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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周行文     重生传说txt下载     重生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六年级上学期的考试基本上就是个走形式,最多是参考成绩重点培养一下尖子生,再拉一把拖后腿的。我在班上照例是独来独往,老实说让我跟这些孩子们有共同语言难度实在大了点。

    班主任对我放弃实验中学名额还是有点耿耿于怀,没事就找找我的小麻烦,好在学习成绩是一切的时代这都不是什么问题。95年年初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考试结束后我无所事事,让张小桐给我办一个身份证,张小桐略犹豫了一下,去帮办了。

    家里父母炒股赚了不少钱,开始志得意满地考虑换房子的问题了。张小桐在我家被奉若上宾,要不是她时不时指点一下又帮忙托人找关系,父母赚钱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我妈时不时就拿指头点我:“你呀……哪辈子的福气,小桐对你比对自己爸妈都好……”我一到这个时候就傻笑,靠,这苗头连我爸妈都看出来了,也不太妙。

    杨远哲时不时来找我,给我看他们的完成度,顺便要些资料支援。这种工作效率我很满意,我要的就是这种单向工作的疯狂速度,像我所知道的那些网游公司策划部跟程序员打,市场部跟制作团队打,吵来吵去没效率也没意思。目前我希望的就是尽量把想法和细节挤出来,技术团队什么话也别费,去给我实现这些想法。这样比所谓的“磨合”好无数倍。大多数时候,公司内部的民主就是没效率的同义词。

    在我不断给杨远哲他们指点迷津的同时,父母终于决定了换房子,告别我们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全家搬到不远处的一个新建小区里去。可笑的是,父母买的新房子正是太阳家园卖剩下的的楼盘,用广告说就是“剩余少量优质楼盘”,我摸了半天脑袋,这事不太好办啊,赚钱都赚自己爹妈手上来了。

    赶紧联系张小桐,我名义上的表姐实际上的女友适时登门拜访了我家,陪我妈闲聊起房子的事之后表示能拿到太阳家园更便宜的价格。我妈大喜过望至于私下里又点了我一次脑袋:“你看看你小桐姐,对你多好……”我没办法,只能继续苦笑……

    换房子搬家一通折腾之后,也快过年了。我这边简直是拿时间掰开按秒钟算着过日子,父母则悠闲得不得了,每天张罗着收拾房子之类,95年装修之风还不算严重,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每天捏着鼻子闻混杂各种毒素的怪味。

    张小桐来我家的次数更频繁了,自从房子问题解决之后父母看她的眼神已经接近看媳妇了……想起来就寒。不过更多时候干脆是我去找她,我们当着别人的面还人模人样的,私下里则亲密得不得了。我之所以怕捅破窗户纸其实也有一份这种顾虑,爱情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像烟花一样,盛开那一瞬间漂亮得不得了,自己觉得哎呀就算死在其中也没什么,等这阵烟花散了,没了,剩下的恐怕只有习惯。

    爱情在结婚之后慢慢转化成亲情的例子看太多了,心里有点怕。

    爱情开始得太热烈,首场太惨淡的例子也看太多了,心里还是有点怕。

    唉,说起来怪就怪那晚上张小桐太可爱太漂亮了,这夜色果然是一切罪恶的最好借口。

    当然,也不得不说,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次在身边的细节太让我感动了,在我以前的生命历程中,能给我这种关怀的人往往是一闪而过,坚持8年多如一日的,张小桐是头一个。

    我也只能希望自己可以不断给她带来惊喜,让我们的感情在淡化之前变成亲情吧。

    说实话,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人生的路太长了,将来前途漫漫,太多诱惑太多变化,都不是可以预计的。

    一切都在改变,能不能自己把握也是很难说的事。

    熬过了酒桌麻将电视瓜子的春节,2月14正好是情人节加元宵节,这次是张小桐主动约我出去,我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元宵节是星期一,但这不妨碍晚上的花灯展和街头人群的热闹。张小桐拉着我的手走到看花灯人群里,各种老式花灯一样一样看过去,让我觉得人生它就只有那么唏嘘了,小时候玩的看的吃的每一样都在记忆里充满了温馨,现在实际看起来却也不过如此。站在人群背后,我抬头看的更多的是张小桐白玉般的脖子,还有一双被冻得发红的小耳朵。

    张小桐虽然已是高中生,还是很喜欢这些东西。时代就在九十年代分化成两个分水岭,很多人依然执着于以前的东西,很多人追求更新更快的流行。慢慢这些分化在今后几年里表现得更明显,成为一种明显的分割线。有的人把这种分离解释成为70年代生和80年代生之间的隔阂。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三年一代人,想把人归类的通常都是蠢才。

    只不过我觉得e时代的那些东西确实没现在纯粹好玩了,估计是因为我也是个传统老旧的人的缘故吧?

    “冷么?”

    我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问张小桐。

    “有点。”张小桐捂耳朵,“你呢?”

    “不冷。”我说,“我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不看了吧。”张小桐低头用她冰凉的小脸贴了一下我,“我们出去走走。”

    挤出人群,我站在路灯下喘气:“计划生育这么年多年,没成效啊……”

    张小桐笑笑,搂住我:“成效也要再过几年看啊,对了,行文,我有事跟你说。”

    我低头在她手上亲了一下,好冰:“什么事?”

    张小桐先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表面看起来粗糙无比的钱包,我用眼睛一扫已经知道那是gucci95年的流行款,大概这姑娘和我一样,有钱不知道怎么花,只会买这种大路货。

    “你的身份证,银行卡和密码,都在里边了。”张小桐把钱包递给我,“钱是你努力赚来的,不能总让我一个人霸占着。”

    我愣住了。

    张小桐继续说道:“卡分两张,一张普通储蓄卡,一张金卡。钱是目前我们自己手上可以随时调用资金的75%,也就是差不多7亿美金。”

    我脑袋木了:“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来着?”

    张小桐笑嘻嘻地看着我,似乎很欣赏我傻掉的样:“你每天忙着里里外外想办法赚钱,怎么连自己赚了多少钱都不清楚?”

    我摇头,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傻子:“我大概知道,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多……”

    张小桐轻轻拉我坐在她腿上,搂着我说:“你忘了股票和期货吗?”

    我摇头:“没忘。”

    张小桐说:“咖啡豆和胶合板两次之后,他们对你的商业嗅觉极度信任,把当时能找得到的资金都压在你的决策上了。”

    我嘴巴半天合不上:“你们……”

    张小桐在我脸颊上轻轻一亲:“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呀。”

    我心中一暖,从刚才的巨大震惊中惊醒过来。这就是情人的力量么?张小桐独吞全部资产的可能我不是没想过,不过只是因为自己还有更多本钱能从零开始所以不在乎罢了。但从平时种种生活细节来看,张小桐对我是真好,比我对她好多了。所以钱在她那里我很放心,当时想的不过是如果真有朝一日反目,就当是花几十亿找了一个童年玩伴也好。

    我和张小桐感情能走到情人这一步,是我始料未及的。

    听张小桐说这是给我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丫头找就把我当最亲的人了,这些期货生意早在夏天就开始在做,现在才拿出来给我一个惊喜。

    看来我让她给我办身份证也是纯属多余了,估计小丫头早就有了打算。

    在这猎猎寒风的夜晚,灯光在张小桐脸上染出一片迷人金黄,我接过钱包,心里只有感动,依稀记得当年我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张小桐如知我心一般,轻轻地对我说:“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能懂你。”细声软玉,嫣然一笑。

    街头过往人群也好,缤纷花灯也好,冷冽的空气也好,在我眼中完全黯淡,当中只有一个张小桐,清晰明了,美丽动人。

    张小桐笑着看我:“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唉……”

    “嗯?”微笑依然。

    “傻丫头,” 我拉着她的手说,“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分这么多干什么……”

    张小桐抱着我说:“钱都是我通过几种途径在境外银行存的,储蓄卡才是国内的。我和你一样,不怎么用钱,钱在你手上还能多一些用处,我相信你。”

    我抱抱她:“其实我心里也迷惑,你觉得我们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该跟家里人说么?”

    张小桐摇头:“我觉得不应该,像你说的,可以再等两年。”

    我笑了:“你怎么现在说话跟我似的?”

    张小桐敲了我头一下:“我觉得你说得对啊,人有钱了不一定幸福,只有当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金钱才能成为他们达成目的的工具,在这之前,还是经过一些折磨好一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着远处几个摆地摊的人说,“有钱了也有烦恼,没钱了也有烦恼,只有有目的地生活的人,烦恼最少。”

    张小桐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

    我看见那几个摆摊的人,心里有几分激动,竟然是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到了他们。

    拉着张小桐就往前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在花灯市外围,有几个卖挂坠首饰的,分散着摆开白布铺了一地闪闪发光的小饰物;也有两个卖旧书的,从房中术到厚黑大全一本摞一本高高低堆成一个小书山;还有一个支起天文望远镜收费看月亮的。这些摊子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早习惯了,我带张小桐停在这些人旁边几个青年人围成的摊子前,他们在地上铺了几张旧报纸,摆了一溜儿的打口磁带,还有少数几张打口cd,其中一个长发的小帅哥正在低头摆弄一把民谣吉他,从外观来看,这把吉他最贵不超过30块钱。

    那个长头发帅哥叫邵科,1999年的冬天我们曾在一起喝酒涮羊肉,后来2000年末他去了北京某跨国教育集团做平面设计,之后做过动画、平媒和自由撰稿人等工作,2002年8月之后我们失去联络。

    旁边一个短头发寸头的方块脸戴宽边眼镜的就是王易,一个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差不多10岁的人,98年底他曾经搞过地下乐团,一直搞到99年上半年乐队解散,之后他在2001年进入号称亚洲最大的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三个月后升到设计总监,然后辞职,回家做独立制作人。2002年进入杭州某合资企业做设计主管。

    最外边一个头发蓬乱眼球凸的是高康,公认他们这个圈子里最有才华也最自甘堕落的人,这个人一直到2002年为止还在家里窝着,平时靠给网吧修机器维持生计,独立制作了大量音乐、动画短片和设计类图片,也写了很多剧本,但无一例外全部私藏,除了小圈子里的人谁也不给看。

    在这几个人中间体型如佛陀一样招呼生意的是张琛,我们对其外号琛哥的大学生,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平时生活俭朴家教甚严,却不知为何培养出一个典型的生意人性格。这个人在学生时代已经是所有人里经济控制能力最强,也最会赚钱的人,后来改行做it,我两年多没联系过他,却不知道有没有挨踢过。

    乍一看见这几个人,我立刻就想起那年冬天六个人坐的出租车和龚磊家脏兮兮脸盆里的热水,还有晚上的毛片和《寄生前夜》。

    我终于又看见他们了。

    我扭过头去,问张小桐:“现在我是不是在哭?”

    张小桐看看我,有点慌乱地点点头:“是……怎么了?”

    我对张小桐说:“来,抱抱我。”

    张小桐无言,抱住我,我哽咽了一小会,把眼泪压住,才慢慢松开手。

    “没什么,被风吹的。”我低头说,“也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张小桐拍拍我的手:“别想太多,有我在呢。”

    “嗯。”我拉起她的手,“想听歌了,陪我去看看磁带吧。”

    张小桐笑着点点头,眼神中有一点担忧。

    “我真的没事,”我说,“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书了,觉得人生艰难而已。别打我,这太文青了。”

    张小桐这次含笑点头,眼中没有了担忧。

    我拉着张小桐走到打口带摊子前,蹲下问:“有没有曼森的?”

    一句话,几个人的目光就都在我身上了。

第四十五章

    玛丽莲;曼森在95年的时候还没沦落成流行摇滚明星,这时他的贝司手还没加入乐队,国内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用美国最知名艳星和杀人狂组成名字的摇滚歌手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本事。但是我笃定眼前这兄弟几个一定知道此人。

    多年以后我在网络浩瀚的资料海洋中搜索时总会想起这样的问题:当年不过是凭着几本二手杂志和一些残缺的cd歌单,他们怎么就能知道那么多自己关心的资讯?

    邵科停止了弹奏,扬起脸来看我:“你说哪个曼森?”

    我龇牙笑:“还有哪个曼森?反基督的那个。”

    几个人顿时都对我有了兴趣,王易上下打量我:“行啊,现在孩子都牛逼了。”

    我没搭理他,蹲下开始看打口带,多数都是黑人说唱和舞曲,我就知道这帮鸟人肯定都把好的留下自己听,手里钱不够才出来把剩货都卖了。

    “有没有涅磐的?”我问邵科,“贵点没事,红辣椒和性手枪也行。”

    我话刚说完,几个人已经围着摊子蹲成一圈都在上下看我了,没一个人瞅张小桐,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爱好,美丽程度超过我的可爱表姐。

    张琛反应最快,从包里掏了一盘涅磐的磁带出来:“有,就是贵点,得45块。”

    我横了张琛一眼:“你看我像外国人吗?”

    张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买不买说句痛快话。”

    我把一盘磁带扔手里掂了掂:“一桶磁带才300块,你卖我一盘45,当我是老外那么有钱还是像老外那么傻?按45算,我买六盘就够你们再上一桶货了,黑了点吧?”

    张琛被我说的一愣,他哪想到能碰见识货的人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又道:“不过我不跟你计较,就算45一盘,你手里有多少给我多少,我都要了,要是有比约克的也卖我,就当跟你们交个朋友了。”

    估计哥几个从摆摊到现在还没生意,张琛一跃而起:“有,有,你等我给你找!”

    其他几个人没动,比约克现在难搞得很,这些人很是舍不得拿出来卖。我也不管他们,蹲着对邵科说:“民谣的?”

    邵科愣了一下,把吉他递过来:“会?”

    我接过吉他,试着弹了两个音,吉他弦的颤音弹响的一瞬间,我仿佛自己又回到那些个夜晚,那些关于梵高和欧文斯通的生活,那些关于电影、音乐、小说和漫画的夜晚。邵科曾在当年发出过豪言壮语,誓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民间有无数人才。

    多少年后,他还能记得这些吗?

    我低头,双手撮立,弹起涅磐92年将迈克尔;杰克逊轰下单曲排行榜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尽管邵科的吉他有种种的不如意,当年从王易那里学来的和弦还是发挥了一定程度的作用,这几年来的努力锻炼也让我有发挥的余地,我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手上的吉他上,尽管kurt cobin的演奏有着太多的不可模仿因素,我能做到形似已经足以让这些爱好者们嘴里塞满鸡蛋了。

    一种共同语言在构成两个人交流时所起的作用非常巨大,当我把“a denial”哼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再是看一个小屁孩,而是那种找寻到同类的欣喜。

    我摘下吉他,递给邵科:“吉他不错,多少钱买的?”

    邵科没答话,低头在自己的破黄书包里掏出两盘比约克的磁带,递给我:“送你吧,第一次看见有听涅磐的小孩,不简单。”

    王易在旁边指手画脚:“指法还能更好点儿,比我们有前途啊。”

    邵科笑着拍了他一下:“别整天卖你那两把刷子了,兄弟,怎么称呼?”

    “周行文。”

    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高康哦了一声:“有名,写过不少东西吧,比如那个……”

    我笑:“欧美流行音乐鉴赏系列。”

    邵科一拍手:“我说呢,怎么咱们这有这么牛的人我们就不知道?原来是你啊。”

    我装出一脸的不好意思:“哪里哪里,骗钱的小屁孩而已。”顺便介绍张小桐:“这是我姐,张小桐,你们也听过吧?”

    张琛找完磁带了,正在一盘一盘看有没有重复的,他对音乐不是很有兴趣,在这几个人中算是异数:“聋子才没听过,你姐可是全国都有名的人物。”

    我耸肩:“我怎么没觉得。”

    张小桐站在我身边笑:“我也没觉得。”

    这些人的目光现在才落在张小桐身上,他们对美女都没什么兴趣,从来只承认有才华的人。所以说其实想混进他们这个圈子还是挺有难度的。

    但我现在就很有底气,老子是从资讯泛滥的年代过来的,我怕什么?

    我看张琛找磁带找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掏钱出来:“多少?”

    其他几个人现在才觉得张小桐真是很漂亮,目不转睛看了半天。

    张琛算是比较老成的,轻轻用胳膊碰了碰王易和高康,邵科不用他提醒,几个人发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张琛把手里的磁带递给我:“5盘,邵科送你那两盘不算钱了,这3盘一共收你50你看怎么样?”

    我乐了:“哟,这么便宜了?”

    张琛貌似忠厚地笑:“你都知根知底了,还能怎么贵?一桶打口带也没几盘能听的,兄弟你也别嫌贵。”

    我知道,一般批发打口带每桶里要有七成黑人说唱加两成舞曲,还有很多重复的,世界上能在一桶里找到三五盘不错的已经是很幸运了。

    我看看张小桐,张小桐笑着蹲在我身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我弟弟都说了,当是交个朋友,钱也别找了,大冷天的出来也不容易。”

    张琛犹豫了一下,邵科在旁边把烟头点上,慢悠悠地说:“张琛,收了吧。”张琛这才伸手把钱接过去。

    邵科冲我笑笑:“不跟你客气,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又听了一遍几个老朋友的介绍,想起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总觉得鼻子有点酸。

    为了不让眼前这些人起疑,我低头在一张cd歌词页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留给他们:“最近太冷了,等过几天暖了给我来个电话吧,我手里也有些碟,你们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邵科接过电话号码,揣在怀里。和当年一样,几个人碰到什么事基本上还是他和张琛出头。

    我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进鼻腔使我能清醒冷静一些,相隔多年的人终于又碰到几个,看来新年果然还是有新气象的。

    拉着张小桐离开,我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内心的快活和辛酸胶在一起,不能言语。

    第二天张小桐来找我玩,顺便就问起邵科他们的事:“你认识他们?”

    我编瞎话:“听郭振提起来的,有几个玩音乐玩得挺好的,没想到昨天晚上碰见了。”

    张小桐对我的话一向是没什么怀疑的,也不好说什么。

    春节过后,杨远哲他们给我带过来光靠重量就能砸死人的打印稿也交给刘明耀了,研发团队当即就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中。按照我们的构想,目前这个航海纪行的游戏要有mmorpg的框架,核心系统又要尽量简洁。这种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要求给执行者们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我的意思是,打死也要在年底前搞出来,否则解散研发团队。

    刘明耀传达了我这一指示之后,因为电子宠物热销而翘起尾巴的研发团队只好暂时分成两组,一组继续《with you》的后续研发,一组开始研究这个所谓《新航海纪行》的策划案。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要扩招。

    为了提高效率,我让刘明耀在三好街外招了一批能做散活的大学生,先把一些可以提前完成的细节拼出来,设定方面的东西已经有比较详细的公式和草图,由策划部的人统一指导着做效率也很高。

    这种局其实挺尴尬,我们没有顶尖的游戏制作人,有的只是一个个能完成我一些想法的工作人员,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一长就很不妙,刚刚建立的游戏品牌不知道能不能持续下去。

    我开始考虑,杨远哲和葛金秋在最近两个月内的表现显然好过我的估计,要不要提前让他们进入游戏行业呢?两人也就比我大两岁,还是有点嫌早了。

    我们得想办法挖几个像样的游戏制作人,带着这个想法我联系了刘明耀:“刘总……哦不……肿瘤兄,和日本人的谈判进行的如何了?”

