,现在预装了windows95,可是不少钱。
“这不是想你多赚点么。”郭振在那边说,“汪哥说也不在乎这点钱,以后你们还得管保修。”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保修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里一直是硬件销售之后的最大矛盾所在,郭振倒也算精明,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我本来还打算跟他扯两句,想到刘明耀刚才火烧屁股一样的电话,还是先说了正事,要到了三哥的电话。
三哥平均过一段时间会换一次电话,一般来说号码都通过郭振转给我。
所以理论上我和三哥是没有联系的。
三哥很快接通电话,估计这部电话完全就是给我准备的:“行文,什么事?”
“三哥,”我说,“上一次你让我别查尚方的投资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问了的意思。”三哥说,“这个人,目前我们没什么能力动。”
三哥的话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一种态度,还没等我说什么,他接着说道:“行文,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多问问刘明耀他们家老爷子。你现在身边不止自己一人啊行文,凡事慎重。”
我觉得心头一阵无力:“你都不肯说他是谁么?”
“说了也没用。三哥是个无牵无挂的人,但现在得为你考虑。你不像三哥光棍一条,你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急。”
说这话的时候三哥声音有一点无奈。
我深呼吸:“好,三哥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短时间内不会采取什么激烈行动。我知道,现在想找一个人或者一个企业的麻烦太容易了,我会大局为重。”
三哥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5月份我回去一趟,这边有什么成果回去再跟你说吧。”
按挂手机,我一个人坐在床头,觉得浑身无力。
想了一会,我还没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另外一部常规电话响了。
我看号码,不认识。
按了接听,听见一个颇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电话这玩艺,毕竟还是让人的声音有了一些改变。
“小周?”
“我是,您是……?”
“刘国良,托大让你叫过几声刘叔,哈哈。”
我一下精神了:“刘叔?”
“哈,我听明耀说了你们的事,打了几个电话跟老朋友们求证了一下,跟你说说,没打搅到你吧?”
“没有没有,刘叔您说,我听着。”
刘国良慢悠悠地说道:“行文啊,大概是这么回事。既然你们收购卫视,按说这种麻烦刘叔应该给你解决。不过我问过一点口风,大家都觉得,既然是做个游戏这种小生意,谁都不太好主动开口。”
我嗯了一声:“明白了,然后呢?”
“生意你们照样做。”刘国良说,“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像你说的一样,闹起来了大家都不好看,没这个必要。”
我又嗯一声:“我知道了。那么以后呢?”
“以后?”刘国良想了一下,说,“我征求了一下意见,如果他们打算这么继续闹,我们考虑支持你。你也知道,要变天了呀……”
刘国良这句要变天听得我心里一突一突的,我忽然明白为何他能从省文化厅一路坐到现在了,如果我没看错,年内省长会上调,代省长十之八九就是他。
这些老同志活了几十年果然不是白来的,我甚至开始怀疑尚方这次大张旗鼓的举动是不是有他参与了。
不过至少在我看来,这个人的风评和所作所为还都算过得去,我宁愿相信这样一个肯让自己儿子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相信他那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只是出于一种对“自己人”的本能提示。
但我依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完全没错。
跟刘国良又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话之后,我把两部手机全部关掉,趴在床上没脱衣服就睡了。
妈的,人生就是由无数郁闷组成的么?
****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我还是把注意力收回到查内鬼上――刘国良那句有意无意的暗示别人也许不明白,我却深知其中的真意。而软件开发方面的损失,按照太阳电子目前的规模和钱包,这点损失自认倒霉也就算了。
刘明耀在追查内鬼方面显示出他无以伦比的杰出才干――短短一天时间内,他就把嫌疑人确定在五人以内。这小子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当年要不是老爷子打死不让,我报的可是警校!”
我对此嗤之以鼻,这份成绩估计得掺上蔡青的七分水。
“行了,别吹了,你是要抱未来女警吧?”
这五个人两个文案,两个程序员,一个美工。刘明耀问我该怎么办,他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这种弃卒随便我们怎么样都没问题,尚方对这种人绝不会心疼。
我倒是对如何对付这种人没什么想法,赶尽杀绝做不到,只能先看看到底是谁干的,绝了后患。
刘明耀很疑惑:“你打算怎么办?”
我嘿嘿坏笑:“这种问题,还是要有劳专业人士出马了……”
天还挺冷,刘明耀告诉我他打了个哆嗦。
给了这五个人的背景资料,我把事托付给赋闲的郭振,自从三哥长年不在家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没折腾他。
刘明耀非常热心地当起出卖自己员工的老板来,我们约定大概下午三点见面,我带我爸和郭振过去。
而在这之前,我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
来的人魁梧高大,国字脸,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在按门铃之后很礼貌地隔着门对我说:“大禹房地产王德荣,请问周行文先生住在这里吗?”
我吃了一惊,王金凯他爸啊,牛人啊,北关市排名第二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啊――实在不好意思,太阳家园做得太大,想不排第一还真有点难度。
开门把来人迎进来,我对笑容满面的王德荣微笑:“久仰王总了,我就是周行文。”
王德荣估计已经从他儿子嘴里知道了大概情况,看见我明显是经常挂的微笑和孩子一样的脸还是愕然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常态,进到客厅里来。
招呼王德荣坐下,我去沏茶,一个茶馆里常用的滚圆玻璃壶,一包方便茶叶,看起来特不诚恳的一壶茶就出来了。
“王叔叔,您用茶。”
王德荣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朝我颔首微笑:“多谢。”
我坐到王德荣的对面,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王德荣随便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杯:“周行文……我,我这次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
王德荣这一句话已经足够我佩服他了。这么大年纪,能成功绝不是偶然。以前经常有人跟我说你看得起每个人,每个人才能都看得起你,这话想来也有一定道理。
我对着王德荣摇摇头:“王叔,您不用谢我,您问过您儿子做过什么了吗?”
王德荣对我摇头:“我只知道他把周局长的儿子打了,其他的还不知道。”
我问王德荣:“王叔,您知道鲁薇是谁吧?”
王德荣点头:“我知道,好歹我也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我耸肩:“王金凯把鲁姐的头打破了,您知道么?”
王德荣吓了一跳:“这个小王八蛋,他就没跟我提过这事。”
“所以,”我说,“您去谢鲁姐吧,不是她拦着我,我可能真就忘了‘网开一面’这四个字怎么写。”
王德荣仰头长叹一声:“就是来谢谢你这个网开一面的,于公于私,你都没必要开一面。”
我微笑:“王叔说得好笃定,似乎肯定所有事都是我一手操纵了?”
王德荣苦笑:“我也有几个朋友,这种事总能问得清楚。”
我呵呵一笑,把手中茶杯端向王德荣:“王叔,您是生意人,知道和气生财,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是非成败转头空,您也不必为这事太过于操心了。”
王德荣想了一想,把自己的茶杯碰上,自嘲地道:“唉,见识少了,让人笑话。别的不说,以后只要周老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你讲!”
我淡淡一笑:“相逢一笑,您说是不是呀王叔?”
第八十章
送走王德荣,跟我妈一起出门的老爸也回来了,叫上郭振,我们三人在司机的陪同下一起往沈阳开过去。
刘明耀知道我跟我爸一起过来,很是踌躇了一番怎么称呼我爸。叫叔叔吧把人喊老了,叫大哥吧明显是占我便宜,最后决定还是叫叔叔,大概是权宜了一番得罪谁下场比较惨之后的结论。
我爸感觉挺好,坐着儿子的奔驰,跟司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发点关于现在时局的牢骚,吹暖风喝冰啤酒,看看车外的风景,回忆一下自己当年的岁月。
他年轻的时候赶上上山下乡最后一拨,回来之后就是工厂工人,跟我们公司的司机也算有共同语言,聊得不亦乐乎。我对之前的那个断层时代了解也算不少,看书听人讲之类的,不过经过旁人讲述和文字材料的浮饰之后,那些历史已经变得渐渐不真实起来。伤痕文学的作者们往往在文字中表达自己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如何清醒,讲述者也多半会略过一些跟自己光彩无关的事,说自己如何如何善良,以此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各种理由。
我又想起郭振经常说的那句话来了:人活着不就是不断给自己找理由么?
大概如此。
郭振在我身边翻着一本富勒的《战略序论》,还有身边的一本约米尼的《战争艺术》,这些书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书了,还是托境外翻译之福才能在现在看到,由此可见文化之间的沟通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
近来郭振对电脑的持续热情有所下降,尤其是windows95中文版发行以来,这人开始转向研究各种战略书籍,从孙子兵法到近代战争史分析一样不拉。我托了几次人给他带了一些暂时没有简体翻译或者翻译了依然没有出版的战争理论书。研究战争在90年代后期几乎成了大多数男生的必修课,后来经过分支,成了研究兵器的研究国际关系的研究民族精神的……归纳起来出发点倒是好的,说起来也好听:忧国忧民。不过仔细挠头想想,口号多于行动,废话多于决心,大多数也只是处在“研究研究”的角度。
鲁迅以前曾经嘲笑过这种口号爱国青年,说他们无非只是用一个民族大义的帽子去跟人争论,希望以爱国的立场去抨击别人罢了,实际上自己爱国不爱国,倒并不看重。
我偶尔想起来会觉得有一点郁闷,这种人跟除了在自己家里给自己人添乱还做过什么?几十年前中国几个最大的爱国青年有两把菜刀闹革命的,也有一直到死都捍卫自己话语权的,那些人缔造了一个时代。不过这并不是说一种称呼什么人都能继承,现在拿这些前辈们做掩护的渐渐多了,想起来特没意思。
如果说到现在的爱国,我更敬佩那些坚持在教育、文化和民族产业事业上的人们,这些人的实际行动就是爱国。
教育成就未来,文化是一个民族延续的象征,经济则代表了国力强盛。
在这三方面努力的人,他们够得上爱国者的称号。
当然,还有军人,一个国家或者民族永远的盾和矛。
我尊敬这些人。
胡思乱想了一番,我收拾心情问郭振:“有什么办法查这些人么?”
郭振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也就几种方法,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当然心里有数,他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
刘明耀站在公司的新楼门口,像个龟奴似的搓着手等我到。这人就比张小桐实在多了,穿了件看起来就很暖的大衣,一点冻着的意思也没有。我们下车,大家互相招呼之间刘明耀已经把要给我的东西偷偷给我了。
我把资料塞给郭振,一行人顺着电梯上到17楼,从17楼开始像逛市场一样往上走。刘明耀边走边向我爹介绍公司种种状况,北关那边公司我爸也见识过了,倒没什么感觉。在这边情况略有不同,人也多地方也大,看起来就有排场。刘总和蔡总有说有笑地带着我爸和郭振往上走,重点介绍了一下游戏部门。郭振一边对照资料一边观察几个游戏部门的人员,就在这么不经意间,人也介绍过了,那几个有嫌疑的也见过了。
公司游戏资料泄漏的同时就有人来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参观,傻子才会不起疑心。一路过来,看这几个嫌疑人表情也能看出三分端倪。我本来对这种兴师动众诈人的办法不以为然,却实在是在其中某位文案的表情变化中败下阵来。
转回到会议室,我有点不爽地问郭振:“就这么简单?”
郭振苦笑:“没这么简单。还是得一个一个查。”
“你在沈阳这边也能这么方便么?”
郭振看了一眼刘明耀:“我不方便,他可以给我方便呀。”
我一想也是,是我糊涂了,查这种事只是要信任的人来办,怎样进行倒并不是很重要。
郭振早就把几份东西看完了,往桌子上一丢:“一个星期吧,差不多。”
我点点头:“那你留这边一个星期?”
“行。”郭振看看刘明耀,说话简单直接,“能给我找几个可靠的人么?”
刘明耀并不是第一次见郭振,知道他少年老成上不比我差:“有的是。”
“那一个星期够了。”郭振说,“我办事,你放心。”
我学着当年主席的口吻拍了拍他肩膀:“郭子啊……你办事,我当然放心。”
我爸听我说得糊涂,看这么多外人在,也不好意思不给我面子直接就问。蔡青冰雪得很,看出来我有话想跟刘明耀私下说,招呼我爸去看零售点去了。
蔡青的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门外之后,刘明耀冲我一笑:“人走了,咱说正事吧。”
我看看郭振,点头,示意他不用回避。
这是一个对兄弟的礼貌问题。有些事我跟我爸说了也未必能解决,倒不如别让他知道,但郭振既然跟我来了,我无论说什么也不能避着他,这是一种信任,一种态度。
郭振把桌子上的资料收起来,端正坐好,等刘明耀跟我说“正事”。
刘明耀端正表情问我:“行文,你说我是该跟你亲还是跟我们家老爷子亲?”
我听出点儿意思了,嘿嘿一乐:“你跟蔡姐最亲。”
刘明耀被我说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嘿,我在你手下干了几年了?”
我装出重度弱智的样掰手指头:“呃……好歹也有快四年了吧?”
刘明耀笑了一下,说:“92年夏天到现在,三年半。”
我听他说得郑重,点点头:“没错,当时你是小桐姐的fans。”
刘明耀看看郭振,又看看我:“没错,其实现在也是,不过是你的fans。行文,你这个人太能给人惊喜了,我总觉,我们在想法上跟你差了不止一步。”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是超过你们到2003年为止。”
刘明耀看着我,用从来没见过的严肃表情说:“行文,我觉得吧……我挺为难的……”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等他继续说下去。
刘明耀又犹豫了一会,才狠下决心说:“其实我知道尚方的老板是谁,我告诉你吧。”
我装傻:“不是郑晓伟吗?我知道。”
刘明耀挥挥手:“你别跟我装了,郑晓伟有多大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最多是个不错的理论家,论实干他屁也不是。原来我们家老爷子不让我跟你说,你也别怨他,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苦衷的。”
刘明耀不等我说什么,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一停下就没力气继续说似的:“其实那人也就是个候补委员,叫方康年。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他没说是什么的候补委员,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当然听过,在电视里听过两次。
刘明耀继续说:“原来我对我爸那点事不怎么关心,后来公司遇到的麻烦多了我才开始留心。也正是这样,我们家老爷子才注意起你的事来。”
我笑笑,还是没说话。
郭振在旁边安静听着,表情变化比我还小,安静得让人想抽他……
“这个方康年是从教育系统升上来的,所以跟我爸有点老关系,前几年里混的挺好,但是现在他的路子不对,想改是改不了了。”
郭振听得有点疑惑,我却不疑惑。1997之后到底怎样,现在很多人心里都有一本差不多的谱,最有谱的人当然是我……至于想改谱的人,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是一天两天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搞定的,比如现在刘明耀对我的信任。
其实我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心里已经别感动得不行。刘明耀这个人我还算比较了解,他耿直得不像是那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虽然从防不胜防的角度考虑此人也有可能是在用别人的话迷惑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我宁愿完全相信他。
一直以来,对身边朋友的信任总是我侥幸成功的重要因素。
刘明耀看我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起伏,就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跟我们家老爷子急,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我跟他发火,一不小心就都说给我听了。其实方康年也没什么别的打算,就是希望靠现在这个真空期捞两个钱儿,等边天之后头养老去。你也知道,现在他行,他牛逼,他有人顶着,你看等天一变,他还能剩什么?”
我听刘明耀说到这,站起来了。
刘明耀吓了一跳:“你干吗?你可不是激动的人啊……”
我笑着问他:“你相信我不是同性恋吧?”
不等他回答,我伸手抱了刘明耀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刘明耀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郭振也吓了一跳。
“好兄弟,谢谢你。”
我尽量让自己用淡淡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刘明耀看着我,动作像刚复活的木偶一样僵硬了几下才渐渐恢复。
“妈的,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一同性恋。”
我低头揉揉眼睛,抬头朝他笑:“别他妈胡扯,我可没打算跟蔡姐争你。”
刘明耀知道我有点激动了,伸手拍拍我肩膀:“行文,三年半,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起步到发展,我是真心佩服你。你对朋友够意思,对事儿够负责,重承诺。我就在这里看着太阳电子一天一个样,刚开始对你们姐弟有点不以为然,现在是真服了。你总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惊喜也多,我相信你,所以我今儿个把我爹卖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和郭振也在笑。
我是真的开心,1000万美金算个狗屁,人生当中有朋友,有兄弟,有人在你需要信任的时候给你信任,在你应该被信任的时候信任你,就他妈完全够了不是?
