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接下来干吗?”我问女司机,手比贼还不老实,简称贼不老实。
“去看电影。”张小桐说,“最近北京在上《大话西游》,你看过没有?”
我倒真是很想回答看过的,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你想看?”
“想,周星驰的电影都看过了,追一下吧。”
我笑道:“没问题,舍命陪女子,我们去看。”
10月份中国北方影视集团引进的大话西游是包括了《月光宝盒》和《大圣娶妻》的合集,也就是说,全片长度超过3个小时,我们看的是最晚场,8点40分开播,要看过午夜。这个我倒不在乎,看了一下路上的行人,拍拍张小桐的手:“去换套衣服,把车放好,我们步行去电影院吧。”
张小桐知道我一向对她的安全特别在乎,也表示同意,跟几个姑娘谈了一下,让姑娘们在影院附近随便做什么都好,反正不用跟着看电影。
要是不来电影院,我都忘了现在这个全市最大的影院我们也投过资,这几年撒钱撒的太厉害了,现在真有点成吉思汗四处溜达看自己成就的意思。
买了两张票,我捧了一堆零食跟张小桐坐在一起,电影院里稀稀落落没几个人,我们的情侣位更是隐蔽,可以闲聊。我给张小桐讲这部片子的缘起,这是当年周星驰和杨国辉他们成立彩星公司的第一作,也是最后一作。后来周星驰自立门户,而彩星因为《大话西游》在文化和社会现象上的反弹整整吃了它六年。整部电影投资六千多万,在宁夏开拍,差不多是周星驰至今为止拍过的最苦的一部作品。片子非常有看头,几乎整部电影都是经典台词。
老实说,周星驰最初的想法是用自己风格演绎一个爱情故事。以我从各种媒体边边角角得到的讯息和资料来看,此人一直寻求超越自己,甚至因此变成为无数人指责的工作狂,闹得几乎是众叛亲离,依然不倦。我很佩服这种精神,不管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或者他表达的东西被人理解成什么,我认为人只要有这种精神就一定可以做成很多事。就好像我在游戏开发部看到的三上和水口那样,他们真的喜欢自己的行业,喜欢自己所进行的创造工作。这就是一切成功的基础。
《大话西游》后来在网络风行很大程度上受益于96年末97年初很多大学电影资料室购入这个片子,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便宜。当时大学生对于一切颠覆传统的东西有都一种无法表达的亲切感,他们把所有对白奉为经典,他们仔细研究电影的细节,并开始解构片子所表达的后现代主义前列腺思维之类未必存在的要素。连电影导演刘镇伟自己都没想到的很多解释被大量提出,后来97、98两年内,网络时代初期,大批的大学生成为网络的第一批用户。他们的帖子,有些被留在bbs上数年之久。
我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大话西游》,关键是我觉得这个片子很容易让人陷入得不到的回忆当中不断轮回,而人实际上是要朝前看的,不管回忆如何。周星驰后来自己都承认,他拍电影的目的是希望人能多看一些美好的东西,所以有时候曲解作品比作品不好更可怕。
《大话西游》是我记忆力增强之前能背下全部台词的少数作品之一,所以整部片子看得毫无悬念。给张小桐略讲了一下片子的拍摄内幕之后就靠在她身上看电影,要知道情人一起看电影是不嫌长的。张小桐笑,我就陪她笑,张小桐看到动情处,我虽然不能陪着流泪,也清清嗓子忧郁一下表情。
最后电影放到至尊宝无奈松手的时候,张小桐已经是黯然泪下,我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我心说看这个就这样了,等到《泰坦尼克》你还不把电影院淹了?
最后,孙悟空的背影远去,电影终于结束了。我一直等到张小桐脸上一点泪痕也看不出来才拉着她的手走出来。
午夜了,电影散场没走出来多少人,电影院门口空荡荡的,有几个在那里推着小吃摊子走来走去希望在晚场再多赚几个钱的小贩,有一些刚从游戏厅台球厅钻出来的少年。秋天的夜晚有一点点冷,张小桐站在原地给她的私人保镖们打了个电话,我们又在这些保镖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往酒店去。
之前我已经在酒店住了一段时间,倒不用另外开房。现在这个时候回家肯定是暴风骤雨,而且我也不能露面,住酒店是最好选择。反正也习惯了跟张小桐同床共枕,那些姑娘们一个个不怎么说话,估计是三哥谨慎交待过。我大大咧咧把张小姐带到自己房间,活脱脱一个暴发户诱拐少女。
就是年纪反差大了点。
现在就是私人时间了,电影院里说不得的话可以说,电影院里做不得的事可以做――不过似乎也没什么要做的,我和张小桐都是毫无倦意,双双躺在床上聊天。
枕着张小桐的手臂,还真是舒服,从前只用手给别人当过枕头,现在终于捞到享受的机会。
“你就这么一路开马回来?”我想到她的疲惫眼神,有点心疼。
张小桐笑了:“怎么可能?托北京分公司的人送回来的,见到你的时候开了不足三公里。”
我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压在她腿上,惹得小桐姐一阵不自在地扭动身子。
“招吧,什么时候拿的驾驶照?”
张小桐对我自然是毫不隐瞒,又扭了几下,放弃挣扎回答道:“拿了有两个礼拜吧,托了不少关系,不过我技术还可以哦。”
我笑着在她臂弯处亲了一口:“早说啊,早知道我买份保险也好。”
“你才懒得去。”张小桐一针见血地指出,“有那个时间,你会用来打游戏,吃饭,或者给刘明耀他们找事做。”
我必须承认,最了解我的人还是她,这八九年朝夕相处不是白来的。
“您英明,”我说,“但是真的不走了?”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小坏蛋,骗稿费吗?”
“……被您看出来了。”
重新见到张小桐真的是很高兴,高兴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就一个人好了,毕竟很多年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尽管有过一些朋友关心,有过一些兄弟扶持,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面对自己。读档之后我也曾这么想过,过了几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人是不应该一个人的,尽管我们的感情世界都是只有自己明白,我们一样需要表达、交流和被关怀。
我这几年做什么都毫不在乎其实也有一些理由,就是我知道我身后还有一个张小桐。
有一个全心全意支持我,喜欢我,对我好的人。
这是我如今重生得到的最大财富,超过那十几亿美元,超过那些名车和美食,那些金钱带来的虚荣。
人啊,始终还是人。
我向张小桐说起最近碰到的一些人和事,说起周广成买了我的电脑还要请我吃饭给我钱,说到新的学校和老师,说起那个看起来色迷迷的同桌,说起班上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女同学,说起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公司,我们的事业。
张小桐静静听我说,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显然是那种最棒的听众。只是这个听众时常被我的各种引用和包袱逗得大笑不止。我说到刘明耀跟蔡青谈情被我撞破的窘样,张小桐忍不住微笑:“希望他们也能幸福。”
我伸手摸摸她的下巴:“别找什么人跟我比幸福,他们差远了。”
张小桐眯起眼睛笑,像极了一只得意的小狐狸,我觉得这丫头再大一点绝对是一绝世无双的狐狸精,连我都被她笑得心动了。
呃……清心明智,不要多想……
张小桐发挥过微笑的魅力后学我的样也用手来挠我的下巴:“月末就要首发了,你打接下来算怎么办?”
我对这一段的历史颇熟悉,以前也算是半个游戏爱好者,整个游戏界的掌故还是熟悉的。
9月9日ps在北美首发,当时首发的软件是namco的的《山脊赛车》、《铁拳》等游戏,当然也包括ps版的《with you》,由于2代欧美地区首发距10月26日太近,sce很担心出现左手打右手的情况。为此我曾经指示过研发部做了资料继承系统,也就是说把1代和2看成一个整体的游戏,你拥有任何一部分都不会完美。sce盛赞这种思路,开始着手研发他们的rpg大作《arc the lad 2 》,这是一个sce自己创立出来的超级名牌系列,虽然到3代之后渐渐没落,我却清楚记得2代所引起的话题和轰动。
当时sce本身的研发能力并不比我们高到哪去,尤其在有了这批在日本不得志的游戏制作人加盟之后,太阳电子的实力增强不是一点半点,令日本厂商也刮目相看。不过日本人始终是向着日本人,95年日本rpg顶级大厂square的《前线任务》制作组由于某些原因组成了一个新的制作组,加入到sce的研发阵营当中去。他们的第一部作品就是《arc the lad》,在95年6月底发售。
这也是square离开任天堂的前兆,当时很多人没怎么看出来,但是我知道风向。对此我已不必对sce方面吐露什么,更不必考虑接触任天堂提醒之以扭转业界平衡。我需要sony的营销策略来打破目前游戏界的现状,那之后,机会当然是我们的。
到年底,ps销量应该过两百万,隔年1月,square宣布加盟ps,次世代战争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现在因为我们的加入,甚至可以说,次世代战争基本上要提前结束了。
我初步估计了一下,以目前的ps销量来看,《with you 2》和《生物恐惧》销量破50万都不成问题,现在不是怕卖了游戏没人买,现在是怕没人卖游戏。时代不同,概念完全不同。想想2000年后各大公司为了赚两个软件钱那叫一个丢人啊,还有那些做网游的,ceo上台打太极拳cosplay,想想觉得大家真都挺不容易……
我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先收拢力量,尽量在可能的范围内把威胁都推开,把有生力量都拢在手里。
媒体、网络、游戏、文化……这些平台我都要占领,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吃,一个都不能少。
我对张小桐说:“你说鲁迅这个人怎么样?”
张小桐习惯了我这种扯东扯西的谈话方式,回答道:“是大师。”
这个观念还是我灌输的。
我说:“他弃医从文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吧?”
张小桐有点明白了:“知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嗯,是这个意思。”我看着张小桐的眼睛说,“我觉得即使在物质上强大了,也只是那样,大家有钱花,不知道怎么花。以前我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人一定要有思想,有想法,要有一些基本的善恶、是非、道德观,要有自己的精神。民族工业强大了,最多大家有钱花,有钱之后可能变得开始追求精神生活,也可能变得更需要物质更堕落。”
“所以我希望我能占领很多宣传的领域,一边赚钱一边改造现在很多人的精神和观念。”我对张小桐说,“我不会放弃给所有孩子最好的物质条件这种梦想,同时我也希望,所有的人在得到物质之后,知道该如何使用物质提高精神。”
张小桐听眨眨眼,靠过来亲了亲我:“真好的梦想,我听了也心动。要我陪你来实现吗?”
我笑了:“当然,您是最好的,惟一的人选。”
张小桐甜甜地笑了,这笑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
第二天我们的任务就有点繁重了。
张小桐必须回去跟家里解释为何回来,城市这么小,经常出没很容易被熟人看到。
我想了很多办法,觉得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摊牌。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钱,但它就有着我所不能比拟的说服力。俗话说得好,人是英雄好汉,钱是王八蛋,一分钱急死英雄好汉,一点错都没有。
张小桐内心的想法跟我一样,不想过早摊牌,一旦摊牌,我们偷偷摸摸的很多乐趣都将少了很多,她一摊牌,势必也要将我推向幕前。
我们究竟有没有承受家庭压力的能力?没试过谁也不知道。
然而上天玩笑开得很大,就在我们下定决心打算去跟小姨和小姨夫挑明的时候,甚至张小桐都考虑好了先以小姨为突破口。郭振给我捎来口信,小姨和小姨夫居然又出门了,这次走时间恐怕会很长,因为要过几个独联体国家,也要在乌克兰逗留一阵子。
我和张小桐对视苦笑,看来想坦白都没机会了。
家里其他人倒好说,我现在更愁的是如何跟自己父母说这个事。我总不能到他们面前说啊你儿子现在行了,搞了个集团叫太阳集团,就是你们天天能在电视广告上看到的那个太阳集团,太阳集团下边有房地产开发、电器大卖场、饮料、调味品、餐饮、电子零件制造、个人电脑零售、软件研发等等等等一系列业务,做得全国遍地红,关系户和对手一样多,就差没让外国商业间谍来咱们家调查了。
我觉得老两口听见这个的后果十之八九是要我打120。
而且这种直白方式太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了,一点技巧性没有,太无趣了。
不过既然目前来看不用跟家里人面对面谈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忙正事的好。
我先联系了鲁薇,当我们走进我在榆林县设置的办公室时,鲁薇看见张小桐在我身边,惊喜地低呼了一声。
我站在旁边笑:“真好,现在办公室里又有两个大美女了。”
两个大美女一起白了我一眼,神态颇为相似,宛如姐妹。
我捂着眼睛怪叫:“呜呜呜,好白的一道光!”
大家今天心情都很好,我也就挑好事说。
首先,地产投资鲁薇还是要跟进的,日本那边软件即将发售,不能不派人去,鲁总要考虑在手下挑一个能说会道不是那么反日的过去做做秀。
其次,近日应该召开一些非高层会议了,不能总放任下边的同志们搞,要尽量减少结构间的损失。
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开始把一些业务量小的部门和人员合流,给我整合出一个人手齐备功能齐全的团队,我有用。
鲁薇引颈以待,等我说出需要这个团队的用意。
第六十章
在张小桐和鲁薇有些热切的期盼中,我道出用意。
周世昌这几个月销售做得颇有些成效,我希望放手给他一个完全独立的团队,我一贯的原则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按照常规历史来看,周世昌现在应该在给某个女性口服液做上市推广,既然他到了我手里,我就要最大限度发挥他的能力。
我觉得中国历史上就有着无数不爱惜人才或干脆埋没人才的例子,我们在学校所学的历史满目皆是这种故事,听得让人心寒。聪明人对聪明人永远最不厚道,历代皇帝杀万中无一的人才像切菜,像周世昌这种人也能被公司放弃,而且是每次只要把事做好就被抛弃,只要听听就觉得齿冷。
在我记忆中,周世昌后来淡出营销界很大的原因就是已经不再信任人心,我觉得我现在是重建他对他人信任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虽然人不能完全对他人坦诚,但等价交换原则永远存在,你得到只能是因为你拥有别人想要的,如果没有,你就要付出。
我现在就要对周世昌的努力付出。
短短几个月内,周世昌挥军南下,把茶饮料市场做到了香港和台湾。香港本地凉茶业很多广东的百年老铺,深蒂固不容易动摇;台湾有老牌茶饮料品牌抵挡,真想占领大部分市场份额确实不太容易。周世昌在内地市场又要顾及两家公司的合力冲击,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忙不过来主要是因为现在周世昌所带领的人员多半是几个制造厂里出来的营销人员,他只是挂了一个营销经理的头衔在拼命做事,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团队并不存在。
人员内部之间的事啊……我本来也不想管,但周世昌今年才25岁不到,实在太过年轻,就算再有本事,指挥不直属于自己的这些人也多少有些麻烦。
我现在倒背手,整个一个甩手掌柜的,小事都插不上手,这种内部矛盾一旦有一些苗头,总该出头解决一下。
鲁薇和张小桐坐在那里听我给他们分析公司内部矛盾的各种问题,听得眼睛都直了,要知道我从来不亲自去公司内部看情况――关键是现在这个外观去了也没什么说服力。现在说起来头头是道,两人的惊奇自然可以理解。
我看着她们两个傻笑:“我这叫理论派,说呢我就头头是道天下第一,做起来谁也不如。所以最后实行还是希望鲁姐多费心。”
鲁薇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只是说见地,不管年纪如何。”
我谦虚:“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想的多一些罢了。”
张小桐笑着在旁边打了我一下:“说胖你就喘。”
我呼哧呼哧喘了几下,笑呵呵看张小桐:“是不是这样?”
两个姑娘都笑了,张小桐拿起茶几上的一打报表打在我头上。鲁薇在旁边啧啧赞叹:“你们姐弟的感情真好……”
我很少听鲁薇发出这种感慨,有点奇怪:“鲁姐也有兄弟姐妹吗?”
鲁薇微微一笑:“亲兄弟没有,倒有个很倔的堂妹。”
张小桐正把打得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回来,闻言抬头对鲁薇说:“不如介绍给行文,将来娶了过门,咱们做亲戚。”
我刚拿起一罐红茶,听见这话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张小桐那件新买的白色小上衣上。我低头看顿在地上捡文件的张小桐,伸手去摸她额头:“姐,你别吓我,最近我可看了不少《飞碟探索》,你不是被外星人抓走过吧?”
张小桐笑眯眯露出狐狸伪装:“我跟你开玩笑呢,谁要找我弟弟,最少也得跟我打个招呼是吧哈?”
我赶紧陪笑:“那是那是,怎么着也要有我姐一半的水平才能考虑考虑……”
鲁薇每到这个时候就不说话,这次表情却有点不对,看我和张小桐都望着她,沉吟半晌才为难地开口道:“其实……让小桐一说我倒觉得……行文有机会可以去帮我看看,我也不明白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我挠挠头:“能,能不能搁后?俗话说三代一道沟,鲁姐你也不用太担心,沟通这事本就得找同龄的。过几天我陪您去看看,不少时候其实孩子没什么事,都是当大人的瞎操心。”
鲁薇摇头:“你也不用找,她就在咱们学校读书,这孩子很疯,现在我叔叔怎么也管不住她。”
我一个哆嗦,看看手里那罐又要洒出来的红茶,干脆放回去了。
“鲁姐你说她在我们学校?”
鲁薇笑了一下:“就在你们班,和你一样,很少去上课而已。”
张小桐奇把文件捡好,坐到我身边:“鲁姐,我还从没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怎么,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么?”
鲁薇叹了口气:“这种家事不应该说给你们听的,不过你们都把我当一家人看,我就说了。我堂妹叫鲁倩,以前是很听话的孩子。后来在小学五年级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跟很多我也不知道来路的人混在一起。我叔叔说了她几次也不听,后来我叔叔查到那群孩子有几个抢过人,找人把主要的几个送了劳改。从那以后,鲁倩两年多了没跟我叔叔说过一句话,干脆不上学了。今年我叔把她送过来,本希望换一个环境能好一些,可现在开学有一个多月了,我连她人都没见到。”
我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苦笑不已:这种事儿怎么也能让我碰上,这还真是生活高于小说的最好诠释了。当年看鲁薇的言谈举止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差,这两年随着我荷包渐鼓,鲁薇也成了身家难以估计的女富婆,钻石公主。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一个叛逆的妹妹了?难道真是全天下俗套故事都始脱于生活,只是因为看得太多才被称为俗套?
眼看旁边张小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算明白了当年那个流行歌《左右为难》应该用哪种调子来唱。
张小桐在我大腿下边捏了一把:“鲁姐你知道她住在哪吗?我让行文去找找看。”
鲁薇听了张小桐的话,表情瞬间变得调皮起来:“好啊,小桐你舍得吗?”
鲁薇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她恐怕早就看出来张小桐对我比对其他人要不同一些,也看出我平时面对张小桐时的那种放肆一定有理由,现在拿出来说笑最起码说明她已经默认了这种状态,也等于变相承认了我们的感情。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喘了口气:还好,她知道我和张小桐不是血亲,不然我在这个得力助手的眼中岂不是成了禽兽?
不过没所谓,以前儒家也爱说墨家的人禽兽,我却比较喜欢墨家兼爱无类那一套。
张小桐没想到一向沉静的鲁薇居然能说出这种调笑的话,脸猛地一红:“行文肯定愿意认识小妹妹,尤其是鲁姐的妹妹,一定也是小美女。”
张小桐把我踢进去了,我也不好拂鲁薇面子,只能顺着三流都市小说的路子往下演:“鲁姐,先找到人再说吧,我打听打听她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小孩的话好说,有背景的就难办点。”
觉得这么说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赶紧补充:“当然,最重要是面对面谈谈,我觉得鲁倩应该是心里有疙瘩,就看旁人能不能解开了。”
鲁薇略带歉意地点点头:“先谢谢你了,我不想说就是怕小桐不开心。”说完,又调皮地瞄了红脸少女一眼。
我看看张小桐,小心翼翼地说:“小桐同学,您没事吧?”
张小桐白我一眼:“没事,正盘算你能卖上什么价呢。”
“我?”我想了想,拔了根头发递过去,“拿去当金条用吧,别客气。”
寻找小妹妹的行动可以让郭振去做,我现在干的工作有点类似于当年的辛德勒同学,几个人拿着名单,对照电脑上的资料和各几个高层经理的评价,综合对比,挑出一批能干活又不至于强到调走就要影响正常运作的人。连续三天,我每天早上8点过鲁薇办公室,晚上5点30走,上班一样绝对准时。工作时就是嘴叼一根棒棒糖,双眼呆滞望向各种数据和外交辞令一样的评价,试图从其中寻出蛛丝马迹,抓住每个人的特点。推荐这种事我才不放心让下面的人自己来做,如果没估计错,现阶段派系倾轧和部门勾心斗角都已经有一定规模了吧?让他们自己搞,不搞出人命才怪。
这几天张小桐和鲁薇每人戴一副保护视力的眼镜,两个娇滴滴ol旁边是我一个小屁孩,组合看起来颇怪异。
三天下来,成效显著,我把最后一个人名圈定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这腰也酸了腿也疼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这会还真想哈尔滨制药六厂啊……另外两位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也没好哪去,看起来也脸有菜色。
我这种性格注定很多事得亲力亲为,但是真让我全程跟进我又懒得,所以其实就是注定一事无成。
不过总算熬过去了,剩下的事就看周世昌自己的本事了。未来两年内,调味品业将大幅度缩水,徐军如果不肯求变估计我们连鸡精也做不下去;而孙长禄现在搞得有声有色的中餐连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大有可为。西式快餐在国内虽受欢迎,却依然不能动摇中餐的地位,只看孙长禄自己怎么把握了。
商业这个东西,一通则百通,除了行业知识之外,其他东西都可以反复沿用。好似sony懂营销,即使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电子游戏行业一样可以大有所为。周世昌这样一个人才,如果只局限在让他卖卖口服液红茶和调味品就太委屈他了。
未来几年内,我能预测到大的形势震荡,但对于细节的把握则全无信心。需要有一个像周世昌这样有信心有其独敢做敢为的人在前面为我开路。
我是真不明白,这么强的一个人,当年那个什么药业的老总就因为庆功会上员工先给他敬酒就把他开了,那种企业居然能一年赚10个亿,也真够中国特色的。
周世昌应该有压力吧?团队有了,潜移默化把他的业绩和位置一起提上去,现在等于是整个太阳集团副总指挥的位置给了他,他应该能明白我这份苦心。
我就等着他来找我谈话了。
名单出来两天内,各部门和分公司接到调整通知。我们的原则以本地员工为主,有一些本就是异地工作的也优先考虑。所以整个调整计划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房地产投资方面依然以鲁薇这边为主,其他几个部门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减,我们甚至放弃了一些效益不是很明显的项目。人员调整出来,大概有近百人,身上统一标签就是“工作经验丰富”。
周世昌接到人事变动通知当天就顺着鲁薇的电话找到我,他进来时我正在摆弄一台ibm的笔记本,不得不说,笔记本电脑这玩意,ibm它做得确实比较好。
周世昌看见我在,表情变得有稍微些拘谨,我装摸做样装抬头刚发现他来一样:“啊啊……周总,你看我,光顾注意这玩意去了,来坐,坐……”
周世昌坐下,试探性地问道:“呃……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关于人事变动的问题。我很想知道公司方面的意思。”
我把背对着周世昌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上面是我们这次人员名单的电子版。我对周世昌淡淡道:“这些人,我和鲁姐她们选了三天,周总……我还是尊称您为周先生吧,周先生觉得哪个人不满意,我立刻给您换。”
周世昌摇摇头:“不,就是太满意了,我有点糊涂。”
我像个小老头一样呵呵笑了,周世昌这是上次被人踢走的伤还在,怕来个梅开二度,来探我的口风了。
这人卖东西手腕一套一套的,和有钱人打交道的本事就差了点。我以前没少跟有钱人打交道,就明白一个真理。越有钱的人越喜欢跟人玩推心置腹开诚布公的把戏,他们说的大多数话和放屁差不多。倒不是说我对有钱人有偏见,好歹现在我也算是个有钱人,主要是在这个大环境下,越是背信弃义的人越容易发财,这是时代赋予他们的选择。
周世昌估计没少被人推心置腹,还是很容易相信人,证明所有人都有单纯的一面。
我语重心长地对周世昌抚手道:“唉呀……周先生恐怕是多心了。其实从最开始周先生肯委身在太阳集团,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付担子交给您了。”
周世昌表情有点扭曲,这也是人之常情,最开始被我们以上宾的姿态请过来时他就有点不适应。以前在保健品公司的时候,他是开国功臣之一,一路艰苦熬过来的,从未受过这种重视。当年保健品公司上下虽然很敬重他,却认为这些成就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换了个环境,不仅厂长们全力配合大力推崇,没几天连公司高层都要给他专门配置团队,那感觉有点像张小桐前一天还跟我吞吞吐吐说不能见面后一天就到了面前。
地狱天堂啊,这人肯定不适应。
我详细给周世昌解释,现在如果直接提拔肯定不少人心里有嘀咕。尽管这种声音不会传到我们耳朵里,为了长期发展考虑,还是尽量要避免这种情况。所以我给他一个团队,让他再做一些实绩,这样再有任何的提拔和升迁都比较顺理成章了。
周世昌单纯归单纯,绝对不笨,听我一说就明白了,眼下手中这些人才股里我对他期望最高,也数他的实战经验最为丰富。
这样的人,我不给他机会还能给谁机会?