    “还行,日本人现在一步步软了,我估计是欧洲电子宠物热卖闹的,除了80年代,他们就没见过什么游戏能在欧美市场这么牛逼。”

    “嘿,母牛生不出小牛――还给你牛逼坏了……”我在电话里损他,“要不这样,你带团去日本考察一下,顺便找个愿意当汉奸的日本人,跟几家游戏公司的制作人联系联系,挖两个能做游戏的过来。”

    “这么卑鄙的事你怎么……你怎么才想到找我啊!”刘明耀在电话那边大叫,我都能想象出他的吐沫横飞了,“我等家里几个亲戚走了就带人过去,要不让蔡青过去也行,她外场面比我好,斯坦福那小哥几个让她摆得服服贴贴的。”

    “日本人色狼多,你放心的话就让蔡姐去,我没意见。”我说,“反正我不去,你看我看起来又小,学习又忙,还得重新办护照什么的,麻烦。”

    一提蔡青就是抵着刘明耀的软肋了:“行了行了,我投降,我去。妈的给不给补助啊……”

    “你去涩谷找援助交际吧,”我嘲笑他,“算公费给你报销,不过得为国争光,少于一个小时的话别说自己是中国人。”

    刘明耀自然明白“援助交际”的具体意思,此人也算是个纯情派了,和我一样典型的语言巨人行动矮子,听我这么一说,怪叫一声:“那他妈是援助交际吗?我怎么觉着像铁人三项赛?”

    我笑着说:“听说日本人旅馆里都有针孔摄像机偷拍,要是万一不幸你的大作流传到国内了,我一定拷贝一份给蔡姐。”

    刘明耀彻底败了:“我我我我错了……我一定完成任务,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

    “乖啊。”我忍着笑说,“我把名单和大概的资料传给你,你按这个索引去找吧,能省不少时间。”

    刘明耀灰溜溜地接了传真跑了。

    2月底,ps游戏主机销量过百万,家用机版《with you》销量破30万大关,sce方面信心大振,终于答应了我们的无理要求,派了当初曾经参与两个ps计划的一批人到中国来,协助太阳电子进行软件开发。而太阳电子则表示,目前在家用机方面,暂时允许ps独占其游戏软件,但不会因此放弃电脑游戏市场。sce考虑到日本本国内电脑游戏市场实在很有限,同意了。

    这一批有丰富软件研发经验且吃透了ps硬件机能的人一来,技术方面的工作相对就轻松多了,最少他们会指导这些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些是多余的哪些是必要的。我相信只要再磨合一段时间,眼下这个团队就可以成为国内一流的制作团队,除了没有优秀的制作人指导外我们什么都有。

    我提醒过刘明耀,让他防着点sony的商业间谍。不过事实上我们也不怕,从运作上来说太阳电子内部已经接近完善,找不到什么钻商业空子的机会,日本人那点小聪明后来在各种商业案例中都写得清清楚楚,用我的话说就是,玩不过他们干脆不拴绳子去蹦极算了。

    日本人一到国内,就被《新航海纪行》的策划给震住了,打死他们也不相信这样的游戏是有一个12岁的小孩提出,两个14岁多一点的中学生完善而成的。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世界地图和各种详细摘要,日本人惊叹了。95年哪有什么mmorpg的概念,从来没有哪个制作公司会考虑做一个这么巨大的世界出来,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一种浪费。然而公司的最高指示是协助我们工作,这些人也只能给他们什么就干什么。

    《新航海纪行》在我的概念里第一做还是普通的冒险类slg+rpg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光荣公司的太阁系列,不过这只是为了抢市场,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通过这一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为将来的网络版铺路。95年96年大多数玩家还是很具有钻研精神的,这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无限钻研和投入的游戏,等这个时代过去,这些游戏留给他们的美好回忆就能转化为对网络游戏的消费动力。

    蛋糕要吃第一口,这是我一惯遵循的原则。

    游戏研发工作发展具体的细节操作之后基本上也没我什么事了,要知道我现在是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怎么混也得每天被学校拖上10个小时才能脱身。我乐得清闲,每天在学校课堂上涂涂写写,看看课外书什么的。许佳佳对我这种懒散态度不以为然,张欣还是一句话不说,偶尔会用关注的目光看看我,看得我直心虚,没事就目光游离,不敢与之相对。

    往事如烟啊……

    其余时间都是考试做题做题考试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丫不是在骗vip稿费吧……)

    写完本以为永远写不完的作业,我掐着自己脖子问张小桐:“我现在看起来像不像吊死鬼?”

    张小桐笑得桃花满面:“像。”

    我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上吊的特别多了。”

    表姐给我捧哏:“为什么呀?”

    “读书人多呗。”我抖包袱,“得把那么多书都完全背下来,所以吊死鬼特别多。”

    张小桐笑得前仰后合:“该,让你当年笑话我,现在自己来报应了吧?”

    “我……我……我当年也没说什么啊……”我装一脸委屈,“你看我,在学校里就不像好学生样,人家实验中学来要人又不给老师面子,一意孤行进烂中学,老师看我现在都没好脸色,这压力才叫一个大。”

    张小桐眨眨眼:“我记得你似乎跟我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有个老师得罪了一些人的事。”

    我想起来了:“哦对……我们那个政治老师是吧?你的意思是……”

    张小桐像小狐狸一样笑了,眼睛眯起来的她看起来极妩媚,难怪招人爱。

    “我可什么都没说呀,”她晃晃小脑袋,“我就是随便想起而已。”

    “呸,难怪古人有云最毒妇人心,”我哼哼道,“少女心也很毒嘛……”

    张小桐掐了我一把:“说谁呐?不是替你解决烦恼么?反正你自己也能想到就是了。”

    我摸摸脸:“唉……三哥不在家,找谁好呢……”

    想了半天,其实谁都不认识,还是得给郭振打电话,他现在就是流氓代言人。

第四十六章

    电话里声音不对,我问郭振:“干吗呢?怎么听着哗哗的有金石之声?”

    “磨刀呢。”郭振回答,“前几天有人从新疆带回来一把不错的刀,能切小匕首又不卷刃,打算再磨一下找个活物试试。”

    我听着觉得一阵哆嗦,大白天磨刀,还打算找活物试刀?这人天生的流氓料啊……

    不过这把刀我以前听说过,好像还挺怪。可能因为金属质地怪异的关系,沾血非常不容易擦干净。用老人们的话说就是“邪”。

    不过快则快矣,酒杯粗细的木头凳腿,一刀过去,如切豆腐一般,这种刀在都市里也算罕见了。郭振最缺钱的时候为了接济我曾经把刀当出去过一次,卖给一个熟人,所得5000块借给我一年,一年后我们又用这笔钱把刀赎回来。

    这么想回去,郭振大白天磨刀的嚯嚯声也不是那么让人毛骨悚然了。

    “打算切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兔子,或者杀条狗。”郭振电话那边的磨刀声不绝于耳,“前两个多月跟杨远哲他们搞那个航海游戏搞得想死,连仙剑都没时间玩。最近想出去伸伸胳膊腿,你要一起么?”

    我苦笑:“大哥,我是要面临小学毕业的可怜孩子,别说仙剑了,连大富翁我都没时间玩。你要是不帮忙,说不定我就得死在最后这半年里。”

    “什么事那么夸张?”郭振好奇地问,“难不成你们班主任难为你?”

    我听郭振那边的磨刀声停了,心情大好:“大哥您太聪明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所以得找你帮忙。”

    郭振不解:“你打算堵着她打几次还是收拾她儿子?这不像你啊……”

    我赶紧解释:“不不,是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跟邻居争院子大小打起来了,结果邻居家一个表亲是在外面混的,正好遇见这个事了,扬言要收拾她全家。上个学期期末还找我们学校来了,这个老师给吓得现在不敢来上课了。”

    郭振一下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想和平解决?然后通过这个事吓吓你们班主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我给郭振戴高帽子,“就是这个意思,从你嘴里转到我们政治老师那,再从她那转到我们班主任那。搞个间接恐吓,而且算是帮老师拍解难,一举两得。”

    郭振吸了口能听得见的冷气:“这个法子还真他妈婉转,你觉得有用么?”

    “我觉得能有用,我们班主任也就是一欺软怕硬的主,我怕当面恐吓她立刻就被退学。这种道听途说的事就好多了,既拿不出证据,又得怕三分,程度适中,效果最好。”我解释道,“其实说白了我也是好事,反正要毕业了,玩这么一出也不怕。”

    说到这里,郭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那我给你安排,你们那个政治老师住在哪?”

    “三纺厂西门,”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平房特别多的那一片。”

    郭振笑了:“我知道了,那一片应该说老王最大,你们老师名字什么的告诉我吧,不用你出面,保证给你办好。”

    “哈哈,那我回头请兄弟们吃饭吧。”我笑着说,“哪次都是麻烦你。”

    “跟我客气什么啊。”郭振说,“两肋插刀不好说,这种小忙你随便叫。”

    挂了电话,我对张小桐说:“瞧见没有?还是兄弟可靠啊……”

    张小桐撅嘴:“切,哪有你这么用兄弟的,今天叫人帮你打人,明天叫人帮你解决纠分,是不是想转型啊?”

    我笑着纠正:“说对了,是想转型,不过不是我转,是让他们转。”

    张小桐不解:“他们转?”

    我点头:“是,就好像有人喜欢收留乞丐和孤儿一样,我想帮他们转型。大多数所谓的混混,不过是这个社会的弃儿。如果能有机会往好了奔,他们一样也是希望自己好。衣食无忧和心惊胆战的日子你选哪种?一般人都不会选后一种吧?有的人希望给失业人员机会,但是我却想给这些从来没有机会的人机会。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做得比其他人差,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别人都能做。只不过我们有了机会,别人没有。”

    我说:“办学校我是希望给一些孩子希望,找三哥则是希望给一些成年人希望。这些混混,大多数人很讲义气但是疑心也很重,你一开始就给他们很好的条件,很好的待遇,他们未必会领情。而如果你曾经欠了他们很多人情,这个时候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坦然接受。中国人就这样,知恩图报,无功不受禄。也许下一代人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可是目前来说,大多数人还是这样。”

    张小桐又一次受教状地点点头:“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做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么?龙蛇混杂,很不好把握的。”

    张小桐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不禁让我对再次她刮目相看,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而且毫不外露,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张牙舞爪,果真有了贤内助的风范。

    对张小桐的担忧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耸耸肩道:“这个就看具体操作了,其实就好象在家躲着也能碰到煤气爆炸入室抢劫和地震一样,平时我们招聘的时候不也要提防大量的商业间谍和把企业当跳板的那些所谓人才么?其实都一样,只不过一些人看起来外观比较好,比如那些通过招聘找来的;另外一些人比较像烤地瓜,要剥开看。”

    说着,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把张小桐逗得一口水没喝下去,呛得咳嗽连连。

    得,惹祸了,赶紧过去捶背顺气。张小桐缓过气来按着胸口对我说:“以后跟你说话绝对不喝水了。”

    我瞪着特无辜特无害也特善良的眼睛看她:“姐姐我错了……”

    张小桐笑着拍我的头:“别做这种表情,太可爱了。”

    我低头又做了一个咬衣角的表情:“人家知道了啦……”

    张小桐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还来?别学台湾电视剧。”

    “胡!我学的香港的……”

    “……”

    找郭振帮忙的事给了我一个提醒,我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在普通学校读书了,然而一直以来又实在舍不得张欣,所以不自觉地继续赖在学校不动。最近很多事因为等我被耽误,譬如一些决策和建议,往往大家争的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我的学生身份已经逐渐成为遥控目前局势的阻力。

    也就是说,是该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到底是继续这种生活,还是给自己一个充沛的空间,我必须做一个抉择。

    他妈的,我最讨厌这种不能两全其美的选择了……

    发愁了有一个多星期,鲁薇给我送公益学校相关的一些资料的时候我才想到,既然我能自己建学校,干吗不去自己的学校里读书?那样的话,我的空间不就是最大了么?

    郭振办事很麻利,不出一个星期,我们的政治老师回学校上课了。郭同志在电话里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原来也只是想吓唬她,这帮老师太敏感。”

    班主任通过政治老师的口知道摆平此次问题的人居然是我,看我的眼神开始变了,也不再找我麻烦。我心中冷笑,这人还真是把欺软怕硬的本性一脉相承到现在啊,看来该早点用这招,早得清静。

    公益学校为刘明耀和鲁薇赢得的美誉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范围,与之相比私立学校的头一炮效果不是很好,招生数量不足预计的65%,铁定了心第一年让我赔到哭爹喊娘。

    我有心理准备,最多在圆桌会议上跟诸位同仁门哭哭穷,不过这帮人都知根知底的,不怎么理我,让我好生郁闷。

    之前在94年期货生意大好的时候我们曾经大量收购过微软的股票,今年该开始一路狂飚了吧?想到这个,我哭的也就没那么惨了……

    计算了一下手上的闲钱,我痛苦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在安徽再开一所公益学校,同时跟东大合作也在北关市开一所私立学校。我决定去自己办的学校读中学,去他妈的重点中学,去他妈的的十三中,老子自己玩算了!

    张小桐对我的这个决定倒不是很吃惊,只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县级市开?”

    我恍然大悟,干吗在市内开呢?花钱多隐蔽效果也不好,不如去县级市开,地方又广,又有住读的理由,顺便可以在相对空白的地区搞搞建设发展什么的。

    事大致这么定下来了,我左右看了一下北关市和周边地区的地图,参考了一下周围的企业和厂房分布,决定还是在榆林县投资。一来这里已经有我们的资产,跟政府方面比较熟好说话,二来这里是三哥老爷子的势力范围,老爷子恐怕早就知道了三哥的一些事,对太阳集团的产业肯定不会下绊就是了。

    95年依然很多大事发生:中国营销界因为一些概念品牌的异常热卖开始流行概念营销;广告标王效果显著,疯狂广告时代来临;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桑塔纳2000出现;中国电信开始架设chinacom;广告法实施;品牌时代来临;感冒药风行……总而言之还是要积极准备和应对。

    当然,我也不会忘了,1995年8月24日,windows95发售,dos开始走下历史舞台,微软从此一跃成为世界上最赚钱也是骂名最多的公司。

    嗯……微软的股票买得够多了,也没让人起疑,我的目标不在微软的操作系统,跟着等拆股就行。

    把年初第一个季度内的工作安排妥当后,我找张欣和许佳佳吃饭。

    两人倒也痛快,都答应了。

    我请客之前先告诉了张小桐,张小桐反应倒很平静:“怎么?告别饭?”

    我挠头:“好歹同学一场,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经常说话的就这两个。”

    张小桐笑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不太好。”

    我有点犹豫:“何必,去看看也好吧。我不是怕你不高兴才跟你说的么?”

    张小桐俏脸一扬:“你不怕跟我说了我会不高兴么?”

    我无耻地笑:“您看您聪明慧质,怎么会因为我告诉您而不高兴呢?要不高兴也只会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看您的表情,怎么都像写着‘暗爽’俩字啊……”

    张小桐一只秀指戳在我额头上:“你呀,转行去做心理医生算了。”

    我转眼珠:“那您是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张小桐抱抱我,说,“我去觉得挺怪的……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还是好好跟要分别的同学们打声招呼吧,放心,我不吃醋。”

    我笑了:“怕你不吃呢,吃才是在乎我嘛。”

    于是,我单刀赴宴去了,张小桐则去和鲁薇一起考虑新学校选址问题。

第四十七章

    我带着战栗的微笑走在前边,许佳佳低头表情阴沉地跟在后边,最末是步履缓慢但坚定的张欣。我们一行三人走入“万家夜色”酒店,越过无数在门口等空位的人,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走进预定好的包房。

    落座,茶水,点菜,服务员开了房间里的电视后离开了,剩下我们几个人,大家相对无言。

    我闷头在那喝茶,张欣低头不语,许佳佳脸色依然不善。我还没说什么,只是找两人出来吃饭,两人已经能感觉到不对劲,可见女人的直觉确实要高出男人一筹。

    憋了半天,许佳佳忍不住了,猛喝了一口烫茶后问道:“周行文,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哑巴聚餐啊?”

    我目瞪口呆望着她:“你……你不觉得有点热么?”

    许佳佳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一派江湖女侠风范:“我爸是做茶叶生意的,这点热茶不算什么。”

    果然各村地道有各村的高招……我一脸竖线地考虑怎么跟两位解释我为什么要找她们来吃饭。这个事比较不好表达。

    其实这是我的毛病,我经常习惯于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大多数时候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我自己觉得有意义而已。

    许佳佳盯着我看:“你到底想说什么?”口气表情均咄咄逼人,让我无从招架。

    我慢慢地说:“可能……中学我可能不去十三中读了……”

    这句话说出来,张欣原本游离的目光猛然停留在我身上,许佳佳也讶然看着我。

    “你,你……”许佳佳指着我问:“你打算读哪?”

    既然说出来,我心理负担也没来之前那么大了,我笑着说:“可能是私立学校,在榆林县。”

    张欣把目光从我身上撤走,看着餐桌中央淡淡说:“榆林县没有私立学校。”

    我耸肩:“很快就有了,这个事我只跟你们说了,别人还都不知道。”言外之意就是把她们当成自己人,这倒让许佳佳脸色好了一点。

    许佳佳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去那个破地方干什么?那里能有什么好学校?”

    我低头闷闷地回道:“是没什么好学校,是我爸我妈想让我早点读住读的学校,你们也知道,这叫皇命难违背。”

    许佳佳抬头:“决定了?”