刘明耀继续说:“我爸知道方康年这老混蛋没几天扑腾了,你也明白,权势一去,棚头断线,啥都没有了。最开始他是始希望你能网开一面,但是又横竖放不下这个脸求你,就拐弯抹角说人不好对付。其实他现在的这条线就算跟方康年他们正面放对也损失不了什么,就是希望你给他们条活路。”
我摊手:“活路给他没问题。问题是他自己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尚方那几个垃圾游戏我心里有数,如果不靠抄袭和剽窃,他们连2000年都走不过去。标准的死在世纪之交的典型。
刘明耀学着我桀桀桀地笑了:“你放心,昨个我跟老爷子一闹,他也合计过味儿来了。就算咱们真玩点什么损招,他也能帮咱们挡着……嘿嘿嘿,你觉得呢?”
我皱眉头:“敢情你小子比我还坏?抓内鬼是演给尚方看的?我还当回事儿把郭子喊过来。”
刘明耀摇头:“人还是得咱们自己抓,就是不用着急。但是这个事儿现在有定论,咱们不能告,告了肯定有傻逼记者说咱们是阻碍民族软件业发展,是想搞垄断。妈操的舆论永远那个傻样,谁看起来弱它就说谁有理。有个毛理?不就是想把事儿搞大多骗点钱么?”
我敲敲桌子:“刘总,您注意点……这可是太阳电子总经理办公室,您说话的措辞足以上明天各大报纸头条了。”
帅哥刘老脸一红:“妈的,说的有点得意忘形了……我他妈再也不说脏话了……”
我和郭振:“…………”
第八十一章
那么一直困惑我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接着问刘明耀:“这么说,三哥那里也是你们家老爷子通的气儿了?”
刘总点头称是:“没错,其实你不知道,三哥跟我们家老爷子还有点渊源……唉,其实这事当时我冒火挺大,后来自己仔细一分析,最该怪的还是我,现在人家随便一个地级市开酒店的也他妈在上边有人,我愣是当自己身家廉洁,谁也不找,早联系几个早该没事了。”
我摇摇头:“原则上你没错,人总要为自己坚持的事儿付出点代价,我们一直以来也太顺了,占了那么多便宜,还点也正常。”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玩下去啊。”我说,“我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之前没考虑什么大动作是因为我现在跟人斗起来总得溅旁边人一身血。只要没这个顾虑,就是他妈得美国政府跟我玩我也奉陪到底!”
刘明耀被我说得挺了挺腰板:“得,这才像你,该牛逼的时候就牛逼!”
我嘿嘿一笑:“尚方上市了没有?”
“打算在几个月后上市。”刘明耀对这个倒很了解,向我解释,“等这两个游戏宣传热度到顶点的时候出来圈钱,至于这个钱用来干什么……我听到的消息说不打算继续搞游戏,可能要去上海那边圈地。”
我笑了:“97之后么……他不可能在上海站住脚的。那里不是他原来所在的那条线。”
刘明耀挠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
我在嘴角上挂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起来特可耻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什么,就是瞎猜,瞎猜……”
刘大少像个绍兴师爷似的凑到我身边:“不知周总有何妙计……”
我看了一眼郭振,答非所问地跟郭振搭讪:“郭子,你看完《孙子兵法》之后,觉得最看不起的是哪一条?”
郭振瞄了我们一眼:“不战而屈人之兵,有时候可以这么干,有时候不行。我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尽量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我扭头望向刘明耀:“明白啦?有效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刘明耀似懂非懂地点头:“你是说……”
我笑得像搂了喜儿的黄世仁:“桀桀桀,等他们上市啊,我们去股市折腾折腾……妈的,谁不忿,干死他!”
我们三人粗话连篇地把卑鄙阴险下流龌龊肮脏无耻的计划构思好之后,我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事:“刘明耀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喜欢犯用人唯亲的毛病呢?”
刘明耀把脑袋摇得跟卖货郎似的:“这算什么毛病?不用人唯亲难道用人唯疏么?”
我一想也是。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试图证明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谁也不见得比谁高明到哪去,我身边这帮朋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我知道他们的长处,我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机会,他们用行动证明了一个人只要努力,只要找对自己的路,绝不会缺成就。换而言之,大多数人经营自己的人生失败,也仅仅是因为对自己认识不够。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长短,就能知道该在什么样的时候如何去面对,渐渐也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上努力,怎样出成绩。
人啊,还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比较好……
我顺便又请教了一下刘明耀他爹跟三哥的关系――他也是昨天晚上跟老爷子闹起来才知道,三哥在定居北关之前曾经在沈阳找过一份工作,而刘国良正是三哥的老领导。
我想起三哥的斯文样,仔细想想,不仅是相貌上的,还有气质上的。看来觉得他斯文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歹是做过文化工作的人。
呃,黑社会有文化是很可怕的事了,有句老话叫如虎添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混黑社会,没有文化确实比较难过。
我跟刘明耀一番推心置腹下来,之间的相互信任又上一层楼,这个是几千万美元也换不来的好事,至于其他的――刘明耀既然能把我的事当成自己事来办,我就很开心,对付尚方,我有信心对他一击必杀。反正老子刚网开一面了一个王德荣,姓方的这位就别奢望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有前辈风范的事了。
****
闲谈完毕,我们三人出去喊蔡青和我爸一起去吃饭。刘明耀请人吃饭已经请成习惯了,和大堂经理说笑话间飞快地点好菜,绝对一“爷有的是钱”的主儿。好在此人请客期间经常有蔡青在身边陪着,没在这次请我爸的时候顺口喊一句“来两个小姐”之类商战电视剧里常有的台词。倘若真是不幸说出来,我想回到北关我就要被扒皮抽筋。
我爸酒量很好,而这又是内部聚餐,刘总舍命陪君子被喝得浑身上下九曲十八弯,看起来很似一个被分拆成几部分的s字,蔡青因为女孩子得天独厚的优待没喝酒,郭振给我爸留了面子,意思意思喝了一斤白的之后慢慢走啤的。
席间,刘明耀没躺下之前跟我说了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成了省人大代表,估计等电视台月底开播,正常运转一年之后,前途要比他们家老爷子还光明。
刘明耀的话让我心里有了底,毕竟这种事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当初我拉三哥进来无非是想牵制他和其他几个部门头头们之间的均衡,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了……
我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多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比他妈什么万贯家财一世英名百年丰功伟绩都强多了……
我一直认为,伟大和幸福从来都是能兼容的,而且在我看来一定是幸福优先,伟大这种玩艺去他妈蛋,往后放。
我觉得大多数人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只要这大多数人有了一点幸福,能在幸福之外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世界的多姿多彩也就出来了。
最后蔡青拖着不省人事的刘明耀走了,临走前我偷偷朝她笑:“小心酒后乱x哦……”
蔡青是什么人?对这种低层次笑话完全没当回事,还冲我甜甜一笑:“行文,哪天没地方睡了来我这里,这个醉鬼暂时就别想了……”
这次轮到我脸红了,看着郭振陪蔡青把人拖出去,我摸摸鼻子回头看看我爹:“爸,咱们回去吧。”
我爸也没当蔡青那句话是回事,点点头。
蔡青和郭振把刘明耀架上车之后,让司机送刘明耀和郭振回刘明耀住的地方,转头大大方方对我们爷俩说:“很久没看见小薇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北关吧。”
有车技这么好的廉价司机――还是美女,我当然乐不得同意。
蔡青买的是和鲁薇一样的银色宝马,把我们请上车,她给公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我们一起动身回到北关。
****
回到北关,我先给我妈打电话,把稍微喝大了点的老爹接回去,让蔡青自己去见鲁薇,我则躲在房间里跟张小桐越洋长途。
cd机正在放里查德;马克斯的《此情可待》,这首歌正是说越洋相思之痛苦的,现在倒也很合情景。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估计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的关系。她也通过公司的人知道尚方的事了,不过听她没什么精神,我也没多说,只告诉她很容易解决。
我问她:“美利坚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小桐说,“对华人始终有一点偏见,不过没传说中的那么严重。去了一下唐人街,都是广东人,我也学会了一两句白话。”
“住的习惯吗?”
“不习惯。晚上睡觉没有抱枕。”
我听得一阵心动,她什么时候睡觉抱过抱枕?不都是抱的我么?
即使只剩下声音,张小桐依然是哪个勾魂的,可爱的,美丽的小妖精。
“都会有的。”我说,“反正5月份就能见面了,你还要回来跟我一起看音乐节呢。”
张小桐甜甜地应道:“嗯,要去机场接我呀。”
“一定一定。”
想象着张小桐又能回到身边,我笑得特别灿烂。
我跟张小桐正打算走上“想你”、“更想你”这条反复骗稿费的不归路的时候,有人敲门。
是母亲大人的声音:“行文,有一位周先生来找你。”
周先生?和我们家老周肯定不是一个人了,我跟张小桐说有人来了,先挂掉电话,整理了一下形象才出房间,看见的是坐在客厅里跟我母亲闲聊的周世昌。
“哟……稀客稀客。”我赶紧走过去,跟站起来的周世昌握手,“问鲁薇要的地址吧?本来我还指望能休息两天来着,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妈,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周世昌先生,他一个人比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公司更有价值……”
周世昌听我这么说赶紧露出谦虚之态,跟我妈握手说起不甚熟练的客套话。我看着觉得好玩,难道这个人每次谈工作都是那么直奔正题?
我妈知道我这是打算谈工作了,说出去买菜留周世昌在这里吃便饭就离开了。
我等我妈出去了,才笑着问周世昌:“周先生最近心情可好?”
第一句话千万不能是工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见面谈工作就好像看小说先问作者要结局或者瞅见漂亮姑娘就去买保险套一样可笑,太直接了,不顾别人感受,那是年轻人才做的事。
周世昌对我这种典型中国企业家作风很是受用,面带笑容:“还好还好,工作有成效,我心里自然也高兴。”
倒好,他自己已经把话题引到工作上去了,不用我费话。
我挑了挑眉毛,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联系了一批北美的软件销售终端,id也放话支持我们反对ea的垄断,ea对此反应很强烈。”
“ea什么意思?”
“ea不傻,提出了美国人自己的体育游戏这个概念,这倒好办,我们最多让ubi挂在美国一个分公司,找一批美国人去做。美国人在乎的不过是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国籍而已。不过这几天ea很沉默,我估计他们在酝酿大的动作。”
我冷冷一笑:“嘿嘿,ea,不过是个三流游戏制作一流发行的公司罢了。我们目前的发行情况怎么样?”
“很好,《航海纪行》已经被媒体称为可以一直卖到下一作出现的游戏,甚至有人说即使出现下一作也能推动这一作的继续热销。不过为此付出的广告费也不少,大概有700万美元以上。”
我一挥手:“这不重要,一个游戏品牌的生命力超过10年,我们还是赚了。”
周世昌点点头:“在美国做过客户回馈调查,希望出续作的比率高达89%以上,可以说肯定是要出续作了。”
这在我意料之中,广大人民群众面对游戏少而时间多的严峻形势所爆发出来的热情足以将任何一个构思简单的游戏捧成不世经典。当年很多神坛上的游戏就是如此被划分出来的。
“果汁出口呢?”
“这个倒没什么困难,欧洲需求量很大,我们直接卖过去就是,不过我建议把食品部门也挂在张小姐名下,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张小桐腻人的声音和懒懒的表情,对周世昌说:“等几天吧,她现在还没恢复状态。”
周世昌嗯了一声,可能觉得自己过多过问这事不太好,就继续说别的了。
“我觉得ea肯定要有大动作,我们是不是找人打听一下?”
“我知道,”我合拢双手,用拇指抵住下巴,“不过不用打听了,我们先积极面对5月份的e3互动娱乐成就展,ea的事交给我,我争取在短时间给你一些对策和建议。不过说起来,倒有个事要周先生帮忙。”
周世昌哦了一声:“什么事?”
我邪恶地笑了一下:“周先生熟悉操盘么?我想让您在暑假帮我搞点事儿……”
我想,现在的郑晓伟和方康年,都应该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上涌起一股莫名寒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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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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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昌对我所要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完全抓住了中心思想。反正这种事儿在私怨上来说也是该做的,在从公司利益角度考虑也有足够的好处,他干吗不做?
更何况,周世昌也很希望多做一些事来回报我对他的知遇之恩――虽然到现在为止他做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但都是长期效益,短线一个也没有。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自己心里也该有一点着急。
所以我才把这件事交给他做,他心里舒服,我也放心。
――周世昌同志,发挥您战力的时刻来到了呀,您可要给我做得漂亮一点呀。
当然,周世昌来找我还是另有要事的,5月份在青岛有一个中国营销策划高峰论坛要搞,当然这玩艺得让去参加排名的大家伙有一点表示,周世昌来问我的意思。原则上少于1000万美元的投资和合作项目他都可以拍板,但我曾经反复强调过,在某些时候不走形式、不玩花枪,他才来问我的意思。
我在做事风格上很似国内的一些企业家,从中国特色管理角度考虑问题,出发点就三个:实用、辩证、煽情。做企业搞商业不是治国,要人治。
这是我的观点,不适用于很多地方,但适用于我。
对于高峰论坛的事,周世昌本人的态度很明显可以看出,眼见此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怎可能不让他去?懒洋洋地问周世昌:“如果让他们把你排在第一位,要多少钱?”
周世昌笑了:“我怎可能是第一位?我只是想去看看,多结交几个高人,前几年忙工作,耽误太多机会,羞愧啊。”
我笑道:“周先生就算不用排名也知道您是中国第一营销高手了。既然要去,自然还是拿个排名比较好。”
周世昌摇头:“我去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比较有趣。”
“谁?”
“郑晓伟。”
我吃了一惊:“周先生早就知道我要对付郑晓伟?”
周世昌笑笑:“公司的东西丢了,我当然关心。以前听人说起郑晓伟这个人,总是在报纸和口头上。这次我希望能见见他,对他这个人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估计。”
原来周世昌是为这个而来,这让我大为感动。之前我曾经多次放话,这些边边角角的事不用他操心,专心搞市场就好。现在可好,主动来帮我分忧了。
我问周世昌:“周先生对此人评价如何?”
周世昌扶了一下眼镜,说:“这个人在营销界还算有名,不过不是那种纯粹靠实力说话的人。你也知道,自从我做了口服液成功之后,国内忽然一夜之间多了很多个人英雄的营销专家。国内的概念营销现在刚被炒起来,我估计今年会回落,第一个要倒的就是郑晓伟这种人。”
看我没说话,周世昌继续说道:“郑晓伟有点像那个卖软件的姓宋的,浮夸成风,张嘴就来。不过现在国内搞营销的很多人就信这一套,但这有点像程咬金三板斧,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我觉得这阵风到今年底就差不多结束了。”
我表面上点头,心里却知道周世昌说错了,这阵风实际上到2001年才结束。1997年,那个姓宋的还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互联网,直接了当地卖了一本所谓学习革命的书,号称千万销量,卖得一塌糊涂。事实上动用著名导演卖出去的这本书确实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一直到2001年才栽在浮夸的问题上。
我对周世昌的看法摇摇头:“我觉得浮夸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现在,国内游戏软件用户都对中国人自己的游戏抱有幻想,游戏产业的利润也在扩大,说两句大话,到时候项目坏了开几个人替罪,再来个致歉声明,换一个团队,继续干。这么折腾,最少能拖两年左右。大家也要两年之后才会彻底失望。”
周世昌不断点头:“是,没错。软件行业和传统行业还是有一定区别,我没想到。”
“所以我不打算给尚方机会。”我说,“一次性放倒他,这是战争,不是和平演变。”
周世昌点点头。
商量完一些其他公司的细节之后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我妈买菜回来,我硬是留周世昌在家吃了一顿便饭。周世昌以为我会拿多了不得的东西招待他,没想到真是随便到不能再随便的家常便饭。我跟他解释:“平时只要不是出去请客,我都不太挑吃的。”
周世昌看着桌子上的家常菜不断点头:“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我笑笑:“要保持朴素的是心,不是行为。”
****
吃过饭,我送周世昌出门。太阳家园的小区看不见什么星空,我们一起走出去,抬头,漫天繁星,一轮饱满的下弦月挂在当空,正是正月十五没过多久的日子,空气中散发着香甜的冷。
路灯在地上拖了两条长长的影子,我和周世昌。
我边走边问周世昌:“周先生还记得我们初逢那次么?”
周世昌跟我一起仰头看看头顶繁星:“记得。”
我呼出一口白霜:“周先生当时曾经问我,做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我想现在我已经有更好的答案了,周先生知道吗?”