周世昌经过反复询问,终于确定我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之后,才欣然接受了这次人事变动。
我嘱咐他,一方面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呸,上学政治课上得太多说顺嘴了,是加强国内零售便利店网络的建设,通过一系列改造也好投资也好加盟方式也好建立太阳集团自己的零售渠道,形成全国性质的连锁,目前我们的茶饮料和调味品做得好,可以先行抢占这个市场。做得全国都是了,就算是死对头卖东西也要来找我们。
周世昌以前是广告战的能手,对销售网络方面也有两把刷子,对我的话心领神会。
现在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快搞,两年内成型,形成时尚和实用并存的零售网络,其他行业很多想卖东西的就要看我们脸色了。
另外一方面,周世昌以前在做保健品的时候跟政府打交道已经很熟,出口这一块的事也要麻烦他多担待,毕竟两个厂长现在抓生产扩建和改造等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周世昌听我云山雾罩说了一番之后,露出苦笑:“合着这是抓我当万能小工了,配个高级头衔。”
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周先生这才叫能者多劳,放眼全中国又有几个能比得上您的?周先生放心,有太阳集团一天,就一定有您在这里,您就跟我们是一家人。在这里,只有您想走,没有人能赶您走。”
周世昌紧抿嘴唇,没说话。
我笑嘻嘻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世昌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冲我点点头,走了。
我朝他的背影挥挥手:“开心点,大把事等着您做。”
周世昌也挥挥手。
我仰躺在椅子上,双手抱头,窗户上射进来的阳光真舒服啊……
第六十一章
大年三十,祝所有关注《重生传说》的朋友们新春愉快,阖家欢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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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组团队带来不少麻烦,通常来说任何事具体执行能得到预期效果的50%已经够让人惊喜,更何况是这种伤筋动骨的大举动。这也是给周世昌一个调整状态的机会,收拾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少说得一个来月,我想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也够了,在这种磨合中,他应该能把握住自己的方向。
我和张小桐的摊牌计划因为目标人物不在而落空,张女士顺理成章地没在家露面,关键是我们都一样的讨厌麻烦,尤其是家庭舆论和压力这种不好解决的麻烦。只要想想家里人知道张小桐没去北大的大惊小怪心里就寒,三九天一样,拔凉拔凉的……
我和张小桐乐得清闲,在周世昌整合新团队的同时吃喝玩乐,这样一直到10月22日,刘明耀请示我是否要去日本参与太阳电子的软件首发。我才意识到现在都是10月底了,1995年没几天了,张爱玲女士刚刚仙去,我琢磨着是不是先让编辑部出两本她的纪念专题看看?
事实上我并不想去日本,张小桐也是,但说起来第一次中国人把游戏卖到日本,而且是做为ps冲击200万销量的主力在日本发售,我们也考虑着是不是要去一趟见识一下,毕竟也算是个历史时刻,虽然寒酸了点。
结果22号晚上郭振打来电话终结了我的选择,他按照鲁薇提供的照片和特征找到了鲁倩,在市内一个迪吧。
我没得选择,让郭振喊了两个个朋友,鲁薇开着她新买的bmw,浩浩荡荡杀向猛龙迪吧。
猛龙迪吧位于市中心第一百货商店右侧,三层,门口霓虹九曲十八弯地走出一条龙,看起来颇狰狞。我对这种地方一直没什么好感,虽然以前最穷的时候考虑过卖点摇头丸或者杜冷丁什么的来周转,但实际上我对这种东西和倾销这种东西的场所都深恶痛绝。郭振给我介绍,猛龙迪吧的老板是炮哥的一个朋友,以前是靠倒卖古董古钱毛主席像章邮票之类发家的,跟炮哥关系不错,只要我们不在迪吧里杀人就随便。
我听完郭振的介绍,侧着头看了他半天:“我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认识你在哪都能横着走。”
郭振大笑:“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想横着走,你有需求我才提供嘛。”
我看看脸有忧虑的鲁薇,轻轻拍了郭振一把,一努嘴。郭振看得明白,不再笑了。
在猛龙门口停好车,郭振拿出vip卡递给门口的前台经理,经理看了郭振一眼,看看vip卡,每张卡上都有老板的签字,错不了的。经理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来头不小,点头露出职业微笑,给我们带路。
我很久没来过迪厅一类的地方了,进来的同时被音响镇得胸口发闷,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地方。此时整个猛龙的一层都在热舞,我记得当年邵科跟我说起这些地方的时候曾经这样评价――“你要是觉得自己做人失败,来这里转一圈找找平衡就行了”,我当时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后来去了几次,觉得果然如此,这种地方看见的一些人的表现让我绝对立刻重拾生活信心。我就算再烂,跟其中的一些人比起来也还算好的。
鲁薇似乎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进来就回头冲我皱眉,音乐声太大,她贴着我的耳朵说:“这种地方有什么好?”
我大声对她说:“因为现在的孩子们空虚!”
鲁薇点点头,走在我右侧。郭振和他两个朋友在一个人带领下穿过热闹的舞池,在一个散台的沙发上找到了鲁倩。
来猛龙之前我曾见过鲁倩照片,明眸皓齿绝对是一小美女,看照片就已经和鲁薇不相上下,估计真人能更漂亮一点。现在见到真人,我觉得我之前的估计都错了,鲁倩比我预想的还要漂亮,她画了95年还很少见的淡蓝色泪痕妆,扎了一个朝天辫,上身一件小夹克加一件黑色抹胸,正在低头灌百威,看桌子上的空瓶,恐怕已经喝了两打。我看得心里直嘀咕,这不是摆明了等着让人推的么?
鲁薇算是比较内敛的人了,看见鲁倩还是控制不住情绪,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了,我和郭振还没等拦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把鲁倩手中的酒瓶夺下来。
我站在后边看着,没动地方,示意郭振也别动。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家事自己处理,我们这些外人有问题帮着排忧解难,没问题就别乱动。
不过鲁薇身手不错啊,劈手就夺下鲁倩的酒瓶,准头力度都堪称完美,看样也是练过,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鲁倩正低头跟着曲子哼哼,手里的酒杯人夺走自然不爽,抬头正张嘴就是中国人传统三字经第一个个字:“操……”
剩下两个关于操谁问题的字没说出口,鲁倩已经看清了眼前这个表情极度愤怒不爽的人是自己堂姐,硬生生把后面俩字咽回去的结果就是导致她说话有点结巴:“啊……你……你……怎么来了?”
鲁薇没说话,深呼吸了两下才把气缓过来,带着笑反问:“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么?”
跟鲁倩坐在同台上的一个看起来有17、18样的男生站起来:“鲁倩,这他妈谁啊?怎么这么牛逼?”
我斜眼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那小子金色爆炸头,身上穿了套拴了无数狗链子一样东西的衣服,一站起来浑身上下稀里哗啦响。就算是95年,这套打扮也够逊的,我不得不重新评价鲁倩的品位和水平了。
我和郭振还是止于远观,不搭话不参与什么都不做,就看鲁倩怎么反应。
鲁倩的表现倒没让我失望,她扭头对那个爆炸头喊了一句:“滚你妈的,这是我姐,没你事。”
我瞅在眼里乐在心上:还行,还知道向着自己姐姐,有戏。
爆炸头被鲁倩骂得有点没面子,想说什么,看看鲁倩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很犹豫,最后终于放弃了,坐下喝闷酒。
我偷偷问郭振:“那个鸟是谁?”
郭振被我说得乐了:“鸟?说得好!好像叫王金凯,是二高的,可能跟上次劫你的那批小子认识,不过家里挺有钱。听说舞跳得不错。”
“哦?”我扬了扬眉毛,“有钱?什么来路?”
这个郭振就不是很清楚了,还是跟他一起的一个朋友在旁边提醒:“大禹老板的儿子。”
“大禹?”我看看正在和鲁薇说话,已经有开吵意思的鲁倩,“那个房地产公司?妈的,公司是咱们的对头,儿子朋友劫我电话,现在还泡鲁姐的妹妹,这不是新仇旧恨么?”
郭振看看身后两个朋友,问我:“打算怎么办?我看鲁姐有点发愁。”
我挥挥手:“凉拌吧,他爸还有什么本事?”
郭振皱眉:“不清楚,时间太紧,没打听明白。”
“妈的,能有什么本事?”我恶狠狠地咬牙,看起来就是不够凶,“看情况,要是他不服,拉出去吓唬吓唬就行,真打坏了也不好。”
我和郭振说了几句话,鲁薇那边已经在拉鲁倩:“跟我走,今天的事当我没看见。”
我拍拍郭振:“看见没有?家庭伦理剧。”
郭振因为三哥那次的事一直很尊敬鲁薇,看见鲁薇第一次这么狼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有点多余。”
我朝正在打电话的爆炸头努嘴:“谁说多余了?看见没有?叫人呢。”
郭振乐了:“叫人?我也叫好了。”伸手向我要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看鲁薇已经气得就要打鲁倩了,赶紧上去阻止,一旦动手,姐妹之间感情再想回到以前那样就很不容易了。
“鲁姐,别!”
鲁薇一直对我言听计从,听我这么一喊,手顿时停住。我看了一眼满脸不忿的爆炸头,又看看旁边呼吸急促的鲁倩,无奈地对鲁薇说:“先把人带走,回去再说。咱别在这里闹,不好。”
爆炸头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大骂:“操你妈!哪来的小逼崽子?你说带就带,你他妈是谁?”
“郭子,他骂我。”我回头笑嘻嘻看郭振,“你说怎么办?”
郭振正把电话挂掉,手机递还给我的同时看了一眼周围说:“照你说的,凉拌。”
我故意指了指满桌子的空瓶子:“也够逊的,喝这么长时间连个丫头都喝不躺下,还出来玩?经理哪去了?我请这位哥哥喝酒。”
郭振打了个响指,刚才吵架时完全看不见人的经理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我们身后,我对郭振说:“怎么?请他喝多少?”
郭振挥手:“10打蓝带,快。”
爆炸头听出我们什么意思,刚想跳起来继续骂,被郭振一个朋友一拳打瘫在沙发上:“妈的,大人说话小孩别jb插嘴,老实点。”
鲁薇对我们满嘴粗话显然并不在意,拉着鲁倩往后退到我身边。我看看鲁倩,显然也被郭振他们凶神恶煞一般的气势吓着了,老老实实跟在姐姐旁边不出声。
我对鲁薇说:“鲁姐,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放心,我看你妹妹没什么事,这几瓶酒,连幼儿园小孩都喝不倒。”
鲁倩瞪了我一眼:“姐,这是谁?”倒像忘了刚才差点要跟她姐打起来的事了。
鲁薇拉了一把鲁倩:“我老板。行文……你们留在这里不危险吗?”后一句表示了对我的关心,让人听着真舒服。
郭振扯了我衣服一把:“行文,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放心,我有分寸,玩不出事。”
我想想也好,这边郭振他们我帮不上什么忙,鲁薇和鲁倩要是吵架我还能帮忙说两句。那就走吧,反正我是真讨厌这种地方。给郭振留了三千块钱,嘱咐他晚上请两个朋友吃饭,我们先撤。
我和鲁氏姐妹正往外走,迎面进来一群人,打头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周广成。
周广成看见我吃了一惊:“行文?你不是不爱来迪吧么?”
我跟他还有身后的金泽他们打了招呼后说:“陪我姐来找一个朋友,正要回去。”
周广成看了一眼鲁倩,眼睛就直了:“行文,你女朋友?”
我操,这种误会还是别有的好,赶紧摇头:“不,不是……是亲戚,别瞎说。”
“这么漂亮的亲戚怎么不介绍我认识认识?”周广成一听说是亲戚,立刻有活力了,“挺长时间没见了,去吃个饭?”
我心说让你看上的姑娘哪个他妈不是玩完就抽身走人?这种机会绝不能给,摇摇头:“不了,刚吃完。改天吧。”
周广成不是什么笨人,明白我要么是有事要么是不太希望他接触鲁倩,也不勉强,很痛快地跟我道别,这也是为了在鲁倩面前增加印象分。我看鲁倩一言不发的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了车,我和鲁倩坐在后面,小美女面向车外,依然一言不发。既然她不说话,我也不好主动跟她说什么,开始跟鲁薇神侃。
“鲁姐,前几天我听说一泡姑娘的人,特有意思,你知道他在大街上看见漂亮姑娘怎么办的么?”
鲁薇瞄了一眼后视镜:“该不会是说小姐咱们去喝个茶之类的吧?”
“那是下乘了。”我说,“这人就有了出奇制胜的本事,让我十分钦佩。”
鲁倩依然没搭理我,眼睛却向这边瞄了一下。十几岁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人。
我继续说道:“他本来是跟朋友在街上聊天,看见一个特别漂亮的美女,想去搭讪,又觉得既然是美女肯定被搭讪无数次了。抓耳挠腮想了个办法。”
车上两姐妹都是美女,被搭讪的经历丰富无比,连鲁倩也露出一点微笑,估计是想起自己被搭讪的经历。
“他跟朋友借了一张军人证,拿着军人证过去,啪地给那个美女敬了个礼,对美女说:‘小姐您好,我是某部队随军记者,正在街头采访,我想知道一下现代女性对军嫂这个称呼的看法……’”
鲁薇惊讶:“这也行?”
“行,怎么不行?”我说,“不过估计我跟你们说完之后对你们是美什么用了。那人跟美女在街上扯了一刻钟的淡,后来对那个姑娘说:‘你看这这么热,咱们找个阴凉点的地方说话吧’。”
“然后呢?”鲁倩被我说得有了兴趣。
我一摊手:“然后找了个咖啡厅,聊了三个小时,最后除了三围全都打听明白了。三个月后,上手。”
鲁薇轻轻笑道:“没想到你对这种事也很有心得。”
我咧嘴:“所以说嘛,用酒灌女孩子是下乘,万一人家比你能喝呢?一看就是没大脑。”
鲁倩听了,又把头扭过去,不过脸板得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我笑笑,不再说话。
回到住的地方,张小桐正在看电视,看见我们回来了,也看见鲁倩,拉着我的手悄悄说:“好漂亮的女孩子。”
我小声对她说:“您要是也弄一套特立独行的打扮,肯定比她抢眼。”
张小桐笑着捏了我一把。
鲁薇听了我的建议,没有找鲁倩说什么。我说你把人家玩得正在兴头上的人给拉回来了,就算是你有一万个理,人家也有资格不爽吧?刚拽回来就找人家谈人生理想,肯定不会吊你,而且这种话说过一次再说第二次就要打折扣。身为一个高级管理人才,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等她自己在那把不爽发泄得差不多了,该谁去找她谈心再去,反正时间多的是。
鲁薇对理财投资精通无比,面对十几岁的叛逆少女就完全没辙了。只看鲁倩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她也没什么办法,又不能把这种事跟家里人说,到头来最郁闷的还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我看着鲁薇忧虑的表情觉得有点心酸,除了张小桐,又有谁这么关心过我呢?
晚上我和鲁薇还有张小桐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我还拿了一个fm功能强劲的随身听听夜间热线,无数稀奇古怪的电话和听众构成了这种热线的乐趣。听到一半,电话响了,是郭振。
“怎么样?”我问。
“还行,灌了他三打就不行了,怎么看也没有鲁姐她妹妹能喝。”
“那是,小丫头精明着呢。”我说,“谁会找个有危险的一起喝酒,你以为她笨么?”
“这小子倒是叫人了,”郭振说,“不过叫来的也都认识,这个圈子太小了。我留了手,没动他,不过估计以后没人保他了。”
“还是那句话,”我说,“能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做太绝对自己没好处。”
“嗯,那我们吃饭去了,回头见。”
我收了线,看看一脸关注的鲁薇:“鲁姐,让你妹妹安静几天吧,这种事儿需要时间。回头再说。”
鲁薇知道没办法,点点头。
10月底还有一个大事,就是原来quest的王牌制作人松野在9月底离开了quest,带领他的整个团队投奔了square,10月份估计已经开始新的制作计划了。
在这之前,我不是没找人联系过松野,不过这人还是比较倾向于日本本国公司,而且他对square的ff之父坂口博信非常推崇,据说是坂口自己亲自去挖的角,自然比我们这边有说服力多了。所以这次和谈最终没成功,松野还是加入了s记,并开始应高层要求制作一款和他之前《皇家骑士团2》类似的游戏。我知道那个游戏是后来s;rpg史上最高销量的《最终幻想战略版》,虽然游戏发售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跑了这么一个顶尖的制作人,我心里颇遗憾,这个人的本事在于他的东西不仅日本人比较认,欧美也有大量拥护者。不过转念一想,只要等坂口老头子脑壳坏掉投资做那个垃圾cg电影,s记大亏损,我们直接入股,不也等于搜集到人才了么?
虽然那样时间有点长……得几年之后。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游戏发售,26日日本首发《生物恐惧》,自此capcom的王牌冒险游戏系列《生化危机》系列将永不出现,变成太阳电子的独门绝技。三上这次回到日本,受到贵宾一级的礼遇,游戏素质之高可玩性之强大大超过当年我所接触过的《生化危机》,许多capcom后来沿用惯了的积分系统和商店系统在这一代里依然没有出现,不过已经有了一些雏形,杀死敌人将获得一种点数奖励,用来购买隐藏要素。
sce在北美地区也把《生物恐惧》作为主打软件,namco年底才能发售他们的《山脊赛车 革命》,之前的真空期全靠太阳电子几个游戏来撑。欧美人比较认动作冒险游戏,《生物恐惧》的血腥和暴力成分相当高,在老美那里人见人爱。
水口的音乐游戏风头不如三上,不过好在有街机可以弥补宣传的不足。我让刘明耀在日本把所有音乐游戏类型都注册一遍,堵了其他日本公司跟风的路。从电子键盘到跳舞毯到吉他打鼓一样不剩。
跳舞机的街机早于家用机版一个月已经有试玩,10月底随着家用机版的推出,全球要货,大卖两万台,按照长期销售规律来看,都快赶上世界上最好的街机游戏销量了。
日本杂志都疯了,《生化恐惧》首发日销量26万,太阳电子宣布的预计销量是80万到90万,这个数字在日本人看来完全不可能,但单单看第一天的销售趋势,三上原公司的高层已经在开检讨会了……
中国游戏杂志也疯了,完全中文版的超大作出现了,全国人民奔走相告。
刘明耀在记者招待会上得意洋洋,我看电视转播的同时笑坏着给他打了个电话,只见电视上这人瞧见手机号码后顿如惊慌失措的兔子,满脸可怜,刚才的威风全无。
“小样,让你得意!”
坐在客厅无聊打发时间的鲁倩看我恶狠狠地按电话号码,然后又看见刘明耀在电视上的失态,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也笑了。
这是最近两个星期来她第一次笑。
第六十二章
鲁倩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吃饭睡觉看电视听歌关起门来看书,除了偶尔跟鲁薇说两句话,对我视若透明。这种情况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同一屋檐下住着的人互相漠视,以前的家庭经历,后来跟别人同住的寄居生涯,都曾经有过,鲁倩给我的这点小脸色我还受得了。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鲁薇在榆林买的公寓,所谓大隐于世,她在榆林新买的一套四房两厅成了我的新居所,我和张小桐赖在这里干脆不走了,一人霸占一个房间,也幸亏是四房的高档小区,给了最后一个入住的鲁倩一个单独房间。我没事就跟鲁薇感叹,他妈的我们这些搞房地产都已经搞到沿海地区的人还要买房子,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鲁倩知道我从身份上来讲不算蹭吃蹭喝的,尽管很不爽她姐姐经常下厨给我们做饭,也没法对我发什么脾气。我估计鲁薇从中也说了不少有用的话,使得鲁倩对我的态度不是那么敌视。张小桐倒是因为经常笑呵呵站在众人当中调解气氛,已经慢慢被鲁倩接受。
鲁薇私下里对我说,她觉得还是我的办法比较有效,只要互相沟通的机会多一些,见面多一些,大家都有时间冷静地审视对方和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亲情也会自然而然地增加上来。这种东西长期存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怎么也不会变。
尽管我们两个星期来什么都没对鲁倩说,她那种故作出来的姿态也慢慢松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见一天天的小美女从冷若冰霜变成淡如清茶,我觉得心中还是满欣慰的――至少这孩子还知道总板着个脸这种事除了卖唱的歌星之外,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鲁倩到了这里也恢复了比较普通的打扮,只是发型还很有创造性,朝天辫告别后改成了鸡窝和鸡毛掸子的合体。脸上妆也淡了,慢慢露出脸上本色。
我私下里曾经跟张小桐说:“伊那张脸还是很有潜质的,可惜路走的不对。”
张小桐小狐狸一样笑眯眯看着我:“怎么?心动了?”
我摇头:“没没没,我才没,就是看着觉得欣慰,一个迷途少女的改变,都能写报告文学了。”
我对着电视实况转播捉弄刘明耀的时候,鲁倩正在离我几米远的另一张沙发上喝果汁。自从于春荣改行做果汁之后,我们公司大部分人都改喝果汁了,余下一小拨还在喝红茶。正在喝果汁的鲁倩看见电视上刘明耀狼狈地扭头打算走出摄像机范围,边走边拿手机回短信,笑得差点呛到。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鲁倩见我注意到她的失态,表情又变得很冷,扬着下巴斜眼看了我一眼。
嘿,小姑娘而已,我也不可能为了她动多少心思,但肯笑就是个好开端,交流总要有好情绪作为大前提来保障嘛。
我又对电视里的刘明耀再拨一次电话,看见这厮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关了,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我的踪迹,我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巧鲁薇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电视上没头苍蝇一样的刘明耀,好奇地问:“怎么了?刘明耀状态好象很差?”
我吹口哨,口哨声极难听,宛如当日张小桐吹得我想上厕所那种:“谁知道,也许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紧张得想上厕所吧……”
鲁薇知道我在瞎说,顺着自己妹妹的目光一看,看见我手上拿着的新时代通讯设备,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美女掩嘴一笑:“刘明耀都快成条件反射了吧?”
我满脸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收起来:“哪里哪里,照比那条留口水的狗还差点。”
这种邪恶的对话之后,我问了鲁薇一下最近的安排,如果有时间,我想做两件事。
确切的说,是想见两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美国人。我觉得我见他们的时机已经比较成熟了。
我想见王小波和詹姆斯;卡麦隆,一个用文字感动中国,一个用电影打动世界。当然,如果两个人当中让我选择只能见一个,我会选择王小波。
我记得自己曾经在说服别人的时候多次引用王小波的话,其中一段出现的频率尤其高,那是《工作与人生》当中的著名段子:
“人从工作中可以得到乐趣,这是一种巨大的好处。相比之下,从金钱、权力、生育子女方面可以得到的快乐,总要受到制约。举例来说,现在把生育作为生活的主题,首先是不合时宜;其次,人在生育力方面比兔子大为不如,更不要说和黄花鱼相比较;在这方面很难取得无穷无尽的成就。”
还有之后那段:
“人活在世上,不但有身体,还有头脑和心胸――对此请勿从解剖学上理解。人脑是怎样的一种东西,科学还不能说清楚。心胸是怎么回事就更难说清。对我自己来说,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达到的最低目标。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认为它不值得一做;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以为它不值得一过。罗素先生曾言,对人来说,不加检点的生活,确实不值得一过。我同意他的意见:不加检点的生活,属于不能接受的生活之一种。人必须过他可以接受的生活,这恰恰是他改变一切的动力。人有了心胸,就可以用它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王小波的原话阐述已经非常精彩,不容于旁人改动。
我知道这位曾经感动过中国的作家已经是98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刚流行电子书,可以在电脑上毫无忌惮地看他的时代三部曲和所有杂文,其中最打动我的就是这一篇《工作与人生》,我不知道王小波本人在工作和人生的细节上是如何实践的,但我觉得这些道理是好的。正如他的一位恩师所说:“我教给你们的数学,也许你们一辈子都用不到,但我还是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以前我不曾理解过那种心胸的伟大,现在完全能够明白。
我那时已经经历过一些苦难,对于人生有一个模糊的认识,但所知又不甚详细。我觉得王小波的东西给了我一些方向,这些方向也是好的,虽然选择权依然在我手里。
人生就是这样,看得越多,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做出选择。因为自己会分拣,会挑选,会抉择。
2001年我曾想过去王小波墓上扫墓,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本就不是重视形式的人,我去了反倒流俗。前几天张爱玲的去世才让我猛然醒悟,我还有机会见一见这位改变了很多人思想的作家,还能在他在世的时候为他做一些事。我一定要见到他。
鲁薇很奇怪为何我要对一个被查禁的作家有如此兴趣,95年国内华夏版《黄金时代》被查,就算这样,他的作品在国内也并未出名。16届联合报中篇小说奖也不为人知,连《未来世界》在台湾出版都悄无声息。我对鲁薇说:“这个作家,和金庸一样,有感动中国的力量。金庸用他的小说,而王小波用他的杂文。”
鲁薇摇摇头,表示不可理解。
我也不多说什么,让她尽量给我安排就是了。
鲁薇一边联系美国的卡麦隆一边派人去找王小波,声称是商量出版事宜。王小波的大多数杂文此时还未出版,我把搜集出来的杂文给鲁薇看,鲁薇看完之后开始支持我跟王小波见面,并且声称一定要带上她。
国内的人见一面毕竟比较容易,我懒得动,让鲁薇直接请王小波过来算了,好在此人架子不大,倒是一请就来。
见面的地点就在鲁薇公寓,我知道王小波比较讨厌形式化的东西,这个人跟我一样是那种喜欢往舞台上扔西红柿的人。我们的见面简单而直接,王小波毫不在意旁边还有一个对我冷言冷语,哦不,是连冷言冷语都懒得的鲁倩,以及温婉大方的张小桐。
我请王小波来的另外一层意思自然是希望鲁倩能从中明白点什么,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鲁薇作为太阳电子的形象代表,自然是一套职业装加文员戴着合情合理的金丝眼镜陪坐一旁,此人经过我一点时间的推荐,已经成了王小波的fans。
王小波和照片比起来还要更黑一些,头发虽然经过梳理,依然显得乱糟糟,此人小眼睛方块脸,身体强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中国传统作家的样。我对他的生平已经了如指掌,甚至一些关于他处事的哲学也曾研究过一二,此刻见到这个一直未曾谋面但又敬佩无比的作家,说我心中不激动也是假的。
王小波对等他的人居然是三个孩子也有一些惊奇,不过毕竟心态好,基本上没表现出来。
几个人落座,鲁薇把我们一个一个介绍下来,末了开玩笑地说:“王老师不要拘束,我们就当是家庭聚会好了。”
王小波看我正在翻《黄金时代》,有点好奇地问:“看得懂吗?”