    我摊手:“我也希望没决定。”

    张欣在旁边淡淡地说:“没关系,也不是搬家。”

    许佳佳被张欣一说,有点想开了,毕竟是小姑娘,不是那种为将来几年后的事担心的性格,站起来打了我一下:“就是嘛,不过是去榆林县读书,又不是不见面了,你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低头小声道:“这个……还不是某人积威甚久,弄的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跳,顺便连话也说不明白了……”

    许佳佳听我这么说,脸立马红了,张欣也低头用手掩住嘴轻笑了一下。我知道,话题这算是被引开了。

    做无辜状双手抱头仰天长叹:“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许佳佳白了我一眼:“有毛病。”

    我微笑:“人以群分。”

    张欣再笑,和记忆中的她一样动人。

    许佳佳跟我斗嘴数年,从无建树,今次依然铩羽而归,只能转而谈其他:“哎,这里好像不便宜,我们可都没带钱啊。”

    嘿,就知道你会谈这个,山人早有准备。

    “我姐掏钱,”我满脸的败家子状,“我姐比较有钱,花一点我也不心疼。”

    听了我的话,许佳佳没什么感觉,张欣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我知道,她就是不喜欢浪费的人。也罢,就是不希望留太好的印象,这几年来她对我逐渐由好感能感觉得到,现在,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你姐很有钱?”许佳佳家境也不错,听到这个来精神了,“多有钱?”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俗啊?”我嘿嘿奸笑,“一谈钱就来精神了,你觉得呢?”

    许佳佳撇嘴:“能有多少?你姐姐是办杂志的,几十万呗。”

    我耸肩:“几十万?没那么少,更多一点吧。”

    张欣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估计这种炫耀让印象分更少一点了吧?

    我和许佳佳开始海阔天空地吹牛,张欣静静坐在那里看我们说话,偶尔插一句嘴。不一会,菜陆续上来了。我叫走在包房里服务的小姐,端起装满太阳果汁的酒杯面向两位12年同窗的老同学:“来,为我们的无限前程干杯。”

    两女也举起酒杯,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微笑的,但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不是很想微笑。

    我举起酒杯,饮干。

    不知道酒店管音响的脑子哪起了水,居然在这个时候放了苏芮的《牵手》,婉转的旋律让人听得非常不爽。

    我就坐在那里,看着许佳佳和张欣特别淑女的吃完这顿饭,一直到最后,我只喝了一口果汁。两人也很聪明地没问我为什么不吃东西。

    出了酒店,许佳佳很大方地和我握了握手:“明天学校见。”

    张欣双手交叉,站在那里看着我,晚上的微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种能将我击倒的柔情洋溢在她的脸上。

    “开心。”

    我朝两人点点头,扭头挥手叫来出租车送两人回家了。看着两人上了车,我一个人抬头看向天空,好像似曾相识的某个夜晚,我也曾经这样一个人独自走在街头,满街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带出一个充满情意遐想的天空。那时我一个人站在这样的夜晚,因为跟某个女孩的关系更进一步而兴奋的不知如何表达。

    顺着酒店往回走,走到一家食杂店门口,我想起当年一个朋友因为家附近冷饮店老板女儿异常漂亮,在那家冷饮店吃了几个月冰淇淋。

    我比较懒,那天晚上只是高兴得买了一罐可乐,喝了一路,洒了一路。

    那一夜冷风和今天很像。对我而言,这些事即使过去许多年,依然能记得异常清晰。

    我站在食杂店门口又买了一罐我们自己生产的果汁,喝了一口,把果汁放在地上。遥望远方,一排排路灯整齐地伸向远方,正如我所选择的未来,漫长与未知并存。

    我将不在自己已知的范围内继续生活,今后三年乃至更久的未来所要面对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成为未知。感情、事业、人生,最终还是都变化了。

    我站在冰冷的街头给张小桐打电话。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妩媚:“喂?”

    “小桐,是我。”

    “嗯,我知道。”

    我看了一眼街头来来往往的车:“吃完了。”

    “怎样?”

    “告别了。”我深呼吸,“我可爱的小学时代。”

    还有我的回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就回来吧。”张小桐说,“想你了,学校地址也选好了,等你回来决定吧。”

    “你定也一样。”我在夜色中贫嘴,“咱俩谁跟谁啊?你定不就是我定么?”

    “鬼!”张小桐臭我,“赶快回来,一个人好冷。”

    “嗯嗯,这就回去,挂了。”

    这一夜,张小桐拥着我睡的,很暖,我觉得心中清澄,一点杂念也没有。

    一顿饭之后,张欣和许佳佳在学校给我笑脸明显更多了一些,我也笑嘻嘻回应,只是大家心中明白,有一些东西总还是被改变了,只是内心的想法不肯表达出来而已。

    选择学校地址方面,我认可了张小桐的提议,收购了一个已破产的铅笔厂进行改造,争取能在我小学毕业之前开始招生工作。这方面难度不小,我们联系了之前太阳家园一期工程的那几个工程队来搞,除了派人经常去督工之外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我基本上安下心来忙活我们的新游戏。

    关于跟sony的合作,我暗中给刘明耀面授机宜:不能太亲密,保持一定距离,让他们觉得需要我们,又不是他们的唯一。

    sony行事风格一贯很“独”,在产品上能明显表现出来的就是他们经常制造一些独特的格式,形成鲜明的技术壁垒打击其他电子产品。多年来sony一直希望自己的产品中能有一样东西类似于当年vhs录像带一样独霸市场,却屡屡失败,导致很多sony产品用户只能依靠他们不断的所谓“服务”继续跟进其产品。我是很不齿这种做法的,好比苹果永远坚持自己的软硬件自己卖一样,这种作风成不了大气。

    目前刚刚涉足电子游戏业,sony还算虚心,cd-rom技术也是大众化的,产品质量也可以,但是随后几年慢慢暴露本性,独占业界老大的野心总是太早显露出来,在不成熟的时机做许多不成熟的事,搞毁了很多东西。就我知道的破产软件厂基本上都跟sony的某些暗中策略有关,而且到后期这个公司急功近利的表现实在让人觉得不太妥当。

    跟sony攀高枝赚钱才不是我的目的,sony也只是在软件紧缺的时候看好了我们的东西,大家互相利用而已,不用太当真。

    我对刘明耀说,sony给我们的技术支援要尽早吸收,本事学完赶紧送这些有鬼的商业间谍们走人,人还是得去找那种死了心想离开原来公司的,越多越好,以后我们组几个游戏卡发部,有海外人士组成的,有国内人士组成的,让那些总觉得自己本事了不得的人对比一下,说不定进步和努力的速度能加快不少。

    还有就是要尽量精简开发团队和高层中间的中转程序,把那些没有用的主管什么的挪到别的地方去,能挪就挪,不能挪撵走,技术人才直接跟高层沟通,别让这些做鸡毛蒜皮事的人限制了发展。我们中国人就爱搞这些人才压制以权谋私的破事。

    刘明耀谨慎记下,把太阳电子大小事务交待蔡青一番,怀揣大把钞票,身后一个四人保镖加两人翻译再加两个业务经理的阵容带着,远赴扶桑搜集人才去了。

    刘明耀走的那天,我给他一个电话,只说了两句话。

    “凡事尽力而为,不能为退而求其次。”

    “你比那些狗屁游戏制作人金贵多了,小心点别被女学生榨干。”

    据说听第一句的时候刘明耀表情严肃,等第二句说完,这人差点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打我。

第四十八章

    4月份,电信开始架chinacom了,顶新在国内的厂房也初建完毕,他们和统一选了同样一个日子上市新品绿茶:4月5日,清明节。我就不明白,这两个企业的营销部门脑子生虫了么?

    统一很爱现,打出的电视广告广告是“传统-传承”,居然真搞了一群老人和年轻人去清明祭祖,老人们要喝酒,年轻人劝过之后大家不喝酒,满桌子统一绿茶。统一广告比别家好的地方就在于很少有对白,这时国内的广告大多数还停留在一张名人脸几句介绍词的程度,相比之下,高下立见。

    顶新现在没有统一有钱,所有宣传费用全都投入到电视广告里去了,并且根据内地的特点选用了香港艺人来做广告,连唱带跳那一种,此时国内港产片正大行其道,他们的选择算是比较正确的。

    统一则不同,电视广告使劲打不说,还搞有奖销售。95年国内搞酒类有奖销售的品牌漫山遍野,但搞饮料类有奖的就寥寥无几。健力宝算一个,百事可乐算一个――至于可口可乐,以人家目前的市场占有率来说,根本不屑于搞。

    无论如何,两个公司的新品上市,货源稳定,成本降低,正式的全面战役终于开打了。

    统一也参与了国内的黄金广告时段竞标,不过没能比过本土这些搞惯了人际关系的企业,惨败而归。顶新和我们一样,很老实地干脆没参加竞标,广告基本上都是非黄金时段的。不过情况略有不同,顶新是没钱,太阳集团是高层舍不得花钱。

    其实自从公司规模上去之后,来联系广告业务的人比走穴明星还多,对此我的态度只有一个:“全都滚蛋。”几个圆桌会议的参与者们深得我的真传,对外包类广告一律婉言谢绝。

    我们现在不缺广告,缺的是顶尖的营销人才。目前这些人管理上没问题,说到具体营销就都不太能行。此时国内还是mba值50万年薪的时代,过了97年之后mba贬到20万,再之后过了2000年很多人连10万都不到。02年我所在的公司招聘,我正好负责面试,平均来10个人9个是mba,剩下一个是emba,真正是学者多如狗的时代。

    其实我一直看好一个人,但时机未到,现在我们招他不来。

    此人和我同姓,叫周世昌,1971年生人,现年24岁。他19岁参加工作,先是就职于当时一家外贸公司,不满公司现状提出改革,不被重视后愤然辞职。20岁进到中国某著名营养品公司任职,在公司工作半年后向总经理提出新的营销草案,居然被通过了。一年后,他把营养品做成保健品,做大做广,驰骋大半个中国;两年后,他成为中国营销界的奇迹象征;四年后,也就是今年,他因为功高震主,即将离开那个号称中国第一保健品品牌的公司。

    他用一年时间把销售额4000万的产品做到1.8亿,又用三年时间把新产品和战果扩大到年销售额近9亿。

    他一生只做过三份工作,其中有一份就是那个没有采纳他意见的外贸公司。

    之后几年里,他一直隐居,谢绝外界采访,只兼任几个公司的顾问,养花弄草混日子。

    很多外界媒体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说,周世昌的热血在最初离开那家保健品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耗尽了。

    我想我能理解他,他在离开那家保健品公司之后所做的两份工作也都是销售经理,每一种产品销售额都超过他来之前数倍,但结果一样,他都在最辉煌的时候被开掉。

    这就好比恋爱,全情投入后被打击一次两次还好,三次过后大概这人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我盘算着,大概5月底周世昌就该跟公司高层不合了。其实总经理看他不爽的原因很简单,很多人只知道他们公司有一个销售经理,却不知道总经理。年度庆功会上也有不少不懂形势的先给这个销售经理敬酒,就这种手下,稍微气量差一点的老板肯留才怪。

    我清楚记得,5月底高层会议上总经理否定他的新计划,6月初保健品公司开掉他。以前在公司上班时多读营销财经类刊物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是是非非都有详细披露,所以其实八卦也是有好处的。只要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

    周世昌同公司高层不合在此时还属于未披露事件,没几个人知道,大多数人是在6月他辞职后才后知后觉。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为此我特意联系了蔡青,我们的公关第一人美女蔡。

    蔡青是个很时髦的女孩,她比鲁薇开朗外向,也正因为她和鲁薇性格上有较大差异,两人才能在学校成为好朋友。一般来说性格相似的两人很难相容相处。

    这个人喜欢时尚,也喜欢挑战,多数比较有挑战性的接触外人的事我都交给她去做。

    不过她和鲁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很尊敬有才干的人。不巧区区在下正好有那么点能让她们另眼相看的才干,所以嘿嘿嘿……这两位美女姐姐对我的态度一向都是好的不得了。

    偶尔我也会想,要是哪天我出了大纰漏,这两人还会不会这么看得起我呢?

    其他人呢?

    人不可能永远不出错的。

    不过我怕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最少还有钱,还有张小桐。

    我记得当年我跟郭振说过一句话:“不过是光屁股出来的,最多还是光屁股回去。”

    说是这么说,当年我还是把成败看得很重,为了微不足道的东西头破血流。现在转过头重活一次,很多东西淡了不少,只是还没达到能完全看开的地步罢了。

    由于我没时间去蔡青那边,蔡青抽了一天时间直奔鲁薇这里,两个老同学在鲁薇办公室里叽叽喳喳讨论着新电器城的事,我在门外就听见了。推开门,看见蔡青一身紧装,曲线毕露弯腰翘臀地站在鲁薇办公椅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显示器。

    我干咳一声,两人目光从显示器转到我身上来了,鲁薇觉得有点奇怪:“小桐怎么没来?”她知道我通常和张小桐该是形影不离的。

    我耸肩:“被漂亮男生约走了吧。”

    蔡青掩嘴笑:“她舍得你?”

    我照例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知道我能约到两个绝世美女,就安心地去了……可惜,她怎么也没算到,其中一个美女最近杀伤力见长。”说完不怀好意地瞄了蔡青几眼,从头到脚,目光如扫描仪一样。

    蔡青咯咯笑了:“你这算是夸人么?”

    我端起水杯做喝茶状:“怎么不算?我要在姐姐们青春年少的时候多夸几句啊,等你们人老色衰再夸就是言不由衷了。”

    蔡青站直身子,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是一道华丽耀眼的曲线。拉了张椅子坐下,美女蔡搭起一条腿,以典型自信ol的姿态面对我,我不客气地再扫描了她一次:“让你这么忙着赶过来,辛苦了。”

    蔡青轻笑:“不只是找我来看看了事吧?”

    “哪能呢,麻烦您帮我办件事。”

    蔡青听见我找她办事眼睛就是一亮,我每次让她办事都会紧随惊喜,除了那次去四川找一个无名的中学生。付晓飞是我02年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强者,当时他正在某游戏杂志做编辑,我们相谈甚欢,我发现这人有无比恶搞的创意和钻研精神,非常适合做游戏。当时委托蔡青找他的时候没怎么说清楚,估计现在蔡青也在心里疑惑着吧?

    我从皱皱巴巴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破塑料文件夹,里边是关于周世昌的一些介绍和他所在保健品公司的简单介绍。

    “我想你去接触一下这个人。”

    蔡青看见资料非常惊讶:“他?不太可能吧,这个人现在做得很得意,可以说是全国最风光的打工者了。”

    我说:“不是很得意,他现在跟公司高层不和,估计没多久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蔡青脸上挂满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外界完全不知情啊,现在他们的营销方案还是他的呢。”

    “这就是情报的威力了。”我说,“我得到的这份情报应该非常准确,月中的公司高层会议他跟总经理吵了一架,他们现在打算更换销售计划。”

    鲁薇在旁边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不至于吧?私怨扩展到公司业务,他们老总这么不理智么?”

    我反问鲁薇:“他们老总你是见过的,你觉得呢?”

    鲁薇想了一下,微微叹气:“是有点太自我,不过我总觉得他不至于跟钱过不去。”

    我笑了:“当前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撤了周世昌,他也够赚了,你们觉得呢?”

    两人一起点头,销售么,稳定下来之后就算变差也不会太差,毕竟之前的努力都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也是为何很多公司要找外包团队协助的主要原因,大多数国内私企都认为,人才和努力,用过之后就不再有价值。

    所以一般国企打不过外企。

    蔡青把资料放到腿上,也学鲁薇皱了一下眉:“功高震主,呵呵,居然真有这种事啊。”

    我冷笑:“人家那叫危机意识强,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公司被一个搞销售的给抢走了。中国人的窝里斗啊……嘿嘿!”

    蔡青笑笑:“你不怕?”

    这是个比较禁忌的话题,也就她能随口说出来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鲁薇,微笑道:“我怕?我怕什么?我觉得如果能让属下强过自己,那也是一种本事。三国有个叫刘备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天天哭,手下随便哪个都比他强,不还是一样建国捞钱娶美女么?”

    蔡青道:“他那是有手腕,会用人。”

    “对啊,连比自己强的人都容不下不就是不会用人么?”我说,“连别人超过自己这种事都怕,不如回学校重新修练。人的一生能有进步,不就是因为超越和被超越么?”

    蔡青笑着看我:“越来越喜欢说大道理了。”

    我自嘲地摇头:“大而无当,都是空话。咱们还是务实吧,联络周世昌,给他留个好印象。”

    蔡青点头,掏出记事本记下:“有什么攻略要点吗?”

    我想了一下,接过蔡青的笔在记事本上写了两个字。

    坦诚。

    蔡青点点头,心领神会。

    正打算结束谈话,想起来还有个事得跟她交代清楚。

    “那个……内江的那个付晓飞你还记得吗?”

    蔡青估计对这个事挂念着呢,点头:“记得。”

    我信口胡诌:“两年前在一个什么智力杂志上看见过他写的东西,很有意思,是个适合做游戏策划的人才。你现在帮我联系联系他吧,估计他中学不太想念了,问问能不能招来当小工,月薪开高点没关系。”

    蔡青心中疑惑算是解开了,她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见什么细节总会留意并提醒她们,这样我能记得付晓飞这个名字也顺理成章了。中国当时那么多智力杂志,还多半都是半月刊,天知道哪一本才是我说的那本。

    离开电器城的时候,我心中很是激动。如果顺利的话,中国营销界的传说将为我所用,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统一和顶新的参战反倒激起我的战意,我决定不再退避。

    来吧,让我看看曾经在中国威风八面的两款茶饮料到底能不能将我轰败,而其他伺机待起的私营企业们又有没有信心投入到这个市场里来。

    蔡青接触周世昌效果不错,一个有风度的男性绝不会对年轻美丽女孩的请求直截了当地说no,蔡青以我一贯推崇的诚恳态度和太阳集团振兴民族工业的理念打动了对方。不过周世昌表示,做人要尽心,目前保健品的项目还是他在做,他不能一走了之。蔡青则婉转地表示,无论何时,太阳集团的大门都是朝着他敞开的,总监的位置虚席以待。

    第一次接触的效果让我很满意,我向蔡青感慨:“这年头,肯尽心有原则的人已经不多了。”

    蔡青笑呵呵地问:“那我们算不算?”