周世昌面带笑容看着我:“世昌驽钝,还是很想知道。”
我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周先生觉得,您迄今为止所受的教育,所接触的宣传,所看见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周世昌被我问得一愣,不知道怎么作答。
我抬头看星空,仿佛自说自话一般对他说:“周先生,我最近一年来用尽所有个人时间,终于粗粗翻阅完了一些我以前大概知道目录而无时间看的书。总计下来,大概有超过一万册吧。以前我看过一个小说,说人看多了书,知道的多了,很容易看开一切。我觉得我做不到,我还是很看重一些东西。”
周世昌停下脚步,仰头看天,等我继续说下去。
繁星如水,夜也凉如水,我们如两条仰头向上呼吸的鱼,一起凝视万古不变的夜空。
“周先生,我觉得,一个人应该先对自己好,要得让自己幸福;其次要对社会要负责,让他人不困扰;最后则是要为自己所向往的事业努一点力。”
“嗯。”
看周世昌很入状态,我继续抒情:“您现在应该对我们姐弟比较了解了。我觉得人都是自私的,图名图利图兴趣图虚荣或者图过程当中的一个快感,首先要自己得到的比较多了,才有闲暇考虑别人。我觉得自己也是这种人,现在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有像周先生这样的人全力支持我,有朋友,有亲人,还有钱……嘿嘿,您别笑,我认真的。那么现在我做点什么也不为过,您说是不是?”
这种自私论调周世昌恐怕头一次听说,带着闻所未闻的新鲜和惊讶,他点点头。
我把仰得酸了的头摆回到正确位置,这45度仰望天空果然还是有难度的事,看来能坚持时间长的都是强人。
“周先生,我心中有一个很狂妄的计划,”我对同样不习惯45度的周世昌笑着说,“我只希望为更多人擦亮双眼,给更多人插上翅膀。”
“世昌不明白。”
“周先生很快就会明白的。”我说,“您还记得我要办的那个大学生杂志吗?那只是开始,很快我们就会建立大学生创业基金,通过严格的审查制度给条件不好又有能力的大学生们提供创业资金,不用很长时间,我们的股份和影响就可以让人决的生活有改变的可能了。”
周世昌听我说完,反问道:“只是大学生吗?”
我笑了:“周先生好犀利,当然大学生只是方便炒作的开头,我希望无论什么人,只要有想法,能施行,都可以来我们这里申请他的第一笔创业资金。”
周世昌叹息道:“这是大手笔啊,需要配合目前的失业问题来宣传么?”
“我的初衷,也只是打算让一部分有能力但未必有机会的人有一点希望罢了。”我站在路灯下,低头看着长长的影子对周世昌说,“但是这个世界很现实,想要别人接受这种做法,还是得从头做起。”
周世昌非常诚恳用力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兼爱无类。”我笑着说,“我是墨子门生。”
周世昌没说话,抬头又看了看无尽苍穹。在那里,银河如一笔重墨划过天际,留下无数传说和遐想。
****
在负责文化出版等事务的蔡青的安排下,我于1996年3月10日见到了我一直很想见又没有时间见的付晓飞。无所事事的小美女鲁倩跟在我身边,鼻涕一样,甩也甩不掉。
付晓飞1月份到了新编辑部,2月底没回家过春节,加班加点工作,一直到3月初,被蔡青一个召调令调过来。所以现在脸上尽是长期失眠缺觉的痘痘和一双毫无精神的黑眼圈――尽管见到鲁倩的前五分钟,他曾经回光返照地兴奋过一次。
我号称自己是《绯红少年》现任主编,由于张小桐以前也曾经是少年主编,大家对杂志主编是学生这种事保持了习以为常的乐观态度,付晓飞见到我时并没有显出多惊奇。
我之前询问了蔡青新刊的销量,蔡青告诉我效果并不理想,时尚杂志还成,大学生那本《中外学生》简直就是惨之又惨,亚洲传媒集团曾经有心跟我们谈过一次收购,被蔡青拒绝了。在她概念里,我绝不是肯出卖自己东西的人,从来只有我收购别人。
我问付晓飞:“做学生杂志感觉如何?”
付晓飞的回答倒很干脆:“不痛快,限制太多。”
呃,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份直截了当很好,我喜欢。
“如果做纯时尚杂志,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有难度,”付晓飞说,“我只会恶搞,而小资是不吃这套的。”
恶搞和幽默还有差距,女人会喜欢幽默的男人,但未必会看得起喜欢恶搞的男生。
我不厌其烦:“如果是游戏杂志呢?”
说完,我看见了一双星星眼。
“哥哥,我就是为了游戏而生的呀……”付晓飞不管我比他小的事实,开始满嘴喷胡话。
得,看来这个人还是要做跟电子游戏沾边的东西才能活过来。
我喊蔡青给付晓飞安排到刘明耀原来管的那份《太阳软件》上去做游戏频道编辑,负责电视游戏和电脑游戏两手一起抓。付晓飞受宠若惊,立刻如战场上入党一帮适时地表示自己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声称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就是游戏相关文字,曾经写过不少游戏攻略和相关资料等等。
这些我自然知道,老子01年还曾看过他写的《骷髅战记》来着,丫就是个专业的游戏小说作者,创意方面也很能行,只要提前培养,绝对一人才。
付晓飞对我的安排非常满意,还意识不到自己上了贼船,甚至临走之前还感谢我来着。我没敢说我这其实是早就知道您的发展方向才做了个顺水人情,等过一阵子估计你就该哭了。
和付晓飞讨论《航海纪行》的乐趣正上瘾,蔡青电话响了,她接了电话嗯了几声,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中国彩电业制造商要联合发起国产彩电的价格战,挤走国外品牌,问你要不要参加?”
我小声问:“参加需要干嘛?”
蔡青说:“咱们的电器城连锁都要施行新售价,包括一部分已经高价购入的存货。”
我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损失不会太惨重,点点头:“参加,干吗不参加?能为民族工业做点事我巴不得的呢。”
蔡青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心了?”
我也笑:“刚才……”
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的付晓飞在一旁傻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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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26日,以长虹等品牌为主的国产电视开始冲击国外彩电品牌,价格战之惨烈浩荡史无前例。自此,平价家电方面,许多外国品牌在中国只能屈居后列,中国人最后还是用回了中国人自己的电视。
无论目的和经过,也无论这个产业重组的过程有多少血泪,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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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3月底音乐节的场地审批下来了,在大连市郊的一个农场。场地费用倒是不高,但让大连市政府答应这件事却着实费了不少周折。本来民间性质的这种集会就不太受待见,更何况是标榜自由的音乐节。为此蔡青许诺了不少投资计划出去,拖拖拉拉才办成,还好,没被提更多限制要求。
办音乐节这种事实际上除了开头难之外也没什么了,场地搞定,政府默许,邵科的策划书也到位,剩下的事基本上只有把之前砸出去的钱往回捞这一件。蔡同学特别喜欢办这种事――此人在短短一个星期内把能拉的赞助都拉来了,比较了一下各种赞助费和花销预算,太阳集团居然还是赚的。
我忍不住慨叹,看来还是钱找钱比较容易,比人找钱难度低多了。
音乐节的消息早就撒出去了,港台地区音乐人们的反应很热烈,所有没移民的和赚过内地钱的都明白,97之后的变化谁也不清楚,在这种事上积极一点对自己绝对没坏处。96年之后一些原本很“矜持”的大牌们纷纷参与了内地一些垃圾电视剧的演出,到底是不是为了那点片酬,大家心里有数。
太阳集团是大公司,有钱是没得说,又在春节前重组了文化公司,巴结一下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重要是跟太阳集团息息相关的凤凰卫视3月底也开播了,刘长乐依然按照最初的协议出任主席,默多克对凤凰的事不再有绝对决定权。
凤凰开播之后力推这个音乐节,我让电视台方面“顺便”请了黄?来做顾问。在这个人缘好的风流老头的号召下,肯参加这次音乐交流活动的人更多了,也就是说,这次的音乐节渐渐脱离了最初我预想的交流性质,增加了更多的娱乐性,更像一次大型晚会。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又在邵科原来构思的基础上把整个音乐节分开,交流、娱乐、表演和小圈子自耍分开。大部分的广告费和赞助费来自表演娱乐这一部分,其他部分则是炒概念,弘扬本土文化,激励中文原创音乐之类的大头话。
这样一来,原本一次自发性质的活动就显得搞得很大,就算原来这个“民间音乐节”的概念有问题也变成没问题了。
这和人们所理解的常识是一样的,譬如中国几个做vcd机起家的名牌厂商,他们起家靠的到底是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但是因为做得大,这些人也能坐在央视的财富论坛上谈经论道。
这就是把事情做大的好处了,vcd机说起来也是民族工业么,哪个敢不支持了?
同理可证,现在我们是在弘扬民族文化,哪个又敢说我们是自由主义性质的集会了?
太阳集团的宣传部门现在已经很完备,没几天就能看见自愿青年们穿着印有“这个世界是爱与和平”字样的宣传衫满大街晃悠。
总体来说,社会反响很好,我经常能看见有人讨论这个音乐节。我觉得现在为止我们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它有着所有人都有兴趣的东西,喜欢流行和另类的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乐趣。这是基础,在这之上,他们肯因为这次活动的连续性而不用有色眼光去看另外一些以前不是那么感兴趣的东西,也许收获会大很多。
这是对普通音乐爱好者来说。
从一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入手,去了解更多,对更多的东西感兴趣,这和我们小时候看课外书,或者平时因为打电脑游戏学习英文,道理是一样的。
对音乐人来说,我更希望他们能互相了解一下,既然都是搞娱乐音乐的,针对小圈子和大众并无区别。反正我这次不会邀请卞祖行那种老头子或者卫道之士来参加就是了。那种人来一个打走一个,来两个打死一双,不含糊。
不管做什么,有趣有热情才是关键,其他的见鬼去吧。
蔡青在电话里笑呵呵地问我那个汗衫上的字:“写的很好啊,哪里学的?”
我对着电话做鬼脸:“《兰亭序》。”
“鬼话连篇。”
****
4月初,随着最终测试的完成,《热烈吉他》和《鼓之继承》等一系列音乐游戏发售在即,美国方面给太阳电子来了一封信。
信是从美国互动艺术协会寄来的,其中就一个意思,大概是希望太阳电子能参加著名的美国电子娱乐互动成就展,顺便正式通知太阳电子的《航海纪行》因为其卓越的系统创造力、丰富的网络补完式玩法和细腻的城市文化表现而被提名最佳游戏、最佳游戏剧本、最佳音乐等多项奖项。而我对刘明耀所承诺的所谓风光,也就是这个了。
把e3的事像丢给叫花子一样丢给刘明耀之后,我又找到周世昌。
我缺钱,我要圈钱。
在我心中,圈钱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上市;第二个是横扫95-96年的倒闭企业和房地产坏账,三个月内用空买空卖的方式套来大批现金,手段肯定合法,就是有点不地道。
其实这两个方法我都不太想用。
第一个方法上市一定会暴涨,张小桐移民之后太阳集团一分为二,变成正八经的合资企业,甚至有一些部门独立出来成为外企,凭借太阳集团一贯的成功,包括今年内凤凰电视台要搞的一些波澜,还有在美国分公司的新游戏发行,圈钱肯定没问题。但问题在于我总喜欢坚持能不上市尽量不上市,这是一个传统概念问题,我宁愿找人合作,跟人借钱,也不爱做假报表年年面对数以万计的人说胡话。
第二个方法纯粹是抢劫了,现在政府关系我们也有,钱也不少,各种行业人才也比较齐备,真操作起来难度绝对不大。只是在这一系列折腾来折腾去的过程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因为变迁而无助的人们,那些土地,那些住房,那些工厂里的工作,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
我把周世昌找来,让他给我想办法。
鲁薇和蔡青都出席了这次以哭穷为主基调的小型会议。
我在白板上用油性笔写来一个大大的“money”:“钱,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蔡青最先被我说得笑起来:“钱?你还缺钱花吗?花了6亿多出去,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的收入,手上还有至少11亿美金,你缺钱?”
我挥挥手:“不够啊同学……我需更大笔的钱,要那种绝对数量的钱。”
鲁薇没像蔡青一样开玩笑,只是淡淡地问:“缺多少?”
我伸手指:“缺190亿美金,不过估计咱们也搞不到这么多,谁再给我凑9亿,20亿暂时先将就着用。”
听我这么说,三人表情齐刷刷地就是一愣。
我伸手用油性笔指了指那个单词:“20亿美金,明年1月前要凑齐,这就是我找诸位来的目的。”
鲁薇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是明年1月份的话,我们不用做任何事也能凑够20亿。”
“那就凑40亿。”我说,“上市的事我仔细考虑过,本来打算在小桐姐移民的消息撒出去之后立刻上市,但心里还是对这个事有点抗拒。融资诈骗之类的事我也不太想做,诸位给我想个办法吧,明年能套出40亿美金的现金出来,我有有趣的玩意要给大家展示。”
周世昌低头看了看企业的内部报表,说:“我倒是有个办法,珠江外围和香港地区的地皮,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到了97年就不好说了。”
鲁薇轻轻皱眉:“李超人不可能坐等我们去抢他的地盘吧?”
我挠挠头:“难道真要上市?”
蔡青道:“其实上纳斯达克也没什么,我们不在国内搞就可以了。”
周世昌点头:“没错,只要操控得当,倒不是很麻烦。”
我问周世昌:“如果在尚方今年7月上市后吃掉它,咱们能拿到多少实惠?”
“不超过8000万,还是人民币。”周世昌说,“你缺的口太大了,有点难办。”
我问蔡青:“sony要的掌机零件开始生产了吗?”
“4月中开始。”蔡青说,“sony照老规矩,5月23日上市新掌机,他们对这个计划很看好,给订金特别痛快。”
说完,她又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吗?”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心腹,挠挠头:“我收到一点消息,量子基金在明年会对亚洲金融市场进行大规模扫荡,我想跟着分杯羹。”
说到量子基金这个国际货币投机商,大家眼睛都亮了。
蔡青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确定?”
“基本上确定。”我点点头:“他们现在不过是40几亿身家,也在四处筹钱,我们底子不薄,不干它一票有点说不过去。”
周世昌偏着头沉吟,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想了一会,对我说:“那样……亚洲很多国家可能就要受到牵连了。”
我耸肩:“吃一堑长一智,几十年来一直觉得了不起的经济体制其实很脆弱,不遭点罪,怎么重建更完备的经济体制,怎么被世界关注?欧盟向来对亚洲圈子正眼都不瞧,还不是那些自以为自己经济体制完备的人搞的?”
周世昌点点头:“也有道理,这是我们不参与也一定会出现的问题……反正最后你还是会出面出钱对不对?”
“当然,”我说,“不过我这个人很自私,只管自家人,香港97之后就是自己人了,我会管,其他国家么――我没那个闲心。”
大家都知道我所谓的其他国家主要是针对日本,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有惊人默契,三人一起微笑点头。
理由充分了,我用星星眼望着周世昌:“周先生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要知道……年初我还投资了vcd机和碟片生产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周世昌淡淡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
“请说。”
“贷款。”周世昌说,“其实现在银行对咱们挺不满的,你见过没有外债的企业么?”
这个说的倒是,我们向来不怎么对外伸手要钱,一向都是撒钱出去,估计各大行长们都挺不爽的。
“贷这么大一笔就有点难度了吧?”我说,“20亿,说多不多,说少可真不少。”
周世昌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在圆桌上翻动了一下:“一个公司可能不行,两个呢?更多呢?把收购的一部分分公司上市呢?”
周世昌这是一语道破啊,我立刻回过味了:“妈的我怎么忘了这茬了?现在我亲爱的姐姐可是美利坚的人了……这样,我们先把原来收购的几个上市公司套出去,用它们招点儿狼。说起来,斯坦福搞网站的那两队人马也该上市了吧?”
蔡青点头:“预计今年7月上市,不过只是一家上市,另外一家还是给他做外包。”
我坏笑:“”预计能圈来多少?”
蔡青算了一下:“大概8亿左右。”
我翻白眼:“那么,暴雪的新游戏也快上市了吧?我们要不要让小桐姐在欧洲组一个网络游戏公司的壳子,把暴雪这款游戏推开,顺便捞点钱?”