我合上书,朝这位英年早逝的作家一笑:“作品只是镜子,更多时候反射出来的还是读者自己想要的内容罢了。”
王小波眨眨眼,这是他的一个小动作,以前在某篇关于他的文字里曾经看到过。
鲁薇在旁边说:“王老师,张小桐小姐很想出版您的《未来世界》简体中文版,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王小波笑了:“还有人敢给我出简体版呀?”
张小桐把自己手上的杂志递过去:“王老师知道我的这本杂志吧?现在我们有独立的出版渠道,希望能把您至今为止的所有作品都重新出版一次,我认为您的文章有改变年轻人心灵的力量。”
王小波摆手:“我不是什么老师,人之初好为人师,赚两个小稿费的而已。知要你们能出版,我这方面是没问题的。”
我说:“那么今后您可以在我们的杂志上开个杂文专栏吗?”
王小波想了一下:“一个月多少字?”
“您随便发挥。”我说,“只要别像那些旅行作家和报纸专栏一样对付了事就行,我希望通过《绯红少年》让您的东西被更多年轻人知道,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
最后一句“让他们有更多选择”显然打动了王小波,他想了想说:“没问题,我的杂文集你们能出吗?”
“实话说,我们最想出的是杂文集。”张小桐笑着说,“小说集我们想一起出,三部曲嘛。”
王小波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了解他的写作计划,略显惊奇:“你们知道?”
鲁薇笑着说:“是啊,我们想买断您时代三部曲的简体中文版权,您看如何?”
王小波在这个事上比我们还痛快,要知道国内简体中文版敢出时代三部曲的人还真不多,春光文艺出版社算一个,不过人家97年之后开始转型去包装美少年作家和美女作家,虽然主编责编一拨拨换,钱肯定没少来。王小波的东西在95年还算是赔钱买卖,一般出版社不敢接,万一因为查禁的事罢了主编职务又没钱拿,那多划不来?
事儿基本上就这么定下来了,出版的事让已经快升到台长的董庆华来办,我和张小桐要做的就是组织人手重新排版设计封面。对这些事我倒是很轻车熟路,封面设计我找邵科来做,当然前提是让他先读了王小波的作品。95已经有代工的电脑灌版出现,《绯红少年》那几个平时牛到已经快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编辑们要做也只是校对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提醒王小波,注意身体健康,注意心脏健康。我希望他能多活几年,他的东西对现在乃至于今后很多年的年轻人,都有莫大好处。
王小波走了,转头我们要见卡麦隆,这个主可是大牌,当年一部《终结者2》把他抬上了天,95年末此人刚结束了《真实谎言》的工作,在四处找投资商拍《泰坦尼克》,听说中国有几个财大气粗的主想见他,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得我们去见他。
这个就比较棘手,办手续大概要半个月,我嫌麻烦,通过美国方面的相关人士直接跟他开了一次电话会议。
反正不见面,他也不知道我是十几岁,我捏着嗓子跟他讨论了一番关于此人之前作品的种种细节,卡麦隆同学以为中国人的欣赏水平忽然高明得不知道哪里去了,顿时惊为天人。又得知我倍儿有面子的一口地道英国伦敦腔英语乃是自学而成,还没出过国,还是这个中国土财主集团的决策者,更是吃惊得宛如他电影里的液体机器人,下巴都淌到地上去了。
我在电话中表示,我们愿意成为此人的投资商,投资这部很多人不看好的爱情电影,同时也希望把另一部小说给他看看,让他在这部电影拍摄结束之后考虑一下能不能改成本子拍出来。詹姆斯大爷对我的电影知识很是惊讶,觉得我推荐的小说自然不能差,当下表示可以拿过来看看。
我心中暗谢当年满大街的中国电影杂志,没有它们我想唬倒世界级导演还真有难度,这些电影杂志每天除了研究还是研究,用日本人的话说这叫otaku精神,老子不是otaku,但老子看了otaku的书也能唬倒otaku。(看看,又开始绕圈说话骗稿费了。)每个白痴读了一本书都能变成专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卡麦隆听说投资有望,倒有点心动,不过还是对中国人的钱包有持怀疑态度,追问了一句投资上限。
我懒得理他这种鼠肚鸡肠,硬邦邦说了句:“3亿美金。”
我说完,电话那头的卡麦隆愣住了,我身边的的张小桐愣住了,鲁薇愣住了,连在一边用藐视的表情看我哇哇说鸟语的鲁倩也愣住了――她听得懂。
卡麦隆在电话那边深呼吸了一下:“你确定?”
我说:“我确定,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创造经典。”
卡麦隆显然被我震住了,小声说:“我考虑一下。”
电话到此结束。
鲁薇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3亿美金,你可真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放下电话说,“3亿而已,他一定能赚回来的。”
张小桐看着我的眼睛问:“你这么有信心?”
我看着张小桐的眼睛,坚定地说:“我相信他可以打动更多人,我们需要这样的人加入。”
鲁倩还在震惊当中,我和张小桐一人说一句之后她才清醒过来,摇着鲁薇的手问:“姐,他刚才说三百万还是三亿?”
鲁薇淡淡地说:“当然是三亿。”
鲁倩再看我的时候,眼神里连藐视都没了,剩点仇视,很像以前土改小说里描绘的那种面对阶级敌人的表情……
我苦笑,钱啊……真有震撼力。
11月初,由新成立的太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的张爱玲传记和作品集大卖,为出版王小波杂文集铺了路。
至于日本方面的软件销售,已经牛到多家软件老店如konami和square都派人来打探太阳电子的消息。要知道在日本游戏机发展史上一直都是本土软件商占最大比重,现在ps突然多出来一个中国盟友,那些软件商心里都有点抖。任天堂派出美国分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霍华德;林肯来中国接触太阳电子高层,希望能够加盟到它们的n64计划中去。
任天堂的大当家山内老爷子口气十分强硬,那简直就不是希望或恳求,而是要求太阳电子加盟为他们的签约软件商。
霍华德;林肯是律师出身,美国任天堂几乎是他和山内女婿荒川实一手建起,当年著名电影《金刚》控告任天堂的游戏《大金刚》初代侵权一案就是霍华德帮忙打赢的,那次官司之后,护短的美国政府还有美国法院都丢足了面子,任天堂才在美国彻底站稳脚。
这个人比较懂得谈判策略,找到太阳电子的同时他没有转达山内社长的激烈言辞,尽管这些话已经通过日本某游戏杂志传到我们耳朵里了。
我对刘明耀他们说:“看见没有?这种歇斯底里的老头也能统治一个时代,你们人格上高于他,成功几率应该比他高很多。”
说这个话的同时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毕竟任天堂还是日本最有钱的游戏硬件商,人家一个《马里奥》就赚了10亿美元,那还是在80年代,说起资本,我们比不过人家。
不过我们是不同领域,倒也不用怕,所以谈判时口气也不小,言下之意如果任天堂希望我们合作,倒是可以考虑,不过希望任天堂能提供它们的十字键专利给我们,我们希望制造一款有十字键的电脑专用游戏手柄。
任天堂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很不满意,霍华德或者还有意从中周旋,山内发话,他不得不走。
临走前,霍华德;林肯参观了三好街新建的几栋楼,对中国的盗版事业感慨万千,伤心地去了……
95年11月初,任天堂与太阳电子谈判破裂,成为日本众多游戏软件商叛逃的先兆。
霍华德;林肯前脚走,久多良木健后脚就打电话过来了:“刘桑,任天堂的人跟你们谈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也就是一点合作要求,”刘明耀把我那套学得明白,用关西腔跟久多良木健打太极,“我们不打算参加任天堂的任何计划,不过最近我们有一点新的想法,不知道久多良木先生有兴趣吗?”
“有,当然有!”
“我们希望按照现在掌机的规格制作一款能够和ps联动的掌机,不知道久多良木先生对这个想法有什么看法?”
久多良木立刻也变成中国太极拳高手:“啊……这个……刘桑,我,我需要请示一下总公司……”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刘明耀看着站旁边的我坏笑,“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但是更希望听到的是贵公司的想法。”
“那好,先这样了,刘桑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刘明耀捂着嘴笑:“你真他妈毒,sony能上你的当吗?”
我耸肩:“不上当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你付出了一句话,而对方则要付出更多的人力物力,这就和当年美国总统宣布星球大战计划一样,看谁更傻了。”
刘明耀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星期的软件销量统计表,说:“sony擅长制造随身听,随身游戏机恐怕也早就觊觎很久了,你的提示给了他们启发,应该会有所行动。”
我在心中默默点头,是啊,历史已经不是我所经历的那个历史了,与其被动等待历史的变化降临到自己身上,不如自己创造历史。
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sony在游戏市场上的信心十足,众多软件商的加盟使他们有点志得意满的意思,我们提出的掌机计划估计正好符合他们此刻的心情,掌机是任天堂一直以来最坚实的一块阵地,虽然95年时很多杂志认为此公司的gameboy即将灭亡,他却还是挺过来了,一直挺到彩色gameboy发售,彻底击败几种跟它抢市场的新兴掌机。
整个掌机市场的争霸过程我都有旁观,所以我劝sony做掌机,以目前sony的技术理念和成本,一定会亏,肯定要亏。
整个ps时代sce在游戏上获利并不多,而且急急忙忙地就把这些收益都投入到下一代游戏机的研发和宣传上了,前后亏损加起来差不多有2.7亿美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把这个窟窿撕得更大一些。
就看sony自己怎么想了,他们不考虑掌机计划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不损失什么,就是张嘴说句话……日本人本性狡猾,在商业上却很规矩,哪里这么多兵不厌诈?看看他们几个厂商历年的白皮书就知道了,一个个跟猪头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导致了无数错误决定。
我也就是跟着趟浑水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看小鬼子们怎么理解了。
处理完霍华德;林肯的第二天,我和张小桐回到榆林县,鲁薇不在家,打电话,接的人是鲁倩。
听见鲁倩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我,我姐被人打伤了……”鲁倩声音听起来特别小,“我在市医院……呜呜……”
“操,别哭了,”我听说鲁薇受伤,完全没了玩sony一手的开心,对着电话破口大骂,“说清楚点,伤要紧不要紧,怎么受伤的,谁打的?怎么有人敢在榆林县对你姐动手?”
鲁薇受伤了,我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这比打我还难受……身边张小桐听我说得吓人,虽然听不出来是谁受伤,也抓住我的手,很紧张。
“是……是王金凯……”鲁倩抽抽嗒嗒地说,“他说我耍他,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我姐让他走,他不走,还叫人动手打她,我姐喊了保安……”
我迅速冷静下来,对鲁倩说:“呆在医院别动,等我过去。好好照顾你姐,我一个小时后到。”
时间在张小桐的手中的方向盘上匆匆溜走。
第六十三章
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心中不停咒骂。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小混蛋?他妈的这就是对人网开一面的结果?鲁薇受伤这种事最让我受不了,那是我的亲人和下属啊,而且是我极尊敬的女性。要是他小子够牛逼面对面跟我放对我什么怨言也没有,现在对女人动手,还把我的爱将打进医院,我他妈饶不了他!
张小桐知道鲁薇受伤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盯前方开车,估计心情和我一样不爽。鲁薇和她平时好得像亲姐妹一样,无缘无故被人打了,此人现在想的估计也和我差不多。
经过张小桐买了保险一心寻死一般的飞速飚车,我们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北关市医院。到了北关市医院,我的心情已略平静一些,不过想着要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不直接送榆林县医院?心中依然忐忑,带着张小桐就进去了。
在医院大厅问得鲁薇的病房房间号,我们两人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上三楼,在332房间门口看见了拿着鲁薇手机正在走来走去的鲁倩。
鲁倩看见我们到了,也不顾头顶“肃静”两个大字,哇地一声哭了:“我姐在里边等你们呢……你们进去吧……”
我看她今天总算正常打扮了,心中倒不像刚才在车上那么气,再说有气也不能对小姑娘撒。把她当透明直接推开病房门进去,一股不同于走廊消毒水味的清香扑面而来。鲁薇正躺在床上看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头上缠这白纱布,脸上有一点淤青。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没什么大碍,否则笔记本电脑这种高级货是不可能进病房的。
鲁薇看见我和张小桐进来,对我们淡淡一笑:“让你们担心了,电话被小倩拿走,我都不知道她跟你们说了什么。”
我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张小桐在身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鲁薇合上电脑:“我没事,是于大哥他们非要送我来这里。徐哥和于哥很冲动,被我劝住了,劝他们等你回来再说。这几天你比较忙,也不想让你分心。”
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鲁薇说,“保安来了他们就跑了,我没什么。”
张小桐把苹果削完,递给鲁薇:“还说没事?他们也真下得去手,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鲁薇朝张小桐笑笑,接过苹果:“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想带倩儿走,我不让,那几个人就动手了。”
我想象鲁薇头部被人重击的情景,牙咬得嘎嘣直响:“妈的,这小子,现在可真是新仇旧恨了。”
鲁薇摇摇头:“算了,倩儿也有错,不要追究了。何况我也没大碍。”
“没大碍?”我恶狠狠地捏拳头,“没大碍才打算教训他,你要是出了大事,我让他们父子俩不能囫囵死!”
张小桐站在旁边笑着拍了我头一下:“你看你,说得我都害怕了,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鲁薇也笑了:“行文,我也被吓到了啊。”
我正色道:“说正经的呢,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势力,也不管他老子有什么本事,如果需要,我今天就让他躺下。”
鲁薇学张小桐伸手捏了我一把:“你可别,我听着心里都怕得慌。”
这是她初次对我“动手动脚”,我自然得给足面子:“行行行,我改激进为怀柔好了。”
鲁薇抬头,看病房门口:“小倩在外面?让她进来吧。”
我对鲁薇躬身道:“采臣领命……”
鲁薇和张小桐都笑了,倩女幽魂的故事她们都是知道的,鲁薇叫自己妹妹小倩小倩的从来没想到这方面,被我这么一说,心情好了不少。
我走到走廊,看见鲁倩还在那低头哭,也没法责备这样的小姑娘,只能没好气地说:“你姐让你进去。”
鲁倩被我说得不再继续掉金豆,可怜巴巴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进了病房。
我自然不能当着人家姐姐的面狠劲骂人,只能压着火在旁边看鲁薇说什么。鲁薇比我好说话,看自己妹妹哭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心疼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自己有伤?拉过妹妹让她趴自己身上哭,眼神颇无奈地看着我和张小桐。
我摊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我这种庸才更别提了。我们一起等鲁倩哭畅快了,我才问鲁薇:“说吧,王金凯带了几个人,都谁动手了?”
没等鲁薇说话,鲁倩抢着说:“带,带了三个人……都是二高中的,其中一个好像叫王宗胤……”
“操,就是他!”我想起那次抢我电话的事,牙就痒痒的,“还真他妈的巧了,我不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
“行文。”鲁薇叫我。
“嗯?”
“别为这种事动气,”鲁薇淡淡说,“不值得,已经过去了,别像于哥他们那样冲动。”
我习惯性地拍了拍鲁薇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做事没有分寸过?对我有点信心吧。”
张小桐坐到鲁薇的病床上:“你打算怎么办?”
我耸肩:“既然要斗,就找和他门当户对的斗,电话给我,晚上我去跟周广成喝酒。妈的,不就是搞房地产的么,我看你怎么跟城建局长斗?”
除了我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我嘿嘿坏笑:“周广成一定会很高兴这个事儿的,驴子面前挂个胡萝卜,他就走得勤快。”
鲁倩莫名其妙地迎着我的目光,张小桐和鲁薇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鲁薇笑着又掐了我一下:“你呀……”
我嘻嘻一笑:“连媚眼都不用抛,怕什么。”
晚上,我请周广成吃饭,周广成和王鹄志两人赴宴,剩下俩人在电脑房里看家。
我对周广成单刀直入:“广成,给我办点事。”
周广成三杯酒下肚,脸色已微红,看起来很有点豪气,除了舌头大点没别毛病。
“说吧……能帮的……兄弟一定……”
“帮我收拾两个人。”我从怀里掏出王金凯和王宗胤的速写,“都是二高的,绝对是我忍不下的仇,能不能帮我?”
王鹄志喝的少点,拿过速写一看,叫道:“这个傻逼啊,不是上次抢你电话的那个么?”
“这两个,”我说,“我都想收拾,广成,看你一句话,帮不帮?”
周广成看了一眼照片,一点也不含糊:“没没问题……他……他家干嘛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给周广成用讲评书一样的口吻讲起王金凯如何主动勾搭鲁倩――也就是那天让周广成看直眼的那个小美女,然后鲁倩不甩他,这个人恼羞成怒追到鲁倩家把鲁倩姐姐打伤,起因经过结果讲得精彩无比,周广成听了差点摔酒杯:“我操,我废了小逼!”
我赶紧作语重心长状:“唉呀广成,不要闹太大,对你们也没好处……稍微教训一下就行了,虽然他爸得看你爸脸色……”
周广成一下来精神了,舌头也不大了:“他爸干嘛的?”
我挠头:“好像是什么房地产公司老总……对了,叫大禹。”
周广成一拍桌子:“操,老王的儿子啊,你等着吧,我踢他他连屁都不敢放。妈的,我还以为是谁呢,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点点头,心说这边上门打人的事是不用郭振出面了。
让周广成着手准备去找王金凯麻烦的同时,我又马不停蹄给周世昌打了电话。周世昌很惊讶,我半夜打电话给他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时鲁薇受伤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于春荣和徐军两个人在榆林县的知道,我在电话里直接问周世昌:“大禹房地产你熟么?”
周世昌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什么意思:“还行。”
我又问:“今年他们竞标的几块地咱们参家竞争了么?”
周世昌想了一下,答道:“都参加了。”
“那好。”我说,“把这些标都让给他们,我们一个也不要。鲁薇最近有点事,周先生帮操一下心。”
周世昌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我做事一般都有充足的理由:“好,没问题。”
尽管还在气头上,我依然对周世昌十分客气:“辛苦周先生了。”
周世昌大笑:“哪里,份内的事,你放心,一定办好。”
我回到鲁薇公寓的时候,鲁薇已经说服那两个让她继续住院观察的厂长们,回到家里了。开门就看见鲁薇依然缠着一头纱布,在那里对着电脑忙忙碌碌,张小桐坐在她身边,两人满嘴的数字和符号,显然说的不是中文。旁边鲁倩老老实实拿着课本在看,显然经过这次事之后收敛了不少。客厅了有些东西位置变了,我估计是王金凯带人过来时砸的。
三人看我回来了,目光一齐集中在我身上。
我先对张小桐笑了笑:“头好沉,能不能借姐姐肩膀一靠?”
又对鲁薇道:“鲁姐,虽然我军优待伤员,这几天还是要辛苦你一些事……”
鲁薇脸上的淤痕又淡了一点,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心疼了。对我嫣然一笑:“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靠在张小桐身边,歪头道:“要不要加班费?现在可是病假期间。”
鲁薇笑道:“看周总给不给了,反正我不缺钱花。”
我看了一眼对鲁倩,小丫头正看气鼓鼓地看着我,估计是因为我进来之后一直没搭理她的缘故。我问鲁薇:“鲁姐,我倒是能做到让姓王的那小子以后再也没什么脾气,不过这种兵来将挡的事儿咱不能每天都做,劝劝你妹妹吧,没事玩火烧着自己真不好办呀……”
鲁倩脸色变了,委屈地朝鲁薇努嘴:“姐……”
我坐直身子,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闭嘴。妈的,你真当自己能为自己所做的事儿负责了么?什么祸惹完了还不是别人给你擦屁股?你有本事你保护你姐啊,你有本事你耍完人别让人找上门啊,我他妈最看不起自己什么都不是还天天觉得别人欠她什么的傻逼孩子!”
张小桐听我说得过分,推了我一把:“行文……”
鲁薇皱起眉,不解地看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我知道,她是不会责备我的,因为她总相信我每做一件事都有足够的理由。
我对两人摆手示意别说话,眼睛直盯着被我说哭的鲁倩。自从知道我是她姐的老板之后,鲁倩最多也就敢对我撅嘴瞪眼睛,从来不直接跟我发生冲突,哪想到我居然找她的碴,被我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哭了。
我在心里直摇头,就这心理素质还出来混?有时间该给她好好看看《杀手里昂》,或者张小桐小时候的一些文字报道,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早熟。
我对又开始抽抽嗒嗒哭的鲁倩说:“我跟你说实话,就你现在惹的这种事,在我看来连事都算不上,王金凯那种档次的,叫我用小手指头捏死他我都嫌麻烦。但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我就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你还真以为抽两根烟喝点酒磕两片摇头丸自己就能长大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手里的钱是哪来的你靠什么养自己这些事呢?你看你姐风光,换车像换衣服似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姐有多辛苦?你就知道穷乐,妈的,真想成熟想长大,来,我带你去转转。”
鲁薇看我拽鲁倩走,有点急了:“行文你带她去哪?”
我掏出电话拨号码,拨张小桐几个女保镖的号码:“带你去看看别人的日子,妈的……你不是想成熟么?我给你机会!”
张小桐明白我的意思了,拉拉我的手:“是不是有点激烈了?”
我冷冷地看向鲁倩:“我最反感一种人,什么罪没遭过在那大发感慨。谁也不欠你什么,你用自己的眼睛多看一点再下结论。”
鲁薇的宝马在夜色中甩出一道亮银,我带鲁倩到了郭振以前和三哥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巨大的危房区。三哥找来给张小桐护驾的这几个姑娘对这里熟悉无比,一边走一边给鲁薇和鲁倩介绍周围的情况。譬如某某学校的女学生都去做一种服务性行业,某某区域特别多的抢劫案,还有一些地方有扎针的,整日徘徊在医院门口……她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很稀松平常,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别的不相干的人和事。我听着心里很酸,这得麻木成什么样?
鲁倩家里甚有钱,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街头巷尾依然有很多穿着朴素的人在街头晃荡。汪老板的台球厅门口堆了两个破沙发,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瘫在上面,有几个正在抽烟头,剩下几个有气无力地互相聊天。
在这条街上,有几处垃圾箱,每天早晚都有一些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在这里拣破烂,老人们之间是很和睦的,不似后来那些没见过捡破烂生活的孩子们所说的你争我抢。鲁倩瞪大眼睛看我下车,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打招呼,帮他们把易拉罐、废纸等东西从脏得不能再脏的垃圾箱里掏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做过这种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回头看了一眼车上,张小桐在车上对我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我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下来。
十分钟后,我满手污渍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鲁倩下意识地耸起鼻子。
张小桐看着她笑了笑,把一条手帕递给我:“擦擦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在垃圾堆附近玩。”
我用张小桐的手帕擦手,头也不抬道:“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垃圾嘛……”
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我带着她们在可以说是北关市最穷最贫困的区域转了一圈,我什么都没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对她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是要让她看见这些东西,剩下的事是她自己的事,我不管,管了也没用。
一晚上转下来,鲁倩果然沉默了许多,不用眼睛瞪我了,也不哭了。我心说姑奶奶您老人家的思想改造工程比我们太阳集团的所有工程加起来都有难度啊……不过这种事儿我能做的确实不多,平时捐钱太阳集团总打头阵,这些事估计鲁薇也不会一样一样说给小女孩听吧?
我估计这种举动没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只要能让小姑娘下次走在街上看见乞丐能停下脚步丢几个零钱我就算胜利。我可不认为每天都纠缠在跟父母斗气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上的孩子将来能有所成就。
人在可以懂得道理的时候就应该尽早敞开心胸――假如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成熟,不妨这样。不过我更倾向于享受童年,大概是因为我早就没得享受,所以才想要。
人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想要自己没有或得不到的东西罢了。
次日,周广成带人气势汹汹去了二高中,人没打成,反倒让二高中的几个混混给打了。打到最后,才有人认出这是北关市的著名大少王鹄志和周广成。不过梁子已经结下,没得挽回了。周广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气急败坏:“妈的,奇耻大辱,老子跟他没完。”
这变化在我意料之外,控制之内。我完全没想到周广成有准备地去找碴居然还被人打了,而且打得头破血流,王鹄志他们也没好哪去,于是这个事就上升到这帮少爷们的家长那里去了。周广成不好再找人打王金凯,这个事儿算是悬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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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无产者联合起来……
vip版的同志们少安毋躁,由于资料众多的原因明天才开始更新;外传的爱好者们不要急,刘振邦同学经过初步治疗,尿道癌(我们对拖稿的一种称呼)已经初步得到控制,大概最近几天就会开始更新……
单身的不单身的,都开心吧,因为活着不容易,更要开心。
第六十四章
今天暂停vip更新,明天开始vip和外传同时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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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那里不等于就这么算了,我这个人很真诚很自私也很坦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屁话我是不信的。十年?别扯了,人的志气不用十年早就磨没了。一个人需要释放情绪的时候就赶快释放,好像年轻时不恋爱以后连婚姻也无味一样,很多东西就要及时把握,过了这村肯定没这店。所以我要抓紧时间,赶紧收拾王金凯这小子。
无论如何,鲁薇接受了我的建议,身边安排了护驾的专业人士。我说鲁姐您可是我们公司的巨大财富,比我这傻小子值钱多了。鲁薇听了吃吃笑,这两年她变化不小,较以前的沉静内敛更开朗一些,我觉得这才好嘛,她和蔡青就应该是互补的两个人,每人在主要性格上匀给对方一些。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受什么样的影响,目前这个团队不正经的人比正经的人多,鲁薇自然也成了近墨者,黑得一塌糊涂。以前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人跟别人发脾气,现在倒是懂得学张小桐掐我了,这难道不是进步吗?这实在就是进步呀!