    我说:“你们不是肯尽心,你们是太尽心了,无以言表的那种。”

    蔡青被我说的很开心:“下次有这种机会还叫我吧,真厉害,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已经学到很多东西了。”

    我说:“那我天天和你说话吧。”

    蔡青笑骂:“不要脸的小鬼……”

    周世昌的事全权委托蔡青进行的同时,我解散了操盘工作室,把操盘工作直接交给鲁薇负责,电器城转给有着家电经营经验的副经理钟睿管理,鲁薇搬到市证券交易所的独立办公室里暂时安身。

    我的打算很简单,如果去榆林县发展,北关这边要留人,留钟睿我虽然不放心,但毕竟工作不多。榆林县那边等周世昌来了可以把周世昌调过去,鲁薇是个难得的人才,那种柔中见刚绵里藏针的性格非常适合我,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帮我忙前忙后。

    鲁薇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少她信任我的决定。不过说白了也是我对女性比较有好感,虽说实际上女人不可靠的成分和男人一样多……

    95年的股票大盘涨幅依然较大,一直到6月才开始熊市。鲁薇生性谨慎细心,居然也狠狠赚了一小笔,到5月初我指示她开始慢慢抛掉股票,仔细算来居然多生出5000多万人民币。这笔钱除了给鲁薇分红500万,剩下的都被我拿去填盖学校和太阳家园系列工程的洞。其实一个个工程队分下去,每个工程队得到的没几个钱,不过在开工不久能拿到钱,大家信心又足了一点而已。

    其间刘明耀打电话过来数次,这人已经开始满嘴喷关西腔的日语了。据说在扶桑吃的很差,一盘青椒肉丝得卖上万日元,生鱼片之类的还吃不惯,有日本姑娘也不敢乱动,心中想着蔡青和性病,垂头丧气懊恼不已。不过我们的挖角事业进展倒算顺利,刘明耀顺利接触到了quest公司的核心人物松野和capcom公司的制作人三上。两人把sce的盟友刘明耀先生引为知己,我们的刘总倒也狠务实,一抓就抓了两个将被很多游戏爱好者封神的人物。

    刘明耀跟这两人的接触让两个会社大为恐慌,日本版“狼来了”的传言不胫而走。

    sony方面,久多没事就给刘明耀挂电话:“刘桑,在日本玩的开心吗?”

    刘明耀知道日本人对商业情报的重视,所以去日本根本没遮遮掩掩,回答也就大大方方:“还好还好,顺便也来看看日本市场嘛哈哈……”

    久多没脾气,派sce的人陪同参观一些地方,时不时旁敲侧击,刘明耀全都打哈哈过去。

    我听了刘明耀的描述乐不可支:“那你多呆几天吧,让他们继续闹心……”

    据说当时刘明耀听了我的话,连把电话吃了的心都有。

    5月底,我跟父母摊牌了:“我想去读私立学校。”

    这时父母已经算是响应国家号召的小康一族了,最近这段时间两口子特别关注股市和投资,已经懒得理我了。反正我再不济也是全年级第一,就算往下掉也有那么多名次接着。于是我顺理成章白天不露面晚上晚回家,成了有名的三不管。

    其实父母眼睛亮着呢,谁不管,还有张小桐在那管我,他们才不用操心。

    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妈是扮好人的,先问我:“怎么想读私立了?听说升学率不高啊。”

    我说:“你们对我成绩应该有信心。我就是想早一点学独立。”

    我爸点了根烟:“想好了?你一时一变的,能坚持下来么?”

    “你们说过,”我躲开他呛人的二手烟,“穷人孩子早当家,我也是该学着怎么照顾自己的时候了。我向你们保证,别的不好说,高中肯定是重点高中。”

    两人沉默了,这个信心他们倒是有。

    我适当增加了筹码:“我想学小桐姐,写东西,赚钱。小桐姐也说我应该先学着照顾自己,她说一个人只有能照顾自己才能有心思去照顾别人。”

    话就是这么个话,这一天其实没有什么结论,过几天张小桐出面拜访我父母,带来股市消息若干,顺便谈起我的去向问题。女儿家都是温柔刀的道理被发挥到极限,把我数日没能搞定的事几句话说明白了。

    自此之后,我下定决心,一旦有什么需要跟父母沟通的还是把她祭出来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6月初,刘明耀回到沈阳,据说身边跟了几个相貌各异的日本人。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回来,谁给我主持《whit you》欧美正式发行的大局?

    《whit you》首发国家是英语系国家,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等等,这些地方除了美国之外人口都可怜得要死。北关市好歹人口过百万,想那加拿大号称地广人稀,稀少得不过才1000多万。大城市如温哥华还尽是华人,外国人都考虑尽早搬家。所谓全世界发行不过是个噱头,sce深得此道精髓,吹得神乎其神。弄得太阳电子在国内也受尽吹捧,几乎成为民族软件业救星了。

    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所谓救星,连一个正经一点的完整研发团队都没有呢?

    刘明耀刚回国就落了一大堆头衔,之前我向他许诺的中国游戏界先驱人物,电子界奇才之类的头衔纷纷如屎盆一样扣在他脑袋上。连跟我们合作的东大都开始请他过去讲课。

    我估计着,东大今年也要开始打小九九另走捷径。他们毕竟还是希望自己做,太阳电子跟他们的合作关系估计该完结了。

第四十九章

    6月初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周世昌辞职。这种事之前一点风声没有,一旦发生就容易成为响亮到别人被窝里的话题。整个业界充满了各种流言,从周世昌试图勾引总经理老婆到总经理其实是个基佬周世昌不忍重负才萌生退意。当然,这是口头流传的。报纸上都是些所谓的理性分析,大多数报纸还是要卖那个保健品公司面子的,毕竟人家也是广告大户,所以骂周世昌的话撒了一地。放眼望去,正如学生课本里的诗一般――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流氓。周世昌就是那个被骂得很惨的流氓。

    辞职后的周世昌谢绝一切采访,在完全隔绝的家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他倒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所谓,我心里急啊,统一和顶新已经开始跟我们抢世昌份额了,两个公司还变本加厉打算买断暑假期间的所有中央台少儿节目广告。我心里对这帮人日了一万次,妈的有钱了不起啊,老子是不想跟你们拼钱玩,一个小小饮料,能奈我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考试了,虽然我决定了读私立学校,现在学校老师看见我也像见了黑社会一样不敢多看一眼,随随大流还是必要的。每天做做样子做做习题,看看美女,听听歌,下课偷偷给张小桐打个电话说笑两句,日子过得倒快。

    6月23日,我们毕业考试,蔡青登门拜访周世昌。

    进考场之前,蔡青给我打了个电话,称自己是“整装待发”。

    我考完第一科,蔡青给我来电话说的是:“我和周先生已经在去北关的车上了。”

    我高兴得差点一头栽倒在考场外的小树丛里:“好啊好啊,你们现在打算去哪?”

    蔡青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周先生想见见你。”

    我张嘴,嘴里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不是吧姐姐,你把我卖了?”

    蔡青笑:“周先生一直怀疑我们太阳集团背后有人在暗中支招,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从树丛里爬起来:“算了算了,我去见他,不过要等考试结束。”

    蔡青说:“没关系,我们刚出发,现在在高速公路上,4个多小时之后才能到你那里。”

    我看了一下时间,刚好午饭。

    “先说好,午饭不请。”

    “我请。”蔡青说,“你快去考试吧,4小时后见。”

    挂掉电话,我站在空旷的操场上跳了几下,小跑着进了考场。旁边几个出来上厕所的老师看见我这样,都投以奇怪的眼神,他们怎么可能理解我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呢?

    考完最后一科自然,我拔腿就跑,叫了车直奔周世昌下榻的洲际酒店而去。

    站在酒店门口,我被拦住了,看起来高大帅气的男服务员指了指身边牌子――“涉外酒店,衣冠不整,恕不接待”。我差点忘了,今天穿的是那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校服,脚上一双黑胶鞋,加上刚才跑起来一头汗,看起来整个一个四处踢球撒野的傻小子。

    妈的,没办法,把那个破书包打开,掏出手机,给蔡青打电话:“下来接我。”

    “怎么了?”

    “这酒店比咱们公司牛逼,衣冠不整不让进,今天形象惨了点。”

    蔡青吃吃笑了两声:“这就下来,你稍等。”

    我隐约听见她对身边的人说:“失陪一下,下去接一个人。”

    洲际酒店够高,电梯也够少,我站在门口晒了差不多四分钟太阳蔡青才走出来:“等得很不爽吧?”

    我接过她递的纸巾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没事,周世昌在楼上?”

    “是,刘明耀也在。”

    “哟,刘总最近不是应酬不断么?”

    蔡青有点羞涩地笑了一下,我心里明白,大概是刘明耀怕蔡青一个人来不放心,就因私废公也一起过来了。这小子肯定还会美其名曰向我请示问题之类,然后说一通废话,厚着脸皮被我损一通,再乐滋滋陪蔡青回沈阳。

    蔡青递给门口刚才拦我的那个服务员一张名片:“太阳集团的客人,有什么问题给我们公关部去电话。”拉着我的手直接进去了,还故意翻了个白眼给帅哥服务员,这个白眼翻得我心里大为舒服,不愧是搞公关出身的。

    我跟蔡青搭电器到13楼,据说周世昌不信邪,喜欢这个不吉利的数字。我让蔡青稍等一下,在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借美女蔡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蔡青去敲1313的房门。

    我看着门牌走神,中国人还真是牛,这种数字也敢在涉外酒店出现,看来打算挑明了赶外国人走。不过据我所知所谓涉外酒店真正想靠老外赚钱的譬如香港希尔顿之类都关门了,只有那些一心一意赚中国人钱的都活得欢蹦乱跳。

    蔡青敲门之后说:“周先生,来的人是你的本家,希望你不要太惊奇。”

    门开,刘明耀的脑袋露出来,看见我一脸被水打过似的可怜样,笑了:“考完了?”

    我点点头,拖着破书包晃晃悠悠走进去。

    周世昌和多年之后我所见过的照片比起来差不多,看来那么多年的修身养性对他的确有好处。他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椅子上,身穿贴身剪裁的得体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看着我跟在刘明耀和蔡青的身后走进来。

    周世昌原本是坐着的,看见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脏鸡蛋一样的我走进来,就站起来了。

    “刘总,蔡总,我敬你们以诚相待,才舍身投诚,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喜欢落井下石戏弄我!”

    刘明耀正想分辩,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蔡青伸手把他拉住了。

    我把破书包打开,拿出在我带领下,鲁薇赶制的关于中国保健品市场评估的报告,递过去:“周世昌先生是吧?我叫周行文,您可能没听说过,但我相信您一定听过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周世昌本来还打算说什么,被我一句话堵回去了,看了看我手中的厚厚一摞纸,又坐下了。

    刘明耀坐在我左手边,蔡青转身去客房卫生间给我拿了条毛巾。

    我开始擦脑袋的同时,周世昌开始迅速翻阅手中的文字材料,我把脑袋擦完,他也看完了。

    “周先生觉得怎么样?”我笑咪咪地问,“我对保健品市场不是很了解,所以希望您能指点一二。”

    周世昌把报告书小心翼翼放在身边的茶案上,有点不能接受地对蔡青说:“刚才……我以为你在跟一个大学生通电话……”

    我笑笑:“周先生不必这么早下结论,说不定这个东西不是我写的呢,我们还是随便聊聊吧。您最少也要确认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别人教的。”

    周世昌被我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反应速度倒也快,只犹疑了一下就向我伸出手来:“周世昌少见多怪,让大家笑话了。”

    我和周世昌握了握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刚考完试,听说周先生来,太兴奋,跑得一身连灰带汗,倒显得怠慢周先生了。”

    周世昌苦笑着摇摇头:“哪里哪里,是我太年轻气盛。”

    一到这种时候,刘明耀和蔡青基本上就不说话了,两人坐在另一边,蔡青过来给我倒茶,给周世昌添茶。

    我笑着看着蔡青:“蔡姐去找周先生的时候,周先生想必有一些惊讶吧?”

    周世昌点头:“我很惊讶,为何蔡小姐能知道我的处境。”

    我微笑,表情和身上的一套垃圾校服完全不符:“情报是一切决策的基础,周先生对这种问题总该比我们了解更多的。”

    周世昌笑着摇了摇头:“看我,都糊涂了……那么换一种问题吧,您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他没问我用什么方法得到的情报,显然知道这么问不太好,就换了一种方式。

    “中国营销界谁不知道周先生?”我说,“您最近也是不胜烦扰吧?”

    周世昌苦笑了一下:“咳,不过是个打工的而已。”

    “转战四年,创下中国保健品销售最大奇迹,全世界能有几个这种‘打工的’?”我说,“大家眼睛亮着呢,都在等您的一句话。”

    周世昌叹了口气:“走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人,江湖,人心,都是这些东西。说实话,若不是蔡小姐勾起我的好奇心,我个人也对太阳集团十分好奇,您也未必会见到我。”

    周世昌说完后想了想,似乎为了解释,又说:“我倒不是妄自尊大,只是人在沉浮里容易看淡一些东西,我想你们都能理解。”

    刘明耀和蔡青都点点头,这两人在历年的历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沧桑感悟,对周世昌的话只能觉得那么心有戚戚了。

    我摊摊手:“当然,不过您想必也知道因噎废食这个老话。追不到女孩子不代表一辈子不结婚,伤过一次心也不至于一生无求。总有些东西还是您想要的,对不对?”

    “知易行难。”周世昌喝了一口茶,又叹气,“你也知道,劝失恋的人通常没什么用。”

    朝我眨眨眼:“除了安慰,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大笑:“这最简单,再找一个啊。”

    周世昌也笑了:“这看来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你给我找了个漂亮的?”

    他这句话是对着蔡青说的,脸上尽是轻松笑意。

    刘明耀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不过看我在旁边没说什么,他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我看着蔡青,笑了笑:“周先生,你觉得怎样呢?”

    周世昌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看着我:“我想知道更多,可以么?”

    我无所谓地耸肩:“比如?”

    周世昌笑了一下,似乎放弃了:“算了,问了又怎样?能让刘先生和蔡小姐这样的人才为你办事,我也想知道你有如何吸引人的地方了。”

    我想了一下,说:“这样吧,周先生可以先在我们公司做三个月顾问,如果觉得适合,咱们就长期合作,我相信在诚信方面我们必然不会让您失望。周先生可以先考察我们公司是否值得您信任,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一起完成一些梦想。”

    “哦?”周世昌有兴趣了,“梦想?我倒很想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是振兴民族工业,您信么?”

    周世昌摇头淡淡道:“我不信。”

    我桀桀桀地笑了:“我们也不信。不过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梦想的话,我觉得很简单,就是能做很多事。人一辈子能得到的乐趣太有限了,从物质享受上,从异性身上,从自己喜欢的娱乐上,这些乐趣被前人们重复了几千年。只有工作和创造有无限可能,可以避免重复,您觉得呢?”

    周世昌显然不知道王小波是谁,听我这么说,若有所思点点头:“有些道理,这些问题我以前从未想过。”

    我笑道:“周先生是心无杂念的人,工作的时候只想工作,可比我们这些卖弄想法的人强太多了。”

    周世昌自嘲地道:“哪里,不过是年轻,总想力争上游,后来想着既然做都做了,就做下去吧。哪知道尽力而为也有力尽时……”

    我看他慨叹,知道时机成熟,提高声音问周世昌:“周先生可知道台湾两家食品公司进入大陆市场的事?”

    周世昌点头:“知道,不过我很奇怪,台湾味全为何不也来参战?”

    我说:“味全目前自身难保,您大概也听到过一些风声,顶新近年来生意渐好,打算收购味全股份。”

    周世昌呵呵笑了:“难怪最近台商跟我说起生意经总要不经意提一句,得大陆者得天下。我还以为是台独又复燃了。”

    我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这次统一和顶新似乎就是携手而来,所以我希望周先生能帮忙主持大局,让所有关注中国茶饮料市场的人都看看,中国永远不缺人才,多少年前外国人烧杀抢掠的本事我们也许不如它,但只要是正当竞争,中国人可以是最好的!”

    周世昌尚有一些疑惑地看了看刘明耀和蔡青,见两人纷纷点头,终于确定了我的权威性,再次向我伸手:“好,世昌就重新来过一次,今后还望几位多多关照。”

    我回头大声冲刘明耀喊:“还等什么啊哥哥,去订好的包房,开香槟!”

    刘明耀和蔡青争先恐后跑出房间。

    周世昌从头到尾没谈钱的问题,我在这方面也不能太小气,合同上写明了年薪150万,是他之前公司的1.5倍,这是跳槽薪金的不成为规矩,当然,还没算销售分成。他在太阳集团的头衔依然是销售经理,和以前没区别。第一个目标很简单,打杀台湾两款茶饮料,能有多狠打多狠,能有多绝杀多绝。

    既然跟周世昌恳谈过了,我也不好意思总呆在幕后,隔一个星期之后,刘明耀把几个日本方面的制作人带来跟我见面。

    这几个制作人都是典型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赫然是鼎鼎大名的三上。其余几个未见得有名,不过我总看那个黄头发青年有点面熟,询问之后才知道他就是著名音乐游戏制作人水口哲。此人的《太空波道five》和沙锤猴等游戏在几年后深入人心,哪想到现在看起来也只像是个不得志的青年小混混。

    刘明耀跟他们介绍,我就是制作著名游戏《with you》的制作人周行文,几个人也在日刊的一个访谈上见过我照片,纷纷大呼久仰不已。日本人表面上的礼仪和功夫绝对有一套,所以也正符合中国成语里所谓衣冠禽兽的定义。我不咸不淡地跟几个制作人打了招呼,然后看刘明耀给我的游戏策划案。当然,是翻译稿。

    和我所想的差不多,这几个人都提出了自己一直希望达成的想法。其中三上提出的自然是恐怖动作冒险类游戏,水口哲提出的是音乐类游戏,不过95年sce已经在着手开发《parapara说唱兔子》,所谓音乐游戏的概念早就形成了。

    另外几个人提出的游戏多半是3d的,格斗射击rpg各有一套。

    考虑到目前sce缺游戏,这些提案我觉得应该全部同意。技术人员可以通过海外的线找外包,97年之后square在美国外包了许多项目,效果也很不错。老美不是不能做适合亚洲口味的东西,只是他们不喜欢且没有必要做罢了。论这些技术,日本还是要往后退。

    这次跟他们见面刘明耀根本没带翻译,此人去日本前恶补了一番日语,已有小成,如果梳个背头留点山羊胡绝对就是一假洋鬼子。我日语比刘明耀好,跟人对话显然没问题,这就是所谓的能保密尽量保密。

    我给三上提意见:“三上先生,可以考虑在冒险游戏里增加更多的动作要素吗?”

    三上不解:“更多的?我的计划里已经很多了。”

    我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目前您计划中的动作要素是一种接近于被动的情况,即逃亡,闪避和强制反击。您可以在适当的场景里考虑一些主动情况,但不用过多。当玩家们喜欢上这种主动进攻乐趣之后,您的下一作就呼之欲出了。”

    三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是去想象所谓主动进攻大概是什么样的场面了。

    我又对水口哲说:“水口先生,您的音乐游戏想法非常好,但是我觉得其实可以让人和娱乐设备更互动一些。”

    水口哲迷惑:“互动?”

    我点头:“不是说玩家只要按键就行,要强制让他们配合音乐做出一定动作。好比这样……”

    在地上画了一个大一点方块,把ps手柄的四个方向键用四张纸分布开,我站在上边,摆了一个pose:“水口先生,明白一点了么?”

    水口眼睛就是一亮:“明白了明白了,周桑真是天才!我明白了!”