周世昌鼓掌:“好办法,之前详读过你对于欧洲网络游戏市场的分析,看来今年你打算大干了。”
我厚着脸皮一笑:“哪里哪里,不成熟的一点看法而已……蔡姐,能不能让暴雪那帮人加点速?我们顺便也派一批人过去帮下手,学点东西。”
“公司的决定当然没问题。”蔡青说,“只是你平时都坚持认为时间等于品质,不用这么急躁吧?”
我点点头:“时间上宽松一点,人派过去,跟暴雪学点东西,咱们不能像尚方那么丢人。顺便跟法国ubi他们说一声,如果想把ea踩在脚下,跟我们走是绝对绝对正确地……”
大家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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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常言道计划没有变化快,我还在跟周世昌他们讨论着怎么捞钱的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
第一件事就是比尔;盖茨决定访问中国。
这件事的起点是国内一批计算机生产商――尤其是太阳电子在内的跟微软签订了oem的几个头牌企业,纷纷通过了iso9001认证。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尔;盖茨闻讯之后发表声明,希望同国内诸企业“进行深层次的全面合作”,并决定来中国瞧瞧。
在这之前,用友已经跟微软签了长期合作协议。
中国大陆市场这块大肉,终于滴下让人垂涎的油水。
而比尔;盖茨欲造访的第一站,却不是太阳电子,是96年亏损严重的香港联想,事实上在我记忆里,他也是去的联想,但去的是上海联想,顺便还跟上海市政府签订了windows nt支持上海网络发展的协议,上海热线自此诞生。
当然,这件事也就罢了,在我看来这对我的种种投机倒把生意并无影响。深圳那边,4月份姜博士的成果终于体现出来,超强纠错芯片出炉。国内铁定要多一个vcd机品牌了,只要vcd机的产量和销量上去,新媒体研发的计划就能跟上。这不仅是钱的事,我们要做的首先是赚钱,其次就是融入亚洲媒体市场,寻求海外关系,积累经验。这些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我们不似那个比尔;大门同学有数不尽的钱可以砸在一个项目上,用钱累积经验。相反,我比他强的地方正是我有经验,要靠经验来捞钱。
虽然这些经验已经越来越少可用的了。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王小波新书的,新闻出版署最初打算禁掉《青铜时代》和《未来世界》,理由不外乎老生常谈那几条。但之前已经有了尚方的那次事,而且凤凰卫视又刚开播,也不好对我们的事儿做得太过,这件事私下里跟蔡青说了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了,书照样出。
至于文坛那些“格调高雅”的作家们怎么骂,那跟我无关,我相信王小波骂人本事不比鲁迅差,随便找几本不怕查的杂志使劲闹去,好歹也是个活广告。
进入4月之后,我不断被鲁倩拖出去玩,尽管我这个人无趣又凶,她还是执意来找我,反正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没有面子可言,而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是鲁薇的妹妹。
就这样,隔三差五我要陪鲁倩去喝个茶,看看新鲜玩艺什么的。96年大城市不说,小城市里流行着种种港台偶像的音乐和日韩服饰,这些东西都让鲁倩着迷,我想想我当年也差不多,不过我迷的是邮票、古币和旧书之类的东西,前两样能赚钱,后一样有趣。看来不同环境下的孩子关注的东西肯定不一样。2000年远走南方的时候我把自己收藏的所有邮票都卖了,留下一堆回忆和无数碌碌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对鲁倩,我一直都用不咸不淡的态度搪塞。一个还是幼女的小姑娘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况且张小桐摆在那里做对比,能比我表姐好的姑娘全世界打着滚数也没几个。我陪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寂寞,没有什么人在身边。
平均保持每天跟张小桐三个小时电话滔滔不绝依然不能解除相思之苦,我经常嘲笑自己:张小桐走之前我还没事自我安慰说反正小别胜那啥,现在看来,是一天不见就慌了神,一个月不见就茶饭不香。
我以前从未想过,我居然能再一次爱一个人如此深。
张小桐不在身边的日子依然要照旧过,我强振精神,开始写我们几年来共同相处的回忆,打算等她回国时给她一份惊喜。对于浪漫,我懂的不是很多,但我知道,只要真诚,有感情,一切行为都可以浪漫。
浪漫只是一种情绪,一种对行为的自我解释。
****
4月中,我要跟蔡青去一次深圳。姜博士有意向我们炫耀一下他的辉煌成果,我也想见证一下能走入普通家庭的廉价vcd机的最终形态。横竖北关市也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当南下散心了。
家里知道我又要去南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决定很有一点独断专行的意思,让父母很没言语。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不过不这样就要费很多口舌解释,而解释这种事是我以前最不喜欢做的。不是说人生不需要解释,只是我觉得有时候与其费心解释还不如踏实做点什么。尤其我这种解释还很麻烦,我总不能说我的一些决定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以后某些事情的发展走向吧?
像现在这样,能在平时享受以前难得的亲情,我已经很满足了。任何事都有个过程,我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一些,让父母对我的看法慢慢改变吧。
好在之前广州之行给他们增添了很多信心,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更何况我每次去身边都有一个能干的手下陪着,两老也就把许多担心过度的话留在了心里。
我和蔡青商量了一下,最近她也不是很忙,我们选择了慢悠悠的火车,先到广州,再从广州分公司叫一台车,直接一路到深圳。广州的流花火车站有直转深圳的车,我对那里稍微有一些了解,如果让蔡青陪我,还是不要走这些麻烦路比较好。
蔡青出远门是家常便饭,旅行的事都是她在准备,不过陪我出远门是第一次,她也觉得挺好玩。
我给刘明耀打电话:“哥哥,借您的蔡姐姐一用,不介意吧?”
刘明耀好像正在喝水,听我说完一连串咳嗽,半天没缓过来。
“瞎说什么呀你……我,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呸!”我唾他,“你说你们家有棵樱桃树你小时候用斧子砍了它我都信,这个就是不信。”
“嘿嘿,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我和蔡青在16日晚上从沈阳动身,坐的是t235次特快列车。说是特快,到广州也要30多个小时――在96年,火车数次提速这种胡话我还没听什么人说过,不过90年代中期的火车服务态度很好,乘务员和蔼可亲。当然我绝对不会恶意揣测这是因为软卧车厢里的人都比较有钱这种可笑的缘故,我相信伟大的铁路工作者们――虽然中国的铁路特色就是晚点和黄牛票。
软卧车厢看起来也不比硬卧豪华多少,我和蔡青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摆好行李,开始说些闲话。我平时跟蔡青的交流甚少,可说的话题倒也算丰富。我不是个特别喜欢滔滔不绝的人,但也绝对不会闷头不说话,除了对张小桐之外,对别人话也不少。
我最初对蔡青的认识来自于鲁薇的推荐,后来一直是隔着一个公司遥控,接触并不多。蔡青在某些地方上跟鲁薇很像,那就是工作态度非常认真,而且能把公司的事当自己事办,这也是她为何能迅速成为公司领头人之一的主要原因。
我很欣赏这种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理型人才的能力相差上没有太明显的标记,除非是周世昌那种敏感的天才,一般人与人之间比较起来,未必谁比谁差,看的就是认真不认真。
这也是我几年工作下来的一个粗浅结论,蔡青、鲁薇、刘明耀之所以能在我的指挥下发挥他们的能力,有现在这个成就,跟他们这些人认真做事的性格脱不了关系。
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是非常容易成功的,而一个连对自己之外的事都认真的人,通常没什么理由不成功。
敬业这种老生常谈已经很少有年轻人喜欢谈了,但我觉得这个话题永远都不过时。
我跟蔡青开玩笑:“蔡姐,这种四人车厢让两人包下来,通常是三流通俗小说香艳情节的开端来着。”
蔡青灿然一笑:“怕什么?你给出的结局不是总能出人意料吗?”
“也都是意料之中吧。”我说,“其实很多时候我忽略了一些不可见因素,很像走钢丝。”
“不可见因素?”蔡青不明白我的意思。
“打个比方。蔡姐你知道现在咱们用的电脑键盘最初是给打字机设计的吗?”
蔡青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吗?”
“不知道。”
我从行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给蔡青比划。
“以前的打字机,因为打字员速度太快,很容易卡住。所以键盘设计成让打字员尽可能不能快速打字的布局。但是因为某种不可见的因素,打字机键盘成为了电脑键盘,后来取代了正统键盘。”
“不是因为打字机的使用率高导致的吗?”
“有一部分原因,”我说,“单是正统键盘,那种能快速打字的键盘,从此不见了。vhs格式录像带也一样,当时日本市场上群雄并起,录像带格式为何只留下一种vhs的呢?这种不可见因素也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蔡青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微微点头,等我继续说下去。
“蔡姐,您知道顺时针的方向吧?”
“呵呵,当然知道。”
“那您知道以前的时钟也有逆时针方向的吗?虽然从功能和使用上来看,一点也不影响。”我说,,“但是最后历史选择了顺时针,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在其作用,我们也不知道。”
我长叹一声:“所以,即使大方向上我们始终没犯什么错误,这些细节因素也不好说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变化,咱们就都吃了亏。”
蔡青笑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么?怎么?看不开了?”
“看的开。”我扭头看火车窗外的郊野,偶尔一点灯光一掠而过,“看不开也不会这么不要脸地往前穷追猛打了。”
我和蔡青正说着,有人敲门。
蔡青起身去开门,门口站了一个看起来神情猥琐的中年妇女,手拿一台小的卡西欧手提电视:“要不要看片?10块钱一个小时。”
蔡青回头用眼神询问我的意思,我摇头:“不用,我们自己带了笔记本电脑。”
中年妇女不肯走:“电脑没电块,我这个有备用电池,能用10个小时。”
我跳下床,拉开随身带的旅行袋,亮出一兜子备用电池:“我们带了10块笔记本电脑备用电池,多谢关心了。”
中年妇女难以置信地看了旅行袋一眼,确定那确实是笔记本电脑的备用电池之后,悻悻走了。
蔡青关上门回来:“你还真带了这么多电池?”
我把笔记本电脑摆好,打开:“蔡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拿10块备用电池在火车上玩笔记本电脑。”
“……等等,”蔡青说,“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过有个愿望是坐在大城市的路边看美女?”
“那个实现过了,我在广州大街上坐了两个多小时,看见的美女统统操外地口音……”
“……”
在火车上的第一天因为大家都忙得有点累,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整天都在无聊中度过,我跟蔡青翻了翻95年福布斯财富排行榜的繁体中文版,95年福布斯在中国发布了富豪排行榜,备受争议。中国人天性不喜欢张扬,连流传下来的话都是“闷声发大财”和“财不外露”之类的教诲,是以福布斯在中国只停留一年就屁滚尿流地去了,一直到99年才重新杀回来。还是借着当时财富论坛500强企业对话在中国召开的东风。
95年入选中国百位富豪的人在之后的几年里七零八落,当真如我常说的那样,是非成败转头空。现在来看95年的排行榜和评价,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火车在我和蔡青的讨论中走走停停,从晚点15分钟到晚点30分钟,再到晚点45分钟,最后终于在天色全黑的时候响起了广州历史文化介绍的广播,于是大家知道,羊城快到了。
从流花车站下车,我和蔡青在三元里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到广州分公司拿车,蔡青开车,我们从广园路直奔深广高速公路而去。
即使是4月份,在上高速之前也能随处可见沿路卖柚子的农民,我对这段高速公路熟悉得不得了,蔡青也不是头一次来,对一路的景物俱是十分熟悉。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深圳的宝安区,这里位处市郊,荒芜中林立着一些新兴的工厂,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
坐在车上,看着路上各种假牌照的摩托车,我一时有些迷茫,2003年罗湖关附近的那一次经历是再清晰不过的,上次来广州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极力逃避。现在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要去看看。
蔡青发现我在发呆,伸手拍拍我:“想什么呢?”
我迅速反应:“没什么,咱们直接去工厂吧。”
****
工厂里,姜博士穿得正式无比地来迎接我们,这个老男人刮了胡子之后居然也蛮帅的,除了那个聪明得绝了顶的脑袋稍微有一点打眼外,其他方面都很好。我们边走边说,姜博士给我们介绍了厂房和生产线之后,带我们到产品测试间去看vcd纠错能力的测试。
“我预言,在未来两三年内,vcd在东南亚地区将全面取代vhs录像带。”穿着白袍看起来很似姜医生的姜博士边走边对我们兴冲冲地说,“光盘成本的逐步降低将给vhs录像带市场造成强烈的冲击。新的dvd媒体因为价格问题,注定无法在东南亚地区普及,ld也一定不会成功。”
我听得暗暗点头,这个dr;姜说的和我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假如没有一种廉价媒体出现并取代vcd的话,到90年代末为止,中国的dvd普及率依然很低,大多数家庭依然坚信vcd是最廉价最好的媒体格式。
到了产品测试车间,我差点笑出声来:一个身穿和姜博士一样衣服的年轻人正在用砂纸打磨一张光盘,这种广告我在90年代末没少看,有用刀割的,有掰成几份再用胶水粘起来的,也有用车轮压的,其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无非是同样的一个词――纠错。
超强纠错,万能纠错,无敌纠错,纠错王……我想sony的光驱设计工程师看到这些设计也会感到由衷的羞愧和愤怒吧?sony的光驱在业界以读盘挑剔而著称,现在讽刺的是,他们的工程师来给我们做了超强纠错的芯片和光驱。
按照姜博士的解释,一般普通的vcd光头在批量生产的时候往往要被一个问题所拖累,那就是光头核心部分的发光二极管焊接触不能使用普通的焊接,要用特殊材质的不干胶粘连,这样很容易导致vcd连续工作7小时以上之后温度高于70度,不干受热胶软化,光头读盘能力下降。他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改进,目前所用的粘贴材质能承受85度的高温,vcd机读盘差的问题就不太容易出现了。
这个问题我在sony的ps游戏机上也碰到过,看来还是sony自己的工程师比较了解自己的产品。听姜博士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那个年轻人已经把被砂纸磨过的光盘放进vcd机,很快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泳装少女,看来是一张市场上常见的“非原版mtv”的卡拉ok碟,我就不能明白,做盗版就做盗版,干吗还要找一群连搔首弄姿都不会的姑娘来恶心人?所以我从来不去ktv,就是怕被这种碟恶心着。
音乐,没问题,声音,没问题,画面,没问题,马赛克按照我这种被dvd惯坏了的人来看肯定还是有,但也很轻微。
放了20分钟,4首歌,4个不同长相穿同样泳装的少女搔首弄姿完毕,一点卡壳没有。
我和蔡青非常给面子地一起鼓掌,恭喜姜博士的成功。
姜博士笑得很开心,如期完成纠错芯片的量产,他的荷包也会随之鼓起来了。
蔡青建议vcd机另起一个牌子,不要和太阳电子目前的产品冲突。我本来想反对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道理,vcd疯涨的机会正是我们建立新品牌的好时机,建立一个新品牌所花费的心血我们都是明白的,在可以顺风的时候顺风一下显然没什么坏处。
给新牌子起名的荣誉就交给姜博士了,反正只要他想了名字,剩下围绕新品牌的相关一套自然有人会跟进补完。
至于企业文化――哼哼,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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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蔡青看完vcd的纠错演示之后,第一天的事基本上就算结束了。姜博士现在好歹算是地主,他常年旅居国外,湛江话潮州话白话都懂一点,在保安区的一个温泉度假村设宴款待我们。我对客家菜兴趣不大,唯独那里的烤乳鸽味道一流,让人吃了还想吃。
陪同的几个这边的科研人员和工厂负责人都是本地人,被蔡青一个人全部放倒。广东地区能喝酒的很少,当年我在广州以6瓶啤酒的可笑酒量居然也放倒了一批人,可见这里的酒桌习惯是多么的温柔腼腆。
吃晚饭,本来姜博士打算让我们住工厂旁边的别墅,我坚持要去市区里,住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就在罗湖关和火车站旁边,一般深广两地的客车也必先停在那里,除了岁末,任何时候都热闹无比。既然我们要走,姜博士也不好留我们,大家约定第二天上午来工厂看技术资料,顺便听一下目前产品的一些市场预测。
蔡青有点奇怪我为何非要住香格里拉,不过也没多问,开车从宝安出发,一路进了蛇口。
进了蛇口――也就是南山区之后,公路和楼群渐多起来,深圳的城市规划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看起来很舒服,楼盖得也颇和气,不似一些大城市的咄咄逼人。
蔡青一边开车一边说:“几个月不见,又变了不少。”
“改革的窗口嘛。”我说,“放慢车速吧,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城市。”
蔡青把车速放慢,车子缓缓驶过立交桥,我所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那个深圳就在眼里了。
深圳给我的印象一贯是贵而舒适,除了犯罪率稍高基本上没什么毛病。我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两年,对这里并没有太强烈的感情。相比之下,2000年初的广州给我的印象要更深一些。
车开到一个路口处,我让蔡青停车。
我用行动解开了蔡青的疑惑――在路边叫了一份油炸臭豆腐。
“蔡姐,要不要?”