周世昌按照我的吩咐,在年末的新一年房地产开发竞标里全都给大禹让了路,大禹老总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得意洋洋在电视采访里表示自己公司是靠真正实力取得这些项目,那嘴脸看起来就只有那么欠了。我在家对鲁薇说:“看见没有,什么人生什么种,这他妈绝对是遗传。”
鲁薇无奈地笑笑:“行文,给人留一点余地。”
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打算怎么办,所以才这么说。
我大笑:“姐姐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父子在街头乞讨就是了。”
张小桐用她赤着的可爱小脚丫踹我:“你笑得太像电影反派了,打死。”
我反手抄住她的小腿,入手即是细腻光滑的温软:“嘿嘿,知道德国纳粹怎么拷问战俘吗?”
张小桐怎会不知道山羊舔脚底的故事?当下惊呼一声:“啊!鲁姐救我……”
话还没说完,笑声已经把一切都挡住了,鲁薇看我们姐弟在这里闹,也不说话,笑嘻嘻在旁边作壁上观。我一向很宝贝张小桐,象征性挠几下也就放手了,可怜张小桐的敏感体质,脚缩回去半天还在那里笑得像哭一样,连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鲁倩看了都脸带笑意。
闹够了,我又开始向笑出眼泪张小姐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张小姐拿我没办法,只能轻哼一声了事。
鲁倩看着我和张小桐笑闹,脸上泛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站起来对我道:“周行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把端在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在张小桐身边坐好:“你说吧。”
鲁薇也停了手上的活,把文件夹一合,看自己妹妹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鲁倩显然还在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没想到她居然问的会是这种问题,看来那一晚的经历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
“既然你知道有那么多穷人,有那么多生活悲惨的人,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刚开始还以为她想问学习生活爱情方面的问题,此刻我听了心里觉得一阵高兴,这孩子大有希望啊。转头对鲁薇道:“鲁姐,你妹妹境界比我还高哦……”
鲁薇笑了一下:“行文,你来答还是我来答?”
“我说吧。”我慢悠悠拿起杯子,对着橙黄色的果汁说,“鲁倩,说实话,我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能力让很多人过得更好。但你想过没有,我如果直接地去救济很多人,对另外的人是不是公平?比如现在我们有做公益学校,但这仅仅是公益学校而已,如果我们无条件地把一个地方的人都养起来,最先不干的肯定是政府。人与人之间的公平竞争咱们不用说,就说你作为一个企业一个公司,如果做了太多事,别人不理解你的出发点,可能最后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没错我们现在是能随便找地方收容流浪汉和赤贫的人,但是你觉得作为政府能允许这种事吗?”
张小桐和鲁薇对这种话题早就心有戚戚,我们做公益,办学校,也只能到这个程度而已,再做多了估计连自保都难,别说救济别人了。每年大把捐钱,之后这笔钱如何流动,怎样花掉,我们虽然不是很清楚,也有一些概念。我预计在98年前后开设救助本国儿童的公益基金,2000年之后再管世界上其他国家,那样就不用陷入捐款而不知道如何使用捐款的可笑境地。毕竟还是自己捏着钱,知道都是怎么花的比较舒服。
当年水灾捐款的时候,很多逃难北上的人说起捐款的事就叹气:“国家的政策是好政策,可是分到人头上的不过是一人一件小孩棉袄半条裤子,我们这些人能说啥哩……”
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不平过,那些有钱人为什么不把更多的钱投入到公益事业上来,现在自己身在这个位置上才明白,有些事不是想当然怎样就怎样的,好像中国还要靠日本赚外汇一样,钓鱼岛问题上就硬不起来。满大街有人说抵制日货抵制日货,如果中国抵制日货,贸易顺差没了不说,失业率上升4.2%,这个责任谁来担?在没有本事挑起这个责任之前,一切言论都是空洞无用的,好比日本也每天有人叫嚣中国如何如何,日本政府也肯定不听他们的就是了,因为打不过。
记得2002年曾经有一次中日问题的网络争吵被日本电视台播出了,有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在论坛惊呼“你们这些愤青丢人丢到国外去了”、“电视台都播了,事情闹大了”。回头来看只能说那人太傻,日本政府也好,中国政府也好,互相制衡的出发点不是这些言论,而是经济和利益。
经济上去了,环境上去了,全民素质上去了,其他的都好说。身为社会的一份子,在努力竞争的同时就等于是推动了社会进步和发展。显然很多人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坚信,让人多知道一些东西,多一些想法,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
当然,物质条件是基础。
但这种事儿由个人来做显然不合常理,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立场问题。任何一个政府也不会容许这种太过明显的圈地培养体系出现在自己境内。
鲁倩显然没想过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她不似鲁薇那样勤奋,也不像张小桐一样长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一直接触超过自己年龄的东西。我们三个真像看小妹妹一样一起看着她,弄得她很不好意思,随手拿起一根烟,打算点上。
我对鲁薇说过这个事,暂时不用限制她抽烟,这种已经成为癖好的事还是自生自灭的好,俗话说得好,勉强没幸福。
鲁倩抽的寿本还是我找人买回来的,她姐姐看见她拿起香烟就忍不住皱眉,鲁薇和鲁倩年龄相差很大,这沟壑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填平。有时候我们终身与之搏斗的不是金钱,而是他人的观念。我的是非善恶观念已经很淡薄了,鲁薇好歹也是70年代生,观念上自然和我不同。
张小桐倒是不怎么反感,还顺手递给鲁倩一个烟灰缸,我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施华洛世奇水晶的,这个烟灰缸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有钱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不过从本质上来说也就是一农民企业家的程度,照比那些真正走在时代前头,有着高瞻远瞩前瞻性的强人们还差远了。
鲁倩抽点燃烟,抽了一口,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把烟头按灭了,想了半天,小美女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大概能明白一些了,这是成熟的开始。
尽管我们谁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成熟,我们却在一步一步靠近它,因为大家心里依然有一些可以坚持的东西。
鲁倩不说话就轮到我说了,我问鲁薇:“鲁姐,刘帅哥今天来过电话没有?我找他有事。”
鲁薇看了一下表:“大概20分钟内会有电话过来,你真打算那么干?”
我阴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打我我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要怪就怪他居然伤着了您。”
张小桐笑道:“他要是打你,我们也跟他没完啊。”
我做了个勒肌肉的可笑姿势:“您看我这体魄,绝对耐打……”
看我怪模怪样的摆pose,三位女士都笑了。
我刚收回姿势,电话铃声响起,鲁薇接起来听了一下,递给我:“找你的。”
我接过电话,原来是周广成这小子:“行文,家呢?”
我跟他说话才不客气,他就喜欢这调调:“废话,不在家接电话的是谁?怎么了?”
“我想到一个招治他。”周广成说,“那个逼王金凯,我打算让我们家老爷子出面,卡死他爸的生意,我看他不跪着来求我。”
“广成,你这么想不对。”我慢条斯理地教育周广成,“你想想,你们家老爷子就算宝贝你,现在能听你的话么?总不能为咱们孩子这点鸡毛事儿去得罪大禹老总吧?你也知道,你们家老爷子绝对有升副市长的潜力,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树敌。而且,卡死他生意又怎么样?人家又不是活不了了,最多不济换条路走,一样活。我觉得你可以换一种办法。”
周广成对我的阴谋诡计一向很是信任,立刻问我:“行文,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看了一眼身边三个用奇怪眼神看着我的姑娘,用绍兴师爷的口气对着电话说:“这还用想吗?你和鹄志该干嘛干嘛,最近两个星期先别怎么样他,咱杀猪还得养膘呢?你小时候喜欢玩胶水吗?我喜欢玩,把胶水都涂在手上,最后干了,一扯一大片。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周广成说,“不过你打算怎么收拾他,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很简单。”我说,“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你爸就算不给他爸批条做项目,钱也还是在他爸手上,没什么区别。咱要是等他们盖到一半……嘿嘿……”
“我操,你真他妈的毒。”周广成听了我的话乐了,“但是你有把握吗?”
“我有把握。”我说,“你安心赚钱,日子长着呢,你怎么也得做点成绩给你们家老爷子看看,对不对?”
周广成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废话,道了声别收了线。
我放下电话,回头看着三位姑娘,灿然一笑:“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说出去我跟她没完……”
话没说完,刘明耀电话来了。跟刘明耀更不用客气,我们先聊了会最近软件销售情况:现在日本几家大的动画公司再一次低三下四跑过来找我们要求拍电子宠物的动画片。我想到现在欧美地区这个玩意也比较流行,让刘明耀跟日本两家动画公司签,一家做tv,一家做剧场版,争取在96年能在美国各大影院争取到剧场版的档期。如果没记错,这种低成本的玩意票房应该可以超过迪斯尼和皮克斯的东西。95年11月皮克斯的《玩具总动员》刚上市,满山遍野的高度评价,1.92亿美元票房,导演还得了个特殊成就奖。后来《口袋妖怪》在美国上映,票房也有1.72亿,但成本几乎是《玩具总动员》十分之一不到。
这就是流行的力量,现在《with you》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过当年《口袋妖怪》,我们这么做最少有九成把握赚。
刘明耀捎带跟我汇报了一下蔡青负责的那两个搜索引擎组合合作情况,95年11月,yahoo!已经开始有了一定规模,并拟定在96年2月进行第一次公开集资,进展速度超过我的估计。
这些琐事说完了,我提到正题,正好蔡青也在,我说起鲁薇受伤的事。
蔡青听了之后直接破口大骂,约好第二天过来看鲁薇。
刘明耀也义愤填膺:“妈的,怎么收拾他吧?”
我说:“很简单,让他爸把今年的两个小区盖起来,盖到一半你去找批人,给他查了,就说不附和国家建筑标准什么的随便你捏个什么借口,总之就是让他这笔钱打水漂。告诉几个行长,谁也别批钱给他,看他怎么死。”
刘明耀一口答应:“没问题,妈的我干死他,真他妈不长眼睛。”
我挥挥手,好像刘明耀在身边一样:“意思意思就行了,别真把人逼上吊了。咱们又不能直接把人弄死,既然要留余地就留大点。”
“真假。”刘明耀在电话那边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你找人打他一顿先。”
“找了。”我有气无力地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用猎枪崩腿啊……要是真崩残废了太缺德了。”
张小桐在旁边吃了一惊:“行文你找人了?”
我对她笑了一下:“放心,我就让他住两个月院,两个月后我让他下床就来给鲁姐下跪。”
鲁薇摇摇头:“行文,算了……”
我用手捂住电话,对鲁薇说:“鲁姐,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他对谁下手也不该对您下手,您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这个教训,我一定要让他记住。”
鲁薇没再说什么。旁边的鲁倩有点害怕地看着我。
我松开手,继续对刘明耀说:“sony方面有没有什么举动?”
“有,有!”刘明耀说到这个就来了精神,“这帮人还真发表了新手掌游戏机计划,你的话还真有效。”
我冷笑了一下:“见姑娘就脱裤子的下场多半是被踢残废。让他们闹腾去吧,ea方面有什么打算?”
“想跟咱们成立亚洲地区的发行公司。”刘明耀说,“对了,最近ea刚买了fifa足球冠名权,独家5年。”
“我知道。”我说,“让他们买,nfl橄榄球的买断他们有打算吗?”
“没有。”
“买了那个,联系一下法国那个ubi,”我说,“问问他们打不打算做每年销量500万的体育游戏,如果有兴趣,就让咱们入股19.9%。”
“nfl买断要多少?”刘明耀小心翼翼地问。
“1.5亿吧。”我懒洋洋地说。
“美元?”
“美元。”
“……”
“行了,先挂了,”我说,“你抓紧找机会把那个什么大禹弄翻车,我请你吃饭。”
“好,一定日到他飞起!”
刘明耀办事效率倒快,很快联系了ubi,这家以《雷曼》等游戏闻名业界的公司此时依然是二线公司,技术和游戏创意都很一般,听说游戏做得满世界跑的太阳电子找他们合作,赶紧第一时间给了热情洋溢的回复。
然而,凡事总有个然而――太阳电子在联系ubi的同时,通过伦敦股票交易所成功收购了%的股份,ubi高层震动,总裁亲自接通了中国游戏界领头人、先行者刘明耀刘先生的热线。
法国老头口气生硬:“刘先生,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明耀躺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懒洋洋地让法语翻译说:“我们觉得ubi是一家经营状况良好的公司,对其投资也是正常的嘛……”
“你们这是恶意的赤裸裸的收购!”
“哦?我怎么没觉得?”刘明耀说,“如果我们收购贵公司更多的股份,恐怕贵公司的绝对控股权已经不在您家族了吧?”
ubi现在还很穷,对刘明耀的话也只能忍气吞声。之前ea吞并小公司并让这些小公司失去创造活力的例子他们已经看多了,最怕的也就是被太阳电子这样收购之后完全失去了创造游戏的机会。刘明耀这句话看似威胁,实际上是暗示自己不打算拿ubi的绝对权利。
老头有点底气不足:“那你打算怎样?”
刘明耀说:“我们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买断nfl游戏开发权,您觉得这个游戏市场如何?”
ubi总裁沉默了。
刘明耀继续说:“整个欧洲和北美市场上,nfl游戏大概可以卖300万份,这还只是基础,如果我们制作更精良一些,可以卖到500万。贵公司难道不希望和ea一样有一个每年两作,每作销量500万以上的大作吗?”
ubi总裁更沉默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刘明耀说完这段话,就把电话挂了。这个事儿已经不容更改,20%的股票在我们手里,而且又是肯定赚钱的合作计划,总裁不答应董事会也要答应。
1995年11月,太阳电子进军北美体育游戏市场的前哨战开始了,对ea来说,这等于是全面开战。对日本游戏厂商来说,北美市场的大部分体育游戏将不再有他们的份。
刘明耀把当天跟ubi的电话录音给到我手上的同时,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去跑到他爸那去找这些叔叔大爷们帮忙。
我感慨万千:“妈的,十几亿身家啊,现在为着一个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傻儿子转。”
鲁倩见识了我的一些表演,对我再也不敢恶狠狠地瞪了,只能低头在那委屈。
张小桐笑着摸我的头道:“知道您老人家身家丰厚,这不是为你姐姐出气吗?”
鲁薇笑着不说话。
当天晚上,有消息传过来,王金凯在猛龙迪巴被几个不知道身份的人拖出去,一顿好打,连同他的哥们王宗胤一起都被打得像张旭狂草一般。这帮打人的还挺仗义,打完把他们两人送到第二人民医院,还给了医药费和住院费。王金凯他爸暴跳如雷,就是查不出是谁干的,只知道最近王金凯跟城建局长的儿子干过一架,把人家打得满脸是血。听说是城建局长的儿子,王金凯他爸也蔫了,不再追查。
我对来看望鲁薇的郭振妩媚地一笑:“谢谢小哥帮忙。”把郭振恶心坏了……
第六十五章
放手让刘明耀去找王金凯家麻烦之后,我又闲起来。
主要是手上能人渐多,我反倒显得没什么用,终日无所事事,这样到了12月初,第二场大雪降下,我听说小姨和小姨父提前回来。我觉得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张小桐也同意我的想法,主要是我觉得现在还这样把事藏着掖着有点束缚,而且――我觉得,我给父母的时间,张小桐给父母的时间,都已经很足够了。到目前这个程度,我相信他们已经能接受各种事实,也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中国近20年来,从计划经济过走向市场经济的一路上,大环境带给了太多人迷茫和无助,包括我这一代在内的几代人都有着面对巨大变迁的不知所措。我相信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年轻人身上,长辈们也好不到哪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父母已经慢慢习惯了以更平和的心态去看待问题,包括我的前途,他们的钱途。这正是我欣喜的地方,虽然我的心境大不如前,但这许多年来想起家庭也曾经给我带来过欢乐,他们也承担过责任,我还是希望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能充满希望地生活。不管大家的决定如何,希望是一定要有的。
张小桐电话回去,向父母说有事要回去一趟,小姨虽然有些惊讶,也觉得无所谓。在她眼里,女儿早已经长大了,自从张小桐一个人独立,赚钱学习两不误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女儿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我也给家里挂了电话,父母虽然平时不太过问我的学习成绩,对我这几年的一些变化也有个大概了解,听我说有事要说的时候,两位领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时间错开,等我回来。
我和张小桐在鲁薇陪伴下回到北关,到了年底,这里的街头巷尾又热闹一点。满大街有人卖鞭炮,我记得国家已经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不过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又想起12月28日正是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二次发射长二捆帮火箭,看来爱国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大家都在等待提前庆祝了。
我想起第一次发射因为实况转播占用全国孩子们看动画片的黄金时段而失败的往事,禁不住微笑。
这些童年的回忆啊,现在看起来依然这么清晰。
回到家,张小桐早就订下酒店让我们两家长辈在那里等着。我依然穿了一套可笑的校服,还对高大帅气的服务员笑了一下。
嘿,这次你不能拦我了吧?
入得包房,我看见小姨家正和我父母闲聊,四人见我们进来,停止了交谈。不过目光都集中在鲁薇身上。
鲁薇伤的不重,已经拆了纱布,脸上的淤痕也淡到看不见,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显得神采奕奕。我们的鲁姐姐打扮起来绝对是个不输给她妹妹的美女,当然大家注视她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此人在电视上露面次数实在是多。我父母现在该行炒股,也算从商,小姨夫妻常年做生意,都是看经济新闻多过电视剧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千娇百媚的大美女是什么人,这是太阳集团的领导者之一,鲁薇鲁小姐。
我看几人的眼神有点呆滞,朝服务员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服务员不知道该不该听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话,愣了一下,直到张小桐再次向她表示可以出去了才离开。
鲁薇先是很客气地见过我的父母和张小桐的父母,然后才落座。我坐在她和张小桐中间,坦然面对四双疑惑的眼睛。
张小桐笑眯眯地不说话,鲁薇看了看我,我托起下巴装深沉:“今儿是三堂会审吧?我和小桐姐打算向你们招点实情。”
我这句话说得很不厚道,小姨父脸色乖乖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明白,哎,男人嘛,能想到的事儿就那么多……所有父亲都对自己宝贝女人被人拐走有无比的愤怒,这能理解,不过他想的也忒严重了点。
张小桐瞪了我一眼,我把托着下巴的手改成掩嘴笑了:“嘿嘿……小桐姐说还是鲁姐说?我嘴笨,就不丢人了。”
鲁薇笑着打了我一下:“你就不能正经点?我来说。”
说着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眼前的四位长辈。我爸和小姨父两人一起手忙脚乱地接过文件,从文件夹里掉出两个存折,一个写的是我的名字,一个写的张小桐的名字。
鲁薇朝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位先听我说完再看吧,我只是想以太阳集团打工者的身份来告诉两位,周行文先生和张小桐小姐才是太阳集团的合法拥有者,在这之前尽管有很多麻烦和周折,但经过最近一年来的整合,现在整个太阳集团都是他们两位的合法产业。当然,周行文先生可能占的比重稍大一些,这也是张小桐小姐的意思,她认为周行文先生比较有开拓精神。”
这几个先生小姐用得极别扭,
我把掩着嘴的手放下来,摊开:“要说的也就是这个事,我们上学上的无聊,干了个公司,当初怕你们反对不太敢跟你们说。后来做大了,想想还是说吧,就这么简单。”
鲁薇看了我一眼,对两家长辈笑道:“他们怕你们不信,就把我拉来陪同咯。”
那边我妈和小姨已经惊呆了,而我爸和小姨父两人听我说完也忘记打开文件和存折,动作定格在那。
我给了四个人很长时间缓过这股惊异,足有半分多钟吧,时间哗哗往前走,我们的双亲们似乎都不在乎宝贵的时间怎样溜走了。隔了半晌,我干咳一声,这stop状态的老爸和小姨父才回过神来。
“大概就是这样。” 张小桐说,“我和行文现在把事实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生气。”
小姨最先反应过来:“整个太阳集团都是你们的?”
我微笑:“是啊,连上市都没有,真的都是我们的。”
我爸一脸不相信:“你们别瞎说,太阳集团刚成立的时候你才多大?”
我指了指存折:“密码是我和小桐姐的生日,小桐姐只是个做杂志的,你不会认为她有这么多钱吧?”
我知道,老一辈的现在还不是很认银行卡,所以办的是两张存折,每一张上有人民币1000万。
1995年,1000万对于普通的工薪层来说是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对很多第一第二代经商人来说却已经不是什么大数字。小姨家现在也有几十万的存款,加上张小桐时不时给家里的钱,快近百万了。我父母手上钱不多,但好歹从称呼上来讲也是搞股票的,十万八万总有。所以大家看见这笔钱的时候,从心理上已经接受了我和张小桐的说法,倒没有出现有人晕倒的可笑场面。
小姨父吞了口口水,沙哑着嗓子问:“太阳集团到底有多少钱?”
鲁薇微笑道:“现在还不好说,有很多长期投资要两年后才能确认具体的收益。目前来看……”
我在底下轻轻敲了鲁薇一下,鲁薇飞快地改口道:“目前来看倒真没有多少钱,两亿多人民币吧,大部分资金都在维持目前下属几个企业的运作和发展。”
如果说刚才的2000万没有引起波澜的话,现在这个两亿就有点海啸的意思了。我暗中从口袋里掏出风油精,打算看哪个有撑不住的就去擦点。
所幸还好,两家的长辈们都很坚强,坚强地挺过来了。暴风雨中的几艘小船飘摇了一番之后静止下来,我们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等他们呼吸正常了,我站起来给长辈们倒茶:“就怕你们这种反应,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有点小成就,也不能瞒着你们了。从小你们就告诉我们,努力学习,将来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我觉得吧……我们挺有活力的,这个事儿就提前了。”
我妈看着我,一脸欣慰:“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觉得长辈欣慰的表情有时候看起来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为了这种欣慰得抛弃自我。
“有几年了。”我说,“从小手工工作坊开始的。我姐当年那个蛋糕店赚了不少,其实是我出的主意。”
小姨来兴趣了,问道:“我倒想知道,那个蛋糕店到底赚了多少钱?”
我苦笑:“问问我们的老板娘张小桐小姐吧。这个她最清楚。”
张小桐笑了笑:“赚多少钱很重要吗?几百万而已,都是过去式了。”
鲁薇在旁边帮腔:“周行文对市场和潮流的把握能力实在是厉害,如果没有他,太阳电子绝对没有今天。在太阳集团工作,我学到的东西比我得到的报酬更多。”
这次轮到我父母吃惊了,在他们看来,大概都以为是张小桐特别溺爱我,所以创业阶段才有我的份,之前鲁薇所说的所谓开拓精神不过是客套而已。
现在听鲁薇称赞我,父母才在惊异间想起我最近几年不寻常的表现,若有所思。要知道,鲁薇现在在省内的算是最知名的企业家之一,属于那种说捐100万绝不捐99万的女强者,她的话比较有说服力。想我们两个小孩也没什么本事找她来逗两家家长们玩,鲁薇说的话才是实打实的一句是一句。
鲁薇说完,大家都陷入沉默。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这才是面对突发问题的真实反应,什么尖叫昏倒扯头皮这些都是虚的,小说里编的。人碰到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很容易陷入沉默,然后开始超负荷思考。
我和张小桐对视一眼,张小桐道:“爸、妈,我今年不打算读北大,我想和行文一起去继续经营公司。”
小姨父听到女儿不想读北大,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不读北大你想读什么?”
张小桐像没看见小姨父拍桌子一样,淡淡道:“留学啊,我可以去哈佛、斯坦福,这些学校我都进得了,你们何必在乎一个大学?”
我看着自己父母,也无所谓地道:“我和小桐姐的想法一样,钱,我们肯定是够花了,但是人生的挑战还有很多没尝试。你们不会觉得少读几年书我们会比别人家孩子差多少吧?”
我妈在这种时候立刻扮演了怀柔派的角色:“行文,你太小了……”
我掏出身份证,递给她看:“从法律意义上说,我已经成年了。虽然你们知道我这个身份证是假的,但我改了出生证,改了一切相关证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从小受教育,是因为我不知道在人生的路上应该怎么走,应该怎样养活自己。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觉得这个毕业证真的这么重要么?”
长辈们沉默了,最近几年来张小桐带给家庭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现在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全家从商,长辈们有样学样,各种顺风车……这些都为张小桐在家庭内部构成了一种奇怪的威信。大家都知道,这个丫头精着呢,别看她每天笑得跟小花似的,谁也算计不过她。
当然,大家都忽视了背后还有一个我在。
张小桐等我说完立刻表态:“行文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我觉得你们应该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不是偶然成功一两次,几年来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失误。我觉得这可以证明一些事。”
小姨叹气:“小桐啊,你们太小了……”
张小桐依然在对自己母亲笑:“妈,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声音之嗲,让人听得心里一阵哆嗦。
我爸看了看存折,又看了看我们,终于还是没说话,坐回去了,把存折给我妈看。
我说:“这些钱是孝敬你们几位老人家多年辛苦的,你们要是实在不爱用,就当替我和小桐姐存着好了。”
张小桐不等长辈们有什么话说,接着道:“我们既然决定告诉你们,就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不过我希望你们能通过婉转一些的方式告诉大舅他们,我们会划一些项目给他们经营。”
小姨父此刻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拍桌子的劲早没了,只是念叨着:“北大,北大啊……”
小姨在旁边掐了他一把――难道天下所有女人都喜欢掐自己的情人么?
“你还唠叨什么,没听小桐说要拿个哈佛的证回来么?哪像你,有个破工大的本科证就以为自己是知识份子了……”
小姨父对小姨来说一直是重度炎症患者,被这么一掐一说,立刻蔫了。我和鲁薇都笑起来。小姨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正想说什么,我看见我妈捏了我爸一把……
得,谁也别笑谁了,都半斤八两的主儿。
我妈说得比小姨还痛快:“儿子,该干嘛干嘛去,别理你爸那套,他就是转不过脑子来。有几个大学毕业能赚两亿的?”
叫我妈这么一说,小姨父也回过味来了。以前他们厂年产值才多少啊?现在就算冒着风雪和各种危险跑俄罗斯,又能赚多少?谁家父母不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安身立命,有一个稳定收入和一些平凡生活?