    我心说这也是偷来的想法,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实在是惭愧惭愧。

    本来几个人对我不甚重视,都是看在公司面子上才来见见我的,听我一圈说过去,这些人都开始表示露骨的钦佩了。这让我想起日本某君在香港看过利志达的作品后说,香港漫画家都是地,利志达是天!日本人就喜欢夸张,也喜欢崇拜强者。

    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水口哲有点疑惑地问我:“周桑,这些创意都非常棒,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障碍,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实行?”

    我笑着说:“游戏只是载体,小说音乐电影舞台剧都是。游戏要传达的是快乐和投入,是一种参与性的阅读。比起来这些,我更喜欢文字或者电影,所以做游戏,只要做一个就够了。一个人要表达的东西有限,不能自己把所有载体全都占了吧?”

    一番话引来几个倭奸的阵阵叫好,有点烦这种闹哄哄的场面。让刘明耀找了个业务经理把这群只能喝清酒的孩子都灌倒,我倒背着手离开了。

    再过一个星期,三哥回来了。

    三哥回来前托人带给我的第一个消息是:“有人在调查你们了,要小心。”

    我笑笑,早就知道,调查说不定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只是我们绕过几道弯,不是纯心调查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更重要的是,刘明耀他爸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有这个人在,现在有人想调查我确实有点难度吧?

    刘明耀他们家老爷子最近三年内升了两次,现在都是副省长了,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他知道我知道,所以他自己不说,但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说。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知道,所以大家都不说……

    偶尔利用他爸的关系,也是太阳电子最近两年来顺风顺水的关键,我不知道刘明耀怎么想的,一个家世好得不怎么缺钱的人,竟然肯为我忙来忙去,除了猎奇心理,也有别的原因吧。

    刘明耀其实是很要强的一个人,他在外人面前很少谈及他的家庭,我也大概能理解那种“我干出一番事业给你们看看”的心情。他现在名声在外,论级别也足以经常跟副省长促膝谈心了,民族工业,软件奇迹,种种口号给他爸添了不少面子,老爷子那里肯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一般企业家如果对政府有贡献,求到了,也是要帮的。

    这几年刘明耀根据我的指示没少撒钱,又捐款又扮学校,估计弄得老爷子真的很开心,一般小事都能替我们说话挡了。

    有刘明耀这颗棋,我心里有一点点底,当然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如很多人那样反咬一口。刘明耀算是个很性情的人,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很有默契,我在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相信他的。

    许多年前,有人说我的毛病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偶尔我会想,这也是优点吧?

    三哥在话传到我这里后两天到了家,无声无息的。我当时正跟张小桐在街上闲逛,接到电话后,我们就在充满和煦阳光的街头看见了三哥。

    三哥皮肤更白了一些,穿了一件当时街头随处可见的焦衫,向我们打招呼。

    我走过去,伸出手,三哥的手也伸过来,我们两人的手紧紧握住。

    暑假的上午阳光灿烂,我们的手分开之时,接到电话赶来的郭振正从车上下来。

    我看着三哥又见清瘦的脸,知道此行的艰难,摆了下手:“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三哥叫过郭振,拍了拍他的头:“一个人挺没意思吧?”

    郭振笑了笑:“有点,等你回来带我们大折腾一番呢。”

    三哥给我们大致讲了一下他的成果。

    最近几个月他并不是没回国,只是活动范围限制在黑龙江和吉林两省,从境内到境外倒货。期间也走过一次山东威海。不过威海方面想顺畅走过去难度很大,多半是军队在走私,稍微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海岸警卫队不是吃素的,小船的话直接就轰,一点也不含糊。

    俄罗斯方面黑帮势力混乱,不过大家目的还比较一致,就是求财。三哥的朋友跟其中几个势力比较大的黑帮有一些联系,大家谈的也简单,其他东西可以交换,但是军火一定要掏钱买。

    货比三家,三哥挑了最大的一家,在他们庇护下开始出手带过去的东西,换回来的东西又转手到国内,换成现金,加上之前我们提供的现金,倒是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

    枪械方面,郭振狂热爱好者,算是半个专家,听他介绍得云山雾罩,我随听随记也跟着学了不少。虽然没看见东西,但最少知道了目前库存可以武装一个小型军团了。

    我听得直冒冷汗啊……这抓到了,死一百次也没跑。得赶紧想办法。

    三哥总结,这次去的初衷算是达成了,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边境走私情况太过严重,真想对这方面下功夫,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不够看。之前大家对情况太过乐观了,绝对是坐井观天。

    我叹气,这江湖,真是大风大浪。

    _________

    个人msn:p_

第五十章

    终于挨到晚上,三哥带我们去看了他带回来的货。

    所有的东西都藏匿在郊区的一座大楼的地下室,楼是三哥父亲盖的,地下室是日战期间防空洞改造的,不用担心因为工程问题暴露之类的麻烦,整栋大楼基本上都是工商联合民主党派的人在用,完全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三哥父亲把第一层全给了他,三哥把这里变成运输公司的分公司。我在一二层走了一圈之后只能大赞三哥好心思,如果这样也能被查出来,我们只能怪自己用人不当了。

    掀开地下室入口,三哥在前,我们在后,跟进去。

    我操……我长这么大最多以前跟郭振一起见过几箱子ak47和54,现在站在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小p孩,一排排铮亮的ak74、rpg-7火箭推进器,电影里专打美国飞机的那种dt重机枪,意大利产伯莱塔15发装手枪,德制转轮手枪……这是专业军火贩子么?

    这次我没让张小桐跟我来,女孩子还是少沾这些东西的好。这种事我一个人来担就够了。

    三哥站在武器库中央,对我淡淡地说:“知道这里的人没几个,应该很安全。”

    我点点头:“说实话,吓着我了。既然东西到手了,咱们是不是考虑开始大干?”

    三哥笑眯眯地看着我:“你说怎样干?”

    我拍了拍郭振肩膀:“三哥,你说实话,我这个兄弟你想不想让他走这条路?”

    三哥朝郭振扬扬下巴:“郭子,你自己说呢?”

    郭振看看我,笑道:“我认识行文之后明白了一件事。”

    “哦?”三哥抱起双手,等待郭振的下文。

    “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什么事。”郭振说,“行文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能做的有限,只要肯务实的人多了,什么局面都能改变。”

    三哥放下手,点点头:“你们能在这个年纪明白这些道理,太难得了。郭子,这条路走下去也许就不能回头,你能担得起对朋友、兄弟、亲人的责任吗?对朋友永不出卖,对兄弟不离不弃。亲人倒不用考虑,你三哥我就是这种人了。”

    郭振笑了:“三哥,我比你乐观啊。”

    三哥也乐了:“臭小子说的好。”

    我站在这两人面前,看着他们微笑,心里对未来危险的惧怕一点点消失。人生在世就当如此,曾经有过一两个激昂瞬间,曾经有一些人和自己志气相投,相濡以沫,不就已经很好了吗?大多数人一生庸庸碌碌,一生最大的波澜也就是搞搞婚外恋。如果当年我照那条路走下去,估计也会是在办公室里消耗完自己的青春。先失意到三十岁,然后就习惯了。

    这不正是我所没有过的生活吗?

    这不正是我想体验过的生活吗?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对三哥说:“那就开始吧,慢慢动手,悄悄进村,打枪地不要。老爷子最近有跟你见过面吗?”

    三哥点头:“见了一次,他老了很多。”毕竟是自己父亲,说话间似乎语带唏嘘,有些不忍。

    我陪着他叹了口气:“怎么说?”

    三哥看了看周围乌黑锃亮的武器,淡淡道:“想交班,支持我大干。他这么多年,一直很不平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堂堂正正去做好事,连给人捐钱都得偷偷摸摸。听了我的想法,也有点激动。行文,你真比我们都强,有些事别人不是没想过,但你就能证明给人看,这些想的其实都能做。”

    我摇头:“早就有人证明过了,只不过大家都习惯过舒服日子而已。”

    三哥笑:“是啊,欺负欺负小孩崽子,收两个零钱。其实大家要求都不高,能过日子就行。”

    “能更好一点总是没错的。”我一屁股坐在装枪的箱子上,“三哥,干吧,少伤亡,多玩手腕。我们的目标不止一个北关,一个省,往前看,全世界的机遇挑战都等着我们。”

    三哥笑着点了点头,拍拍郭振肩膀:“郭子,你交的朋友有放眼天下的眼光,三哥希望你也能有。人生在世,有兄弟,有朋友,在一起,怎么走都肯定没错。”

    郭振看着我,慢悠悠地道:“我一直觉得,当年认识他的时候没劫他钱是对的。”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郭振和我都想起当年他站在我身后幽灵一样的那次见面,还有我们台球厅的一战。

    就这样,三个人随随便便在晚上就把一件要折腾几年的事定下来了。闲话家常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毕竟人要务实,每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都代表着你要为它负起责任。

    有责任心的人才容易被信任,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铁则。

    三哥次日开始着手扩张的相关事宜,由于之前已经跟老爷子面谈过,也就是说这个事是老爷子默许的,等于是用另外一种手段传位,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风声出现。三哥给这些人的承诺无非是丰厚的利益回报,穷惯了的大部分人都比较积极响应,有一些自己有生意在外面的态度比较沉默。用三哥的话说就是需要时间消化。

    三哥一回来,也等于是我情报方面又有所加强。自己重视情报了,也不能不重视对方的情报搜集,为了加强张小桐的安全,我让蔡青在维尔京群岛注册了两家离岸公司。众所周知,大部分离岸公司注册地的法律都是以英国法律为基础,其中著名的自然是维尔京群岛,那里简直就是离岸公司的天堂:一切可保密,不用递交大多数我们不想递交的材料,每年不用按期举行股东大会,甚至连税收得都少之又少。这种公司一般只要委托别人帮忙代写会议记录之类的就行,董事一个人说了算,人也不用去,在当地也不用投资,全世界货币贸易通用……我估计国内很多人都该知道张小桐是太阳集团的主人了,只看《绯红少年》复刊之后很多人干脆闭嘴就能明白,大家都不想得罪这个大广告客户。当然,这些资料应该是在一些商业集团内部流传,张小桐父母还不至于知道。

    不过也快了,这种不是秘密的秘密,再过一两年,估计全家都该知道了。

    想想就头大……能不能每人发点钱当封口费啊?

    头大归头大,圆桌会议得照开,我在跟三哥碰头之后第四天把人召齐开了碰头会,这次主要目的是介绍周世昌给大家认识。

    现在在座的诸位都是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对业内那些人物掌故都算熟悉,也省得我废话。

    孙长禄反应最强烈,看见周世昌的时候几乎吃了一惊:“你,你……你不是周世昌吗?”

    我笑:“孙叔最近忙着搞开张,都不见人影。现在正式介绍一下,周先生已经加入我们公司,任销售经理,目前主推太阳红茶系列和太阳鸡精系列。”

    徐军和于春荣都是长年跟着供销走的厂长,看见周世昌出现,那目光仿佛是18、9岁的饥渴少年看见脱光的大美女,就差每人嘴里伸出一只小手喊“我要”了。

    这几个人的激动倒让刘明耀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周先生来了有日子了,那个……我把周先生借过去在太阳集团指点了几天,现在还给你们。”

    无论如何,周世昌也才24岁,被众人这样吹捧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相比之前在保健品公司最后一段时间的冷言冷语,此人也觉得有些感动了,站起来对大家抱拳:“世昌是个后辈,此次刘总蔡总两位肯不嫌弃收留世昌,世昌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好。以前有些人说世昌会卖点小东西,这话没错,但世昌也只是个会卖东西的孩子,有许多需要诸位指点的,世昌在这里先有礼了。”

    大家赶紧稀里哗啦站起来,靠周世昌近的于春荣和徐军硬是把他按得坐下了。接下来30来分钟里变成了大家替周世昌骂他原来的东家,在座的都是性情中人,太阳集团内部又刻意地在一些方面回避了权力斗争这种弊端,大家也就特别随便。周世昌近来心头肯定是有些闷气了,被这些人这么一说,居然也舒开眉眼笑起来了。

    背后骂人的勾当干完,大家开始谈正事。例行的各个负责人报告损益,以刘明耀所在的太阳电子收益最狠,95年暑假前两个月光是三好街批发给装机门市的利润就有近一个亿――三好街当时的日交易量基本上都超过1000万,是真正全国人人想要电脑的黄金时代,至于全国各地分销的统计在一起,真正算是日进斗金了。

    这样也好,再过两年多,电脑行业利润开始堪比卖假皮鞋或者秋白菜,只能靠杀熟来赚钱,我们过渡的目的也算是基本完成。给刘明耀的建议是发展自己的核心技术,这个议题从94年就开始提,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今年真要上心点儿了。

    软件方面,最近几个游戏投入比较大,程序美工基本上都要外包,《with you》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新游戏开发费的,现在算是赔钱的。

    红茶销量有下降,利润不如之前,这没得说,现在统一和顶新几乎把40%的利润用来做宣传,卖力之狠简直前无古人,中国也就只有酒业集团才有这个本事跟他们一较长短。太阳红茶之前的销售网络已经铺得很完善,被略动摇,却也没怎么伤筋动骨。毕竟大家喝惯了一种口味,出现新品会有一定数量的人群猎奇,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坚持老口味。

    可口可乐换配方的例子大家都记得,所以怀旧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鸡精方面,竞争早就出现,但阻力不大,国内这个东西的市场容量还有上升的余地。关爱青少年健康这一套全国人民都通用,现在父母宁愿自己吃窝头也要给孩子最好的,短期内还是不筹卖。

    中式快餐连锁基本上已经可以开始运作了,孙长禄真的很有本事,利用自己关系在省内找了15家加盟店,雪缘的生意一点也没耽误。

    四川方面,加工厂已经开始运作,学校继续亏,不过因为是公益学校,居然也集到了一部分资,还接受了不少外界捐赠。

    对这个我有异议:“从明年开始,不接受任何外界捐赠。”

    蔡青奇怪:“为何?”

    我学她那次在酒店门口翻白眼的表情:“我们有钱,不差这个。白拿别人钱没那么简单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对我的意见一向不反对,既然我这么说,也纷纷同意。

    之后是鲁薇的报告,她的情况我基本了解,听听就算了。现在国内股票全部抛手,房地产的几个计划在同时进行,马来西亚人的超市已经在太阳花园一期开业,榆林县的校舍改造也差不多完成了,正打算在省电视台招生。

    蔡青补充了一下,还有一个事就是我们的风险投资基金,斯坦福那边的第一对组合已经开始在互联网上进行搜索引擎服务了,但他们的搜索引擎服务不是很完美,所以更另一个被我们投资的组合讨论了一下,打算把搜索部分外包给另外两个同学。

    我听着就笑了,将来互联网的两大巨鳄居然因为我的缘故提前联手了,这个事还真是好玩啊。

    最后一个事就是,微软的新操作系统发售在即,股价正在全面上扬,我们之前吃进了大量微软股票,说起这个大家都笑得特别灿烂。

    我听完这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多少年来的伏下的捞钱网啊,终于该收网了。

    等大家一个一个说完,我问周世昌:“周先生有什么要补充的?”

    周世昌看着我,表情完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被我这么一问,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觉得吧……下次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开会,凑齐13人就该有奸情出现了……”

    这些人都熟悉亚瑟王老婆偷汉子的传说典故,周世昌的话一阵爆笑。

    大家笑过之后,周世昌表情也调整好了,他笑着对我说:“听了诸位的汇报,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我来这里干嘛呀?现在总算明白了,我是来学习来了。”

    这么一说,大家又笑了,本来我们开会气氛就轻松,所有人都在这里象话家常一样,大概是我和张小桐看起来特别没有压迫感的原因吧?

    周世昌继续说道:“我来公司,据说第一个任务是要跟台湾人战一战。大家也知道,现在国内遍地是台商,台商的政策比我们好,周总以前给大家支过招,用假合资争取同样的竞争条件。我觉得这一招不错,不过前段时间周总跟我初次见面时谈到的一个问题,我觉得给了我很大启发。”

    大家被他的话吸引,听他侃侃而谈:“我问周总到底有什么梦想,周总反问我,他说如果他是想振兴民族工业我信么。我是不信的,周总自己恐怕也不信。”

    大家又笑了,这个掌故众人都知道,我是口号喊得最高,行动最卑劣的代表人物。在这方面的种种作为大家都有领教过。

    “周总的想法代表我们大多数人的想法,务实,不说口号。”周世昌说,“但是大家喜欢听的是什么呢?口号。我们虽然不能犯分裂台湾同胞的错误,但说两句大家喜欢听的话总可以吧?民族工业民族茶,我觉得这种思路要好一点。当然,说句题外话,我们也可以立刻根据茶饮料的用户类型继续细分,比如保健类和时尚类分开,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卖方市场了。”

    95年以来,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逐步转变被众多经商人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规则就是如此,它会逼着你求变。我们的茶饮料开门太好,效益太乐观,使得大家养成了一种习惯惰性。现在周世昌一句话说出来,于春荣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果汁饮料只能在几个消费水平比较高的地方卖,出口的各种关系手续还在办理中,他就忘了考虑把茶饮料的针对层面细分。

    看着于春荣若有所思的表情,周世昌没继续说下去。我拍拍手,做总结:“周先生,哦不,现在该称呼为周经理了,周经理暂时先负责于厂长的茶饮料系列。”眼看徐军有点失望的表情,又不紧不慢地加一句:“当然,能者多劳,徐厂长那里也要周经理多费心。”

    周世昌看看左右两位厂长,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有一点老派的年轻人脸上就有一种浑然的让人觉得可以信任的气度,这就是多年商场拼杀磨砺出来的。

    之后张小桐宣布到7月份为止在座各位的分红情况,大家照例找了个地方吃吃喝喝,周世昌直接跟着两个厂长回榆林县了,其余人也各自散去,好像古龙丫丫电子书的宴席。

    回家路上,张小桐问我:“暑假打算怎么过?”

    我靠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说:“跟你过……”

    小美女高兴地拂了拂我的头发。

    第二天是周日,我本打算在家睡懒觉,电话响了,接了电话才知道是邵科:“周行文在吗?”

    “我就是,你邵科吧?”

    “好记性,这都能想起来。”邵科在电话那边说,“我们在旧货市场,来看看?”