蔡青笑着摇摇头。
我笑笑,三口两口吃完臭豆腐,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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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很喜欢在街头边走边吃东西,某个人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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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华侨城,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向罗湖。越深入深圳市区,我的心沉得越厉害。
有多少年了?差不多十年了吧?让自己的回忆尽量不触及这个地方,这里的笑与泪,欢乐与悲伤,这里的一切一切,我曾经很希望它们都随风而去,就这样算了。
偶尔有深夜睡醒的时候,我会想起这个地方,这里的一些人。这座城市和这些回忆。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断告诉自己,你不要逃避,你在笑的同时,你在得意的同时,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曾经与你同一屋檐下的人还有很多,其中某个人更是你永生难忘的。
没有张小桐的关心,没有她的淡化,我想我即使重来100次也还是会活在一些遗憾回忆的片断中。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回来,重新面对。
上一次在广州,和自己的过去擦肩而过,这一次我不会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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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附近晚上很热闹,通往香港的海关出口和高架桥之间有无数为生活奔波的人来来往往。夜晚这里的灯光以照出一片柔黄,操着各地口音的人们共同演绎出一个碌碌奔波的世界。
我记得自己曾经在关口贴着那条黄线走来走去被喝斥,我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附近帮一个人买一瓶可乐跑得满头大汗,我记得自己跟朋友们宿醉,我记得不远处就是我拥有2003年记忆之地……我也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度过了许多有趣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我记得,她应该不住在这里。但现在,我在通往关口的天桥上看见了跟家人一起漫步的她。
她在那里放肆地笑,黑头发在夜色中也有着油亮的光,已经很高挑的身材如一弯月牙。
弯到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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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深圳号称不夜城,实际上睡得很早。晚上街头人少得可怜,最热闹也就两个地方:“服务性行业”店铺云集的所在和香格里拉附近。罗湖关临近香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在此徘徊,也有很多接送亲戚朋友的人在此等候,所以就算很晚也颇为热闹。
我站在人群中愣住了,又多看了几眼,确认自己的记忆依然是过目不忘的程度,确认那是自己心头曾经萦绕过的那个人,确认那人现在的容貌和自己所见过的一些照片一模一样之后,我犹豫了一下,强忍着让自己不再多看那个方向,扭过头去。
蔡青倒是敏感得很,拍拍我肩膀:“行文,怎么了?”
询问的同时,她目光随着我的目光飘过去,虽然我已转移目光,蔡青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月牙一样的身影。
我挥挥手:“蔡姐,咱们先去酒店登记吧,我有点累了。”
蔡青何等冰雪的一个人,当然知道我是不想解释,点点头,笑眯眯挽着我的手离开天桥,进了香格里拉的大厅。
我在路上偷偷看了蔡青几次,生怕她追问我这个不能解释的问题。
同时,也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穿白色羊毛衫的身影。
蔡青本来打算要一个双人房,在我的要求下才改成两个单人房。她还不忘调笑我:“怎么?跟我一起睡害羞?”
现在的我,对玩笑没什么适当的表情可以回应,只能勉强笑一下了事。
以我现在的心情和状态,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蔡青办完登记手续,拿着我们两人的房卡带我上楼,见我不是很想笑,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我给这些人扯东扯西扯得多了,造成一个印象,如果我情绪不好,基本上除了张小桐没人能解决得了。在大多数人看来,我是一个稍老成一点的怪脾气的孩子,谁也不知道我每天心里想什么。
然而我心里哪可能想那么多东西?只是想着那两年多的点点滴滴罢了。跟蔡青在房间门口道了晚安,我扎进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窗外就是人来人往,那个人依然站在天桥上跟父母笑着聊天。看起来身影清晰,实际上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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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年的南下之旅是从广州开始的。
2000年初,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某中韩合资企业做项目,卖一种环保概念的装饰材料,当时正好我刚辞了手上的工作,就被她喊过去帮忙。同时一起去的有一个在某商场做促销的和一个家里卖手机的,我们三个人,加上两个从广告公司跳槽而来的文案,一个姓刘的小姑娘做设计,我朋友做部门经理,美其名曰“市场部”的一个伪政权就这么成立了。
中方老板是个很实在的靠边贸走私起家的中年人,学历不高,但有着民营企业家完美务实的态度。我那位朋友大我差不多10岁,商管大本毕业,闯荡江湖也多年,工作经验还是有的。当时整个项目的总投资额达到3500万人民币,她自觉这份担子有点重,就拉了外援。
当时她先找来一个很有才干的江西人,试图让他短期内提拔一下团队,尽量把上市前的工作做好,但那江西人看好的是中方老板的家底,希望中方老板给他掏钱开厂,大家各有所图导致谈判破裂。后来又请来了一个深圳很有名的顾问公司,当时他们团队一起来的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里,其中一个跟我成了好朋友。
那人是个大学本科生,刚毕业一年,姓李叫李裕,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南唐后主李煜。我跟他是这么认识的:当时他们公司来人替我们做市场调研,报告出来之后大家讨论产品的一些可行性方案。先是听他们几个所谓项目经理们说了两句,然后轮到我们这边发言。
由于之前请顾问公司来的时候已经得知我们这群人都是杂牌军,对我们的发言也就是走个形势,尤其轮到我这个年纪最小的说话的时候,李裕明显表现出了不耐烦和无聊,开始撅嘴发出怪声。
如果碰到这种情况是两年后的我,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惜当年我年轻甚至年幼得一塌糊涂,当时我二话没废,把手里的调研报告丢过去砸他脸上了。
然后我说了很多批评这个顾问公司团队的话,正好老板过来想旁听报告会,进门就听见我对调研团队的质疑,听了之后大为赞赏,大大地夸了我一番。因为我们这边对他们的评价很低,当初说好的68万费用最少可以打个7折。
不用说,李裕作为这件事的起因,被我用东西砸了不说,还扣了一个月工资和项目分红,之后见我眼睛红红的。
我刚开始觉得挺痛快,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被人这么记恨不太好。抽时间找公司里几个姑娘和我那朋友一起请李裕和他们的头喝了一次酒,有姑娘们相邀,两个糙老爷们自然不能拒绝。酒桌是北方人无往不利的战场,两个华南地区的强者就这么被撂倒了,大家也都说了很多听起来很掏心窝子的话,成了好朋友。李裕本来对我这一手先巴掌后甜枣没什么反应,他们经理给他上了一课,说周行文这一下砸得好,砸得你以后少得意忘形,人生少走了许多弯路。我们知道,大话说多了往往连自己都容易相信,更何况是旁人?经过项目经理的一番教诲,李裕还真就认为自己如果不是提前碰到我这么直率的人说不定以后会误了更大的事。要知道我们这一单生意也才几十万而已,而李裕所在的公司通常做的项目都超过百万。
2000年5月,公司中韩双方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韩国老板认为中方投资人背景不清,贷款的1000万也很有问题,决定撤资。跟我们合作了几个月的李裕他们也将回到深圳,临走之前,李裕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如果有不顺心的就去南方找他。
公司散伙,团队解散,拿到一笔遣散费的我在北关呆了半个月,受不了几个亲戚没日没夜的烦,给李裕打了个电话,就去了广州。
我先在广州呆了两个月,跟一个原来网上认识的朋友做一点文化生意,后来才做得心里稍微有一点底了,才辗转到深圳。
在深圳,在一次朋友和朋友的朋友聚会的巧合下,我认识了艾琳,开始了我们两年多的交往。
那一年,我才18岁,艾琳和我同年,也是18岁。
****
艾琳这个名字是带起记忆之链的把手,我很不愿意回忆。所以当我的心中刚刚浮现出这一名字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给张小桐打电话。只有她,才可以让我暂时什么都不想。
电话通过酒店总台转到远在美国的张小桐的手机上,不到两秒钟即被接听。
“喂?小桐吗?”我声音嘶哑,寻求那一点让人温暖的声音。
“是我,行文你怎么了?”
我趴在床上,头完全埋在枕头上:“没什么,有点累,很想你,我想下个月过你那边去看看,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当然欢迎,”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略带一些惊喜,“你要过来?”
“5月16号e3开幕,我想去看看,第二届e3,我们好歹重视一下嘛。”我把头抬出枕头,“小桐,现在还会睡不着吗?”
“偶尔。”张小桐说敏感得一塌糊涂,“行文,你不开心?到底怎么了?”
我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郁闷:“没什么,跟蔡姐一路来深圳,有点累了。其实就是想你,真想早点过去看看你。”
“傻小子,国内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处理呢。”张小桐对这电话轻轻吹气,吹得我心里因为某认生起的波澜渐渐平复,“既然你把我扔在美国了,我也要做一些成绩是不是?”
我听得心里一阵羞愧,一阵感动:“别累着自己,手上这些东西跟你不能比,我家小桐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蜜嘴。”张小桐听我又开始灌蜜,似乎放下心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可不想看见一个没精神的你。”
“精神着呢,大小伙子睡一觉就好了。”我开始把张小桐往开心上绕,“最近梦见您次数有所增加啊,比你在家的时候高出三十个百分比来。”
张小桐最爱听这个:“真的?”
“真的。”
我在心里说,真的,我梦里真的都是你,即使我有无法忘记的回忆,你依然是我梦中的你。
虽然我不能舍弃回忆,但我可以拥有你。
正因为拥有你,我才能抵抗回忆带来的种种诱惑。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对张小桐说:“我梦见过你第一次戴上我送给你的耳环,也梦见过我们都老了,一起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消磨时光。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一样的浪费时间,我还是希望你在身边,有什么事都跟你分享。张小桐,周行文喜欢你,你一定要开心,你开心了,周行文才会开心。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我就是你,你一定要好,要幸福,要和我在一起……”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
隔了一会,她的声音才慢慢笑出来:“行文,嘴越来越甜了。”
然而一句话说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已经有点颤抖。
我闭上眼睛:“真心话,永远都只对你说真心话。”
“我相信。”张小桐用几尽哽咽的声音对我说,“我永远相信你。”
然后是沉默,语言的作用永远有限,很多时候,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拥抱。所以我知道那么多两地分居的情侣最后分手,所以我知道那种永伴身边的心情。
最后还是我打破沉默。
“小桐,我给你唱首歌吧。”
张小桐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点“嗯。”然后又带着一点笑意问道:“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会唱歌?”
“五音不全,只敢对你献丑。”
“不会,你唱的一定好听。”
我在心头感慨,这种对白,当年依稀以为只会出现在梦里了。
我轻轻唱起苏芮的《牵手》,因为心中有一点激动,走调走得异常。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
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
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的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一口气唱完第一段,我自己都觉得走调得不像样子,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停下来歇一歇,却听张小桐在电话那边轻轻唱起后半段:“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张小桐的声音和平时一样轻柔婉转,有一点甜甜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到她坐在那里安静的笑容,白皙美丽的脸在我脑海里清晰得不成样子。妈的,这么好的姑娘陪着自己,拚了!
“所以牵了手得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这首曾经在中国大地风行了很久的老歌停下很久之后,我的眼睛已经不打算继续往窗外看了。大概每个人都是软弱的吧?需要一些依靠才能放弃一些东西。
****
第二天早上,蔡青有点奇怪地看着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我从房间走出来:“不累了?”
“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们两个从香格里拉出发,又去到宝安的工厂,这次我没再要求蔡青绕路,车很快到了,接到我们电话的姜博士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今天的事很简单了,主要是说说目前的产品规格和成本规划。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中国vcd起步于1992年美国的mpeg视频压缩格式出现之后,当时安徽的某公司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技术使得12厘米的光盘可以容纳下一部电影,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花了差不多接近60万美元的研究费用之后,这种技术成功地运用到了12厘米光盘上,vcd得以出现。然而当时中国的市场并不成熟,1700万美元身家的该公司并不能完全引导市场,先期投入也基本上等于是给别人开了路。当时中国第一批vcd机一共1000台,被各大公司买走研究,基本上没有流入到民间。
这里也必须要说提及一下当时的历史情况,当时国内光盘盗版市场并不繁荣,与vcd机对应的只是几十种卡拉ok光盘,vcd机暂时火不起来是谁都可以预见的。但当时对盗版的估计也没有达到现在这个高度,大家都以为,正版盗版一起走,能在一年内卖个200万台左右已经不错了。从来没有人想过,1996年开始,盗版的风行导致了vcd机的大面积普及,到1997年,中国vcd机年产量1700万台,受惠的厂家多到不能行。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安徽那家公司并没有为vcd申请专利,这一个制高点没有占领,导致这家投入了大量资金开发出市场的公司最后被更多的后起品牌挤得没法活。
1994年已经过去了,vcd技术已经成熟了,vcd的市场也已经成熟了。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做vcd机的理由已经很充分,老子投资拍了《泰坦尼克》,还指望靠这玩艺多赚一笔呢……
姜博士给我们讲了一下目前他所用的解码芯片的原理,对于这些数据我向来有听了也不昏昏欲睡的本事,蔡青也听得很来精神,让姜博士很高兴。我知道,很多公司高层对于搞研究的人往往不太重视,听报告也不认真,总是一打发了之。我们这么精神地听枯燥的数字和原理,让他很振奋。
对于很多专业人士来说,你对他们所研究的领域感兴趣,已经是对他们本人的一种尊重了。
讲解完解码芯片的技术部分,姜博士给我们核算了一下成本,成本大概能低于市面上几种流行的vcd大概15%,而且我们的光头比它们的更耐用,在售后服务保证上可以做得更多。
vcd机市场很快就会走向价格战的恶性循环,在这之前我不赞成把价格压得太低,甚至我们可以高于同类产品一点,但可以给客户更好的保证,也可以投入更多的广告宣传。
东风不予周郎便,然而周郎不正是因为东风才成名千古么?我只知道东风,却不是周郎。
所以姜博士这样的人才是我所搜罗的重点,有众多周郎在,我何愁不能出奇制胜?