鲁薇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对大家告了个罪,出去接电话了。
我们几个就在这里沉默,我敲着桌子想心事,张小桐依然面带微笑,问小姨父:“爸,饿了吧?”
小姨父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没事,不饿,不饿……”
张小桐站起来:“我去叫他们上菜吧,等我一下。”
然后包房里就剩我一个了,面对父母和小姨小姨父的眼睛,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鲁薇不愧是我的好姐姐,还没等我不自在完,就从走廊回来,把手机递给我:“行文,刘明耀电话,找你的。”
我如蒙大赦,接过电话脚不沾地跑出去。
离开了父母的目光,我一下子变身成巨恶劣的老板:“喂?有事说事有屁放屁,老子时间宝贵。”
刘明耀面对我一直像个受气小媳妇:“别,别介,哥们给你办的事儿成了,王金凯他老子的工程什么时候开?”
我飞速想了一下:“有三个已经盖一半了,明年还有两个,你考虑一下,五月份把他撂倒,别留死口,小心鱼死网破。”
“知道了。”刘明耀在电话那边说,“你真他妈的毒啊……这不是逼着人跳楼么?”
“活该。”我说,“谁让他打鲁薇?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做人留三分余地,他死不了。”
挂掉电话,我和点菜回来的张小桐一起进到包房,房间里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几个长辈似乎达成某种协议一样,一起用那种装深沉的表情看着我们姐弟,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们还没坐定,小姨先开口了。
第六十六章
“行文,如果我们提出帮你们打理公司,你会怎么办?”小姨笑眯眯地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我看她表情心里一喜,有门!
我摊手:“businessbusiness,生意就是生意,我们姐弟打下来的江山,肯定不会交给你们。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我比较反感家族企业。”
小姨笑着看了一下姨父和我父亲,两位男性长辈们显然没想到我的态度这么强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继续说道:“小姨,你自己说,安排自己家人到企业中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小姨又看了我母亲一眼,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为何要给这些亲戚们项目?却不肯把现在的生意和管理交给我们呢?”
张小桐接口道:“妈,我们只说给项目,没说给管理权。有钱当然是一家人赚,但是原则不能废。人治的结果你们都知道……”
小姨笑呵呵看着我们,长出了一口气:“小桐、行文,你们是真长大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你们现在做的,已经超过了我们的估计。其实我们是真担心,现在社会险恶,一不小心就难自保啊……”
“我知道,”我说,听出来小姨话里的意思,“老姨,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看太阳集团最热闹的几个地方逛逛。”
小姨笑着点点头,朝我妈笑道:“秀清,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我看行文比我们家小桐强多了。”
张小桐故意扭捏了一下:“妈……”
小姨笑着说:“刚才我们自己也谈过了,你说我们还能怎样?让你们不办公司继续上学?替你们去管理公司?行文啊行文,你太聪明了,把我们几个老家伙逼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能说不吗?”
我笑道:“老姨,今年满大街都流行《xx可以说不》。”
小姨显然已经成了四位长辈中的代表,由她全权发言:“行文,我们是你们的长辈,当然不能说不。老姨只有一个建议,希望你听一下。”
我点头:“您说。”
“老姨希望你们能在将来几年里继续学习一点东西。”小姨说,“我们这一辈的人,对学历看的很重是没错。你们的成就能证明我们也许是错的,但人一辈子永远停不了的就是学习,你们说是吧?”
我默默点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最近我真是一但有一些成就就松懈了。人啊,还是该经常自省。
小姨不再说什么,挥手道:“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几个达成默契的长辈们纷纷点头,等上菜。鲁薇笑着跟他们聊天,我只觉得我爸和小姨父好像不似以前喝酒那样漫天吹牛,都有点闷。我理解,被小辈们打击了,俺也没办法……
吃完饭,鲁薇牵头,领着几个长辈们在电器城和几个厂子走了一圈。大人们不说到底同意我们的想法没有,我们也不问。
都走完了,我们让鲁薇先行回去,我和张小桐各自跟着自家家长回家,我知道,这肯定还有一关。
关上门,我妈迫不及待地问我:“行文,你和你小桐姐真是太阳集团的老板?”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存折:“您信不过这里的钱么?要不要我现在找人给您提出来看看?”
我爸拿过存折,低头看了两眼:“倒不是不信,我和你妈想知道你们怎么做到今天的。”
我耸耸肩,一旦证明能赚钱,家庭地位立刻不一样了。在这方面,我和张小桐早就对好了口供,我杜撰了一份避重就轻的发家史,我们两人把它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正是发挥的时刻,我用了一个多小时,从跟张小桐合写小说开始,讲到我们开蛋糕房的种种困难,以及之后的发展,讲到认识刘明耀和鲁薇,开拓几个品牌市场……听得老两口目瞪口呆,根本就不知道再怎么继续发问。
我在讲述中避重就轻了很多东西,譬如我对市场预测的能力总是用资讯发达的借口搪塞,譬如我跟张小桐差不多已经确定的关系,一个字儿也不提……虽然我认为两位领导在听见两亿之后免疫力能稍微强那么一点,还是觉得少给他们一点刺激的好。
讲到我们已经开始自己研发游戏软件,我爸打断了我的讲述:“你有这个本事怎么早不跟我们说?”
我苦笑:“跟你们说?两种结果,一是不相信,觉得这孩子傻了完了,二是相信了,觉得这孩子是神童。觉得我完了我的童年算是毁了,觉得我是天才――压力太大,我压力已经很大了。”
父亲不说话了,低头点了根烟开抽,袅袅烟雾从他两指间弥散而出。
我回忆了自己重生之前的童年,以及现在的童年,只觉得喉间干涩,这种事我是不希望回忆的,一旦回忆心中总是充满了苦涩和难过。
“你们给了我很大的自由,”我说,“是在我学习成绩好的前提下。我学习的过程,你们从来不问,我生活中的苦闷,你们也很少关心,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为了养家辛苦着,这也是我为什么从那么小开始就想赚钱的原因。但是我不是小猫小狗,不是给一口饭吃就能满足的,我希望得到更多更好,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了,现在我找到了,你们呢,你们找到了吗?”
我说到后来,感情上已经有些抑制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做这么多,不是希望证明我是神童,不是希望证明我能比你们强,只是希望自己能明白,自己一辈子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明白吗?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是你们的孩子是学习机器,还是拿你们的孩子跟别人家孩子比来比去?”
我父亲依然是低头抽烟,没出声,我妈坐到我身边,用手轻轻搂住我,开始无声地抽泣。这不是我想要的气氛,也不是我喜欢的感觉,但我知道,他们还是关心我爱我的,只是不善表达,而且顽固。
如果没有什么成就可以扭转他们的顽固,这种局面永远不会改变。
我低下头,把脸埋在两手间,眼泪从指缝间流出,不是伤心而是开心,毕竟他们的观念已经被改变很多。
“我不想要那么多压力。”
我们一家人在我这句话中沉默了一夜,这一夜我辗转无眠。
事实证明,投入感情的努力和抗争总会有一个不差的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没看见父母在,桌上一张字条,三个字。
“好好干。”
我拿起字条,朝窗外看出去,他妈的冬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好?
抓起电话,给张小桐打电话。
“起来了?”
“起来了。”
“怎么样?”
“政审通过。”
“同喜同喜。哪儿碰头?”
“随便。”
“我告诉你,咱们这真开了一个随便酒吧,听说还有同性恋出没,你不是打算去吧?”
“……”
“弄辆车,来接我吧姐姐,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想睡。”
“想睡还出门?”
“垂涎您的大腿啊……”我打呵欠,“来吧,心里觉得怪怪的,开心,又有点难受。”
“小坏蛋……那我动身了。”
“好。”
我把电话丢在沙发上,自己也跌在上面,就那么半趴半躺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觉得这个姿势应该很不舒服,怎么这么舒服?
睁开眼,仿佛很多年前我重生时如梦如幻睁开双眼那次一样,张小桐正在笑着看我,我的头枕在她腿上,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变成大美女了,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睛瞪着我,嘴角一点浅浅酒窝。
我下意识地抬头吻了她一下。
张小桐羞涩地向后缩了一下头,又没完全回避,被我亲到之后迅速脸升红云,比喝酒还快。
“醒了?”
“醒了……你怎么进来的?”
“昨天你书包落在鲁姐车上了,钥匙在里边。”
“哦……”我看着张小桐的小红脸回忆,“你会审顺利吗?”
张小桐笑:“还好,多亏周少爷这几年的栽培,其实我妈早就认为我独立了。”
“干说不练。”我拉下脸狞笑道,“好歹也奖励一下是不是?”
张小桐哪能不理解我的意思呢,低头,一头长发又稀里哗啦落在我脸上。犹豫两秒钟,还是吻在嘴唇上。
我心里窃喜,这赚到了呀。伸手拉住张女侠脖子,把一个奖励性质的吻转移了国籍,挥师法兰西。
很久没有过了,这种接吻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像一条蛇,在沉默中慢慢蜕皮,浑身布满伤痕的感情在和张小桐这一吻中慢慢蜕下,焕然一新的心境和感情暴露在阳光中。
吻了很久,我慢慢退出自己的舌,继续赖在张小桐腿上不动。
张小桐看起来好像刚被憋坏了一样,一脸潮红,红润甚至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蔓延进衣领。此人每次和我接吻都会气喘吁吁,跑了5000米一般。
我抓着她的头发玩:“小桐,我有个想法。”
张小桐停住大口呼吸,一只手按胸口,一只手捧着我的脸:“什么想法?”
“我想开个音乐节。”
“音乐节?”
“对,就像伍德斯托克那样的。”我说,“聚集一些人,释放一种情绪。当然,咱们这边肯定不能那么疯,不过我想搞一个看看。”
张小桐仔细想了一下,点点头:“挺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明年六月吧。”我掐算时间,“之前应该挺忙的――对了,你打算继续住家里还是怎么着?”
“听你的。”张小桐笑,“你想住哪里?”
我叹了口气:“总呆在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我想出去走走,去南方看看。好像这个月28号广东有条铁路和大桥通车,我们去广州转转怎么样?”
“去广州?”张小桐惊讶,“你不是很不喜欢出远门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我说,“一起去吧,就当旅游了。”
“嗯……”
听说我和张小桐要去广州,家里已经没什么反对的声音了。煞气十足的几个姑娘们往我和张小姐身后一站,看起来也挺有派头的,很似90年代港片中的土鳖黑社会。小姨父本打算借着不放心的借口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几个眼神不善的姑娘和眼神更不善的小姨,还是放弃了。
临行前我交待刘明耀把工程项目里不是特别紧要又容易来钱的活分给我那几个长辈们做一做,又去了趟邵科那里。
邵科和王易正在家看毛片,听我碰碰敲门声以为是邻居报警,吓得手忙脚乱一番,等我进去,看见电视、vcd和录像机余热未散,会心笑了:“雅兴啊,西片还是日片?”
俩人一看不是警察,立马精神了:“西片,要不要一起看?”
“不必了。”我心说这玩意我看得都反胃了,老子现在是纯爱派,“跟你们说个事,其实是俩事,但合起来看又像是一个事。”
邵科乐了:“这么多废话,什么事儿?不是来骗稿费了吧?”
“哪能啊……我这可都是干货……说真的,有兴趣做游戏么?”
“做游戏?”王易拿着录像带放进去又拿出来又放进去,想了半天,还是拿出来,“我们这两下子最多弹琴卖唱,做游戏?别逗了,我连贵一点的游戏机都没见过……”
我大手――不,是小手一挥:“卖唱就足够了。现在有几个开发中的音乐游戏,其中有吉他类的,你们有兴趣么?”
邵科笑道:“你介绍的事儿好像从没有过差的,当然有兴趣,要什么风格的?”
“蓝调、朋克、金属、电子噪音和民谣都要。”我发挥自己超常的记忆力提炼要点,“主流的东西多一点,节奏煽动性要强。整个活下来报酬大概在20万上下。”
“妈的给我20万我连人都敢杀了!”王易扯脖子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敢杀人似的,“什么时候开始,哪里的活?”
我低头算了一下日子:“下礼拜,去沈阳干活,有人管吃住,游戏制作人是个日本人,年纪不大。先能预付你们两万凑合用着,邵科,你觉得怎么样?”
邵科比王易冷静得多,在那想了一下,先是问:“工作量怎么样?”
“40多首曲子吧。”我说,“有人协助你们。”
“带上高康吧,他最近也闲。”邵科用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头发,“三个人也热闹点,可惜张琛不太懂音乐。”
我笑:“你们请他白吃白住不就完了?”
邵科和王易都笑了,张琛吃东西时的悍猛深入人心。大家笑够了,王易问我:“不是说俩事么?就这个?”
我笑笑说:“还有一个事也是跟这个公司有关,他们想搞一次民间乐队的音乐节,顺便推广这个吉他游戏,你们打算参加么?”
“音乐节?”俩人一起疑惑,国内官方性质的东西看多了都有点灰心,不知道说什么好,“能行么?”
“怎么不行?”我说,“”像伍德斯托克那样,找一片大空地做会场,人家演三天我们就改两天,人家随便打滚吸毒我们找警察帮忙维持秩序,我的意思就是想让这个圈子多跟外界交流,或者自己多交流,你们觉得呢?”
善于抓住重点词的邵科一下子敏感了:“行文,你……?”
我点点头:“这个事儿是我提出的,他们公司同意了。”
“那个太阳电子?”
“对。就那个。”
“好啊,我去联系几个乐队问问,这种事儿大伙肯定有兴趣。”
我点点头:“没关系,官方也会宣传,得明年六月才能搞,你们先去搞游戏吧,说不定将来还能去日本搞电子乐。”
王易对日本的电子乐嗤之以鼻:“妈的,除了器材好没别的能耐。”
“那就去搞器材。”我说,“明天我给你们介绍太阳电子的负责人,让他带你们过去。”
安排好邵科他们的事,我和张小桐也该动身了,坐的是北航的飞机,95年那会,北航掉落率还没那么高。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临行前几天我妈天天给我念叨,在南方要注意安全,要小心不能抽别人敬的烟,别逞强……我听得连连点头,同时心里也有种亲情重新洋溢的感动。
那一天跟他们说的那番话还是有点效果,虽然我的说法很自私,他们也还是接受了。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爸后来跟我说的一句话。
“随便闯吧,把裤子输没了,回来还有个家。”
当时我听了就很想哭。
以前,我是没家可回的。
那天晚上,我给张小桐打电话。
“你知道幸福的感觉么?”
“我知道。”
“我也知道了。”
1995年12月20日,我、鲁薇、张小桐和不原意上学非要同行的鲁倩一道,从大连周水子机场出发,飞往广州白云机场。
第六十七章
张小桐有曾经跟我提过,她有轻微的晕机,我挨着她坐,递给她两块薄荷糖。张小桐含了一块,跟我一起眺望窗外。
由于是早晨的航班,很容易看到厚厚积云被太阳照得金光四射的景象。张小桐看着窗外远处仿佛从中央喷薄出金色光芒的巨大云朵,脸上满是兴奋神情。我在她旁边举目眺望,顺着滚滚云海看过去,一如当年在CG电影里所见的那些气势磅礴的场面,却又比那更真实美丽。
张小桐看看窗外,又看看我,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仿佛她和这客机一起飞起来一般。
坐在另一边的鲁薇在低头看一本哲学类的书,这是我给她的建议。在这之前,鲁薇已经从我这里借走了心理学、商业心理学和世界经典情书摘抄等书籍,我让她看的每一套书都不是没有道理的,鲁薇每次看完书都与之前所学的东西和个人经验对比,也每次都能得到欣喜的发现,譬如情书摘抄让她知道了许多商业经典创意的来历,看的书愈多,她愈信任我。
鲁倩显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拿起随身携带的电子宠物地头自顾玩起来,我冷眼看了一下,是旧版的。在张小桐包里有一个新版,依然我送给她的,《WithYou》第二代全世界第一台成品,贴了标签的。当然,这种礼物也就是个意思,我和张小桐经常在这种小细节上互相表示着自己的心意,就像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游戏,永不疲倦。当然,没过多久,空中小姐过来要求鲁倩关掉游戏机。
张小桐看了一会窗外美景,就把头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显是薄荷糖也不能抵挡晕机的骠悍实力。我没法跟她聊天,只能在下边偷偷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围城》,不知道第多少遍地翻看。
尽管我因为记忆力变得超乎现象能完全背下《围城》,还是喜欢闲暇时翻开看看,钱钟书所用的那些精妙比喻在中文使用者们看来就是一种无比的享受。以前看过什么杂志评价日本某作家比喻生动而奇妙,但我就不能明白“宛如掏空了内脏的动物”这种比喻哪里生动奇妙了。当然,对待不同类型的小说应该有不一样的标准,不过我觉得既然人都是挑剔的,他们看过好的之后肯定会自动放弃差的,因为不自觉间标准已经被提高了。
翻完《围城》,翻完扬杨绛写的后记,我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丝倦意,靠着张小桐的头慢慢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降落,白云机场在望。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白云机场,因为这里也曾经承载了我不少欢笑和悲伤。在这里曾经跟一些人汇聚、分别。95年的时候它看起来还不像我印象中那么老,大厅里卖的水果和特产也还都不是很贵,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也少一些。
从国内通道出来,12月底广州依然让北方人觉得挥汗如雨的天气告诉我,我又来到这个记忆中的城市了。
来接机的人是太阳电子广州分公司的经理,鲁薇从理论上来说跟刘明耀是齐名的,这边自然不敢怠慢。这位经理从外貌来看一点特色也没有,西装领带短平头金丝眼镜,仿佛100家贸易公司里的第1001个员工,只有目光里透着精明。
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走出国际通道的一个胖子看见那位经理向我们打招呼,哈哈大笑露出一嘴金牙:“鲁小姐原来是太阳电子的人,咱们还真是有缘啊哈哈……”
我皱眉:“****,还真是满嘴金牙——什么来头?”
鲁倩低下头小声道:“飞机上跟我姐套近乎的傻冒,你睡着了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冷气:“真不容易,有钱镶一嘴金牙不知道鲁姐是谁,不是做生意的吧?”
那边鲁薇却很礼貌地对一嘴金牙道:“庄先生似乎对太阳电子很了解呢。”
金牙庄咧开嘴,闪闪发光:“哈哈,自然,太阳电子的总经理刘明耀先生我是很熟的嘛……”
广州分公司经理陈泽同在旁边笑道:“庄先生,您大概不知道,鲁小姐是太阳电子的副总。”
庄先生的满嘴金牙因为错愕暴露在阳光中,鲁薇朝他淡淡一笑:“庄先生,有机会再见。”
我们几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行礼的外地人匆匆而去,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金牙还愣在原地。
车子从机场路过三元里,出广园,转道天河北。
车上,陈泽同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太阳电子在广州的情况。现在广州的电脑零售还集中在科贸附近,太平洋电脑城工程一期刚运作一年多,还处在爬坡阶段。南方天气的好处就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盖楼,难怪南方房地产商看起来都比北方的胖一点……之前我曾经跟鲁薇提到过沿海地区的房地产投资计划,所以太平洋的一期工程实际上已经有了我们的投资。只是目前来看门市租售很不理想,除了第一层之外还都空着,电子市场上面开了舞厅、歌厅和饭店,看起来就只有那么可笑了。
我对太平洋电脑城的历史不是很了解,不过天河北电脑一条街的盛况却是知道的,这可是华南地区最大的电脑零售、批发、二手集散地。这样的好地段,好投资项目,我们当然要拢在手里。
96年初广州房地产经典项目碧桂园启动,卫视中文台重组,刘长乐入主凤凰卫视,默多克手上价值上亿美元的51%凤凰股份转移到这个书生手上,在这简单交易的背后,是香港97回归的大时代背景。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儿既然就要发生。对于香港地区的媒体资源,******肯定不会放过,刘长乐说白了当然是来完成香港主流媒体控制的一个收购员。
我对这个事记忆比较深刻,默多克敢于把自己的股份让给刘长乐很有一番深谋远虑,毕竟他手上的其他资源譬如国家地理频道之类在凤凰卫视上马之后可以落地,对他个人好处不少,而且这个电视台如果真的继续亏下去,他还可以低价收购回来。
卫视中文台最初的二手交易还有一个名人,那就是后来在中国搞起网络神话的李泽楷,我想想这些“名人”就头大——最初来广州的时候是考虑要接触一下这帮人,看看能不能弄个百19.9%的凤凰卫视股份,后来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我怕麻烦。
只是有点不甘心,要知道这才是主流媒体啊,极想得到的最佳媒体资源。
慎重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还是朝另外的方向走,现在抢凤凰股份不是跟国家做对么?大家都知道我这人其实还是挺爱国的……
等明年游戏审查之后再说吧,文化部和******都免不了要继续打交道。
飞机是11点多到的广州,吃了饭参观了太阳电子分公司,又去看了一下现在还不是很牛X的太平洋电脑城,已经下午3点多了,陈泽同安排我们入住花园酒店。在花园酒店对面,可以看见国际酒店门口的大使馆旗帜飘扬。
花园酒店门口差不多是广州最可笑的地段之一,曾经有一个编辑朋友以前住在这附近,晚上下班回家被七个人分别拦住。当然,这七个人都是女的,而且穿着很有特点,浓妆艳抹,口气暧mei。我从酒店走廊的窗户望下去,旁边的越南菜馆还没出现。对面的麦当劳、街景、行人和往事历历在目。
张小桐看见我在发愣,拍了我一下:“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在深深的忧虑。”
可爱的表姐笑眯眯看着我:“忧虑什么?”
“广州12月底也会有蚊子……真是可怕呀……”
我体质比张小桐稍招蚊子一些,她笑嘻嘻搂着我的肩膀:“没关系,有人肉蚊香。”
我吓了一跳,小声说:“不是分开睡吗?”
“傻弟弟,我不会半夜溜过去吗?”
“这个……不太好吧?”
“你还装,都看见你流口水了。”
“……也是,我现在笑得是不是非常贱?”
“不是非常——是极其。”
“……”
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鲁薇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招呼我们过去,张小姐和我一前一后仿佛被人撞破的二奶或者婚外恋患者一样,故作轻松地过去了。
进了鲁薇房间,我看见鲁倩正把细细的两条腿搭在一张椅子上,一只脚穿淡青色纯棉短袜,一只脚光着,晃着小脚丫,手里拿着遥控器挨个换台看电视。这姿势神态很有一点纳博科夫所描写的Lolita的意思,就是对我不具什么诱惑力。
被她占了两把椅子,剩下两把只好分配给鲁薇一把,我坐张小桐腿上,开始交待要做的事。
94—95年香港雄起了无数可笑的纯文学杂志,无一例外都以死翘翘收场,所以作家们都发了财,文学却死了。对于必死的文学,它又不是我亲人,当然不用去挽救。譬如刘以鬯这种嗜好纯文学的强者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崇拜他,给他出书就算了,谁让他和王家卫是一家的呢?我觉得你要表达自己心里的那点东西绝对没错,错就错在你他妈几十年如一日几十部作品如一辙地表达,你自己不烦我还烦呢。以前我还不理解为什么要批小资,觉得人家正常过自己日子念自己的法语电影台词关别人什么事?后来终于明白了,小资的可恶之处不在于他们表达的东西不好,在于他们只懂得表达那么一丁点东西。这个世界被小资们弄得简单到可笑,群众们不爽也是正常的。
我来广州的第一个目的是希望能在广州或者香港开一个《绯红少年》的姊妹刊,针对南方市场和海外华人市场,大意也就是说打算跟《YES!》正面搞一下来看看,看谁能把谁压到身子底下。
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张小桐陪我一起来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
做杂志这种事儿,我还是喜欢当跑腿的,投资商存在感太薄弱,简直就是一个模糊的存在。
我对广州和香港两地之间的资讯交流渠道比较熟悉,也记得一些全国各地一批二批书商名单。一渠道的新华书店类和二渠道的零售类都有过一些了解,当年是因为自己太小,而且国内很多杂志和图书行业还没规范起来,才让董庆华去跑发行。现在转头回来,我自己打算开始出头了,一些我所知道的书商们也都慢慢浮出水面,当然还是要自己来做。
南方孩子们关心的东西和北方差距比较大,这边的孩子们对美食、星座、消费流行资讯的需求相对较大,不像北方孩子们介绍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就能糊弄过去。简而言之就是说,如果想在这边建立起像样的吃喝玩乐杂志品牌,需要付出的努力肯定要大得多。
不过这边环境也相对宽松一些,如果是国际刊号的话,内容上相的可对选择余地也大一些,毕竟内地的那种调调对资讯和消费理念完全不同的沿海城市和散居世界各地的华人青少年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我跟鲁薇说的第一个事就是这个,95年亚洲传媒集团还很菜,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南方青少年杂志也就一个《中外少年》稍微能行点,内容上也一般般——忽略他们,只有一个《YES!》牛得无以复加。
事实上连《YES!》我都打算忽略,不跟他们玩正面的,搞左右包抄。
中国青少年杂志空白区其实是在大学生上,中学生杂志小学生杂志多如花园酒店门口的鸡,大学生好像社会弃儿一样,一旦离开义务教育就没人关注了。当然这也跟大学生对杂志的消费冲动已经被划入到成年人范围有一些关系。
事实上,大学生需要什么?
不是《青年文摘》那些励志小故事,是实用的应试技巧,是关于爱情的风花雪月,是对于自己生活的实实在在的重塑,是最顶尖的流行资讯,是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拥有大量谈资的各种八卦。
我觉得以前之所以没有人搞大学生杂志,只是因为他们太看得起大学生了。就好像90年代末的某个李姓男子搞的某种什么什么功,最开始我也认为没什么人能信这种傻玩意,结果,我发现我太看得起那些大学教授和大学生了。
所以我对新刊的办刊方针提出了五个字。
傻,好玩,实用。
鲁薇强忍着笑把这五个字记下来,字迹秀丽,端端正正写在记事本上。
然后就是招募团队,我顺便问了一句:“刘明耀那挨踢件杂志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在华南地区有人看么?”