    “好,”我听了立刻来精神了,“你们一个都别走,今天我请饭。”

第五十一章

    星期天逛旧货市场以前是我的一大爱好,原因无它,穷,且喜欢各种古怪玩意。

    旧货市场顾名思义,就是二手货集散地,除了二手的女人都在婚姻介绍所之外,你所能想象得到的二手物品在这里都能找得到。当然二手市场也有新东西,不过价格都是二手的,所以很多人买新东西也会来这里跑跑。旧货市场卖的东西很全也很杂,从婴儿奶嘴到国家二级保护文物均有出售。最常见的是卖旧书、旧电器和旧音像制品的几种摊子,以当年我渴求各种讯息的眼光来看,这里就是藏满了各种宝藏的风水宝地。任何一个城市里80年代出生的人都应该有淘旧书的经历,那种自由挑选读物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从各种本土或境外杂志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内容,再讨价还价一番,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之一。许许多多不曾得缘一见的书都是在这里买到的,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是在这种垃圾堆式的翻捡里发现的。

    我常逛的摊子也只有旧书和水货,水货一般是船员在海外,尤其是在日本,把人家不要的电器自行车什么的搬到船上带下来,低价卖给熟人,再由熟人转手出来买给水货贩子,这些二道贩子们再拿到市场上来兜售。水货品种五花八门,什么游戏机录音机卡座面包机音响缝纫机甚至简陋的笔记本电脑什么都有,据说郭振第一次见到黑白电脑就是通过这种水货渠道。

    我越过重重人墙冲入旧货市场内部,在被人挤死之前找到了邵科王易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好像昨天才从花灯市收了摊子今天就跑过来一样,一点变化没有。该谁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完全和我上一次见到他们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地上摆的打口带和扎眼cd之外,还多了一架电子琴,雅马哈的。

    看见我来了,邵科把吉他扔给王易:“嘿,倒挺快的。”

    我看表:“再过一会太热了,早点出来好。”

    张琛照例站在前面招呼生意,也冲我点点头:“挤进来有点难度吧?”

    我看王易想掏烟,从兜里拿出一盒软中华扔给他:“是有点难。哎,这是给你们带的,尝尝。”

    王易接过烟,其他几个人正打算抢,我又掏了三盒:“来来来,不用抢,见者有份。”

    邵科等其他人都拿完了,最后一个从我手里接过烟,眯着眼睛看了看,揣起来没抽:“最近挺忙?”

    “是有点忙。我姐那个杂志复刊了,没事得给她写点啥。”我说,“你们挺好?”

    “挺好。”邵科想了想,还是把烟从怀里掏出来,抽出一根点上,“前几天有人找王易去鞍山演出,这不,凑路费呐。”

    我想起来点了,那次演出我好像听过:“18个乐队吧?王易练的怎么样了?”

    张琛招呼人看东西的同时嘴也不闲着:“还行还行,我听了都觉得挺热血的。”

    几个人一起笑了:“得,你还是老实卖你东西吧。”

    张琛嘟囔一句,继续招呼来往行人去了。

    我问邵科:“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邵科摇头:“没什么了,东西都齐备,人也够,就等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开始毒起来的太阳:“别,这么着吧,别的我帮不上,去鞍山的车和住宿我倒是能给你们解决。你们也就去两天住一天吧?”

    邵科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不太好。”

    我知道他的性格一向是不喜欢受人馈赠,不过看其他几个人对我的说辞倒显得很有兴趣,就对其他人说:“你们觉得怎么样?要不我们把邵科架走吧,你们不觉得这人头发再长一点就是个古代人么?”

    几个人大笑,如果说邵科是古代人,那世界上可能没几个现代人了。邵科也知道我是针对他不原意让朋友帮忙这个性格说的,有点不好意思。高康拍了邵科肩膀一下:“人家诚心帮忙,你看你……”

    邵科脸色略有犹豫,我看着他的脸色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想去听,咱们一起过去,车不小,这几个人能坐得下。你们也不用客气,车是我姐的,反正顺路去鞍山,用不着领我情。”

    邵科看我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那我就先替王易说声谢谢了,乐队一共6个人,能装下么?”

    我摊手:“多叫辆车不就完了么?”

    王易啧啧有声:“你看看人家的口气。”

    既然路费能省,几个不是生意料的穷鬼立刻没心思卖东西了,王易即兴弹了一会电子琴,又摆弄了一段solo,弄得旧货市场上不少人侧目,甚至有个脸红红的小姑娘过来问这是教吉他的还是卖二手乐器的,王易眉飞色舞地开始跟小姑娘攀谈起来。

    高康走到卖旧书的地方去挑旧书了,张琛继续招呼生意――这人好像从来不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邵科拉着我在旁边一个水货摊上看东西,他曾经跟我提起过,95年的时候一直想买一套便宜音响,来听他那海量收藏的磁带和cd。事实上我95年并不该认识他,现在这个历史算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他选择了哪一台音响,但是我可以改变这个选择。

    离邵科他们摆打口带摊子最近的一个水货贩子外号老九,大概是从以前那种“臭老九”的蔑称中脱生而出。其实此人跟臭老九毫无瓜葛,我也不明白他的外号从何而来,反正行内行外的人都这么叫。这人发型很似邵科,长长的中分,不过乱糟糟的看起来像十天没洗,穿了一件旧夹克衫,一条黑油油的白裤子,一双黑中露一点白的阿迪达斯旅游鞋。整个人给人感觉就是俩字――“便宜”,让人连带觉得从他这买东西也一定便宜。

    当然,这绝对是错觉,老九是整个旧货市场水货贩子里卖东西最贵的一个。不过他手腕就比别人高,弄到的货总比其他人多一些,好一些,尽管很多人对这个价格咬牙切齿,还是得过来跟他打商量。

    老九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做水货,一做就是十来年,业务熟练,我和邵科过去的时候他正操着明显不是普通话的普通话向人兜售一套卡座。明白的人都知道,卡座买了就要买功放,他这里也买日本二手攻放,当然买了这些也需要相应的变压器来配套。我觉得这人就有世界上最好推销员的潜质了。

    那个世界上最好的推销员的故事想必很多人听过:

    一个乡下来的小伙子去应聘城里“世界最大”的“应有尽有”百货公司的销售员。老板问他:“你以前做过销售员吗?”他回答说:“我以前是村里挨家挨户推销的小贩子。”老板喜欢他的机灵:“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等下班的时候,我会来看一下。”

    一天的光阴对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来说太长了,而且还有些难熬。但是年轻人还是熬到了5点,差不多该下班了。老板真的来了,问他说:“你今天做了几单买卖”

    “一单。”年轻人回答说。

    “只有一单?”老板很吃惊地说:“我们这儿的售货员一天基本上可以完成20到30单生意呢。你卖了多少钱?”

    “300,000美元,”年轻人回答道。

    “你怎么卖到那么多钱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的老板问道。

    “是这样的,”乡下来的年轻人说,“一个男士进来买东西,我先卖给他一个小号的鱼钩,然后中号的鱼钩,最后大号的鱼钩。接着,我卖给他小号的鱼线,中号的鱼线,最后是大号的鱼线。我问他上哪儿钓鱼,他说海边。我建议他买条船,所以我带他到卖船的专柜,卖给他长20英尺有两个发动机的纵帆船。然后他说他的大众牌汽车可能拖不动这么大的船。我于是带他去汽车销售区,卖给他一辆丰田新款豪华型‘巡洋舰’。”

    老板后退两步,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一个顾客仅仅来买个鱼钩,你就能卖给他这么多东西?”

    “不是的,”乡下来的年轻售货员回答道,“他是来给他妻子买卫生棉的。我就告诉他‘你的周末算是毁了,干吗不去钓鱼呢?’”

    老九现在就有点这个意思,此人看见邵科过来,向他打招呼:“爷们,又来了?”

    做生意的都这样,喜欢把年轻人叫老一点,把老人叫年轻一点。我想邵科可能是来问过几次了,加上相貌打扮比较容易让人记住,让老九一眼认出来。

    邵科蹲下,在他摊子前瞅了瞅:“上次你说的那个带过来了么?”

    老九从一架二手缝纫机后面拖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出来,这就是97年之后我看到的那套音响,据我所知,上面的cd光驱不是很好用,下面放磁带的倒是一直坚持到邵科离开北关。

    邵科接过来看,表面皮毛一般,黑色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大毛病,按键不算特别脏,卡槽里的皮带轮也不像松的样,我在旁边问:“音箱呢?”

    老九又从那台缝纫机后面变出两个黑不溜秋的音箱:“原来是带两个低音的,让人给买走了,算你便宜点吧。”

    邵科抬眼看他,既然没有王易他们路费的负担,确实可以考虑了。

    “多少?”

    老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1500。”

    我和邵科一起做了个扭头要走的姿势:“别扯淡了,这么贵买新的算了。”

    “等!”老九看我们要走,喊住邵科,“算你便宜点好了。”

    我和邵科站起来,邵科看着他,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能便宜多少?”

    老九低头想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1200,不能低了。”

    邵科有点心动了,没说话。

    我在旁边摇头:“算了,邵科咱俩去电器城看看吧,我有贵宾卡,买打折的新的也不比这个贵多少。”

    邵科看看我,更犹豫了。

    老九在后边喊:“1100,你们不买我真没办法了!”

    我朝他翻个白眼:“听说你还有个更好的?”

    老九说:“有是有,太贵了你们不能买。”

    “多少钱?”我说,“买不买得起,总得有个价。”

    “有一jvc的,九成新,2900。”老九说,“皮毛一点伤都没有,你们要吗?”

    我摇头:“我没带这么多钱,2500,卖不卖?”

    邵科脸色变了,拽了我一把:“你要买?”

    我朝他眨眨眼:“买了先放你那,我姐知道了肯定得跟我罗嗦。你先听着,等有更好的再说。”

    老九头一次看见有人在他这买东西不打梗的,惊奇得不得了,生怕我反悔,赶快从他的破三轮车上拖了一台也是黑色的流线型音响下来:“你先看看。”

    我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邵科多年后跟我提起当年买音响时甚为遗憾没能拿到的那台,挥挥手让邵科接着,自己掏钱付给老九。

    邵科不知道怎么拂却我的好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我们俩人拿着jvc音响回到几个人身边,张琛还在跟人胡说八道乐此不疲,王易在向红脸姑娘卖弄自己的民谣本事,高康挖了几本国家地理杂志,正在津津有味地翻看。我记得当年我最开始学英语就是从国家地理起步,我们几个人也曾经幻想过做职业摄影记者,只要随便一张照片能被国家地理用上这辈子就再也无憾。

    说不定谁都有过这种梦想,拍照片来钱,说不定还有大美女脱光了给你拍。当然,也只是想想算了。

    人就是这样,一生有无穷无尽的梦想。然而穷尽一生能完成一两个的,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人生。

    我现在算是有梦想吗?站在邵科他们中间,我想,我应该算是有的吧?

    我觉得今天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招呼一声:“兄弟们,收摊吧,咱们撮饭去!”

    听见吃饭,张琛也不热爱经商了,王易眼前的脸红姑娘也没之前那么可爱了,高康也不留恋国家地理各种美丽的照片了……总之我刚把话说完,这些人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一句开路。

    ――还真他妈是民以食为天!

    吃过饭,我给鲁薇去了个电话,让她帮我准备两台车,一个星期后去鞍山。鲁薇听了就笑:“一个星期后?我们随时有车,也不用提前成这样吧?”

    我说:“车是随时有,不过我们的时间要先在就开始挪――你也知道,最近忙啊……”

    鲁薇说:“那倒是,学校招生正在进行中,幼儿园小学都好说,初中部和高中部效果还不是很明显。”

    “校园区域分配图看过了,”我说,“好像有多余地方,能不能加设一个专业培训的东西?类似于外国语培训或者其他什么涉外酒店服务业培训之类。”

    鲁薇说:“这事小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在着手准备,我们办那种不分学期随到随学的,正在等上面的正式批文。”

    张小桐心思越来越缜密,我很高兴。我纯粹属于那种思路开阔但绝对粗心的人,有她在真是太好了,这种需要操心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少。

    我觉得没什么事了,忽然想起点什么,问鲁薇:“如果我们现在在中国沿海省份投资,你觉得怎样?”

    “投资什么?”鲁薇问。

    “房地产。”我说,“短线,全面铺开,一年内撤,我估计现在房地产热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但很容易出现震荡。”

    鲁薇想了一下,说:“给我一点时间,我查一下资料。”

    “好。”我说,“有什么查不到的方面,告诉我,我给你找。”

    鲁薇早就习惯了我的神通广大:“好,我先看看目前的情况。”

    我刚收线,电话滴溜溜又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张小桐,全世界只有她会每天打这个电话。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甜腻腻像糖水菠萝一样:“行文,你在哪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当中,12点多了,不应该刚起床吧?

    “在外边呢,刚跟几个朋友吃了饭。”

    “啊……我今天不知怎么睡过头了,头有点沉。”张小桐在电话那边病恹恹地说,“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我说她声音怎么这么腻得跟小猫似的,原来是病了,我对这电话大喊:“在家躺着别动,我这就过去!”

    飞奔到最近的药店,买了一兜子治感冒发烧中成药和西药,我像被追杀一般打车赶过去。

    一溜烟卷到楼上,掏出张小桐给我配的钥匙开门,即看见张小桐像一只小病猫一样蜷在沙发上,身上围了一层空调被,正在用大眼睛瞪着冲进来的我。

第五十二章

    抱歉,章节分段搞错了

    ――――――――――

    张小桐脸色不太好,皮肤有些惨白,经过我多年生病并自负其责的经验,知道此人可能是发低烧。张小桐看见我来,脸上挂起笑容,作势要站起来。

    我赶紧用手势让她的行动凝固:“别起来,别起来,千万别起来。生病的时候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不过是个吃饭喝水而已。让小的来伺候您吧……”

    张小桐朝甜甜一笑,继续老实赖在沙发上,看我给她倒热水拿退烧药里外跑。

    我把热水兑上凉水吹温,弯腰在沙发旁边把药递给她:“怎么搞的?着凉了?”

    张小桐摇摇头:“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夏天能发烧,这本事也算逆天了。

    看着她吃了药喝了水,把水杯接过来:“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张小桐用让人听了遐想无限的声音哼哼:“想吃你做的荷包蛋……”

    我低头飞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没问题,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大厨mr;周改良版。”

    张小桐被我亲得小脸开始有点红了,看起来倒比刚才健康一些。我不待她有回应,飞奔进厨房,操起锅碗瓢盆开战。

    葱花爆锅的香气很快在厨房里弥漫开,我刚吃完饭,对这个香气有着比较强的免疫力,呆在客厅的张小桐就不同了,刚吃了点药,副作用还不是很明显,倒因为吃了药精神足了一些,正伸长脖子等着我。

    张大小姐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到现在也饿坏了,我不敢耽误太久,很快把东西端出去。张小桐刚才还窝在被子里像只小兔子,现在立刻变成了看见草的兔子。

    我坐在旁边看她吃,推开被子才发现她穿了一套我没见过的小熊睡衣,鹅黄色的睡衣很合身,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勾出一些让人眼睛愿意多停一会的线条。张小桐吃,我在旁边上上下下看她,美女总是看不够的,即使是这么亲密的人。

    张小桐的狼吞虎咽彻底颠覆了自己之前名声在外的淑女形象,一番跟盘子的亲密接触之后抬起满嘴油的小脸才发现我在看她,有点不好意思:“看什么呢?”

    我的脸皮好歹也是美国战略导弹防御系统那个级别,风平浪静地对她摇摇头:“没什么,看美女发呆而已。”

    张小桐在这方面永远是一败涂地的角色,脸红红地哼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嘴:“瞧瞧,大美女吃成小花猫,让别人知道了还不成新闻头条?”

    张小桐翘起嘴笑了一下:“就你能看到。瞎得意。”

    我换了一张纸巾,小心在她脸上又擦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说:“是啊,现在不是小花猫了,是小病猫。”

    张小桐皱起鼻子轻笑了一下,非常配合有一点红润的苍白的脸,显得异常动人。

    我现在肯定抬不动17岁的张小桐,张大小姐在我的细心劝慰下才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生病的人总希望有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张小桐这样聪明的女孩也不例外。我记得有段日子看电视访谈节目,说起女强人丈夫们觉得女强人最可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些气管男众口一词地说是生病的时候。由此可见,生病其实乃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张小桐一直跟我四处跑,还经常锻炼身体,能生一次病也算是上天开恩吧……我对着这上天的恩赐微笑,整个身体被被子盖住的张小桐看起来就只有那么引人爱怜了,小姑娘――哦,应该是大姑娘了,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有一种吃饱喝足之外的幸福笑容。

    看了一会,张小桐被我看毛了:“你这么瞪着我,我睡不着。”

    我举双手做投降状:“好好,那我背对着您总可以了吧?”

    “不要,”张小桐伸出手拽了我一把,“你陪我一起睡。”

    我故意装做为难的样子:“不太好吧……被你们学校那些追你的知道了,我还不得被五马分尸?”

    张小桐瞬间变得牙尖嘴利:“没关系,让你那些小美女同学来抵挡就够了。”

    我被一击即倒:“……我错了,这就来。”

    躺在张小桐身边,我觉得比站着还难受,张小桐却不管这个,侧过身搂住我,就那么腻着我。含糊地跟我说了几句话,药效上来,就睡着了。

    我看着张小桐的脸,只见此人长睫毛随着呼吸一抖一抖,皮肤在透过窗帘的一点阳光里有一种如玉脂一般的晶莹,额头一点乱发,从睡衣领口延出一段雪白颈子,整个人看起来只有那么让人爱怜了。

    睡梦中的张小桐不怎么老实,这个我是早就领教过的,没等我看仔细领口开得够不够大有没有走光,她已经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搂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也不敢乱动,老实躺着吧,天大地大都没有病号大,况且我以前也没少躺人家大腿,这就叫现世报来得快。

    被张小桐压住的我磨牙、咧嘴、深呼吸、摇头晃脑……总而言之除了脑袋哪都不敢动,如此坚持了差不多3个小时,张小桐同学终于悠悠转醒。

    低烧退得倒快,张小桐醒过来之后一点病人样也没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我身上,一惊一乍地赶快坐起来:“啊……行文,没压到你吧?”

    我心说差点就让你压死了,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试着动了动肩膀和半边身子,麻久了之后那种针扎一样的痛噼里啪啦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飞速传开,这一麻,手是怎么也举不起来了,只能躺在那里干瞪眼龇牙咧嘴。

    张小桐见状大为心疼,给我揉肩按腿的忙个不亦乐乎。我咧着嘴安慰她:“没事,躺你腿躺太多次,这是报恩呢。”

    张小桐被我说得笑了,把我扶到她腿上躺着,我们两人位置对调了。

    我躺在张小桐身上,仰头就能看见张小桐一头秀发落在我脸上,当中一张精致的脸:“头还疼吗?”

    “好多了。”张小桐低头,带着洗发精香气的头发,“把你压坏了吧?”

    “没有。”我试着扭动一下被压迫过的手脚,开始受控制了,真不容易。

    “您知道么?”我动手动脚的同时嘴也不闲着,“刚才那种情况只有在小男生意淫的梦里才比较容易出现。被美女压住,这得积多少辈子的德啊……”

    “贫嘴。”张小桐继续非礼小男生的举动,上下其手,“哪有那么多小男生都做你一样的梦?”