我跟蔡青还有姜博士谈笑风生,偶尔瞥一眼窗外,似乎隐约可见那个月牙般的身影,淡淡的,不似以前那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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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下:文中的姜博士正是为了纪念中国vcd的先驱姜万勐先生,他是留美学者,曾经在安徽电视台技术部工作,自称“索尼的维修工”。文中诸多虚构,皆是为了照应他的身份。至于后来提到的安徽某公司,也是姜万勐的万燕公司,当然小说里不能出现两个姜博士,所以未能详细提及。在这里说明一下,希望大家表骂我在骗vip字数。至于那个《牵手》,下面给出下载地址,没听过的来听听,听过的再听听。
无论单身与否,但愿人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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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在跟姜博士谈过vcd目前的发展方针之后,我们也谈到了新一代媒体技术的应用问题,以及相关的一些方案。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中国vcd和dvd并行的年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2001甚至2002年为止,vcd的用户群依然庞大而且稳定。相比之下,被3c和6c两大联盟挤压的中国dvd机产业则显得步履蹒跚,充满荆棘。
3c联盟是指飞利浦、索尼及先锋等公司拉帮结派的成果,而6c则是日立、松下、东芝、jvc、三菱电机、时代华纳等公司的统称。96年全球dvd格式统一的协议之后产生了这些联盟,这帮人平时没什么事,也就是推广一下自己的技术应用产品,一旦出现敌情,立刻纠结起来跑过去跟人打官司。尤其其中的6c联盟掌握了dvd核心技术专利,咬起人来特别的疼,而且毫无倦意。相比之下,国内vcd连专利权都没申请,虽然是属于没有商业意识的表现,却也显得比它们高尚了不少。
2001年之后中国dvd机出口量达到5000万台,6c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仅来中国对诸多dvd生产厂商放了狠话,甚而还警告个人电脑制造商们,打算连pc行业一起算计。
之后几年里围绕着这个东西官司不断,也让中国的民族工业者们清醒地认识到,专利和核心技术才是发展的王道,拿来就用的时代渐渐一去不复返了。
姜博士说起这几年推行新的光盘格式之艰难的时候,言语之中充满了唏嘘。信息存储方式的日新月异和数字技术的进步都太快了,快得让人有点受不了。
姜博士显然没想到我和蔡青对媒体技术及其行业也做过不少功课,说起这些他如数家珍的典故居然也头头是道,说着说着就大为兴奋,从技术和发展史谈到了对目前全球几大媒体集团的看法。
说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问姜博士:“姜博士认识那个姓袁的吗?宝石星公司的那一位。”
我说到袁子春这个人的时候,姜博士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要知道1995年宝石星市值才2.5亿美元,当年上市之后大面积扩张收购了两家收视指南公司――video guide和starsight,他们在此次扩张中共花费了1亿美元,而袁子春这个人也因此在美国媒体巨头中名声大振。但显然的,这个公司在中国没几个人知道,大家都忘了这个出生于中国上海,在中国香港长大的数学家,现在的媒体专利强者,他正在面对新闻集团一群老狐狸们的觊觎。
我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姜博士一定认识袁子春,估计关系不会很好,但肯定互相之间相当了解对方的成就。他们都是靠专利吃饭的人,袁子春比姜博士更热衷于生意一些,成就自然也大一些。
姜博士的惊讶就在于,他原本认为我们只是一批打算靠盗版vcd发家的民营企业家,哪知道越接触越发现不对劲,无论从想法还是行动上都表现出肯定不是只打算在vcd机上赚一锤子买卖的人。一直到今天谈起技术理论,谈到媒体发展的预想,他才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
“认识。袁子春这个人很聪明,或者可以说,很狡猾……”姜博士回忆着说,“但是这个人也很有才干,在技术方面,他很强。95年他打算上市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希望跟我合作,当时我想回国发展,没答应他。”
我看着蔡青,笑道:“看来我还得请蔡姐吃饭,不是她,您这样的人才说不定又在给美国人打工了。”
姜博士笑了一下:“在哪里都是做,给中国人做事最少心里舒服。”
蔡青看我的眼色,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对姜博士说:“姜博士,之前我们曾经承诺过,如果新技术得以应用,会给您相应的奖金做为回报,现在看来是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姜博士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这个钱不用急着给我,到量产还有一个阶段,等一切顺利了再说也不迟。其实只要公司能持续提供科研资金,我自己拿多少倒是无所谓的。”
话是这么说的,我明白姜博士的意思其实是希望我们不要因为vcd机的成功和利益忽略了新一代媒体技术的开发。而我来深圳找他,也主要是想给他继续吃一颗定心丸。
笑呵呵听姜博士说完,我笑着看了蔡青一眼:“蔡姐,你说咱们把宝石星―收视指南整个给买下来怎么样?”
姜博士听了我的话差点没坐稳。
蔡青倒是习惯了我这种一惊一乍的方式,淡淡地道:“是我们出资还是让北美太阳集团出资?”
“北美吧。”我想了想,说,“默多克这条老狐狸已经在跟袁子春讨论收购百分之二十股份的事了,不过他未必肯花这笔钱。只要不到3亿,宝石星公司就能被买下来,我们干嘛不买?”
被我的豪言壮语吓得不轻的姜博士举手:“……我能问个问题么?”
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们……知道宝石星公司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我说,“90多项专利,包括著名的交互导视专利。就这些专利,我认为值最少300亿美元。但是他们现在只值3亿不到。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宝石星的有线电视技术和交互电视技术将成为唯一的行业标准,所以我打算吃掉他。”
收购宝石星公司是我对抗默多克新闻集团的第一步。姜博士不能明白,但蔡青一定明白一点。
袁子春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此人极狡猾,虽然有着数学家天生不会做生意的本质,但在种种压迫面前他依然从容地发展了数年,乃至于几个最开始打算只花一小笔钱买下宝石星的大亨们不得不重新计算,最后为了这个集团默多克一共花了大概差不多30亿美元才搞定这个小公司。这是对默多克当年曾经承诺要买下百分之二十宝石星股份而食言的一种惩罚。当然,对新闻集团来说,30亿资产的公司合并换一个宝石星回来也没什么。
对我们来说则不一样。
我今年内计划要收购的几家公司都是在起步阶段的著名公司,只要按照他们之前的经营方针走,跟上时代趋势,盈利圈钱通通不是问题。但很显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只发展了几年,手里有近似于疯狂地捞来的一笔钱,比起那些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公司们,我们未免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我们只能小心,谨慎,策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控股宝石星-收视指南集团是推广新媒体技术的一个大前提。目前sony等公司对宝石星的技术还不是很了解,一旦它们发现自己离不开这种技术,那时候大家就有坐下来聊天的本钱了。
在dvd格式上,我不想犯国内那些dvd生产商的错,被两大联盟抓着鞭子揪个没完。
我要踩它们的尾巴,让时代华纳和飞利浦来求我,求我给他们专利开绿灯。
我笑眯眯看着姜博士:“dr;姜,您想不想让袁子春来给您打工呀?”
姜博士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继而摘下眼镜,眯起眼睛仔细想了起来……
****
回香格里拉的路上,蔡青问我:“有把握收成吗?”
我直接了当地回答:“没有。”
蔡青失声道:“没有?”
“美国银行家们对袁子春的评价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们称,袁子春是整个有线电视界最狡猾的存在,比默多克更狡猾更有远见。”
――这是2000年时美国人对袁子春的评价,现在当然还没几个人这么说。
“即使是这样,你也一定要控股宝石星―收视指南?”
我点点头:“是,而且不惜一切代价。它将是我们和世界主流媒体集团们平等谈判的筹码。”
“如果不成呢?”
“不成玩阴的。”我看着前面的路,慢悠悠地说,“袁子春这个人我很不放心,公司到手后,接管专利,想办法让他下去养老。”
蔡青笑着瞄了我一眼:“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
我仰头,故意作出四十五度角,用纯洁的目光看着蔡青:“姐姐,难道您一直以来都没觉得我是个非常虚伪的人吗?”
蔡青笑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稳了:“早看出来,都是熟人没好意思说。”
回到香格里拉,我给张小桐挂电话,从我这里往外看,依然能看见通向地下通道的那座天桥,上面人流依旧,没有那个身影。
“叮铃铃,亲爱的张小桐小姐,很抱歉半夜打搅您,我是您的忠实fans周行文,请您告诉我,您现在幸福吗?”
张小桐听我说得快活,知道我昨天的心事已经没了,是以笑得也很开心:“幸福,等到周先生的电话当然幸福。”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硬生生把英语里的俗语翻成中文说出来,“张女侠近日可得闲?”
“闲,为周家少爷做事是小女子的荣幸。”张小桐现在跟我学得越来越贫,尤其是对着我,“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我被张小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呃……姐姐您怎么总是这么一句话直指人心看破世间万种迷雾呢?记得您走之前我说过的几个美国公司吗?”
“记得记得,我已经开始联络ebey了,估计6月份之前能完成您下达的任务。”张小桐说着说着声音就小起来了,“如果五月份你要过来的话……我争取提前把这件事了结,多陪陪你。”
话从张小桐嘴里说出来,听得我心里一阵舒服,眼睛也不是太在意窗外楼下的天桥了。
“别太累着自己。”我觉得一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不会说话,“对你,那句‘苦了你一个幸福千万家’的话可不适用。五月份我要见到活蹦乱跳的张小桐,不许打折。”
张小桐对这种话极为受用:“行啦,说说还有什么事吧,我今天要早睡,明天陪我妈进城去买东西。”
我以前曾经跟张小桐说过宝石星公司的事,所以讲起来也很简单扼要――我要他们的专利,扔多少钱无所谓。现在yahoo!已经上市,北美风险投资基金完全转手到张小桐的手上,我们在北美有足够的钱,收购肯定不成问题,就是花多少时间和花多少钱的问题了。
静静听我说完大致情况,张小桐问我:“你觉得大概要多少钱?”
“3亿左右吧。”
隔着电话,我听见张小桐那皱起鼻子才能笑出来的声音:“那好,你5月一定要来看我,这3亿我自己帮你掏。”
“……姐姐,你不帮我掏我也要过去的,我就像您想我一样想您呀……”
“嘻嘻,就算你不过来,我也帮你掏这3亿呀,”张小桐的笑让我觉得这只小狐狸仿佛就在面前,“你把北美赚钱的公司都分给我了,自己手里没有钱了吧?”
我装憨厚地嘿嘿笑:“您看……我都忘了这回事儿了,总以为给您钱就等于是给我自己了……咱们现在还是‘全球战略合作伙伴’呢,花您钱我多不好意思啊……”
“少来这套。”张女士一语道破我的虚伪,“我的难道就不是你的了?谁天天跟我哭穷来着?再说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张小桐的声音一点一点细下去,细到几乎她自己能听见。
我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月牙身影似乎没出现过了……
****
三天后,西装革履的姜博士出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的宝石星-收视指南公司,同行的还有张小桐和我的小姨小姨父。姜博士作为袁子春的老友,前来拜访这位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顺便提出了入股宝石星的计划。
没有人关心一个市值不到5亿美元的公司是否要被收购,默多克还在为不用兑现当初许诺给宝石星公司的百分之二十股份而沾沾自喜,美国政府则疲于对付电信市场开放后的混乱,欧盟在筹备欧元的发行和流通,世界有条不紊地运转的某一天,成为我和张小桐迈向世纪末,走向新世纪的重要一天。
如我所想,袁子春原则上认为北美太阳集团入股对他是好事,但原则上认为不等于他立刻就同意,这人连夜赶到东京,把目前的重要董事们召集一堂,连夜开会。
闻讯后我几乎想拍桌子了,这不就是当年我知道的那一次抵抗默多克收购的方法么?难道他要发行新股?
事实上如我所想,袁子春在第二天决定发行新股,以对付我们的收购计划。但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他拒绝新闻集团收购不一样,现在是新闻集团放弃了认购亨利;袁――也就是袁子春股份,而太阳电子的收购在美国的银行家们看来并没有什么。他们认为,一个在亚洲取得巨大成功的公司未必能在情况完全不同的北美市场取得一样的成绩――尽管经过第一次融资之后的yahoo!目前呈现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发展趋势。但那是硅谷的事儿,是风险投资,和接近传统媒体的《收视指南》不一样。
亨利;袁发行新股的决定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尤其是谨慎的银行家们的反对。目前没有什么能证明宝石星是在朝完全有利的方向发展,发行新股的后果这家华人带头的企业也未必能够承担。默多克控股的《纽约时报》甚至讽刺说这是一次华人对华人的抵抗,一如多年前中国人已经开始习惯的内讧。
第一轮谈判大概进行了一个星期,姜博士因为国内vcd机已经开始上市不得不先行回去。日本sony方面对北美工程师到中国给太阳集团干活的事没发表什么意见,目前掌机配件还得靠我们解决,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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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的北关市的同时,划分e3场地的砸钱活动活动已经开始了,作为sony的独占第三方软件商,展出费用北美的scea可以为我们负担一部分。我们的展区紧挨着sony的展区,旁边是square和namco。西方媒体称我们三家软件商是sony独霸北美市场的得力助手。说实话我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但人在屋檐下,还是忍了吧。
我回来之后最大的好消息是音乐节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只是每天在报纸杂志各大媒体上使劲吹,希望能创下国内同类活动的最高纪录,顺便宣传了一下最新几个音乐游戏――我不做历史题材,音乐游戏你总不能再禁了我吧?
我回到北关之后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天桥上带着放肆笑容的身影,不过更多的时间和思念还是被远在美国的张小桐所占据。一想到5月中可以去洛杉矶见到她,我就很期待很兴奋。这种初次恋爱才会有的激动心情让我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岁的人,而是随着自己的重新生长又重活了一次,在感情上依然如当年十八九岁一样单纯快乐。
我要感谢张小桐,是她让我在感情上真正地重生了一次。
我也要感谢艾琳,是她让我成为一个真正懂得怎样去爱女孩的男人。
想起艾琳,我的心里依然会有阵阵的难过。我不断告诫自己,还是少想的好。
张小桐不在,长途电话还是个很受限制的事儿,相思解相思的感觉实在痛苦,我决定让自己恢复到当初那种跟朋友们四处游荡的状态。
好歹我在自己办的学校里还挂了个名,一年到头也不去几次,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跟杨远哲他们耍了几天,又陪刘仲和邵科他们疯了几天之后,我到周广成的娱乐中心去找他,想让他陪我去学校呆两天。那个宿舍我也一年交好几千块,都没住过……
才几天没来,娱乐中心生意已经好得不像样了,我一进去,大厅也改过了,前面是收银台,越过屏风和前面的小厅是洗浴中心大厅,大厅中间挂了两台电视,在放三级片。一群穿这浴袍的男女躺在那,有几个按摩的穿梭其中,大多数人都在抬头看电视。
王鹄志正在柜台前边调戏服务员――那个服务员在我看起来最少大他6岁,这小子真牛,嫩草都懒得吃,直接吃老草。
我大老远朝他打招呼:“哟,鹄志,怎么了这是?这里改录像厅了?”
王鹄志看见是我,放弃了对服务员的追击,走过来拍我肩膀:“广成的主意,挺有效的。你最近怎么样?有日子没见了吧?”
我摇摇头:“唉,往事不堪回首,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能忘才是福气……”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是针对看见艾琳这个事说的,也只有我自己能明白。
王鹄志笑着打了我一拳:“妈的,整这么多废话……你找广成吗?他楼上呢,我给你喊他还是你自己上去?”
我笑着把周广成给我的贵宾卡掏出来了:“我自己上去吧,要是没这个玩意,就得掏30块钱给你们捧场了。”
王鹄志笑笑:“哪儿能啊,收谁钱也不能收你钱不是?从那边上去吧,我让这边的服务员用对讲机说一下,没人拦你。”
我点头道谢,顺着楼梯上去了。
二楼是电子娱乐大厅,说好听的是电子娱乐,说不好听的就是电子赌博。我上来就听见有人中了三个七的中奖音乐,往几排三七机那边一瞧,赫然看见鲁倩坐在那拉着角子老虎机的拉杆,周广成在旁边一脸殷勤地拿这一小篮子硬币,两人有说有笑。
第八十七章
我看见这种情形,脑子“嗡”地一下。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周广成已经看见我了,扭头走人给鲁薇挂电话已经来不及,我笑脸相迎,走过去跟周广成打招呼。
“周老板,听说最近赚的不少呀。”
周广成在鲁倩身边似乎说话都没平时那么嚣张了,笑嘻嘻地挥手:“也不行……一般小生意,丢人现眼的。”
我边应答边装作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鲁倩:“哟?你怎么也在这?你姐正四处找你呢。”
看样子鲁倩没跟周广成揭我的底,周广成表情没什么不对,还真以为我她是我亲戚家孩子,笑着问我:“她姐着急了?她姐是不是上次在迪吧里的那个……”
鲁倩白了我一眼:“对,那就是我姐。”
我看她没打算拦我打电话,心中暗叫有戏,掏出电话给鲁薇拨了个电话,也不走开,就当着鲁倩和周广成的面跟鲁薇嗯嗯啊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鲁倩现在在我这里呢,您过来接她吧,周广成一脸的扼腕和可惜表情,看的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过分就过分,老子才没把你当朋友,就好像当年重生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把老子当朋友,大家是互相利用而已。周广成这个人在我印象里一直风调雨顺,我现在带给他的这些机会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让他染指鲁薇的妹妹,我可不干。
不过我心中也有一点疑虑,虽说看样子鲁倩似乎没跟周广成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他们具体在一起几天了我也不知道,这周广成是出了名的见姑娘脱裤子的主,鲁薇的小妹妹这棵樱桃树可不要被这么个流氓爬上去的好。
收了电话,我问周广成:“周老板,最近生意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陪我回学校一趟?我都忘了咱老师长什么样了……”
鲁倩听说我想回学校看看,立刻一蹦多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她提出这种要求,眼下这种情况,周广成能说不吗?我能说不吗?