“卖得很好。”鲁薇说,“现在几乎是全国最大的了。”
“几乎,就是说还不是了?”我说,“这样吧,纯女性向时尚杂志我们也可以搞一搞。”
张小桐笑着打了我一下:“你还真贪心,一下就想办两本杂志,哪找那么多人去?”
我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鲁薇,说:“倒不是贪心,有市场的东西就可以做,有了先机一切都好说。以前咱们是拿少年向杂志从北向南推,现在该是用女性向杂志从南向北推的时候了。”
张小桐白我一眼:“人怎么办?”
“招啊,”我对鲁薇微笑,“鲁姐你还记着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儿么?”
鲁薇勉强笑了一下:“记得。”
我看出来鲁薇情绪有点不对,轻轻碰了一下张小桐。张女士心领神会,使劲推了我一把:“死小子天天谈工作,放松一天不成么?”
我立刻被屈打成招:“我,我错了……姐姐们,今儿大家还是早安歇吧,小文子这就告退了……”
鲁薇看着我,疲惫一笑:“对不起行文,可能真的有点累。”
我点点头,和张小桐一起站起来:“那成,先休息,把鲁姐这种人才累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张小桐先回自己房间洗澡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天花板发愣,鲁薇那样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来是哪不对。
躺了不到五分钟,床头电话铃响,我拿起来,是鲁薇的声音:“行文,有空么?”
我嗯了一声:“啊,鲁姐什么事?”
“你这个孩子,没有好奇心吗?”鲁薇在电话那边声音低沉,“我在卫生间,小倩听不见。”
我叹了口气:“姐姐啊……城市和回忆,这些事,还用问么?”
鲁薇也叹了口气:“出来陪我说说好好么?”
我跳下床:“没问题,我到楼下等你。”
第六十八章
从花园酒店正门出去,是一个看起来极傻的喷水池和看起来不怎么大的广场,广场上一些档次不同车牌不同的车各就各位,表明不同人的不同身份。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喷水池前踱步、谈心。临近晚饭时间,行人看起来都是匆忙而闲散的――忙着赶往目的地,闲散着期待忙碌一天后的休息。
刚才在电话里跟鲁薇提到了城市与回忆,我站在酒店门口被风一吹,也不知道感慨什么好了。95年底的广州交通比我印象中的更拥挤,街上行人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油腻和不开心,人和人争分夺秒,人和时间扭杀搏斗,人和自己的梦想一起挣扎。
城市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背后是情感、金钱、行走和生存的种种回忆。有时候文艺青年们把它统称为生活。
我慢慢走到喷水池前,坐到外沿上,凝视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很多年前,我和那个人分手之后,也在这里枯坐过。
我双手托腮,面向笔直的环市东路,想起以前的岁月,如梦似幻。我是一个一只脚踏出自己回忆的人,虽然摆脱了以前所经历生活的重复,城市带给我的种种经历却还记得。
我坐了一会,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鲁薇绕着喷水池走到我身边,我没回头看她,依旧朝前看。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鲁薇说着放弃了她的淑女形象,一跃而起坐在我身边。“我知道回头不好,可是人要是能控制自己情绪,早就不是人了。”
我扭头看了鲁薇一眼,她换了一套很似学生的衣服,雪白上衣加牛仔裤,脚上一双网球鞋,从打扮上来看特别像广州本地长大的女生。
朝她笑笑:“坐在这上面会被保安骂的,我们去后面吧,人也少点。”
鲁薇点点头,我们一起在迎面而来保安疑惑的目光中跳下大理石台沿,顺着假山和人工瀑布到了真正闲聊的场所。广州人怕冷,12月底还肯在室外扯淡的人很少,我环顾左右,只有我们有这种闲心了。
点了热饮,我看了鲁薇一眼,等她自己把话说开,这种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话的,一定要顺其自然。
鲁薇扭头看了一眼水池里的红毛鲤,问我:“行文,你是83年生的吧?”
我点点头:“对,眼瞅着就要14了。”
“14?”鲁薇笑了笑,“你算虚岁吗?”
我摊手:“没办法,身份证上我还18呢……”
鲁薇低头看桌子上的菜单,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我也不出声,等她自己整理好思路。
想了半天,鲁薇抬头:“行文,你不会笑话姐姐吧?”
我盯着鲁薇的眉心看,这是以前学到的,跟人说话不是很想看对方眼睛的时候就盯着她眉心。
“鲁姐,有时候吧……城市也是需要垃圾桶的。”
鲁薇扑哧一笑:“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跟小老头似的,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哪儿呀,我可没长一嘴金牙。”
鲁薇被我说得心情好了一些,伸手撩撩自己耳畔乱发,没有直视我,扭头依旧看着可笑的假山说:“我本来以为自己绝不会来广州的。”
我嗯了一声:“伤心人还是伤心地?”
鲁薇依然不正面看我,轻轻地叹息。
“伤心人。”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姐姐,说说吧。”
鲁薇终于把头扭回来,眼角溢出的一滴泪在我看来触目惊心――几时见过她这么凄凉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女性的坚韧要超越男性太多,一直以为心中深藏悲哀的只有我。看见鲁薇的脸,我觉得自己错了。
鲁薇伸手抹了一下眼泪,淡淡地说:“他应该在这个城市。”
我手忙脚乱地掏纸巾递给她,我们的美女姐姐把眼泪抹干净,才慢慢地说:“也没什么,不过是几百年来重复不断的老段子罢了。”
和我猜的差不多,我也不说话,等她的下文。
鲁薇说:“大一认识的他,很谈得来,那时候小,不懂事。爱得死去活来,大二,他跟一个广州女孩南下了,那女孩家很有钱,就这样。”
我觉得一阵浑身无力:“姐姐,如果我没记错,你条件也不差。”
鲁薇摇头:“年轻时不懂爱情,总以为什么都不附加的爱情才是最好的。哪知道……呵,是我活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递纸巾给她。
“其实没什么了。”鲁薇眼中依然泛这泪光,“大约一年前我知道他在广州开了个公司,好像跟那女孩也分手了。我不是为了人伤心,就是想起自己的不争气,很难过……”
我安静地看着鲁薇,每个人都有弱点,也许城市和回忆就是鲁薇的弱点。
我尽量把语气放平,生怕让鲁薇更伤心:“那……鲁姐你为什么还要陪我们来广州?”
鲁薇用我递给她的第二张纸巾擦了一下眼睛,说道:“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去面对某个城市或者某个人,那样软弱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一路下来不断要超越的也只是自己,连这点障碍都克服不了,以后怎么帮你?”
这时,两杯咖啡上来了,我等服务员走远了,才笑着对鲁薇说:“可惜可惜。”
鲁薇刚才因为服务员过来送咖啡的关系,脸上已经一点哭的痕迹都没有,她跟着我笑起来:“可惜什么?”
“没带相机。”我说,“否则拍照送给香港八卦杂志,标题就署《女强人真情流露,广州之行目的不明》,肯定能卖个好价。”
鲁薇这下真笑了,伸手打了我头一下:“贫。”
我端起咖啡,撕开伴侣包:“姐姐啊,伤心这种事,一抹脸就过去了。咖啡是苦的,你说人为什么还非要喝这个东西呢?”
鲁薇眨眼,摇头。
我把方糖和奶精倒进去:“因为人还能往里边加甜的配料,当然也不排除更多人喜欢不加糖的咖啡,不过那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苦过之后也有芬芳罢了。”
鲁薇笑着学我给咖啡加糖:“行文,你这么喝不怕别人笑话你土么?”
我耸肩:“您觉得我还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吗?说句好听的,这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白活去吧’,就是那个全世界一半人当座右铭的话;说不好听的,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鲁薇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我也很在乎,现在就差了。”
“因为已经超越了那些讨论你的人。”我说,“既然他们做的没有你好,你为何还要在乎他们的话呢?”
鲁薇点点头,看表情应该是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接着说道:“活着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活下去,开心了,干嘛还要在乎曾经的不开心呢?你现在不是过的比以前好么?我知道,偶尔免不了会想起,会牵挂,不过也就那样了,从前现在过去了不再来,姐姐你说是不是?”
鲁薇安静地听着我的话,听到最后微微点头,微笑重新出现在脸上。
我笑着观察鲁薇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呃……我不知道鲁姐你的习惯,你喜欢请回忆吃饭吗?”
鲁薇笑着反问道:“怎么请?你请还是我请?”
我耸肩:“没所谓,咱们一家人谁跟谁啊,我最恨见钱眼开的男人了――哎,鲁姐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要不然咱们了解了解情况,请人家吃顿饭?”
鲁薇摇头:“算了,没什么必要。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行文,你在哪呢?”
“跟鲁姐在楼下坐着呢,”我对张小桐一向是贫得打补丁,“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你们一起下来吧,咱们找个地方把晚饭料理了。”
“行,我去喊小倩。”
我笑着说:“得,还是叫鲁倩吧,不然我总觉着自己在演《倩女幽魂》。”
挂了电话,我看着鲁薇,把咖啡杯举起来:“鲁姐,希望从今往后,城市和回忆让一直你拥有,而不是失去。”
鲁薇冲我甜甜地笑,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笑容,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
没多久,张小桐和鲁倩下来了,在张小桐身后跟了几个衣着时髦的姑娘,属于那种在大街上看见忍不住想吹口哨的,我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三哥给张小桐准备的护驾,敢情也入乡随俗摇身一变纷纷成为美艳动人的女郎。张小桐最近跟她们混得如姐妹一般,用人手腕明显比我高得多,让我在一旁看得自愧不如。
鲁薇招呼众人过来坐,我让最小的女士鲁倩决定去哪吃,并同时做好了钱包吐血的准备,哪知道鲁倩想了半天,说了一个让我吐血的地方。
“麦当劳。”
我差点直接趴桌子上,偷偷看张小桐和鲁薇的表情,也都是哭笑不得。
记得好像2002年底看玄幻小说回顾的时候曾经有人说过,经常见小说里几十亿身价的学生请同学去吃麦当劳,没想到自己也碰上一回。
不过仔细想想,鲁倩似乎没什么机会吃麦当劳,这种要求也算正常。北关中餐连锁做得很好,到现在也没人愿意开m记帮外国人赚钱,对于鲁倩这种年轻喜欢新奇的孩子来说,麦当劳的吸引力永远大于中餐馆。
这就是中国近20年来改革开放带来的副作用,其实也是近两百年来中国历史所带来的副作用。大部人认为,好的东西都是从外面学来的,最后变成只要外来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
95年底在在广州找一家麦当劳也不是很容易的,不过对面国际酒店楼下就应该有一家――好像是93年广州第一家吧?据说当时首日的交易量创麦当劳全球历史最高。
这家麦当劳我也来过,还和某人在其中一起用吸管玩过冰块,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刚才教育鲁薇的那一套却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进麦当劳,人这叫一个多,不知道为什么广州人比较认同麦当劳,反而不太买肯德基的帐。在我印象里,北方肯德基似乎要更吃得开一些。
我对95年的麦当劳食谱不是很有心得,只好让鲁倩点了了事,张小桐掏的钱。那些时髦姑娘一桌子,我们四个人一桌子,我看着油性食品发呆。
我看着比我手指还粗的薯条,问鲁薇:“鲁姐,你知道孙叔开中餐连锁我嘱咐他什么来着?”
鲁薇现在心情显然相当好,摇头微笑:“不知道。”
“要有两个女厕所。”我丢了一根薯条到自己嘴里,“不是女厕所要大于男厕所,是要有两个女厕所。”
鲁倩和张小桐不明白我什么意思,鲁薇笑了笑,指了一下麦当劳的厕所:“你们去看看吧。”
张小桐和鲁倩过去看了一圈回来就明白了。
女厕所门口排着长长一条队伍,人数之多,看起来应该有一个加强排那么多……而男厕所门口一个排队的都没有。
我继续吃薯条:“尊重女性这个话题呀……你们知道么?韩国男人在上男女共用的单间厕所时都不掀起马桶坐垫,这是很不尊重女性的表现。快餐店厕所人人能用,女厕所压力肯定大于男厕所,像麦当劳这样,你看看,大家多不爽。”
鲁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设计成女厕所大小是男厕所的两倍?”
我把眼前的两包薯条倒出来,用一个盘子托着:“这是一包薯条,分开是两小包,其实东西是一样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够随时随地地感受到别人的好,我们对别人好的时候也一样。你把厕所盖大,别人感觉不出来,你盖两个,人家才能明白你的好。”
我又说:“同理可证,别人都没你姐对你这么好,你自己没觉得,换个人换个角度来看就能感觉得到。”
我还没说完,鲁倩的脸就板起来了。
我嘿嘿嘿地笑,人之初好为人师,这是老毛病了,不过对鲁倩肯定是故意的,谁让她长不大呢。
我们吃完饭一路无话回到酒店。出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国际大厦一层的这家麦当劳,夜色中它独有的银白色标志和其他地方的红色麦当劳比起来显得分外别致,我这一回首也算是对自己的回忆做一个告别了吧,曾经的爱恨,曾经的是非。
转头空。
城市与回忆,也只是这样了。
晚上,张小桐像一只偷鸡的小狐狸一样踮着脚在我房间门外给我打电话:“周行文同志,请开门,周行文同志,请开门。”
我从床上一个骨碌下了地,开门就闻到一阵清香。
张小桐反手关上门:“想我了没?”
“没有。”我说。
“没有?”
我指指床上的电脑:“是没有啊,看您呢,不用想。”
床上一本有张小桐专访的杂志,张小桐对着镜头微笑的脸看起来特别甜,当然,身边大美女的脸现在也很甜。
我挨着张小桐坐到沙发上:“信不信我是等你来了故意把杂志放床上的?”
“信。”张小桐捏了我一把,“谁能有你鬼!”
我嘿嘿干笑两声:“今天下楼在大堂买的,要不是有您专访我才不看这种杂志,看看它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妈的,敢说我家小桐不好,干死他……”
张小桐瞪我一眼:“满嘴粗话。采访是经过我同意的,怎么可能说坏话?”
我冷笑:“亏你还是杂志主编,你就不知道这些记者们的伎俩了,为了让你答应采访,就算采访完送颗原子弹的条件他们都能答应,不过等文字稿出来就由不得你了。写坏话让你告他们,然后反复炒,输了也无妨。”
张小桐笑着按了我鼻子一下:“怎么听起来好像你比较在行?”
我长叹一声,仿佛落寞,实际上是在逗哏:“人在江湖,就要身不由己呀小桐同学。”
“好啦好啦,我的周先生,跟我说说,鲁姐今天情绪不好是为了什么?”
我摇摇头:“唉,全世界负心人的故事都一样,鲁姐以前有个喜欢的男朋友,跟有钱人家小姐跑南方来了,现在就在广州开公司。”
张小桐双手绕着我的脖子:“那鲁姐还愿意来?”
我在她雪白的手臂上轻轻啃了一口:“人总要坦然面对过去嘛。”
“呵,说得像你有多少过去似的。”
我侧过头看了张小桐一眼:“我的过去不是一直属于某人么?”
张小桐大羞,人和手一起缩回去了,好像我身上带刺一样坐得远远的。
我桀桀桀地笑了:“姐姐,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
我皱眉,好像已经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怎么还有人敲门?
走到门口窥视镜一看,是鲁薇。
张小桐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表示我可以开门。
我打开门,鲁薇对我说了一句话。
“刘长乐约我明天中午见面。”
第六十九章
我惊了一下:“他?他想干吗?”
鲁薇说:“想把事甩给我们,但是他已经在和新闻集团合作,就快有成果了,按理说不应该找我们。”
我请鲁薇进来坐,张小桐去给她倒茶。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呢?”
鲁薇接过张小桐的递过来的茶,对我说:“刘明耀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中宣部通过他父亲联系了太阳集团,希望我们可以介入这件事。”
我打了个哆嗦:“让我们收购卫视中文的股份?那刘胖子怎么办?”
鲁薇点头:“意思就是让我们收购卫视中文台的股份,和新闻集团成立新公司,李嘉诚已经接到了暗示,打算放弃收购卫视中文股份的计划。我想,他大概不想两面难做人吧?”
我苦笑:“难道我们想?”
鲁薇摊手:“我们没得选择。”
我无奈地挥挥手:“收吧,明天的议题是什么?他要来给我们打工吗?”
鲁薇笑了:“当然不是,应该是讨论价格吧。毕竟他也为这个事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交给我们,肯定有点不甘心。”
张小桐在旁边插道:“难道要我们成为绝对股东?”
鲁薇点点头:“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具体情况要看明天谈下来是什么结果。你们的意思呢?”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吃下这个三年连续亏损后才开始盈利的电视台。
“这样吧,我们出钱不出人,刘先生那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追加投资就是了。”
鲁薇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办事的,掏钱了,还不讨论回报。”
“我这叫看得开。”我仰头打哈哈,“没听西方人说,你越想的东西越难得到,再说具体落实下去分毛利益都有你们在忙,我跟着瞎操什么心啊。新闻集团要多少钱?之前卫视的负债我们要负责承担么?”
“这个倒不用。”鲁薇低头看自己记下的东西,“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大概要用掉差不多8.6亿港币。”
我对这个事心里有谱,懒洋洋地“杀价,妈的总这么要钱难道逼我们上市么?”
鲁薇仔细核算了一下,又确认道:“最低应该也有7亿港币。”
“操,抢钱。”我口无遮拦地骂粗话,“好吧,关于电视台指导方向问题上,有没有什么从上面传达下来的精神指示?”
“保证大方向的正确。别的限制基本上就没什么了。”
“嘉诚哥呢?他不是也想要卫视的股份么?难道打算跑珠江三角洲去开新电视台?”
鲁薇脸上挂起充满敬意的微笑:“你就猜中了。”
我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妈的,他不是02年才开本港台和国际台么,怎么这么早?这就是我参与过的事儿都要变样的缘故?
这个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事简直就是迫在眉睫了,我问张小桐:“收完凤凰股份我们还有多少钱?我是说能用的,固定资产这玩意不要算。”
张小桐脑子比计算机还快:“13亿美金。”
我又喷了一口:“怎么钱涨得比股市还好?越花越多?”
张小桐看着鲁薇微笑:“因为股市涨得好才好呀,不过你好想说过96年要全面放弃股票,对吧?”
我点点头:“对对对,放弃,国债,基金,科技,期指,一个都不要。”
鲁薇笑道:“所以我们现在钱多啊,钱都在手里,除了你指名的几个公司,基本上都脱手了。”
我点点头:“广电部那边让刘明耀他爸多折腾折腾吧,既然让咱们投这个钱,就要把路趟开一点,我们在广州停三天,然后去沈阳。”
鲁薇和张小桐一起看我:“你怎么了?”
我摸胸口:“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一句话让两个美女都笑起来了。我在她们的笑声中站起来:“鲁姐,招人吧,我们人手快不够了。”
“招人?”
我点头:“回去之后招,我要扩张,要跟他们战!”
鲁薇笑着看我:“什么时候来的这股豪气?”
自从下午在楼下跟她谈心之后,鲁薇对我的态度更随便了一些。
我嬉皮笑脸:“刚才。”
鲁薇看看我,又看看张小桐,笑嘻嘻地站起来:“不耽误你们休息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张小桐被鲁薇临走的一眼看得大窘,脸红脖子细地问我:“我们看起来真的很暧昧吗?”
“当然不算很暧昧,”我看了她一眼,“一般来说,瞎子肯定看不出来。”
一个靠垫横空出世,把我砸得人仰马翻。
第二天鲁薇去见刘长乐,我和张小桐带着鲁倩去看中信大厦附近转了一圈。现在这里还叫中天大厦,96年才转手给中信。广州95-98年三年的变化最为显著,以现在的广州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广州对比,总觉得时光之力实在让人感慨无限。
张小桐开车,我们在堵车中度过了一上午的时光,鲁倩照例一句话不说,闷头玩她的电子宠物,偶尔在我给张小桐讲起广州的人情风貌时抬起头不经意地看我一眼。
临近中午,鲁薇打电话过来:“谈完了。”
我们几个找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碰头,鲁倩没来过这种地方,左瞧右看都觉得新鲜,我们落座不久,鲁薇匆匆赶到,一脸的担惊受怕样。
我朝她招手:“怎么?刘生要请你吃饭?看把你吓的……”
鲁薇点点头:“第一次正面拒绝别人,不太习惯。”
我给她倒芥末和酱油:“谈的怎么样?”
“还好。”鲁薇把包放下,拿出一份协议书给我,“我们收购刘长乐手中的51%凤凰卫视股份,他继续留在凤凰工作,一直到盈利为止,所有追加投资都由我们来负责,默多克将自己手中10%的股份转给刘长乐。”
我翻了一下协议,倒是很详尽。
“这么好的事儿,他就不考虑考虑有没有阴谋么?”
“他没得考虑。”鲁薇说,“马上就是97了,香港的主流媒体必须有一个控制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新闻集团靠不住,而我们集团的信誉和实力比其他人都要好,所以必然选择我们。刘长乐是在中广干了十多年,上面希望管理还是他而已。”
我点点头,把协议递回去了:“行,争取在3月前开播吧,有机会你应该去见见默多克,这个人很有本事,他很会影响别人的思想。”
鲁薇看我说得郑重,也郑重其事地回答:“好,我在开播前去拜访他一下。”
我说:“其实新闻集团才是我们潜在的最大敌人,他们通过五十来年的发展潜移默化到了很多国家。全世界最大的几个媒体集团你都知道,时代华纳、sony、迪斯尼和新闻集团。其他几个咱们就不说了,大家都熟。新闻集团可是最牛的一个,他把单纯的流行崇拜变成文化崇拜,目前他看好的是中国市场,怎么一边利用他一边和他斗,你得好好想想。”
鲁薇低头沉吟了一会,问我:“你还打算办杂志吗?”
“办,当然办。”我说,“四川那个叫付晓飞的你还记得吗?找他来当实习编辑,那个可笑的人……今年应该是不打算继续读了吧?”
“你倒还记得清楚。”鲁薇淡淡一笑,“我找人联系他吧。”
我们没说几句话,开始上菜了。日本料理百来年里一直是那个样,寿司刺身天妇罗小食,我看着一阵眼晕。应该很久没吃这玩艺了吧?
随手吃了几个海胆寿司我就饱了,看着三个女士细嚼慢咽地吃日本料理也很有趣,我自己在旁边玩着茶杯,喝两口清茶,等她们吃完。
一起来的几个姑娘吃的倒很快,似乎以前也都没来过日本料理店,我看她们吃过一个套餐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招呼服务员又给她们每人上了一份鳗鱼饭。几个姑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大有理解万岁的意思。
下午我们几个由鲁薇带队,在广州动物园转了一圈,一个大姑娘,一个不大不小的姑娘,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这个组合看起来太怪异了。中国几个大城市的动物园我每到一处都要例行走一圈,这是小时候不能开心逛动物园留下的后遗症,也叫心理阴影。
鲁倩在这里玩的很开心,无论如何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本性爱玩,我看她高兴,觉得自己也有些高兴。
从天河北日本菜馆过到动物园的时候路过了体育中心,01―03年间有一个著名的网站经常在这里搞聚会活动,我还来旁观过。这些回忆随着逐渐深入到城市内部而慢慢浮出水面,不过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已经很有些麻木了。
玩够了回到正题上来,针对广州分公司的发展,我让鲁薇对陈泽同提出了先把太平洋搞起来做大的目标。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打败科贸园,开发二期三期乃至四期,随后以这个为基础聚拢全华南的各级代理商和经销商,形成华南地区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
陈泽同听得总公司这么器重这个目前看来简直就是赔钱货的投资项目,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表示一定会把工作做好。
我和鲁薇明白,这种大举动,肯定要顺应政府的一些想法,所以鲁薇鼓励陈泽同好好跟政府搞好关系。
太平洋电脑城很大的一个好处是旁边大学不少,虽然科贸位置也不错,但随着天河北交通的改善,这里会逐渐繁荣起来。
我坚信,这种非偶然因素是不可变的,目前我大多数决定也只能基于这个出发点了,拥有太多人为因素和偶然因素的决定我都会放弃。
我现在可输不起。就算输得起也不想输。
广州之行确定了杂志问题之后,我就迅速回到了北方。正赶得上12月26日的年末软件杀阵。街机跳舞机在日本大卖,太阳电子开发的原创rpg+slg类游戏《航海纪行》发售,首日销量27万份,sega的中山雄隼听了这个消息一脸垂头丧气。
然而,目前太阳电子在日本地区的发行基本上是由sce代理的,我对这个模式很不满意,妈的什么时候翻脸了暗地里玩我们一手可够呛。以前任天堂跟square翻脸,就玩过这么一次,把s记的两个大投资游戏搞得比铜锣烧还便宜,这个事在日本游戏发展史上也是有名的案例。
所以我比较推崇建立自己完善的零售体系,不过目前ubi的电脑游戏在日本没什么流行机会,跟他们合作是不可能了;ea也已经翻脸,除非我们把nfl的买断放弃――我们现在连nba的买断都开始在谈了,ea的人听见太阳电子不气出心脏病已经是好事。
ea不是没闲钱,只是近年来收购得有点消化不良,这种砸钱未必看得见前景的事儿他们就不如我敢做。
我觉得自己太邪恶了,这不是抠人家以体育游戏发家的公司的老底么?在去见刘明耀路上,自己想着想着就偷偷笑起来了。
鲁薇扬手,咔嚓一声把我从坏笑唤回现实,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拿了一款kodak的dcs 460。
鲁薇微笑:“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坏。”
我想起之前在花园酒店楼下跟她开的玩笑,说找机会抓拍一下她真情流露的瞬间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她真掏出一台数码相机来。这个数码相机我以前只在数码相机发展史上见过,属于传说中的道具,今次得以一揽真颜,顿时惊为神器:“dcs 460?姐姐您真有钱……”
柯达这款数码相机上市是在95年3月,标价12000美元,也就是说用人民币买这个东西最少也得是身家以百万计的人,当然眼前鲁薇鲁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其实这个车上四个人,除了鲁倩,我们都是。
鲁薇笑着把相机递给我让我摆弄,我翻来覆去看,数码相机的历史并不长,所以历代名机的照片我总是见过的。我笑着举起来给车上每人照了一张,开车的张小桐不能回头,只照了一个浅浅的背影,看起来极舒服。
刘明耀和蔡青一起在公司新楼门口等我们过来,我下车跳过去朝刘总来了个拥抱:“来,中国游戏业巨子,好久不见。”
刘明耀象征性地跟我抱了一下,赶紧把我往旁边推:“去去去,别让我染上爱滋。”
我邪恶地一笑:“那我去抱蔡姐吧……”
无数次历史实践证明,刘帅哥面对我的时候总要体会一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真切含义,这个人手紧紧地抓着我,不让我动。
于是我眼巴巴看着女人们互相寒暄,被刘明耀拖进新办公楼里去了。
在进刘明耀办公室之前,我偷偷问鲁薇:“鲁姐,你真甘心就这么从广州回来了?”