    我做了个鬼脸:“对,人家都是把发大财作为第一志愿,也就我吧,眼睛里全是美女。”

    张小桐一把将我拉起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嘴这么油……哎,来,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捶捶。”

    身体被拉起,刺痛连连,我嘟囔着:“让我靠在你身上一会就好。”

    张小桐很配合地动作定格,把我拥在怀里,丝毫不介意我的头几乎靠在她胸口。

    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种柔情这种关怀,以前真的是一点也没得到过啊。现在被美人拥入怀,心里依然是无限感慨,只要有机会,没有人愿意选择苦难。我真的算是太幸运的一个了。

    张小桐就这样抱着我,我们一直坐在床上到差点石化。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时不时生个病什么的,其实这也是个挺美好的事儿嘛,虽然有时候我那点小时间可能挺紧的……

    一个星期后,我陪邵科王易他们去鞍山转了一圈。当时演出很简陋,但场地上的人情绪高涨,有时候你就会有这种错觉,足球是因为球迷的热情才燃烧,摇滚也只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热爱它才得以传承。站在演出现场,无论是巨大的音响,狂热的情绪,还有乐队的投入,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起多少年后我转投流行音乐怀抱,真是觉得有一些惭愧。如果当时坚持,或许我也会在摇滚乐上有一些建树吧?

    王易他们的乐队演出非常成功,几乎有人要跟他们谈商业演出的事了,不过这几个人已经笃定演完这一场就解散乐队,谁也没答应。王易本人最后走上的路是美术设计,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爱好不能当职业,当爱好变成职业,许多不爽接踵而来。就好似自己仰慕的异性不能成为伴侣一样,保持距离才是保持弹跳的最佳方式。

    所以我绝不会当专业文人,专业it(挨踢)人士或者游戏制作人之类,因为那只是我的业余爱好,在我生活闲极无聊时可以变成一种享受,而当它们成为我生活全部的时候,享受也会变成痛苦。

    很多人在学生时代狂打游戏,猛看小说,一旦真有了自己的时间,便开始每天喊着“时间不够用”之类的话什么都不做,偶尔怨一下生不逢时,无所建树。我见过太多这种例子,绝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从商是我最不喜欢的,我在读档前却已经把它当成主要职业,因为我明白,人生的分配应该得当。否则,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爱好的同时,他自己也就形同死去。没有一两个爱好支撑的人生是很难长久的。

    王易他们演出完的第二天,我向家里告了个假,以张小桐带我出去旅游为名雄赳赳杀向太阳集团总部,视察几个倭奸同学们的工作进度。

    由于这是第一次中国软件开发商在国外挖人,几个国内大的相关杂志都多少有一些报道,其中以某游戏软件杂志最为猛烈,我记着刘明耀没给他们钱啊……这些人居然不惜大肆吹捧太阳电子这一项所谓“扬眉吐气”的行为,认为日本游戏厂商重视中国市场的日子不远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旁边泼冷水,认为太阳电子找来的都是些无名之辈,最多也就是捡日本人的剩饭。我看了这些报道就忍不住冷笑,这些人不就跟诺贝尔经济学奖似的吗?你一套我一套大家都只不过是为了骗两个钱花花,还真有人把你当回事?

    我记得02年底的时候,有个朋友跟我说了一段话,说是假如在北京街头的一些酒吧里,你看见一些打扮介乎于记者和艺术家之间,自视甚高的人,他们言谈之间似乎什么都懂一些,深入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浑身上下还透着一点穷酸,那么这些人基本上一定是编辑。而且一定是非主流媒体杂志的编辑。02年我曾去过北京一次,蒙一个中国最著名电脑游戏杂志编辑收留,在他家盘桓了数日,其间对他不洗头和能在脸盆里积下厚厚一层泥垢的本事终身难忘。

    后来那个编辑曾因一篇解读小资的若干个关键词名声大振,我还逢人便说:“这人,我认识!”击碎了不少花季少女的梦。

    我来到三上的工作室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形象就是那位著名的游戏编辑。

    原本宽敞的工作室里堆满了泡面、一次性饭盒、各种建筑类杂志和枪械杂志,三上一个人和外聘来的几个老美眼睛红红地接待了我们。

    我用日语问他:“怎么不去吃青椒肉丝了?”

    三上摇头:“没时间,等做完这个游戏,我要吃麻婆豆腐吃到死!”

    我也跟着摇头,日本人的所谓对美食的追求也就这种程度了,不好说什么。

    刘明耀倒背着手在一旁做领导状:“进度如何?”

    三上把正在测试的场景reset,指给我们看:“还有大概15%吧,场景差不多都完成了,现在是初步测试中,还有一些要调整的细节,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做全面测试了。cm方面,sce的人已经在做了,我给他们写的草案。”

    我惊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快,看来这几年给这个年轻人憋坏了,用日语问他:“三上先生的开发进度真是让人惊讶,第一次听说有如此之快的。恐怕经过这一次,日本方面的同行都要对三上先生刮目相看了。”

    三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美国同行的技术实力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我难以想象这样的多变形数量他们竟然可以轻易掌握,画面比之前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我在心里翻白眼,95年画面那么好不就是说不能做pc版了么?现在显卡什么的在国内还是没几个人能摆弄得起的东西吧?算了……这个东西反正可以无限延续下去,先把日本市场搞定了再说。

    刘明耀曾经跟研发团队提出过双语种的问题,日本方面有些不理解,中文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sce对盗版也算是深恶痛绝了,绝不可能如中国人这般有感情,久多没说什么,更高一层甚至发话威胁要增收软件权利金。我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就凭他们?这些不念经的和尚?我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近年来电子娱乐业的这些所谓商战总结起来不比小孩玩过家家高明多少――当然,国际政治其实也是,不过那个跟我们没太大关系。

    双方磋商的结果是,繁体中文版面对香港台湾地区,日本版对应日本,欧洲语系直接做一个可选语种版。sce刚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对这个结论没什么脾气。刘明耀私下里跟我说,这帮日本鬼子也稍微能理解一些关于爱国是怎样一种情绪,所以抵触不是很强烈,最后久多出来调停,把问题解决了。

    我在工作室用ps手柄试玩了一下被命名为《生物恐惧》的游戏,众人对我熟练的操作表示惊奇,我解释说老子是从fc开始玩起的,对日本各大游戏公司掌故熟悉得不得了,引得几个老美和三上又一次手指苍天说这是缘分云云……

    转身到了水口的工作室,发现此人正在手舞足蹈地给一个负责编曲的小姑娘讲如何控制音乐的高潮部分,水口学了几句中国话,用得不甚地道,张嘴左一个高潮右一个高潮弄得编曲的姑娘脸红红的,有几个从香港分公司借来的工作人员在旁边捂着嘴笑,剩下几个则在认真地反复听着音乐,并计算小小650mb的一张ps光盘能装下多少东西。

    我再次演示了自己对音乐游戏的……没有天赋的特点,只能在中级难度下打出完美的ss评价,最高级勉强能过,评价不过是a-。不过这种程度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不错了,音乐游戏最不好控制的就是难度,要给游戏者提升水平的空间,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难,水口在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我们看了一遍,认为整体难度略低,非常适合家用机。同时,我通过刘明耀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把这种类似于舞蹈的东西变成街机。

    在这之前,水口大概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毕竟体感机曾经是日本街机的主流,听刘明耀这个大财主这么一说,就差把旁边正在高潮中的小姑娘搂起来亲了。

    我用日语告诉他:“刘总希望您能亲自设计舞蹈机的框体。”

    水口闻言又差点扑刘明耀身上,我站在旁边跟张小桐一起笑着叹气,这人还真是年轻有热情有活力啊……

    刘明耀即日传真sce总部,在日本可以开始宣传攻势了。所谓宣传,除了广告之外,无非是花钱买几个fami通编辑说说好话,给他们主编滨村些好处,到时候评分的时候高点给着,吹捧的话多说一些。自然有大把信徒跟进。况且这是日本国内制作人远赴海外的首次演出,大家早就拭目以待。很多人好奇,在中国这个环境下,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我其实也好奇,这些东西做出来,在日本到底能造成多大影响?

    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那几天了。

    95年要搞游戏,还有一个事儿不得不考虑。

    那就是著名游戏公司暴雪。尽管1995年国内还很少有人连线《魔兽ii》,大家还都沉寂在《c&c》所带来的快感中。

    不过我却知道,这个游戏公司可以说是世界上出品率最优秀也最认真负责的公司,尽管他们屡次参与了创造跳票历史新高的伟大工作,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公司的游戏到后来几乎个个是精品。除了出品速度慢一点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2002年末国内曾经有一个游戏学校打出“暴雪程序员认证”的口号,引无数人上当。由此可见暴雪在国内游戏爱好者心中的地位,也可见暴雪的程序员在众人眼中的地位。

    95年,暴雪刚刚推出魔兽2,在四个月内卖了50万,这个数字在当时已经是很惊人的了。不过这个公司之后波折甚多,多次的收购风波,副总裁和创始人之一的bill roper等人的陆续离职等等被业界炒得沸沸扬扬。

    现在还没多少人觉得这个公司有那么大潜力,我一直寻思着应不应该提前下手,又一次找人把几个做游戏的鬼子灌躺下之后,我跟刘明耀谈起这个问题。

    刘明耀因为工作关系恶补了好一阵的世界电子游戏发展史,尤其近年来的这些掌故,他简直比我还熟,听我这么说,这人脑子有点转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把他们全拿下?”

    “嗯,差不多。”我说,“我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知名度有知名度,收购他们不在话下。我现在其实很发愁,我们的网络游戏制作团队现在还没勃起,找现成的要好一些。目前这些人,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刘明耀有点想不开:“外包也不方便么?”

    我摇头:“我想要他们做咱们的游戏品牌,你考虑一下吧,一个游戏所能创造的经济价值就那么多,但是一个优秀制作团队的价值就要大太多太多了。现在他们还不算春风得意,刚开始转战pc市场,咱们机会大。等人家有钱了,咱们未必能买得起。”

    刘明耀点点头:“也成,这战火就要烧到国外去了,我想起来都有点热学沸腾。”

    我眺望远方,淡淡地说:“看着吧,烧遍世界是迟早的事。”

第五十三章

    推荐作品:《魏武山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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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中国最好的游戏是什么?

    恐怕所有人都会回答,是《仙剑奇侠传》。

    这个1995年7月上市的游戏感动了无数华人,在《最终幻想6》红透日本的年代,在《皇家骑士团2》上市、《勇者斗恶龙6》登场的年代,中国太多人没有sfc,没有日文造诣,也不能完全领会那种日式架空故事的精华。中国人都在玩自己的游戏,在中国所有的电脑房里响着同样的音乐,同样的情节让无数人捧腹大笑,扼腕叹息,也感动流泪。

    当年曾经有评论说,仙剑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中文游戏玩家情感上的空白,把一片遐想、一种情怀完美地传达出来。中国人骨子里都传统得很,有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通过当时无比细微的小细节表达出来,让很多人心生感慨。

    仙剑停在中国游戏排行榜上5年多,做为商人也许会考虑它的偶然因素,但做为一个游戏玩家,我相信这绝不是偶然。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到这个游戏,拿到的同时,我让刘明耀送了所有游戏开发部门人员一套,硬性规定,所有人都要玩一次看看。那些不懂中文的,让翻译陪他们玩,目的很简单,让他们明白,有些东西该如何表达。亚洲人含蓄,美国人直白,我希望所有人能明白,中间这个平衡的点该如何找。20世纪末,日本人通过大量的吸收美国文化找到了这个平衡点,而中国人却止步不前。我不想这种情况再发生。

    张小桐玩的时候我是三陪,此人感情比我脆弱很多,果不其然在游戏中途落泪一次,结尾落泪一次。还让人给她搞了限定版的cd在家反复听,在《绯红少年》上写了一个同人小说。我便感慨,谁说玩游戏的女孩子少?只是当年我们没机会碰到,或者没机会培养罢了。

    杨远哲暑假里没怎么闲着,估计是跟葛金秋讨论航海纪行的细节又说得兴起,给我补充了近六万字的文字材料,很多未定细节在补充材料里得以充分完善,我看了之后觉得这个人将来如果不做游戏策划简直就是业界损失――最难保证的收支系统被他以简单明了的话概括出来,而且针对单机版和网络版还分别设计了不同的内容。据说刘明耀把这些东西拿给航海纪行研发部那些人看的时候,这帮人的表情变幻莫测。用行话来说就是“冰火九重天”,忽冷忽热,一会喜一会忧,让人觉得他们只可能是四川青城山来的民间艺人,懂得瞬间变脸……

    纵观最近太阳集团的竞争对手,不是台湾茶就是台湾游戏和台湾艺人,我觉得如果我们涉及影视方面就等于是跟台湾同胞全面开战了。为了保证我们的前进方向正确而远大,我又联系了三哥,让他在拉帮结伙的同时别忘了给我们找点资讯。信息时代嘛,多知道一点总没坏处。

    我们和三哥不太方便经常见面,毕竟见面次数多了那些消息敏感的人都会起疑,张小桐的身份不如前两年刚崛起时那么保密,多见面只会增加麻烦。我们之间的信息传递基本上是通过专门的电话或者郭振来传递,现在郭振甚至搬离原来住的地方,在市中心租了新房子。三哥常年不在家,郭振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会很麻烦。

    95年是国外黑客猖獗的年代,我觉得如果算黑客的话,也应该有郭振一个,此人已经换了一台电脑,电脑水平土匪猛进――没错,是像土匪一样勇猛地进步。8月底windows95就发售了,我估计到那时候我才能开始正八经地使用电脑,毕竟按年代来算,我是一个习惯了傻瓜式操作的人,让我花费大量时间成为程序员又不太可能,只好等小比直接把图形os完善了再说。

    按照市值估计,到96年中,ms的股票市值大约是1000亿美元,不过这种洪水一样的涨势在我们大肆收购微软股票的时候并未发生,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以很低的股价收购了大批微软股票,记得当时收购之后我对公司内部众人说:“恭喜大家,以后我们花的就是美国股民的钱了……”众人哄笑。似乎是因为一些不可见因素导致了微软股票的没有如之前历史那样飞速增长。

    只是,这样一个巨人,无论出现什么样的阻力也始终是要继续成长的。我对微软和小比都很有信心,印象中叫bill的好像都是牛人,比如那个暴雪的创始人,比如出去打仗回来搞莫妮卡的比尔;克林顿,还有这个图形操作系统的统治者……英语里bill用的最多的地方是账单,这些人都是典型朝别人派发账单的强者。我偶尔会考虑一下,是不是我的英文名也要弄成个比尔点什么什么才能更发达?

    当然,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我们得接着忙活其他问题。

    七月底,学校招生工作进行得七七八八了,时不时有什么局长处长的公子小姐来加个塞,弄得鲁薇也时常皱起眉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对意中人说俺稀罕你,而是拒绝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可能用到他他就可能阻到你的人。我干脆给鲁薇出主意,把这些牛人的孩子都梳一遍,集中放在两个班上,学生之间出了毛病让这些家长自己放对,学校笃定中立骑墙看戏就好。其他的问题么,赶紧找个挂名管事的校长。

    刘明耀的老师,系主任万博琛绝对是最好人选,这人现在熬得有点辛苦,毕竟东大阿尔派软件开发责任有限公司成立之后,不少人在学校里表示了对太阳电子的一些不屑――毕竟不是直系的利益关系,能拿到的好处太少。万博琛在学校跟人为这个立场问题没少斗,刘明耀能提供的毕竟也只是物质上的好处,其他的都爱莫能助。万博琛年初就有了退意,春节刘明耀去送礼的时候隐约提起过一次。校长一职我们暂时找不到什么特别值得信任的人,刘明耀跟我提起这事,我觉得比较可行。毕竟是在最初起步时帮过我们不少的人,人年纪也大了,挂个校长的名让他威风几年算是对他的一种回报。而且就报酬来说,刘明耀绝对不会亏待万博琛。

    学校都要开始上课了,校长还没决定是谁,我和鲁薇以后每次想起这事都想笑。不过毕竟鲁薇现在可以挂名校长,匀出多的时间就看刘明耀怎么劝万博琛了。

    刘明耀这两年跟我学了不少,嘴开始贫得冒烟富得流油,我是没能旁听他怎么劝万博琛,只得到一个结果:这厮用了一个星期时间让万博琛办了提前退休。我个人觉得,这当中口才发挥和待遇问题还是其次,万博琛更深一层想到的估计是刘明耀的父亲,我们的副省长。小小一个学校,再怎么能行,也就给自己一笔退休金,搭上刘明耀这趟便车则不一样,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晚年走得更顺利一些?

    学校按照常规私立学校的模式,大致划分成四个部分,即小学、初中、高中、专科学校四个部分――幼儿园不是没有,但我压根就不承认它是学校的一部分。幼师现在便宜似保姆,那些一个个刚从幼师毕业的大姑娘们几乎是拿着裸体写真集出来找工作,整个幼儿园便是私立学校成本最低的部门,而且是师资素质(单论相貌)最高的部门。

    我故意的,就是想看看来接孩子的爹会不会比妈多。

    张小桐对我这种布置很有一点意见:“何必如此,你不怕麻烦?”

    我赤着脚踏在一本厚厚的辞海上,做出征途是星辰大海状道:“我的征途是恶趣味的海洋……”

    “切!”

    “人活着就该有一点恶搞精神。”我继续顾盼生姿,“你到时候不想看看那些老夫老妻们来幼儿园接孩子时的表情吗?”

    张小桐使劲捏了我一下:“你这叫破坏人家家庭和睦。”

    “嘿,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说,“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要是没有这个心,家庭和睦怎么就能被这么简单破坏了?我不过是把应该发生的问题题前暴露出来。这场痛不如短痛也是对的您说是吧?”

    张小桐无语,她也明白,其实人都是这样,烦恼多只不过是因为要求太多。

    我抱抱她:“好姐姐,你不打算去读大学部吗?”

    说到这个,张小桐笑着点点头,在我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当然去,陪你这个小鬼。”

    然而我们却怎么也想到,张小桐就读太阳学团二部大学部这个事儿在执行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8月初刚回到国内的小姨和小姨父这次坚决反对张小桐去读私立大学,理由很简单,北大的特招证书下来了。

    打算特招张小桐的学校有三所,天津南开、北京北大、上海交大。

    在现在这个年代,如果说一个学生读12年书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大概有七成学生会说是想去这几个学校之一。连我都觉得,如果我是张小桐的父母,听说自己女儿决定放弃这三个学校不去而去一个刚成立的私立学校,我说不定反应比小姨和小姨父更强烈。

    也就是张小桐吧,这几年实在做了太多事,让父母不好说得太过分。毕竟孩子做的很多事已经超过自己父母能力范围了。

    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们很喜欢互相比较自己孩子的成绩和成就,大概很少有人比过孩子的快乐吧?我的人生就曾经在这种比较中迷失,又因为父母离异而找到方向。想起来也挺可悲的,偏偏要没有什么人关心,都靠自己挣扎的时候才能明白很多道理。也许让人成长的最佳捷径就是绝境吧?