我看着因提议得逞而笑嘻嘻的鲁倩,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添乱啊……”
周广成对我的行为有一点奇怪:“你回学校干吗?到时候让你姐给你弄个毕业证不就完了?听说你姐移民了,北大都没读,真牛逼。”
我给他解释:“是这么回事儿――我打算去学校耍两天,你看现在,你觉得有意思么?除了数钱都不会干别的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再跟王金凯单挑,你未必能赢。”
我提到王金凯,鲁倩的表情不自然地变化了一下,假如可以给目光计算攻击力的话,她瞪我的这一眼足以让我躺下口吐白沫。
“那个小子?别说了……”周广成似乎很希望在鲁倩面前卖弄,“来给我道过歉了,还带来了他爸送给我的10万块医药费。妈的不要白不要,我拿来多加了20台扑克机。”
鲁倩自然知道王金凯为什么会主动来给周广成道歉,听周广成吹牛也不出声,悄悄看了我一眼,这次的攻击力最多也就是一小粉拳。
鲁倩的眼神让我有点受不了,好妹妹你不能在这里给我眉来眼去呀,周广成一不小心看出来了我得怎么解释?难道翻脸?翻脸我倒是不在乎,不过觉得有点没必要。而且现在就我和她两个人,真要动手,我不被打成猪头才怪。
周广成倒不像我想的那么敏感,他站在鲁倩身边,需要扭头才能看清鲁倩脸上的表情,光顾着跟我说话,也没太在意鲁倩的眼神。我可知道,这小子争风吃醋起来劲可不小,最少今天不能立刻在这里为这种事跟他翻脸。老子一秒钟几十万山下,跟他扯什么扯?
我继续跟周广成交换最近的情报,譬如谁谁拿了一批不错的摩托啊,附近那个当官的因为一点破事被人整下来了啊,或者他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啊……我就不得不感叹官宦子弟和普通百姓家孩子的不同,他们关注的东西永远是我没兴趣也没能力关注的。从小就这样,累不累?
鲁倩看见我之后话就很少,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关于评论某个人“太笨”或者“真傻”之类的话。美女放屁也是香的,同理可证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周广成无限次地附和着鲁倩,听得我觉得有点腻了。
幸好鲁薇的电话及时解了围,她的车已经到了娱乐城门外,我招呼鲁倩和周广成下楼,周广成要跟王鹄志交待一些事,我和鲁倩先出来。
周广成刚进经理室,鲁倩就快步走过来,又使劲瞪我一眼:“去深圳也不告诉我一声。”表情气鼓鼓的,看表情很快就能哭出来,这女人啊,她天生就都是出色的演员。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拉上她的手往外走:“去的急,回来的也急。没告诉你是正常的,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我去了深圳。”
鲁倩手任由我抓着,也不使劲挣脱,跟着我走出娱乐城。鲁薇的宝马在路边闪闪发光,车上的美女一摘墨镜:“小倩,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鲁倩回头看了一眼周广成娱乐中心的牌子,不以为然地道:“无聊,你们也没人陪我,我就跟他来这玩了。”
我扭头看看大门,周广成还没出来,对鲁薇挥手:“上车说,鲁姐你让她坐你旁边。”
鲁薇连拉带扯地把鲁倩给拽到车上,关上车门,自己上了驾驶位,对着后视镜问我:“行文,你怎么知道她来这里的?”
我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了姐姐……呃,咱们先不说这个,鲁倩,我去学校一趟立刻回来陪你玩,你不跟我们去行不行?”
鲁倩回头看我,嘴撅得差不多能当衣服架了:“不行,你就是看不起我,从来都不搭理我。”
我双手合起来给她作揖:“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等我把这几天的事儿忙完了,全天陪你好不好?周广成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希望你跟他混在一起。”
“那你还跟他在一起?”鲁倩扬起漂亮的小下巴反问道,“你不怕变坏?”
“不怕。”我说,“因为我比他更坏。听我一次话好不好?你都觉得去学校不好玩了……”
鲁薇插话了:“行文,你让她过去也行。我到学校那边跟着她住,出不了什么事。”
我想到鲁薇在身边确实也出不了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给郭振打了个电话:“郭子啊,有没有兴趣到三哥老家去看看?”
郭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有,有,怎么着,什么时候过去?”
“带好衣服和细软,即刻动身――对了,榆林县你比我熟吧?”
“去过,其实三哥走之前没少带我去。”郭振说,“老爷子也认识我,我最近也在寻思着要不要去给他带个好。三哥很久没联系他了。”
“一起吧。”我说,“你家门口等着,我们过去接你。”
鲁倩见我不再反对她跟着一起去学校,也不闹了,回头又给我一记眼神,这次攻击力估计只有能把我打出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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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广成交待完诸项事务之后出来跟我们汇合,颇为失望地发现只能在后排挨着我坐,鲁薇发现了这个细节,戴上墨镜前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笑给我看的。
我也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
我们四人接了郭振之后直奔榆林县而去,路上周广成因为鲁倩的姐姐在而不太好意思说什么。我介绍郭振给周广成认识,说一些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在路上我大讲冷笑话,诸如什么两只香蕉一起在路上走,其中一只觉得热把衣服脱了,另外一只就摔倒了……还有什么一只北极熊无聊开始拔自己的毛,拔光了之后说了一句“好冷”。好在车上的几个人都比较有幽默感,听了之后笑得不能行,鲁薇甚至不得不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笑够了才敢继续开。
郭振笑够了拍拍我肩膀:“咱能不能讲一个不冷的笑话?”
“好啊。”
“你讲。”
鲁倩回头,大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盯着我,期待我讲不是冷笑话的笑话。
我看大家都很专注,也不废话,开始讲。
“从前有个小孩,对着热锅讲了个笑话,就不是冷笑话了。”
“……”
鲁薇又停了一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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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榆林县地头,我发现这里又多了一些建筑和工地,看来现在还真是房地产热……但我知道,97之后,很快就该降温了。
这种话不可说不可说,我一边数着各种工程项目的优劣,一边随着车到了学校。
鲁薇是学校的名誉校长,门卫拦市长也不敢拦她――市长可从来没为他的下岗做过什么。我们进了学校,我看着郭振:“怎么样?还不错吧这里。”
郭振这个早就打算跟学校决裂的人看着周围的一切,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继续扩建,学校的绿化和保养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小树林郁郁葱葱地茂密起来了,估计给不少狗男女勾搭提供了好场所。体育馆也开放了,图书馆也扩建了,唯独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没有什么主题雕像,一个名人雕像没有。这个是我的意思,我觉得搞这种形式主义特别没意思,挂一点给人类社会做过实际贡献的科学家比什么都实在。
当然,没挂杨振宁的,挂了邓稼先的,一样是做出伟大成就的人,我更钦佩能让自己受委屈的人。社会和当时的情况可能对他们曾经不公过,作为后人,我们就应当多传诵一些。
周广成在学校也没少交狐朋狗友,一到操场上立刻就有人来认亲了。当着鲁薇这个名誉校长的面,大家都不敢太放肆,也就是说说话互相使个眼色什么的,我还看见周广成对着鲁倩得意地挤了下眼睛。
果然,即使是官宦子弟,也脱不了这个俗套,在美女面前摆弄这些玩意。须知,如果女人对你没兴趣,你把孔雀屏开得再满也是白搭,勾搭异性不在于落力在各种方面表现自己,那种程度的表现只能勾到自己期待值以下的异性。对于自己想勾且觉得有难度的异性,耐心和观察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也是周广成一贯以来习惯了追一个成一个,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钱和口才都不成为优势的时候,又怎么可能通过主动表现来博得美人芳心?
我在心中暗暗为周广成的表演叹息的同事,也很高兴一件事:这至少代表周广成还没把鲁倩上手,而且鲁倩对他兴趣确实不大。
我让鲁薇先带着鲁倩回班上报道一下,郭振在操场上蹲着看姑娘,我和周广成各自回到宿舍去看一眼。
宿舍里没有人,我用钥匙开门进去,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这个宿舍我一天都没住过,估计其他人也不是都那么守学校规矩老实这里住。我翻了一下自己电脑桌上的抽屉,翻出一些之前留在这里的书,随便用一个落满灰的帆布口袋装满,拎着就出了宿舍。
这里的一些书是我还没来得及看的。我很久以前就有这种习惯,在各种自己可能出现或者停留的地方撒下大把的书,厕所、床头、课桌、汽车后坐、背包……正是这种一分一秒抢时间的方法让我有时间每年都读无数的书。我非常赞成雷锋的一句话,时间它就是挤出来的。
我刚走出去,迎面而来一个身高极其魁梧的大个子对我呼喝道:“嘿,你干嘛的?拿着什么东西?”
我被这一叫吓得够呛,往后退了两步,难道被人当成贼了?听说女生宿舍经常丢内衣,他们抓那种贼怎么没这么精神?
我看着目光咄咄逼人的大个子,迅速恢复冷静:“我是这里的学生,来拿自己的东西。”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大个子看来认准了我是贼,一点不为所动。
“你想怎么证明?”我报了班级和姓名,看他的反应。
“胡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个人?”
我心说我还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么个人呢,老子可是过目不忘的人。仔细想了一下立刻豁然开朗:“你是新来的吧?”
“我来半年了,不是新来的。”
我苦笑,对我来说,半年内的新生当然应该是新来的――最近半年我几乎没来学校,看来这个误会还真不小。
我正打算说什么,因为在宿舍的露天楼道上争吵引得不少人围观,郭振也赶到了。
“怎么回事?”郭振看见一个一脸不善的主对着我扯脖子吼,二话不费伸手就去推对方。
大个子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体积悬殊的情况下跟他较劲,也伸手去抓郭振。
我看过香港50年代白鹤拳弟子陈克夫挑战吴家太极掌门宗师吴公仪的录像,那是新派武侠小说的最初开端,也是东南亚武术热的一个新起点。但从录像上来看,两大高手很似在那里互相摸来摸去,完全不好看。眼前郭振和这个大个子就有点这个意思,郭振手推过去,那个大个子仗着自己手长,要去抓郭振的肩。但郭振只是手这么一错,整个人就向后退了两步,那个大个子不仅没抓到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法收回来了。
我看郭振下手有点过了,拍拍他肩膀:“行了,留点余地。”
郭振点点头,又向前一步,抓起大个子的手腕轻轻一推,喀吧一声,对方脱臼的手恢复活动了。那个大个子看郭振身高不高,手臂上都是肌肉,知道是个扎手的主,神色古怪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郭振是手痒故意找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很耐疼的来试招,无奈地摇摇头:“哥哥,你爽了,我有得解释了,来,给我电话。”
打电话给鲁薇说了宿舍发生的事之后,我让鲁薇意思意思给我记警告处分,这种事不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记过我又没时间在学校里“表现良好”消除记过,一个警告差不多了,且那个叫黄英南的大个子也有错,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质疑别人――当然,其实我觉得他一点错都没有,换成我也会这么问提着口袋从宿舍里走出来的陌生人。
经过这样一个小小插曲之后,我拎着帆布口袋回到了班上,李?旁边还是个空位。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他正坐在那玩男生版的《with you;流行版》,看丫对着手掌液晶屏流口水我就知道,这小子养的一个是个美少女。
我凑过去一看:“切,还没成形,看你这样我还以为已经进化到能换泳装的形态了呢?”
李?像被针扎到似的抖了一下,看那样似乎差点闪了腰――但是他有腰么?
“你别像个幽灵似的,吓死了。”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with you》的白金限定版:“嘿嘿,要不要来交换道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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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学校听课的感觉还真不错。人生就是这样,除非有强烈的热情和信念,否则就不要一样事做到底。什么都是会腻的,同理可证,任何事一段时间不做也是会有兴趣的。现在在我看来,学校老师们讲的每一句话都几乎能赶上张小桐半夜给我唱的歌一样宛如天籁了。当然,只是几乎,离张小桐的歌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李?没怎么听课,一边拿着手掌游戏机惊呼我的高级道具一边问我:“你干嘛去了?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
我听课听得正爽,随便挥挥手:“一个字忙,俩字很忙,三个字就是忙。”
当然忙,攻城略地,美国人嘴里夺食吃,澳洲人手里抢钱花,跟日本狼一起跳舞,还有法国鬼子一条绳俩蚂蚱……能不忙么?
我心满意足地听课一直听到下午两节课上完,鲁倩就坐在我前边不远处,偶尔回头看看我,见我貌似一脸全神贯注的地听讲,她也不表示什么。等到自习课的时候,此人恶狠狠地把目光里积蓄的攻击力转化成纸团砸在我脸上。
哟,上课丢纸条,好久没玩过了。
打开看,上书:“周行文,晚上陪我去逛街好吗?”字写的还不错,比我当年强多了。
我撕了一页作业本的纸,写上:“没问题,不过我想拉鲁姐一起去。”用力丢了过去。
纸团非常不配合第砸了鲁倩的胸口上,鲁倩斜了我一眼,小脸通红。李?在旁边特别不开眼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小子扔纸团还挺准……”
我学徐鲁倩的眼神攻击力瞪他:“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些道具了?”
李?立马老实了,低头继续摆弄联机线和自己的宠物。
鲁倩的纸团再次飞过来,打在我脸上。
“不许带我姐,要不然我找周广成陪我去。”
“连自己姐都不认了啊,真毒。别跟周广成出去。”
“我姐不爱逛街,我那是体谅我姐。”
毫无营养的对话通过纸团飞来飞去,很快我的作业本就快被撕光了,鲁倩也好不到哪去,在翻书包。
我觉得这也太过分了,就算来学校怀旧也没有这么怀的,赶紧又扔了一个过去,这次比较乖,砸在鲁倩腿上――还好,天气还凉,没到穿裙子的时候。
“姐姐,咱们这么浪费纸张有罪啊,下课说吧。”
鲁倩回头看看我,点点头。
我从帆布口袋里抽出一本书,是《阿甘正传》的小说,我很喜欢其中阿甘痛苦时坐在自己家房子外面仰望星空的那一段描写,从头开始翻,翻完整本书,下课了。
我收起书,拎起帆布口袋,跟鲁倩并肩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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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榆林县的晚上比以前我所知道的晚上热闹得多,我很喜欢逛城市的夜市,灯光和热闹有点人类对抗黑暗的意思。当然更重要的是夜市的东西极为便宜,盗版磁带和烤铁板鱿鱼并存,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卖。整条街都很热闹,人走去就能发现无穷的乐趣,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组成生活的一部分。
鲁倩喜欢零食和服装,我们两人人群中穿梭,有时候太挤使得她不得不拉着我的手。倘若换一个年纪,换一种心境,甚至换一个时间,我都会对这种有意无意的接触有一点心动。但现在我脑子里有一大部分装的是张小桐,还有一点小小角落装的是艾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鲁倩了。
我看见周广成跟鲁倩在一起,心里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对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目前最想做到的就是让周广成尽量别得手,他对别人家姑娘下手也就罢了,鲁薇的妹妹还是不要动的好。
鲁薇很宝贝她这个堂妹,我自然也要向着鲁薇。为了鲁薇和鲁倩,我是不在乎跟周广成翻脸的。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正在跟鲁倩买棉花糖,周广成居然也出现在夜市里,而且还看见了我们。
我倒是大意了,全榆林县就这么一个夜市,晚上无聊的人都来这了,说不定一会还能碰见李?他们呢,周广成出现当然再正常不过了。
周广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站在夜市里看着我,阴着脸:“行文,这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凉,妈的这麻烦还真是说来就来啊……
那张纸条赫然就是我扔给鲁倩的,上边写着“别跟周广成出去”的字样。
鲁倩倒毫不在乎,用没拿棉花糖的左手勾住我的脖子:“周行文是我哥,他说什么我听什么。”
我扭头看了鲁倩一眼,我什么时候成她哥了?
周广成表情不变地看着我:“行文,我把你当朋友,你还是一直把我当外人啊……”
我还没等说什么,一只手从周广成身后的人群中伸出来,一把勒住他脖子。
我皱了下眉,那只手看起来最少应该是30岁左右的人才会有的,周广成从来也没有什么超过30岁的仇家,这人能是干嘛的呢?
那只手勒住周广成之后,从周广成身后的人堆里出来好几个人,单独看每个人都没什么特征,合起来看也没什么特征。这些人目的很明显,冲注意他们的我和鲁倩就冲过来了。
我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绑架!
妈的……没见过在闹市区绑架的,这榆林县当真是个无政府主义强者云集的地方了,我拉起鲁倩的手,扭头就跑。
鲁倩不傻,当然看出来对方的意图,跟着我一起跑。周围人多,我们个子都不高,钻得倒也轻松。
然而事实上我们逃跑的速度依然赶不上后面追过来的速度。没跑多远,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身边有一个鲁倩,我不能放手不管,回头看追过来这几个人,我心里一沉:难道我就这么被人绑走了?