鲁薇笑着推了我一把:“当然,快进去吧我的好弟弟。”
我看出来鲁薇是真的心里没疙瘩了,放心进到从来没来过的新办公室。
新办公室里,我开门就看见一大理石圆桌,一如当年我们在一起时开会所用的那张圆桌,刘明耀笑呵呵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怎么样?神似吧?”
我和张小桐挨着坐下了,椅子很舒服,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错不错,”我说,“已经快得我一半真传了。”
大家落座,鲁倩自有人在楼下招待她,刘明耀面色凝重,显然有比较要紧的事向我汇报。
刘明耀酝酿了一下气氛之后,说:“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
我举手:“先听好的。”
刘明耀摊开手中的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道:“好消息是目前为止《生物恐惧》已经上升到ps游戏总销量的第三位,仅次于namco的《铁拳》和《山脊赛车》,日本杂志已经承认我们是一流软件制作商,目前sce给我们的待遇已经和namco同级。”
“这不算好消息。”我说,“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刘明耀顿了一顿,说,“sony开始宣布他们的新手掌游戏机计划,我们的《with you 2》销量明显下滑。目前久多良木健已经找过我,希望我们能提供生产他们所需晶片的工厂,进行技术合作。”
“嘿,还真够不要脸的。”我冷笑,“是不是还说如果我们不合作就打算让我们自己在日本做软件发行啊?”
“差不多,”刘明耀对我的分析很是佩服,“他们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在游戏研发上的投入不少,如果发行不利,损失会很大。”
我恨得牙痒痒:“妈的……小鬼子果然还是来这套了。”
蔡青在旁边说:“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航海纪行》的简体中文版在国内没通过审查,说是有殖民意识,不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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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后可以去看看
第七十章
我挑了挑眉毛:“pc简体中文版?繁体中文版上市了吧?”
“上了。”刘明耀低头看数据,“台湾和香港地区加起来卖了大约8万套。”
“8万?”我惊讶,“还不错嘛,国内这边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刘明耀垂头丧气地说,“文化部本来是完全没问题的,现在突然闹了这么个毛病出来,我也在查是谁下绊。”
刘明耀从他父亲肯定得不到什么消息,只要碰上这种问题在官面上问,不管谁的答案都肯定是一路官腔。就算有几个至交,在这种明争暗斗的时候也要权衡左右,考虑自己的位置处境。
我看了众人一眼:“前几天还让咱们帮着凤凰赔钱,现在就不让游戏过审,你们觉得这事是不是有点怪?”
在场的几个人都默默点头,大家心中那一点不安被我撩动,许久没有过的危机意识终于又重现在众人脑海里。
刘明耀翻开另外一份文件说:“现在上边的意思是建议我们修改一下内容,你觉得呢?”
“改大改小,改多少?”我问,“如果大改的话,干脆算了,中国卖不出去几份,我们可以不考虑盈利,赔就赔,别的地方能找回来。但是这个事我们不能不解决,不解决就还有下一次。”
几个人一起点头,大家看法差不多,中国有盗版在,现在已经有繁体中文版上市,简体的估计马上就会出现,我们到时候再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在国内就是这样,差一步,千差万别。
这个损失几乎是没可能挽回了,但也正是这次问题让我正视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在一定时间段内,商机是有限的,但人的变数是无限的。我以前太沉醉在成就了,忽略了别人的变数。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自己笨,一般人对失去机会这种事会叹气,但有一些强者会继续寻找机会。
没有机会,他们也会给自己制造机会。
这也是为何在我们全面抢占个人电脑零售批发之后联想长城之类电脑业为主的企业依然活得有滋有味的原因――市场的需求是无限大的,我们虽然占领了很大一部分市场,同时也刺激了市场的发展和成长速度,机会随之增加。
人总有无穷无尽的想法和创意,这条路走不通了他换条路,跑不过你他搭量车。
很多很多我所了解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微妙复杂,面对这种未知,考验我的时候来了。
我问蔡青:“致歉声明写了么?”
发生这种事大家脸色都不太好,蔡青点点头:“写了,在几家游戏杂志上登了,反应很激烈。”
我当机立断:“改还是要改的,但是改之前先把是谁搞出这个问题研究明白。”
刘明耀摇摇头:“没什么头绪,我爸打了几次电话,文化部那里没有什么回应。”
我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回应呢?告示都已经发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你们看哪次奥运会错判又改动奖牌分配的?找人私下里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想玩我们。还有,鲁姐,卫视那边的谈判缓一缓,不着急,不能我们掏了这个钱还蒙在鼓里。”
刘明耀苦笑:“要是真有人想整咱们,你打算怎么办?”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圆桌周围的几个人,痛快地吐出三个字:“我移民。”
见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解释道:“之前两年咱们在国内发展是因为国内起点低,成本低,爬坡容易。现在这些都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我想走就走,拍拍屁股走了,在国外还能少一些技术封锁的障碍。大不了几年后我们再回来,换了个身份,做一样的事。你们也知道,之前咱们利用移民投资的漏洞做了不少事,现在我自己移民,看谁损失大。”
刘明耀现在也没心情跟我说笑了,摇摇头:“这是下策,我还是让我爸活动活动吧,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剩下的报告在于春荣、孙长禄、周世昌和徐军赶到之后开始,这是元旦前的例会,今年我们就忙到连圣诞都没时间过,却也凄惨。
首先是于春荣对饮料市场的报告,目前临近传统春节,国内饮料市场因为茶饮料的竞争变得异常活跃,陆续有小公司小企业在各地建立了以自己所在地域特色为主要依托点的特色饮料,茶饮料的一部分市场被诸如乳酸饮料和保健饮料等品种所占领,但总体的增长趋势依然迅猛,整个中国的茶饮料年利润已经达到了20亿,这个数字就算是可口可乐的人看了也要哆嗦一下。
95年中国人均消费可口可乐连一瓶都不到,98年才1.5瓶,就这样,可口可乐公司还是对中国饮料消费市场寄予无限的期待,因为潜力太大了。可口可乐的前任老总曾扬言,如果在中国能达到东南亚某些国家的一半,也就是人均5瓶,他们就要笑疯了。
不过他还没等笑,中国已经开始流行乳制品、茶饮料和果汁饮料了,连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推出洋葱头标志的果汁饮料以应对更加细化的市场局面。
这就是中国,一个巨大的市场,也是一个不能以老外所熟知的市场经验来面对的市场。
孙长禄的中餐搞得倒是不错,目前他有计划往省外发展,让连锁朝南走。这个人对中国各个地区的饮食习惯显然下了一番力气研究,不仅当地的饮食习惯了然于胸,甚至某个地区某个城市的外来人口比例也有考虑。其实我觉得中餐连锁这个东西,只要你做得好且便宜,想不赚钱都挺难的,尤其在一些大城市,外来人口和本地的白领逐渐增加,吃饭问题经常让这些人头疼无比,别说中餐连锁了,就是开个卖狗粮的也有人往里钻。
中餐在国内现在还是干不过西式快餐连锁,看广州麦当劳之行就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往前走着看就是。
徐军压力比较大,95下半年开始,莲花和红梅两个老牌调味品大厂的鸡精都上市了,效果也不错,价格战、宣传战等等一路下来,利润空间没剩多少。所有部门里,他的利润最少,但我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意,能养得起他那批职工就好,不求别的。
最后做报告的周世昌,他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结束了新团队整合,联系了一批个人零售业主,开始了我那个关于零售网络的计划。预计到明年3月为止能初步成型,年中开始运作。就算这样,速度也已经大大超过我的预计。
周世昌这人闲不住,还联系了id等几个国外知名的发行商,给我对抗ea的垄断增加了筹码。想起那天午后周世昌无言离去之后的阳光,我因为游戏审批受阻而糟糕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我心中想着那隐约不妙的感觉,在年会上跟大家谈笑风生,周世昌自从离开原公司之后变得异常敏感,发现了我的忧虑,趁大家找地方吃饭的时候悄悄走到我身边:“有什么发愁的?”
“敌暗我明,很烦。”我抬头看了比我高很多的周世昌一眼,“周先生觉得呢?”
周世昌考虑了一下才开口:“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国内许多企业崛起的原因不像太阳集团那么简单,这种微妙局势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我挠了挠头:“大概只能先通过收购凤凰股份开始示好了。”
周世昌淡淡一笑:“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该来找我们的,自然会来找我们。”
我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我们两人紧跟几步脚步,随着大队人马去上车,朝聚餐的酒店赶去。
吃完饭离开沈阳之前,我给刘明耀一个任务,12月15日namco发售了一款叫作《幻想传说》的游戏,这个游戏发售前夕,他们的主创人员三人五反田义治、则本真树和浅召照例因为和原公司不合而离开了原公司,还成立了新公司tri-ace,也就是后来日本游戏业界俗称的3a公司。这个公司从1996年到2003年为止一共就做了4个游戏,但素质都极高,在我看来比原来那个《传说》系列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我让刘总继续用他那关西腔的日语去接触试试,说不定能在enix招募他们之前收进来。
刘明耀记下几个人的名字和大概资料,领诺去了。欲跟他一起走的蔡青笑眯眯地看着我,等我吩咐。
我也没别的什么想法:“组织一些人手强化公关部门吧,没有危机的公司不等于不需要危机对策团队。”
打发了众人,我和张小桐开着鲁薇的车连夜赶回北关,鲁薇带着鲁倩在沈阳过元旦。
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照旧没人,给张小桐打了个电话,她家里也没人。我想起现在老两口已经有了手机,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发现两家的老人们正聚在一起吃饭。
我和张小桐又汇合了一下赶过去,赶上他们刚开吃,看见我们回来,长辈们自然高兴的不得了,也不管我们已经撑的要死,加了两付碗筷,我们就跟在这里陪吃。同时兼回答各种问题。
老妈问我:“广州好玩吗?”被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居然忙着回来都没买礼物,正不知怎么回答好,张小桐已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礼物:给我妈的是一只白金戒指,给我爸的是一个翡翠烟嘴,给小姨的是一条钻石项链,给小姨父的是一部新手机,谁也没亏待,还都照顾到了各自爱好。
我吓了一跳,偷偷问她:“哪买的?”
张小桐吃吃笑:“鲁姐准备的,她说你最不重视形式,要我帮你留心。”
我听着心里一阵舒服,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脸上赶紧摆出笑容面对诸位长辈,接受他们的询问。
我不太喜欢吐露自己公司近来的决策,所以尽量挑一些关于目前股市大方向动向之类的话题说,四位长辈对这个也都很有兴趣,小姨父还特意记下了一些要点。1996年国债风波是后来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我说起这个,说得几个本来想继续投钱的长辈脸色大变,冷汗连连。
我很能理解那种不管孩子多有本事也想靠自己个人能力赚钱生活的想法,我们上一代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多半不是冲钱,而是希望他们能在人生的路上走的更顺更稳。所以我估计我和张小桐上缴的那部分钱他们肯定不会动,那我们也只好在这方面帮他们了。
讲投资,我和张小桐都算是半个专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加上之前有那么大一个公司在那铺着,所说的话看起来更具可信性。几个老同志听得津津有味,连吃饭这种正事都忘了。
随着日子的流逝,我和张小桐回到北关没几天就是元旦了。元旦之后是考试,我回到榆林县参加考试,万博琛看见我回来也问为什么,吩咐老师给我分配考场。我在惊人记忆力的帮助下,顺利在两天内突击万所有教科书,参加考试。
周广成也回来考试了,不过考不是他的记忆力,而是作弊能力。这个人的父亲现在在电视上经常露面,那些老师多少也要给他家老爷子点面子,所以居然没被抓,也顺利蒙混过关。
周广成在考场外见到我就特兴奋:“行文,现在我那个电脑房已经有人来要兑了。”
我看他高兴,也跟着一起笑:“出多少?”
“150万。”周广成显得很兴奋,“我那里现在一天能挣5000多,你说我该不该兑?”
我想了一下,问他:“你征求他们意见了吗?”
“大伙都让我问你。”周广成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甩甩火柴说,“你说吧,我们该怎么招?”
“出手吧。”我说,“这玩意是能赚钱,但是更新太快,而且做不长,去改行做娱乐城吧。”
“娱乐城?”周广成有点疑惑,“那玩意能赚钱么?”
我拍了他一把:“你要是跟他们几个合开娱乐城,就确认一点,有没有人敢来抓你们?”
“没有,绝对没有。”周广成吹了口烟,说,“有人敢抓,我把他卵子踢爆。”
“那不就结了?”我开始站起来,准备回考场,“你们开一个洗浴桑拿、电子游戏、扑克机、老虎机什么都一条龙的娱乐城好不好?干吗还在几台破电脑上浪费生命?网吧现在不是咱们这能消费得起的,等过两年再说吧。”
周广成有点犹豫:“行文,我们手里的钱加起来,再把这个店兑出去,也就200万顶天了,够用么?”
我一想,确实是不够:“还能不能筹着了?”
“能。”周广成说,“我们家老太太跟老爷子离婚,拿了500万走,她现在手里能剩400万,我不是要不来,是怕亏了将来没钱给老太太养老。”
我拍了拍周广成肩膀:“跟老太太少要点,别所有钱都你一个人肩挑,让他们也出点钱吧。再说他们也只有入了股,才能尽心跟着生意一起转。”
周广成点点头:“我回去想想。”
我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回考场去了。
考试结束之后是寒假之前学校的种种交待,就算这个学校是我的也少不了这些繁文缛节。我在班上昏昏欲睡听老师讲这些事,同时要对付周围几个同学对我最近几个月哪去了的询问。
终于一切都成为过去式,我掐算时间,这个月三件事需要关注:一是月底chinacom终于架设完毕,中国人能上网了;二是世界10大dvd厂商终于统一dvd格式,并确定了分区制度;最后一件当然是square离开任天堂,发表了次世代rpg巨作《最终幻想7》,sony的股票当天往上拱了不少。
蔡青在我的授意下去参加dvd分区的大会了,刘明耀则开始着手在日本的游戏销售网络上下功夫,打算直接挠开硬件厂商这层膜。同时,帅哥刘也跟sony打起太极拳,承诺他们新手掌游戏机的液晶屏和次要芯片可以由我们这边的工厂来做。
久多良木健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开始在言论上积极鼓吹支持太阳电子,这时日本的sunsoft正好破产,我们就顺手把这个二流游戏公司收购了。
就在所有人都试图忘记游戏审查带给我们的不快的时候,三哥一个电话通过郭振转到我这里。
第七十一章
从这一章开始,涉及的某些事件将逐渐转向虚构,当成胡说八道也行……当然,这是在保持细节依然与回忆同步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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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告诉我:“去收邮包。”
我出门,去在旁边小区邮局办的个人信箱收邮包。扭开信箱锁,一个不太厚的大号牛皮信封静静躺在信箱里,信封看起来挺厚。我把信封拿出来,撕开信封,里边露出厚厚一沓a4打印纸。在这些纸上面,是三哥手写的一封信。
我看了一下信封,寄信的地址是齐齐哈尔,中国有名的匪城之一,也就是说三哥人在那里。打开信仔细看,大概知道了三哥目前在做什么,他现在正在跟几个黑龙江靠近边境的团伙套近乎,以寻求更大的方便。毕竟在别人地盘上走货这种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不让人家有利可图也说不过去。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三哥给我的那些打印纸上写满了我目前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首先,文化部本来是不管游戏出版物之类问题的,应该是新闻出版署管,什么人能让他们出面?其次,到底为什么我们会惹到这种人。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样应对。
从12月底游戏被禁到现在,三哥效率倒是很快,把我想知道的弄了个清清楚楚。
首先,三哥先确定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有人对太阳电子目前的一些项目“很有兴趣”,这个“很有兴趣”包括太阳电子的利益触及了他/他们的利益,或者他/他们对太阳电子的利益有兴趣。在这个假设的前提下,一切行为才能得到合理解释。
然后是甄选和鉴别,各种渠道的消息都要一个一个了解,证实。从理论上来讲,能找到人给太阳电子下绊的人最少应该有一定实力,于是三哥就从洗钱的几条路子和同类产业的大型企业入手,一个一个筛选。
到1月初,目标基本上定在了目前手上有钱且对游戏软件业虎视眈眈的几个公司,还有就是曾经希望入股太阳电子却被拒绝的几个人。
再从这些人所具备的能力和条件上进行二次筛选,最终人选是目前正在搞果汁饮料的惠源集团。
通过一些暗线,三哥得知惠源集团有一个旁支公司,始建于1995年夏天,这个公司的名字叫尚方,由一些应用软件程序员组成,经过差不多近一年时间的顺利发展,从市场部分化出一个多媒体事业公司,这群人对游戏业很有兴趣。惠源集团对太阳电子的游戏利润也很关注。95年下半年正是智冠开始抢滩中国的时候,全国人民对于中国国产游戏业都寄予厚望,无数混迹于游戏界的各路人士开始找投资人、拉团队,轰轰烈烈的振兴中国游戏产业活动拉开了序幕。
从太阳电子发展电子宠物开始,大家已经对游戏业的利润很有一些眼红了,当年第一代电子宠物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跳出来说这玩意玩物丧志,当然那时候也仅限于在某些舆论上的批评,点到为止的。后来电子宠物的盗版滥大家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这个事了,毕竟作为一种流行事物,它已经不是舆论能控制的了。
其实我早就该料到能有今天这个事,包括之前三哥提醒过我有人在在调查我们,危机意识一直存在,但总被我故意或不故意地回避掉,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太懒了……
惠源老板郑晓伟在新闻出版署有一层关系,但同样的相对而言刘明耀他爸也有朋友,出版署下属的音像和电子出版管理司绝不会为了这种事儿来麻烦太阳电子。所以最后郑晓伟通过文化部把问题落实到地方文化局,省文化厅在两面都不想得罪的情况下只能卡住一个游戏说事,殖民意识这种问题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事实上1995年为止,中国尚未有对电子游戏类出版物的明文规定和法规,这种事就是一个张嘴闭嘴的问题,对方也是给太阳电子留面子了。这是游戏还没发售,如果发售之后出现这种问题,罚款加上回收之前的游戏有得公司折腾。
尚方软件在95年中曾经扬言要做一个超越《c&c》的rts游戏,当时国内正处在《仙剑》的悱恻缠绵中,《仙剑》让很多中国游戏爱好者们有了那么一种希望,原来中国人也能做好游戏。他们在内心当中不自觉地把所有国产游戏的高度都提到了跟《仙剑》差不多的位置,认为国产游戏应该可以勃起了。
事实上,1996到1999这三年,几乎是中国国产游戏从发展到幻灭的三年。这三年里,外星科技成功克隆了日本大量游戏名作,在任天堂红白机上大发了一笔,连续数个根据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改编的游戏失败,诸如前导之类的公司一个接一个倒闭,95年创建的西山居在wps与word之争上一败涂地不得不转战游戏市场,等等等等……一直到99年台湾的《万王之王》出现,2000年大陆《万王之王》奇迹般的成功。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提前被我们搞得有一点热量的游戏市场,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阴招――按照我的理解,这种事儿出在2001年之后才算正常。
不过反过来想,尚方所鼓吹的调调的确没错,我们现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搞的并不是弘扬本国文化的东西,他们的爱国游戏必须有我们这样一个意识不良的游戏作为对比,才能显出他们的好。
我只是惊异于对方的活动能力,同时也检讨自己一直在这方面不用心导致的恶果。
这要是网络时代,我早就把《航海纪行》放各大站上提供免费下载去了,现在却不行,瀛海威的牌子还没竖起来,我哪儿找信息高速公路去?哪找网络工具去?
不得不说,郑晓伟比较通晓利弊,他也知道打击我一个游戏软件对太阳电子来说损失不大,但相对而言,对他来说利润就很可观了。
至少在三个月内,我们没办法拿合格的修改版本出来,而只要尚方的rts游戏在这个时间段内发售,想卖得少也很难。
1996年1月,《中关村启示录》发售,但这种温吞水似的生意经类游戏远远不能满足国内电脑游戏爱好者们的要求,尚方的这款rts游戏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异常醒目了。
我苦笑着把三哥给我的东西翻到后几页,其中有三哥给我的建议。
三哥大概说明了一下郑晓伟这个人,按照三哥的推断,他也应该是给人打工的,在他背后应该有一个资金充裕,势力庞大的人顶着。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目前很难猜,
三哥给我的建议是,放弃目前国内pc游戏市场的竞争,这是目前最好最省力的办法。事实上我们在国内pc游戏上所得的利润与投入极不成正比,这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很不爽。
这就是向人家低头了,彻底的低头。
另外三哥也建议我通过一些方式能够跟上面的人物们对上话,如果一旦获得支持,获益将是无穷无尽的。
我拿着这份东西,回家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听从三哥的建议,彻底放弃国内电脑游戏方面的竞争。
当我把这个决定打电话告诉张小桐的时候,张小桐吃了一惊。
“真的决定放弃?”
我此刻心情可以说是差到无以复加,有气无力地说:“是啊……反正也赚不了几个钱,放弃就放弃吧……我们还有电视游戏部门,也没什么……”
张小桐沉默半晌,轻轻地问:“你当真这么想?”
我被张小桐问得不知如何作答,手持电话愣在那里。
张小桐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放不下吧?”
“是放不下。”我垂下头,仿佛她就在面前一般,“我不甘心,我们才刚开始就要被迫退出比赛,我很不甘心。”
“傻瓜。”
我被张小桐说得一楞:“啊?”
“我说你是小傻瓜,”张小桐说,“你比他们年轻,比他们看得远,何必急在一时?”
“话是这么说……”我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张小桐美如天籁的声音及时出现在我耳畔:“别想太多,你要关注的东西太多了,一时的困难不要放在心上,总有办法能解决的。”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知易行难,对别人说的时候我一套一套的,回过头来自己做起来就糊涂透顶,非要她说一次我才会开始反思。
“我知道了。”
“嗯,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尽管现在我很想见到张小桐,还是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呆会就好,你不用担心。”
张小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出了门。
走上街,面对开阔的街道和来往人群,我的心情好了一点。站在一家刚开业不久的音像店门口,我听了一会95年特别流行的《无地自容》,电话响了。我低头一看号码,是周广成。
“行文,干嘛呢?”
我想起周广成他们几个狐朋狗友,心情再好一点:“压马路。”
“我在奥维小区边上呢,要不要过来看看?”
“啊?”我听着就是一蒙。
“啊什么啊?执照办下来了,我和鹄志他们盯着装修呢,你过来看看吧。晚上咱哥几个喝酒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特想人多热闹点,立刻答应:“行,我这就过去。”
刚伸手招呼出租车过来,电话又响了。
我对司机说了奥维小区之后才低头看号码,是蔡青。
“回来了?”
“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一人。”
“啊?什么人?”
“你不认识,不过他有你有兴趣的东西。”
蔡青的话当真就让我有兴趣了:“哦?打算卖关子到最后还是现在告诉我?”
蔡青显然跟别人在一起:“等会吧,现在要安排住宿,我晚一点再给你电话。”
“好。”我把线收了,揣起电话。
坐在前边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伙子,有钱啊,用手机。”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司机没管我说没说,继续说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啊,现在开车不如前两年了,家里再出个下岗的,给孩子交学费都困难。一天两张饼一罐水跑12个小时,难呐……”
我还是没作声,司机又看了后视镜一眼,似乎也觉得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这些有点不对,自嘲地笑了下,不再说话。
我下车的时候递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师傅我没零钱,你别找了。”
出租车司机愣了一下,我已经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他来不及追上。
我向前走了一段,回头见那司机还愣在车上没动,才觉得心头有一点高兴,偶尔能给别人一点惊喜总是有趣的。对自己和别人都好。
顺着周广成在电话里描述过的位置钻进玻璃门,我看见周广成和王鹄志俩人正在那指手画脚给人讲吧台该如何如何。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俩人看我来了,扔下工人过来跟我握手又拍肩膀的,看起来好似男同性恋之间的久别重逢,弄得我很不舒服。
我环顾了一下一楼的装修,看起来还不错,至少大方向的设计看起来比较舒服,空间利用也非常合理。
“装修得花多少?”
“料钱没花,我找人解决了,”王鹄志在旁边说,“就是人工,估计全弄万得差不多10万。”
我吓了一跳:“这么少?”
王鹄志看了一眼周广成:“还不是他,要死要活让他们家老爷子帮找人,谁敢多收他钱啊?”
我笑着打了周广成一拳:“你小子,仗势欺人啊……”
周广成讪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谁用谁。”
我站在旁边听他们两个继续跟工人交待注意事项,等他们说完,王鹄志过来递给我根烟:“还不抽?”
我摇摇头。
周广成和王鹄志一人找了把不脏的椅子坐下:“真他妈老实人,晚上哪吃去?”
我拿着软中华低头在鼻子上顺了一下,别在耳朵上:“你们去吧,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们了。”
“什么事儿呀?跟谁家大美女约会?”
“差不多。”我意兴阑珊地甩甩手,“妈的天天没完没了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
“至于吗?”周广成吐了一口眼,有点不相信。
我捏了捏眉心,心头觉得一阵疲倦:“不至于,也差不多了。晚上你们哥俩吃好,我改天请你们赔罪吧。”
在周广成他们的新据点逗留了一会,我匆匆告辞。刚出门,蔡青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来了:“我们在罗马假日酒店了,你过来?”
“行,”我说,“对方对要见什么人心里有底么?”
“应该是有的。”蔡青说,“他们那里年轻有为的更多,你也不算稀奇的了。”
“他们那里?哪里人,你直说吧。”
“美籍华人,姓姜,一般人习惯叫他dr;姜,原来是sony的技术工程师。”
我听说跟sony有关,立刻来了兴趣:“行,你们等着,我这就过去。”
15分钟后,我在酒店大堂里先是看见了盛装打扮的张小桐。此刻的张小桐看起来充分印证了女人是可塑性极强的生物那句老话,穿得极其正式的她看起来仿佛一个洋娃娃明星,一点平时小狐狸的气息都没流露出来。看见我进来,她站起来,对我微笑:“周先生晚上好,蔡姐在顶楼,我们一起上去吧。”
我闻着张小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
张小桐笑着挽起我的手,我们一起站进电梯。
电梯里没人,张小桐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
我看着张小桐,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姐姐,你要知道,思维也是会窒息的……”
张小桐笑着不说话,任由我上上下下看。表面上看起来落落大方,实际上脸上有一点小红潮。
我真希望这电梯一直这么走下去,可惜的是就算到顶头也用不了多久,没多久电梯门打开,我和张小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出去。
罗马假日的顶楼是一个西餐厅,现在是接近晚上,本应该人头攒动,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蔡青坐在中间,在她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只看得出秃顶、戴眼镜。
看来蔡青还真是大手笔,就这么把整个餐厅包下来了。
我心中疑惑,这爷们到底是谁,值得我们的蔡小姐这么重视?
第七十二章
蔡青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面向我们,那位秃顶中年人也回头过来,还好,还算正常的一张脸,除了皱纹有点多眼睛有点小之外,和满大街看见的中年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和张小桐走过去,在那人惊异的眼神中落座,蔡青介绍我们也很简单,直说了我们是真正的投资人,而那位dr;姜,是sony技术团队的一个负责人。
我有点疑惑,sony的技术团队我们都接触过,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蔡青额外解释了一句:“dr;姜一直以来都在北美工作。”
这我就明白了。
95年正是sony内部权力斗争比较复杂的一年,北美分公司不服sony对sce的支持,认为电子游戏市场很没前途,对sce的种种指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导致久多良木健痛下杀手,在一年之内横扫北美分部,重新洗牌成立了scea。这一次战役基本上确立了sony在北美市场的成功,可以说是久多良木健成功的契机。但同时也有大量人才外流,对sony本身来说,sce抓权力的结果是三分罪七分功。
这位dr;姜显然就是那三分罪的产物,属于高级人才,但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能让蔡青这么重视?
姓姜的在对于我和张小桐的年龄惊异中慢慢恢复过来,和我们交谈起来,我这才知道为何蔡青会说我对这个有兴趣了。
众所周知,sony一直以来都特推崇特支持dvd,98年底sce宣布ps2将使用dvd作为新游戏主机媒体,并在游戏机上加载了dvd播放功能。96年初虽然全世界十大厂商dvd分区刚刚完成,sony对这方面的支持还有所保留,倒是ibm、东芝、hp等媒体大厂开始极力鼓吹dvd,希望它能彻底取代vhs录像带市场。毕竟在大多数发达国家,是没有vcd这个概念的,中国这是特殊国情使然。
而这位姜博士,赫然是sony下一代媒体技术开发部的核心工作人员。
我对日本公司高端技术如何实用于商业为自己集团创造最大利益的掌故颇熟悉。按照我的理解,科技仿佛一个金字塔,民用组成了塔底最广阔也最低端的部分,商用中间,军用和国家需求最高。按照这个理解来看,许多技术流入民用之前早已出现,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开始应用。sony的新一代光盘媒体技术就是如此。
根据dr;姜的说法,sony早在dvd分区讨论结果完成之前,已经研发出了足以取代dvd的新一代光盘技术,而且成本还比dvd低。
我有点理解dr;姜为何会离开sony了。
“sony希望等到现在的主流媒体自然淘汰之后再推出这种新的光盘技术对吧?”我问dr;姜,“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没赚够之后是不会推行新技术的。”
眼前的中年男人点头:“今年sony在北美何马来西亚建厂就花了150亿日元,高层希望我们把研究成果全盘保密,最少六年之后才能考虑投入民用。”
我扭头看了蔡青一眼,问dr;姜:“北美公司重组,就这么放任让你这个人材随便走了?”
dr;姜苦笑一声,用英文说:“我不得不走,北美新公司总裁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他认为现在不能应用的技术就是没用的技术,等到cd-rom淘汰了,dvd普及了,自然会有更好的媒体介质出现。”
张小桐对dr;姜微微一笑:“这么说也有道理,尽管sony一直都希望以自己的独特格式达到控制市场的目的,他们也不会愚蠢到同整个行业作对,对吧?现在全世界最大的媒体集团为dvd推广的的投入不低于50亿美元,sony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蔡青眼睛望着姜博士,说:“所以姜博士有一个构思,他希望能跟我们合作。”
我用双手托住下巴,也不管这个动作是否与现在的年龄相符:“哦?姜博士说来听听。”
姜博士显然不是一个单纯搞科研的,说话很简洁也很有决断力:“我希望太阳电子能够投资廉价光盘生产线,以对抗目前sony的cd-rom普及计划。”
我笑了笑:“姜博士知道中国现在出现的光盘制品格式吧?”
姜博士也笑了:“我当然知道,那种芯片的核心技术也有我一份功劳,我可以做出更好的芯片,还比现在的识别芯片便宜一半以上。”
“那你的新光盘技术怎么办?”我问,“你甘心就这么放弃么?”
姜博士摇头:“当然不会放弃,我会改进它,让它更廉价更容易普及,而且目前我也不能用原来在sony的技术成果生产成品,那样会有无限麻烦。”
我朝蔡青扬扬下巴,意思就是这事能行。蔡青心领神会,给姜博士推过去一杯酒:“您说一下大概需要多少他投资?”
“2000万美元。”姜博士说,“其中700万用于去德国进口光盘生产设备,300万准备厂房,剩下的1000万是研发资金。”
这个人倒也算老实,2000万美金是一个比较实在的数字,厂房未必用300万,但700万的设备是绝对没错的。现在是1996年1月,在这种时候,能以这个价格买来光盘生产线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当年在深圳这个地方所见识的一切,南方光盘市场消费量远大于北方,深圳郊区工厂林立,是最好的光盘生产场所。
我没说好或者不好,而是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姜博士是第二代移民?”用的是中文。
姜博士迟疑了一下,用中文回答道:“算是吧,”
我笑问:“姜博士以前常回国来玩吗?”
“很少的。”姜博士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以前父母忙着还移民债,没有机会,后来到了公司工作,公司内部规定也是尽量少来中国。美国科技和国防方面的敏感,你们也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当初intel跟我们合作的时候阻力就不少,由于是低端产品才没费太多麻烦。美日对中国的技术封锁尤其严重,一般来说进口高端一点的设备都要九曲十八弯,花的钱多不说,手续之多快赶上国内在街道办事处处理离婚了。
设备运不回来,人总是能回来的,所以蔡青把这个dr;姜给运回来了,看我怎么发落。
我对人才永远有兴趣,只不过面对不同人我考虑的角度不同。譬如眼前这个中年人,我凭直觉感觉到他依然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尽管受了西式教育和文化的影响,从他言谈举止乃至于神态来看,还是很“中国”。
我相信蔡青也是在对对方进行充分了解之后才会把人带到我面前。想给一个人惊喜,必要先了解一个人的喜好。
蔡青是了解我的,最少在表面上,她是了解我的。
我微笑着对姜博士说:“中国还是个好地方,尽管有很多不如意。正因为不如意,才需要更多人来改变他,您说是不是?”
姜博士当然听得懂我的话,戴上眼镜默默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但我总觉得,科技生下来就应该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我尊重商人的利益,但是同时我也希望,能让更多人更容易地享受到科技的好处。”
我看着姜博士把杯中酒喝干,起身又为他斟满:“您放心,金钱上的问题不是问题,而且我对这个项目也很有信心。您可以在中国留得久一些,您会发现,这里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好得多。”
姜博士点点头,又喝了一杯,脸色潮红:“我也这么相信,时代华纳找我就被我拒绝了,他们都是美国人,我还是愿意帮中国人……”
我看了蔡青一眼:“蔡小姐,您安排一下吧。明天我要完整的太阳电子和姜博士之间的合同。”
蔡青心领神会地点头,微笑着继续给姜博士敬酒。
我和张小桐意思了一下就双双落跑,借口无非是还有别的事要忙,反正搞研究的人一般都不太在乎这些礼数。
出了罗马假日酒店,张小桐问我:“你打算怎样?”
我掰着手指头说:“看他情况了,我本来不想沾光盘类生意的,但是最近这个事儿让我忽然清醒了一点。”
张小桐笑眯眯看着我:“怎样清醒?”
“我有点不思进取了。”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等张小桐开车门,“以前我总叫嚣着把大家都带起来,让所有人都有兴趣参与到这些有前途的行业里来。后来咱们做得太牛了,我开始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这个行业没了我就不行,这不好。”
上了车,我继续说道:“其实今天看见蔡姐带来这个dr;姜,我忽然明白了,我刚开始的切入点对了,方向错了。按照现在国内的消费水平和资讯普及速度来看,我有点急进。”
张小桐没发动汽车,而是静静听我说下去。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应该做一些别人不肯做,对所有人又都有一点好处的事。”
张小桐显然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明知故问道:“比如呢?”
我抓过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亲爱的小桐,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跟你说话好有挫败感……”
张小桐笑眯眯地缩了一下手:“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呀。”
我把车上的暖气调大一点,伸手向她:“来,抱我一下。”
美女姐姐依言抱了我一下,很舒服。
“我想的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我想的和比尔;盖茨类似。”我看了一眼抱过我之后有点脸红的张小桐说,“只要我们能确保软件的海外市场,还有一部分高端客户,就算有盗版又如何?没有盗版,国内的软件用户群永远培养不起来,没有盗版,国内的这些消费者们永远不会知道得更多,出不了更多人才。你想想这几年我们从盗版里获取了多少知识就知道了,我们能有今天,跟盗版不无关系。”
张小桐看我盯着她的脸,自己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了捂。
“所以你打算做盗版了?”
“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不过一直觉得这不太好。但是看现在这种情况,没有盗版的辅助,正版普及之类的话也很难讲,我们自己盗自己的东西总没问题吧?”
“这样会有一些副作用吧?”张小桐说,“比如很多人会养成习惯,对正版和版权概念淡泊。”
“我知道,所以现在比较苦恼。”我说,“其实我们不做别人也在做,但是我希望和他们稍微不同一点,我们尽量盗外国游戏和外国软件,对国产的就算了。现在的软件公司都很不容易。”
“国外软件大量流入国内,也会对原本不成熟的国产软件造成冲击吧?”张小桐分析起来倒是一针见血,“还是有一些坏处的。”
我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国外很多小公司连最便宜的正版图形制作软件都买不起,我们的学生却可以随便玩photoshop,但我恰恰认为这是盗版的好处。你记得很久以前,我给你说过每个孩子一架钢琴的设想吗?”
张小桐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
我摊手:“就是这个意思,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资讯和讯息量决定下一代的素质和能力。人本身是有创造性的动物,给他们创造能看得见更多东西的机会才是所有人都应该考虑的问题。一个人,只有看了更多,知道了更多,才有可能创造更多。”
对于这一点,我这个互联网的受益者大概最有感触。互联网最有名的一句口号就是共享,尤其是知识的共享,无数人通过这种共享受益良多。当互联网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这种共享精神才慢慢被削弱。被削弱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生活水平提高,因为提供的资源未开始娱乐多于知识,因为维持互联网完整的必要费用等等……在我看来,这一切的根本还是要让更多人看到更多东西,这是竞争的一部分,也是竞争的最终目的。
到最后,大家都有了分辨是非的能耐,竞争所需要的一个大环境也就出来了。你有本事,你的作品好,不用宣传别人也能明白,你不好,怎么宣传也没用。
根据我所知的历史,无论怎么改变,尚方的那个rts游戏必然失败。为什么?因为大家已经玩过国外最好的游戏了,你拿这么个东西来糊弄别人肯定不行,这就是让群众们见多识广的好处了。
张小桐对我的看法倒也算赞同,上个月微软在中国发售中文windwos95,很多人不理解比尔;盖茨,小比的算盘打的却是精妙无比:我先把东西拿给你用,你用着,我反正也不差你这几个钱。等你们都离不开它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既然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我和张小桐次日开始就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第二天看见姜博士的时候此人依然有一点头晕脸红,估计是昨天酒劲没过去。我们共同签署了一份五年内的计划性合同,包括1996到2001年内的vcd普及计划和新光盘媒体蓝光的推广。争取在2001年dvd全面普及之前抢占光盘市场,拉拢到更多的媒体集团参与到我们这个计划中来。这样一来,就等于是99年之后我们要跟目前世界上最大的dvd厂商阵营作对。想一想我心里挺没底的,不过按照目前的计划,sony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无暇顾及了,时代华纳可以考虑在aol崛起之前吃了他,亚马逊和易趣也还都没开张,老子一个一个对付,总能搞定他们。
当然,在这一系列雄伟计划出现之前,那个姓姜的美籍华人得先去给我到深圳主持vcd机制造厂和光盘生产线。在这方面我们的看法一致,没有好的识别芯片,vcd机的事儿还是缓一缓的好。而这位dr;姜正是长于此道,跟我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芯片量产。
我心说其实不量产也没关系,光这个光盘生产线,打点好地方官员之后就足够我们吃了。在中国做盗版,那利润也就比贩毒差点而已……
安顿了姜博士之后,我让鲁薇给当时中国软件业著名的领头羊西山工作室打了个电话。
当对方听说我们将无偿提供1000万人民币以填补他们开发对抗微软word的软件所造成的亏空之后,对方愣住了。
鲁薇用轻柔好听的声音说:“贵公司求君卖别墅维持软坚研发的精神实在让人感动,太阳电子决定无偿援助贵工作室,不索取任何回报,不限定偿还期限。”
这就是我对抗尚方的第一步了,他们做垃圾软件,我就扶植有能力的软件开发小组。你堵得了我一个,你堵得了天下么?
第七十三章
庆祝重生满一百章,今天解禁两章,零点前放出另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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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作品简介:作为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少,能力如何,家境怎样,都始终该有一个梦想,梦想支撑人成长,给人以勇气,带来智慧与坚强的上进之心。
请多支持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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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的是,西山工作室的一把手求君婉言谢绝了我们的建议,拒绝接受这1000万的无偿援助。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求君在电话里说得明白:“感谢贵公司的好意支持,但我们目前尚未有过借助其他公司力量的想法。”
这是一种坚持和自尊,我明白他的想法,但不能接受。
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让鲁薇和蔡青两人一起去一趟西山工作室,如果她们两人还不能说服求君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但我一直相信,不管做生意也好,做人也好,你能给出对方想要的那个东西,就一定能成功。我们给出了钱,是他们需要的,我们还要给出诚意和热情,也是他们需要的。
如果对方接受不了无偿注入资金这种方式,那干脆就让他们付出一定代价吧。
其实我对求君这个人一直是很佩服的,他是中国最早的商业游戏软件制作人,也是中国最早廉价软件的倡导者。那如梦如幻的10元15元的正版软件倾销活动出自此人之手,在国内一时传为佳话。
2002年盘点中国软件业发展,求君赫然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
如果能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阵营内――或者哪怕只是自己的同一战线内也好,付出更多代价我也愿意。
蔡青和鲁薇拟定好日期后开始准备去见求君,而我则接到了詹姆斯大叔打来的电话,经过几个月的仔细考虑,反复折磨,这个长脸眼镜大叔终于决定接受我们的建议,接受我们的投资,开始他心目中的灾难爱情电影《泰坦尼克》的拍摄。
为了他这个电影,我们还得另外请人全盘跟进――当然,这个跟进也就是走个形势,他具体能拍成什么样,大概要花多少钱,他个人对商业电影的理念如何,我心里都有数。
这也是没什么变数的东西。一个人长期坚持的信念、心中的理想,这些东西都很持久,不会轻易改变。
初步和詹姆斯;卡麦隆讨论了一下碰头的时间,我们定在一个星期后正式会面,商讨关于投资金额和收益分成等问题。此人是位列世界前三的导演,自90年代初《终结者2》一战轰败好莱坞所有强者之后,到最近的《真实谎言》,每战必胜,每片必赚,几乎成了摇钱树。这次也就是因为爱情题材没什么人看好,我们才比较容易捡这个宝。事实上我记得当年《泰坦尼克》开拍之前趋之若鹜的投资商大把,只是那些人太谨慎,每分钱都在算,而詹姆斯本人则是以能花钱而著称。那帮投资商流汗拿着计算器的德行让大导演烦不胜烦,才便宜了我们。
詹姆斯;卡麦隆在电话里大肆感叹:“难道只有传说中的中国人才如此豪爽吗?”
我窃笑,人这个东西啊,也只有面对足够的利益才有足够的豪爽……不是你那板上钉钉的十几亿美金票房,我找你干吗?
当然,让卡麦隆拍《泰坦尼克》只是个引子,有钱不赚王八蛋,不过我更看重之后的一些东西,譬如让这个特别爱花钱的大导演去拍点中国古典题材啥的……
当然,以1996年的导演知名度来说,我也可以同时联系另外一个著名导演彼得;杰克逊,这个人到96年为止作品寥寥,而且都不是很卖座,又有谁能想到后来大气磅礴的《指环王》系列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呢?
到2002年末为止,彼得;杰克逊已经跻身好莱坞最贵最有影响力的导演三甲之列,现在挖掘一下他,正是大好时机。
其实还有一个导演也不错,就是拍了《独立日》的罗兰;艾默里赫。这个导演论水平与其他两人比起来简直可以用平庸来形容,但每次拍的题材都能引起大多数人兴趣,而且这个狂热的灾难片爱好者在很多观念上特别容易贴近普通观众,几乎没有过什么失败的片子。
这个人就是成长性差了点,拍的东西一直是那个水平上下晃悠,对他我不是很着急,因为1996年时他已经很值钱了,而我本人对灾难片兴趣还不是很大。
我在心中记下了联系彼得;杰克逊的事之后,没过三天,欧盟统一货币圆桌会议闭幕,在布鲁塞尔,这些欧洲人决定了统一货币,并于1999年启动其统一货币欧元。这在世界经济史上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事,我不能不关心。
欧盟的联合声明呼吁其加盟国都要大力宣传欧元,此时各界的评论家金融家之流都纷纷跳出来开始大肆评论。我对欧洲经济体们后来的发展和变化有一些了解,现在听起来只能觉得好玩。不过话说回来,有很多分析还是很到位的,证明任何时代都不缺少有预见性的人才,也不缺那种能靠自己的预见性满地捡钱的人。
为了证明这种预见性,我在鲁薇和蔡青与求君会面前一天去了一趟刘明耀的办公室,张小桐作陪。
放弃pc游戏市场的决定让刘明耀很是郁闷,看见我的时候这人还在拉着脸。
等秘书走了,我笑着看他:“怎么?还看不开?”
“废话。”刘明耀说话没好气,“便宜都他妈让那帮孙子占了,你能高兴得起来?”
张小桐示意我别说话,笑着对刘明耀说:“看来刘大哥的气还没消,那我们来早了,行文,咱们先回去吧。”
我立刻明白了张小桐的意思,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先回了……”
刘明耀看我们俩这样,明白我一定有好招给他支,本来像马一样的脸立刻短了不少:“别,别走,我错了行不行?身为公司高层我不该情绪低落……”
我和张小桐笑着看他在那做了上千字的口头自我检讨,等他说到口干舌燥打算喝水,我才慢悠悠开口。
“俩事,一个是招人的事你得抓紧,一个是你去找一个不属于我们现在部门的团队,能做游戏汉化和字幕的那种。”
刘明耀浑身上下就是一哆嗦:“你想干嘛?”
我说:“从5月底开始,我打算以太阳电子娱乐部的名义跟一些游戏厂商和出版社谈一些东西的版权。我估计能谈下来其中的60%,谈不明白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刘明耀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有点不理解:“你都打算做盗版了,干嘛还去谈版权?”
我微笑:“我们谈过之后不是也有人盗版嘛?我自己盗自己的不是更好?”
“可这脱裤子放……”
说到一半,刘明耀才想起来我身边还有个女士,把话咽回去了。
张小桐对这种程度的粗口没什么忌讳,没事一样替我解释道:“现在国内的消费像一个金字塔,塔顶一批是企业用户,中间一批是一般用户,底下一批是数量最大的底层用户。三种人也许不需要同同样的东西,但同样类型的东西有了适当的价格差,可以拉开他们各自的需求比例。同时,也等于是对那些等着盗版我们软件的人是一种打击。”
最近《航海纪行》的盗版已经满地都是,刘明耀对此倒深有感触,在中国,这种事儿就是由经济水平决定的,没得回避。
把正版软件卖到盗版那个价格,我们不是没这个能力,我是不想这么做。
这等于是用倾销手段扼杀更多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和企业,打死我都不会这么干的――打不死也不干……
有人说,1996年到1999年是中国游戏业从崛起到幻灭的一段时间。
我想要崛起,而不是幻灭。
刘明耀记下我对破解汉化团队的要求,苦笑道:“想我刘明耀中国游戏界的领路人,现在却要自己给自己做盗版。”
我拍拍桌子:“得了,别废话了,你等5月份e3吧,让你出死风头。”
刘明耀把笔停住:“当真?”
我朝他点点头:“当真。”
刘明耀不再废话,低头刷刷刷写个不停,特别卖力。
次日,我们公司两位美女带助理共四人前往西山工作室讨论注入资金的问题,我留在家里,跟张小桐各自陪父母采购年货。
一年到头,采购年货几乎是所有家庭快乐和痛苦的源泉。说快乐自然是团聚着高兴,说痛苦――说痛苦就是说要大包小包地买无数东西,仿佛人在一年里只能浪费这么一次。
从公司叫了面包,我和张小桐还没等提议两家一起出去采购,几个长辈已经在通电话了。我发现自从我们摊牌之后,两家长辈们好像关系更好了一点,尤其小姨和我妈,没事一起出去,连炒股都在一起。我心里有数,这帮人闲着没事就讨论我们俩的事,肯定什么话都说过了。
这样也好,我和张小桐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也不用各自找工作之类的借口往一起跑。
许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家庭经历了,我和张小桐站在大人们身后,看他们跟市场的人讨价还价,看他们在百货商店左挑右选,看他们品评这各种货品的优劣,帮他们把不重的东西拖上车。
我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对节日之类的其实很在乎,在这种临近年末的时候一家人出来采购,对我来说,实在是很幸福的事。
春节前的街道上布满各种大红大绿土得掉渣的装饰,在我看来这些大红配墨绿、粉红配油绿、暗红配深绿、胭脂红配碧绿之类的组合也可爱无比,我还特意买了一条红头绳给张小桐。
“来,喜儿姐姐,让弟弟给你扎个红头绳。”
张小桐笑嘻嘻接过红头绳,把自己的头发挽成一条马尾,依然留了两鬓的头发,用红头绳扎上:“多谢周世仁老爷了。”
小姨和小姨夫看我们在车后边瞎胡闹,也不说什么,只是带着笑跟我爸他们用眼神交流。那笑容之暧昧,让我看得心里发毛……
面包车在市内几个批发市场和百货商店跑了一圈之后,临近晚饭的时候,我接到鲁薇电话:“谈妥了。”
我一嗓子喊得高八度:“谈妥了?”
张小桐和四老一起看我,用奇怪的眼神。
“谈妥了。”鲁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自豪,“我们最后决定不给西山工作室注入资金,而是给他们总公司注入2000万人民币。”
“我操,姐姐,你们太可爱了,除了志愿军战士们没人比你们可爱了。”我口不择言地道,“照这个意思,现在西山等于是我们公司的了?”
“对。”鲁薇被我说笑了,笑着说,“你谢谢你蔡姐吧,今天一直是她在谈,我只是个帮忙的。”
“少了你们谁都不能行啊。”我说,“那最近姐姐们要辛苦了,你们抓紧时间回来吧,我们三月份得折腾折腾刘明耀。”
张小桐在旁边听得奇怪,问了和鲁薇一样的问题:“折腾刘明耀?”
“对,折腾他。”我笑着说,“最近我们的生产线要改变方向了,累死他。”
跟鲁薇又说了几句,我收起电话。小姨不方便问我到底什么事,倒是我爸不见外,直截了当地问:“行文,什么事?”
我讪笑:“嘿嘿,没啥,没啥,跟一个公司合作……”
我爸不信:“合作?合作能乐成这样?”
我摊手:“嘿嘿……也就是借助我们公司的一点力量,帮他们做几个项目……真的没啥?”
这众人倒是能听明白了,就是说我又花钱了嘛。
小姨小心翼翼地问:“那……行文,你们借出去多少?”
我想都没想回答道:“不多,才2000万。”
我爸打了我脑袋一下:“瞧给你牛逼的。才2000万?今天咱家和你姨家合一起才花了不到5000块,你可好,一个电话就扔出去2000万。”
我看了扎起红头绳在那装得像没她事一样的张小桐一眼,哼哼唧唧地道:“这还是少的呢……”
当然,声音不大,没让老两口听见。
不知道他们要是听说我砸了3亿美金拍电影,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