正在我近似于绝望地打算跟追过来的这几个成年人拼一下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
尾随周广成赶来的郭振说,要和平。
于是他就用暴力来制造和平。
第八十八章
在街头打人的事似乎已经太常见了,即使是一群大人勒着周广成的脖子痛打他也没有人管。但郭振从裤兜口袋里掏出折刀并把它在灯光下挥起来之后,有人才意识到这已经从平常的动手升级到了动刀子。
尖叫响起,郭振一刀划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爷们手臂上,长长的斜斜的一道从小臂向回走,一直划到手腕,从臂弯到手背,奇怪曲线状的一条红色长痕一下暴露在所有人视线里。
周围人太多了,女人的尖叫中夹着男人的向后退的骚乱,因为大批的人一起移动,一时间后面几个人没法立刻过来援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郭振的刀已经扎在低头只顾腕痛那人的肩头。
那人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双手就想去把扎在肩头的刀,摸到刀的同时又不敢拔了,想是清醒地认识到拔出来会导致失血过多。郭振倒也痛快,伸手帮他拔出来了。
又是一声惨叫。
我看见郭振来了,心里有了底,转头对鲁倩说:“赶快跑。”伸手把怀里电话递给她:“给你姐打电话。”
鲁倩慌乱着接过电话:“你要干嘛?”
我歪了歪脑袋,丢给身边一个冷饮摊十块钱,操起摆在摊子上的一瓶啤酒,对鲁倩淡淡一笑。
“去帮忙。”
来不及管鲁倩了,我操起装得满满的啤酒瓶抡着就冲过去了,一啤酒瓶砸在第二个赶到的人脑袋上――幸亏他个子比较矮,否则我还够不到。
酒瓶碎了,马尿一样的啤酒溅了那人一身,其中有几片玻璃碎片打在我头上。
想都没想,拿着剩下的半截酒瓶就往他身上扎。虽然天气冷,穿了不少衣服,衣服领口附近还有肉可扎,手上也都是肉。我心里有底,扎不死人。
一下,两下,三下……捅到第五下那人已经接近崩溃了,一片片碎玻璃都扎进肉里,那种痛一般人是不可能忍得住的。
我还想动手,郭振已经靠到身边拉我的手了,帮我挡下那人要抓我头发的手:“嘿,我来就行了。”
我还没等说什么,从已经离得老远的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一群看面色绝不是什么好人的人。这群人一句废话没有,呼啦啦一群人围过去,把几个打算抓我和鲁倩的人都围住了。
郭振拍拍我肩膀:“我带了人,刚才在你们学校没打痛快,这次怎么也得先动下手。”
我眼看着被我扎得眼睛都直了的这个哥们也被人一脚踹倒,拖着离开我们老远,都傻了:“刚才我上课的时候你去老爷子那了?”
郭振淡淡一笑:“照啊,来了不跟地头蛇打招呼,找死啊?”
我想到周广成还在对方手上,心里还是有点着急:“周广成还被他们抓着吧?”
郭振眼神很笃定:“别着急,看这帮人连家伙都没带,是求财的,他肯定没事。”
我摇摇头:“我怎么觉着这帮人是自信到一定程度不肯带东西呢?”
郭振仔细看了一下,要不是刚才被我和郭振打个措手不及,这些人身手还都是很好的,最起码被围殴得不是很惨,郭振这边要不是人多说不定会吃不小的亏。
关键是,人太多了……渐渐的我们身后又出现了更多的人,围着这些人打,围观的也把圈子扩得更大了。
郭振拉拉我的衣服:“走吧,看看周广成怎么样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跑多远,在人群中躲躲闪闪看着这边的鲁倩,无奈地朝她招招手:“过来吧,躲什么躲?”
鲁倩看我朝她招手,老老实实过来了:“我,我给我姐打过电话了……”
“怎么说?”
“她,她说……她马上就到。”
我看着鲁倩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小样,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臂:“吓坏了?”
鲁倩咬着牙硬挺:“没,没有……”
“还装?”我低头看她的腿,“抖成这样了都,吃亏长记性,以后注意点吧。”
郭振在我身后拍了拍我:“行文,有点麻烦。”
我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跑了两个殿后的,周广成让他们带走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操!把这几个都拎回去,问问路子。妈的,周广成千万别有事,有事这帮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郭振摇头:“难说,敢在这边闹这种事的,肯定不认识老爷子。妈的这什么世道,大街上就敢动手绑人了。”
我拉着鲁倩,等她腿不再那么抖了才慢悠悠跟着郭振一起离开。从事发到现在十多分钟,居然一个警察都没出现――我大概明白老爷子在榆林县到底只手遮天到什么程度了。
接到电话的鲁薇很快赶到,看见我们三个一脸的关切:“没事了?有没有受伤?”
我把鲁倩推到车上:“鲁姐,你带小倩先回去,我和郭子去解决一下问题。”
鲁薇看了看我,见我脸色凝重,不容她多说什么,点点头拉着鲁倩开车去了。
我对郭振说:“找点人守着鲁姐的住处,不能犯两次一样的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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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几乎可以因为伤人被刑事拘留的混蛋小子大摇大摆离开了夜市。三辆面包车里塞满了人,郭振带来的,还有给我们扎得不会说人话的,经过几个兄弟的简单包扎,再辅以绳子刀子,这些人倒也老实,冻鱼一样被搬上车。
郭振坐在我对面,掏出一包烟,给同车厢的几个兄弟先点上,又把烟递向我:“要不要?”
我摆摆手:“不用,谢了。”
郭振笑着点点头,又给同车被绑的三个人一人塞了一根,点上。
我在心里暗夸他做得圆,内外分明,对自己兄弟是个尊敬,对外人也是个尊重――刚才我们打得死去活来不要紧,现在你在我们手上,说得客气点是客,就得给一点礼数。
那几个人被点上烟之后,脸色缓和了一点。
郭振朝离他最近的那个中年人点点头:“大哥,脸儿挺生,哪里人?”
那人看了郭振一眼,没说话。
郭振笑笑,磕了磕手里的烟,也不继续问了,任由车子出了中心街道,往县城郊区的工厂开过去。
三哥的父亲在榆林县的实业不少,有流体设备制造厂、糖果厂和汽保设备厂。其中汽保设备厂应该是王鹄志他爸有一点关系,糖果厂在榆林县城里,最主要的盈利大头在流体设备制造厂,这里的阀门经过一家挂名外企的包装后出口加拿大,再从加拿大卖回到国内来。由于是创汇企业,政府对三哥父亲的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老爷子平时没事基本上坐镇在流体设备厂里,郭振拉了人当然直接找老爷子定夺――不管这个事能不能解决,用了老爷子的人,还是得让人家拿主意比较好,这是一种礼数。在这方面,郭振一向做得比我得体。
到了工厂,看见那个看门的我就知道……这里晚上留下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人长了一对牛眼,眉毛浓得跟香港漫画的主角似的,偏偏脸上还生了一脸的横肉,若早生几年去演电影,说不定比成奎安还红。
开车的司机跟那人打了个照面,两人比划了一下我看不懂的手势,那人挥挥手,大门打开,三辆面包鱼贯而入。
我看了一眼郭振:“啧啧,演电影一样。”
郭振回了一句我常说的话:“生活比电影小说更离奇。”
我笑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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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冻鱼被人从车上搬下来,郭振双手揣兜里跟我一起走在众人后面。
“老爷子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对这种会面总觉得心里没底,因为主动权不在我手上。
“挺好说话的。”郭振笑笑,“他还想感谢你让三哥肯回来找他呢。”
我摇摇头:“亲情什么时候都不会太淡的,我也就是帮三哥找了个台阶而已。”
郭振拍拍我肩膀,跟我一起走进一间仓库。
冻鱼们待遇不错,一人一张椅子都坐在那了,只是双手还被绑着,我仔细看了一下,绑人的手法很专业,两只拇指并拢被绑起来,手腕上又缠了一圈,这样绑基本上没什么机会使出力气挣脱。
一个相貌隐约有点像三哥的人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见我和郭振进来,站起来朝我们走过来。
我仔细打量他,这人看起来脸如三哥一样有书生气,可惜脸上的皱纹实在太多,纵横遍布着破坏了他的年轻。我看了一会,始终无法确定他的年纪,但我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三哥的父亲。
他看见我和郭振,先是笑起来,随后用力拍了拍郭振的肩膀,再朝我伸手:“沈昆瑞,朋友赏脸,叫我一声沈叔。”
我握上他那只宽大的手掌:“周行文,一直听三哥说起沈叔的风采,今天终能一睹,不胜荣幸。”
沈昆瑞听我有模有样地说着酸溜溜的客套话,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哈哈,自家人,别客气。你是什么人物,沈叔能不清楚吗?来,坐。”
我干笑两声,跟郭振一起坐在旁边给我们准备好的椅子上。
沈昆瑞看了看这几个人,问我:“小周,你朋友被带走了?”
我点点头。
老人挥挥手:“不用问了,找他们的老大来吧,他们是海城人,他们老大没记错的话是小勇。”
郭振看沈昆瑞的表情立刻一脸的高山仰止:“沈叔,您认得他们?”
沈昆瑞对郭振笑笑:“全省出来混有名有姓的我都能记住。小二,你给小勇挂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这几个我就认识俩,其他的都是新人么?”
被沈昆瑞叫到外号的人立刻用身边的电话挂电话,这个人嘴很灵,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明白了。
“沈叔,”小二捂着电话说,“勇哥说他马上过来。”
沈昆瑞眼睛一眯:“马上?什么叫马上?告诉小勇,一个小时内来不了,让他去火葬场门口接人!”
小二挺机灵,沈昆瑞吼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把捂着电话的手松开,自然那边的那个“勇哥”也听见沈昆瑞的话了。
挂了电话,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沈昆瑞吩咐手底下人去给这几个被绑的准备点吃的,意思很明显:一是对敌人也要客气一点,二是吃饱了才死符合中国人作风,吓唬吓唬这几个人。
沈昆瑞坐到我和郭振的旁边,问起三哥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以及跟他恢复联系之前的生活。我和郭振倒也照实说起来,说得沈昆瑞连连叹气。我觉得这挺好,一个人一旦对自己所做的一些事能够做到自责和自省,事情往往会朝好的方面发展。
亲人之间的事儿尤其如此。
我们说着说着,那个“勇哥”已经赶来了。这个胖子进门就朝沈昆瑞一跪到底:“沈叔,是我管教不严,您给他们条活路吧……”
沈昆瑞看了我们一眼:“今天的事儿你们小哥俩做主吧。”
郭振摆手:“沈叔,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朋友的下落,咱先把话问明白了,回头怎么处置还是听您的。”
沈昆瑞微微点头:“也好。”
转头对勇哥道:“小勇,你也不用这样,起来吧。我这两年不如从前了,没那么大火气,你给我个解释,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昆瑞脸上笑呵呵的,仿佛跟人打商量一样。
那个勇哥看着沈昆瑞的笑容,大冷天的脸上明显开始出汗:“沈,沈叔……我,我来之前都,都问清楚了……”
沈昆瑞点点头:“然后呢?”
勇哥都没敢站起来,就在那跪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次来对我们动手的几个人主要是冲着周广成来的,周广成他爸在附近的山上投资了不少钱,买了几个山头的五十年使用权。附近一些同样搞开发的房地产商干不过这个当官的,在生意上吃了几次亏,加上周广成自己还开了个娱乐中心,把其中一个老板的生意给顶得不能行。那人索性一横心,打算勒索周广成他爸一票,再趁机整点事儿出来――如果周广成他爸不拿这笔钱,儿子就得死,拿了,就肯定是经济上有问题,可以找人揭发他整他下台。
这一招我不是没见过,不过这帮人消息也太快了点吧?我刚跟周广成到学校不到半天,就赶来动手了。不过想想整个北关市和周边地级市加起来最远也没超过两个半小时车程,倒也正常。
勇哥这时候看起来特悔改,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我是真不知道啊沈叔,这个事都是小林这个兔崽子不知深浅搞出来的。他前几天收了几个小弟,没跟我打招呼就出来瞎闹……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有大量……”
沈昆瑞摆摆手:“给他们几个松了,让他们把周家小子送过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明白沈昆瑞为何不问具体是谁指使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问了就越了出来混的底线了。当老大要服众,该放的地方就要放。
被松绑的几个人看自己老大这么不顾身份在那低头认错,知道自己惹着狠角了,一个个不作声。那个被勇哥叫做小林的低头走到勇哥跟前:“勇哥……”
我和郭振在旁边抱着手看着,这小子似乎没挨多少打,脸还是端正英俊,很能讨女人喜欢的那种长相。
勇哥不管这套,当着众人面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本来挺英俊的脸立刻肿了。
“妈的,这种事也好干么?你以为你是谁?”勇哥在那演给众人看,“赶紧让跑那两个小逼崽子把人送回来,要不我跟你没完!”
小林不傻,赶紧接过电话,给自己兄弟打电话。
没多久,周广成回来了,脸上不少淤伤,看见我和郭振的架势知道是我们把他救回来的。原来看我的眼神还是有点敌意,不过扫了一圈周围这帮神色不善的人之后,他也非常聪明地什么都没说。
沈昆瑞看了看把周广成送过来的那两个小青年,应该是这些人里年纪最轻的,摇摇头:“年轻人有胆是好事,但不能有胆无识。”
勇哥吓得连连点头:“是是……”
沈昆瑞看看周广成:“小勇,你们把这位小朋友打成这样,也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吧?我给你面子,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面子?”
勇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沈叔,您划道吧,只要饶了这几个孩子,您说什么是什么……”
沈昆瑞问周广成:“小朋友,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周广成咬着下嘴唇,眼睛转了无数圈,最后还是一摇头:“算了,让他们走吧。”
沈昆瑞冷冷地瞄了一眼勇哥:“看见没有?你们啊……还不如一孩子。赶紧滚,以后再捞出西柳海城那一片,我肯定没今天这么好说话。”
勇哥知道好歹,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两扎百元钞票,也不管周广成收不收,按到他手里:“兄弟,哥哥在这里替这些不懂事的弟兄们给你陪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些混饭吃的穷鬼们计较……”
周广成状态恢复很快,他冲勇哥淡淡一笑:“您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
沈昆瑞笑道:“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当年真是强太多了啊,小哥几个晚上谁也别走,我做东,咱们去喝两盅。”
我看看周广成,又看看郭振,心中生出极为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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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郭振挡着,一顿酒下来,我脸还是没红多少。周广成比我实在,他特佩服打架打的好的人,跟沈昆瑞手下的几个人喝了一圈,几乎是被人扛着离开的。
坐在鲁薇来接我们的车上,我把解酒的罐装茶递给郭振:“晚上一起去鲁姐那住吧,房间正好够。”
郭振也不推辞,看了一眼旁边死猪一样的周广成:“今天喝酒的时候他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像拼命似的?”
我含糊了一声:“可能心里不痛快吧。”
郭振笑着看我:“为了什么事?”
我低头嘀咕了一句:“用不着问这么仔细吧……”
郭振笑着拍了我一下:“等他酒醒吧,问问怎么对付那个掏钱想绑他的。妈的,见过买凶杀人的,没见过买凶绑架的。”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难说,现在这帮土鳖农民企业家,真以为有钱了就什么都能干了。你见过暴发户没有?我见过,真镶一嘴金牙,在粤菜馆门口要‘澳菜’……”
郭振笑着摇摇头,继续喝茶。
我问在前面开车的鲁薇:“鲁姐,你妹妹还好吧?”
“啊,”鲁薇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倩好像给吓坏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我对鲁薇道:“鲁姐,这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就行了,您就不用跟旁人说了。”
鲁薇点点头:“今天跟你们一起喝酒的那个老头是谁啊?三哥父亲?”
我和郭振一起笑了:“鲁姐眼神够好的,三哥跟他爸长得还真像。”
车到了鲁薇的住处,我和郭振把周广成给连抬带拖弄到楼上,丢到以前我住的房间,我住张小桐以前住的房间,郭振住鲁倩的房间,鲁倩和鲁薇住一个房间。安排妥当之后,我想了一下第二天该怎么面对周广成,在充满张小桐回忆的房间里睡着了。
半夜,我被敲门声惊醒了。
开门,我看见周广成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明显是心情不好加喝高了之后的脸色。
“行文,我能不能进来说两句话?”
我揉揉眼睛,回头看了一张小桐的眼房间:“不用,我到你房间吧。”
我们俩走到客厅中间,发现郭振也出来了。
“半夜约会啊?”郭振走过来,“门敲那么大声,聋子也听见了。”
我微微一笑:“得,一起吧。咱们先谈谈这个打算绑广成兄的强者,私人恩怨放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