    我这个人很自私,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依然不太希望张小桐跟她父母出现太大的争执场面。

    毕竟,亲情是我曾经失去的。甚至到现在为止,我才能从因为经济和观念改变的父母身上找到一点我曾经失去的亲情,这份改变还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小姨对张小桐的理解和支持有时候我都觉得匪夷所思,在这方面,我觉得张小桐不该继续忤逆父母的意见。

    我找张小桐出来吃冷饮。

    地点依然是我们一切事业的起点“雪缘”,这个分店的店员不知道换过多少茬,现在的分店经理和店员都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乐得清静。

    张小桐脸上明显有着一些忧虑,我看着觉得还行,最少没有不高兴,证明她也能理解父母的想法。

    叫了两份样式极其朴素的冰淇淋,我发现一个小问题,张小桐不知不觉间受了我的影响,在很多方面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我一直信奉简约、简洁,认为这就是一切变化的最终结果,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张小桐也如此了。

    张小桐低头用小勺拨弄冰淇淋,看起来有点忧郁少女的味道。这人平时对谁都笑呵呵的,也就对着我能袒露心事。

    我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妞,来给大爷笑一个。”

    张小桐真笑了,还打了我手一下:“没正形。我正发愁呢。”

    我看着她的眼睛:“决定不了?”

    “嗯。”张小桐低头,“想和你在一起,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我无言,伸手拍拍她的手:“还是先别让他们失望吧,我可以随时过去看你,我们以后的时间多的是。”

    张小桐抬头看我:“我知道你说对,但是……”

    我朝她勉强笑了笑:“傻丫头,一辈子的快乐时光呢,要有波折的。”

    张小桐低头,点点头:“我知道。”

    我心里确实也不怎么舒服,完全没胃口吃东西,拉起张小桐的手:“算了,不吃东西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张小桐嗯了一声。

    北关市的街头充满了九十年代中期特有的建设味道,很多工地,很多拆迁,也有很多已经变化的地方。譬如之前我们曾经一起来过的公园,现在已经变成开放式的免费公园,中间很多雕饰和植物都经过精心设计,比之前耐看了不少。我和张小桐顺着城市的第三条主干线公路一路走下去,路过太阳家园二期,路过马来西亚人的百盛超市,路过鲜花礼品店,路过已经逐渐成形的北关市电子市场,路过我们的太阳电器城……这一路充满回忆,而且许多变迁完全是我们亲手完成,看起来就特别有味道。

    这个城市变化太大了,比我读档之前的95年要好得多。

    我给张小桐指:“看见那个楼了吗?咱们一起爬过。”

    张小桐想起当年,脸上也浮出微笑:“嗯,爬梯子的时候你还让我走在后面,说是怕看到走光流鼻血。”

    我嘿嘿一笑:“没办法,您魅力太大嘛。”

    张小桐条件反射一般脸立刻红了:“小坏蛋……”

    我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是啊,也就敢对着您坏。”

    近傍晚的夏日,有凉风吹过,撩起我们的发和思绪。很多商铺里飘出若隐若现的歌声,路上行人匆匆,正是一个城市渐渐繁荣的印证。我拉着张小桐的手,说:“小桐,说实话,人生虽说一定要经历很多考验,可事实上谁也不原意给自己更多考验。不过这玩意好像确实躲也躲不过,我们还是一切携手面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张小桐没出声,轻轻点头。

    我又说:“如果你决定去北京,北京分公司的经理就可以调走了,你直接管。哎……我当然不是说让你去干活,我觉得让三哥帮你物色几个手脚功夫利落点的姑娘给你做随身秘书好一点,毕竟那里太多未知,还是小心点好。我们少赚多少钱,我也不希望姐姐你有任何的危险出现。有个公司做幌子,在你身边有什么样的人也无所谓。能住校尽量住校,越是在外面一个人住问题越多。我会时不时去看你,估计不会分开很久。啧啧,你看我,像不像老妈子一样唠叨?”

    张小桐被我最后一句说得笑开了:“不,你像老头子一样唠叨。”

    我看着张小桐的笑容,晚风霞光统统落在她身上,显出说不尽的美,忍不住又赞叹一句:“小桐,你真漂亮。”

    张小桐用手捂住鬓角被风吹动的乱发,甜甜地嗯了一声,嗯得心安理得,幸福无比。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分开一段时间,我和张小桐就更珍惜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过是背靠背坐在一起读书、听音乐,一起吃饭、聊天,一起解决各种公司的决定和麻烦,一切看电影、散步,甚至连肢体上的亲密接触都很少,但我们很快活。

    我经过这许多年的修身养性,已经变得很简单了,张小桐年纪还小,想的也不多。我觉得这种在一起的方式也不错,年轻情侣未必一定要把一切感情都建立在欲望和生理之上。

    至少对之前已经心如死水的我来说,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虽然我知道,性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

    有时候,有些东西,你未必要得到,却已经拥有,你未必要拥有,却已经得到。

    我在假期里尽情享受张小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笑容,时间如流水,我恨不得它细水长流。

第五十四章

    本来按照年纪,张小桐应该等正式高考,也就是两年后,无奈这人怎么也挡不住之前累计的风光和荣誉,成绩也优秀得一塌糊涂,终于先走一步……上大学去了。我也没办法,这么长小姨小姨父脸的事实在是不能阻止,两口子养这个女儿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没出几天,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张小桐同学要去北大了。天才少女的名声又一次响起,我听的那叫一个烦。临近开学几天,张小桐笑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我没事捏她脸:“耶?好像很硬……”

    张小桐变化不出别的表情,又气又笑地看着我。不过眼睛有一点不舍,我们知道,这样笑闹的日子不多了。

    我们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并不是几个学校都这么着急把张小桐拉过去,但这两年北大有点萎了,总觉得中国高等学府的牌子挂得不牢。上海复旦最近搞了一些特招名额,找了少年作家青年诗人之流去挂名,在社会上火了一把。几个因为没上成大学才莫名其妙当了作家的都对自己的学历有一些遗憾,便撰文开始吹捧这种“不拘一格”的招人方式。估计是自己也想成为“不拘一格”范围内人士,更高明的一些则期望能被外聘个教授什么的多赚两个聊天讲课的钱。

    95年正是文化之争的二次开局,中国文人相轻的乐子不少,我没想到居然张小桐也能被卷入学校之间的争斗里,还受了益。不过这种受益在我们看来都觉得有点没意思罢了,张小桐这几年被我熏陶得对学历异常轻蔑,要不是为了好学生在学校犯错也容易被原谅这一环,估计连考试都不会好好考。

    北大打算炒自己,眼看该招的都被招走了,下手慢了点,只好对看起来比较有潜力学习成绩又不差的下手,张小桐虽然年纪不够,但处处表现好,主编的杂志名声在外,早就被看中。其他两个学校则是得到消息,生怕出手慢了,一起把邀请函寄到了一高中。

    谁也没想到,老师们也没想到,一高中内部早就炸锅了。还好是放假,要是平时上课我估计该有女高材生朝张小桐泼硫酸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大事,北关市一高中考上北大的不少,但是被特招的不超过两个,之前一个似乎是演戏出名,得了亚洲某个大影展的影后之后去了上海大学。现在张小桐是第二个,老师们听说之后如吃了兴奋剂,个个电话互相告知。其中以张小桐的班主任最热情,在告诉小姨这个消息之后,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电话过来,最后小姨父给了她一个差不多上万的红包,这人才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学校欢送,区里嘉奖,市里特报表扬……一群人闹哄哄地跟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弄得我一直错觉,到底是谁被特招了?

    张小桐被各种事拖着,在暑假最后两个星期里几乎每天只能见我不超过一个小时,用以前的话说就是几代袋烟的功夫。老子对这个事儿极其不爽,但就是没什么办法。既然不能儿女情长,只好在发泄在事业上,刘明耀那边被我日的很惨,鲁薇要围着新学校转,蔡青照例跑外,我只好主抓游戏制作,每天要用他传达无数指示。为此刘总郁闷地号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人肉电话。

    我每逢这时便会加上一句,说不定也是最帅的,刘明耀他就洋洋得意了。

    收购暴雪的谈判在8月中才展开,暴雪之前拒绝谈这个的理由是其人气游戏《魔兽争霸2》还在热销中,股票持续上扬,而且这些人习惯性地对中国人有抵触情绪。美国几个游戏杂志惊呼“中国人来了!”,好像中国人有钱或者投身电子娱乐业有多新鲜似的。几年后中国大批的留学生彻底证明给老外们看,中国人到底是多有钱,多时髦――不过这事儿怎么看也是丢人的,还是不提罢。

    暴雪几个创始人最初态度十分强硬,没得说,绝对不卖,打死不卖,打不死就卖……通过离岸公司的名义接触了几次,副总裁最先心动,刘明耀真敢开价,张口叫出6000万美金的一口价,要把暴雪和即将成为北方暴雪的condor一起收购。对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有点犹豫了。

    几个总裁副总裁私下里嘀咕的同时,刘明耀豪气万千地再叫出6500万美金的价。这次喊出来,对方所谓“研究研究”的阵脚立刻乱了。见过财大气粗的也没见过这么铁了心要人家卖身的,还没等到答复就加价。不过暴雪这几个猴精似的总裁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刘明耀是个有钱的款,继续拖几天绝对没坏处。

    我倒不心疼这几个钱,收购暴雪这种一次性投资在未来几年里将陆陆续续大批量返回来,所以最后的喊价是7000万美元,这次几个创始人明白自己拦不住大局,做了微弱的抵抗后放弃了。

    张小桐走的前一天,太阳电子收购暴雪成功,成为电子娱乐界本年度最大的新闻。本来对太阳电子开始若即若离的sce闻讯后马上发来了贺电,恭喜刘明耀成功收购暴雪,毕竟日本人还是对当年sfc上著名的几个暴雪制作的游戏有很深的印象。尽管日本国内的pc游戏和lan game不甚发达,但大多数日本人都记得,第一个被移植到sfc上的美国游戏正是暴雪制造。

    谁又能想到,现在这样一个坚持以lan game为主要发展方向,95年时rts游戏明显不如westwood的公司,后来会变成pc游戏界精品的代名词。

    一直到2002年为止,《星际争霸》还为很多人所津津乐道,而《魔兽iii》的推出,也证明了在rts类游戏中,大概永远也无法有人能超越这个公司了。

    精练的程序,低端的要求,几乎完美的平衡性――还有每一次升级带来的惊喜,暴雪逐渐形成了一种它独特的品牌理念,让很多用户渐渐信赖这个品牌,相信即使他们的游戏过时了,公司也不会放弃这个游戏。这种被重视的感觉所能引起的购买欲是极其可怕的,我就是要在这种印象形成之前把它拿下。

    再晚……再晚就不只这个价,也不只这么点时间就能谈下来了。

    然而,收购暴雪的狂喜完全不能替代送张小桐离开的惆怅。家里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尽管平时大家都有些说不出的无形隔阂,譬如之前因为张小桐小发了一笔的大伯家和小姑家总觉得受一个孩子的恩惠有点抬不起头,平时很少主动联络我们。现在张小桐要走,他们也都是全家出动,一起到火车站送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和张小桐也不能说什么,我只是对她说了一句“小心”,就有点忍不住想哭。张小桐倒是异常坚强,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其实我知道,等会上了车她说不定哭得比谁都凶。

    我太了解她了。

    趁大人们不注意,我对张小桐做了个电话的手势,意思是常给我挂电话,张小桐看见这个手势,脸上的笑容才真的绽开。

    在我们身后,站着周兴路,这人现在看见我比看见他爸妈还老实,只是低低地说了声“一路顺风”,张小桐心情很好,回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在长辈们不知道是来送张小桐还是来话家常的絮絮叨叨中,火车要开了。我是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看着张小桐。

    张小桐拎着行李上了车,在身体闪入车厢前一瞬间,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她的眼泪,很晶莹。

    我咬了咬嘴唇,没哭出来,只是冲她点点头。

    这一霎那,似乎千言万语,我们相互都能明白。

    这一霎那转瞬即逝,张小桐的身影没入车厢,火车响起尖而悠长的汽笛,缓缓开动。

    就这样暂别。

    好死不死,站台上的喇叭居然在放郑智化的《麻花辫子》:“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的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调子哀哀切切听起来就不舒服。我在心中大骂,他妈的郑智化这么偏们的歌居然也有人放?听得我都想哭了……

    送行的亲戚们要忙着继续赚钱,借口回家各自散了。我谎称自己要去图书馆看书,跟父母岔开走,一旦脱离父母视线,扶着墙角就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少了一个人,大街好空旷,心里也好空。

    我站在小巷里的墙角足有近十分钟,一直到表情和心情都渐渐平静,刚想给张小桐打电话,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小桐?”

    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哭腔:“嗯。”

    我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心里仿佛重新被某些东西填满一般舒服。

    “我在街上,”我轻轻地说,“今天很空。”

    张小桐哽咽着说:“火车上人也少,一个人好无聊。”

    我猜测:“你在洗手间?”

    “嗯……”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悲伤下去,我强打起笑容说:“小心外面排队的扁你哟,在火车上上厕所可是高难度工程。”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勉强笑了一声:“放心,三哥派来的人也在这个车厢,她们能帮我扁别人。”

    “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说,“千金难买一平安。”

    “嗯……”

    “哎,今天你怎么转职了?”

    “啊?”张小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说:“怎么忽然就从大美女变成应声虫了?”

    张小桐撒娇似的哼哼了一声,问我:“行文,想我吗?”

    “废话,不想你想谁?”

    张小桐似也慢慢恢复了状态:“想你们学校的小美女呀。”

    我干咳一声:“啊……这个……听说咱们办的那个私立学校美女也不少……”

    这次,我总算听到了张小桐小狐狸一般的笑声:“好啊,我支持你,要泡遍全校哦。”

    尽管张小桐看不见,我还是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没所谓,那个难度太低了,还是转攻北大才女少年女作家商界女强人张小桐小姐比较有趣。”

    “贫嘴。”

    听声音就知道,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蜜里流油。

    我忽然想起点什么事:“小桐,到了之后,把你们宿舍地址告诉我。”

    “嗯……”

    看来今天这个应声虫是不打算改变形象了。

    又跟张小桐聊了一会,我收了线,正打算走到街上,发现巷子口有几个面色不善的家伙看着我,看年纪,看打扮,看表情,就三个字。

    劫道的。

    在我们这里,所谓劫道,就是指学生之间互相抢劫财物的行为,成年人之间的行为那叫抢劫。小孩子之间抢几块钱,抢一双旅游鞋或者一套名牌衣服的事时有发生,正是所谓校园暴力的最典型体现。

    这四个学生看起来也就是初一初二的样,虽然看见我胳膊不细,腿也不软,仗着自己人多还是把巷口堵住了,看样打算吃定我。

    我他妈最恨抢劫这种事了,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还不给回扣……当年老子连持刀歹徒都对付过,还怕你们了?

    更主要的是,刚心情郁闷,就来了这么几个给我撒气的,我都开始觉得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在慈祥地看着我了。

    为首的一个朝我扬了扬下巴:“小孩,电话不错啊。”

    我看看他们几个,眼神像看学校教室里的板凳:“你们看好了?要不要我一人给你们买一个?”

    这年头出来劫低年级学生的智商普遍不高,后面一个明显是跟班的居然说:“好啊,你有那么多钱不如给我们。”

    我微笑着点点头,慢慢走到那个为首的面前,恭恭敬敬把电话递过去:“侠妹……哦不,大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请留在路上慢慢用……”

    从我开始挪步向前起,那个为首的就有点犹豫了,现在能用得起手机的人不多,他恐怕是想到万一我是哪个背景牛到死的有钱人家孩子,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就在我把手机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才下定决心接过来。

    我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前已经计算好了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和角度,手机放在他手里,同时我的右手已经握拳挥出。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一拳了!

    这近十年来,我一直力求将自己置身在平静的环境里,尽管努力加强锻炼,却从来没与人打过架。

    但我以前绝不是什么好鸟,这种小场面总经历过,还跟郭振在练习场上放过对。

    这一拳从振起到落下,拳速甚至超过我以往16岁才能达到的速度,一击即中,打在对方下巴左侧。下颚的剧烈冲击让为首接过手机的这个人连痛号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恍如痴呆一般。

    太爽了,每个男生少年时代都有释放野性的欲望,我正好找到了这么个机会。

    这样一拳打出,其他三个人反应都是一呆,继而从三个方向向我冲过来,两拳一脚。

    我不管他们打不打我,还是照面前这个被我打得有点痴呆的一拳,背后和腰间挨了两下,我已经扑在面前这人的的身上,其他三个人死活要把我拽下来。

    被我打了两拳的这个“头儿”清醒得倒快,伸手就来推我。

    我再他打他一拳,两只手都被人拽住,动弹不得。

    被我压倒的那个头儿站起来,恨恨地看了被死死压住的我一眼:“妈的,小逼崽子,今天跟你没完!”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么打死我,要么从今天开始以后别想在北关过好日子。”

    那人哼了一声,在我肚子上猛地来了一拳。剧烈的疼痛让我有紧缩腹部的冲动,不过我咬牙挺着,要打架,就要付出代价。

    “哟?还挺硬实?”那人挥手在我脸上扇了两个嘴巴,用力甚猛,抽得我嘴角出血,但我依然笑嘻嘻看着他。

    “打的爽吗?”我咧嘴朝他大笑,“能打死我吗?打不死你就等着后悔吧!”

    “还他妈嘴硬!”又给我一拳,倒真不觉得怎么疼了,回过头来看,打架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我就这样被一拳一脚地修理开了,这几年辛苦锻炼的身体让我虽然不能挣开三个人,却对挨的打反应不是很强烈。为首的那个正打得爽,我听见背后有个声音说:“哎?看,有人在那掐架!”

    我听见这个声音,一别多年,非常熟悉,紧闭的嘴终于喊出来了:“我操你妈的周广成,来帮我呀!”

    周广成听出来是我,带着王鹄志和另外两个兄弟风一般奔到我们跟前,一人一拳把架着我的两个和背后拽着我的一个都打倒在地。

    我被松开,阴森森嘴角带着血朝那个领头的笑:“嗨,没想到能让你提前后悔呀。”

第五十五章

    那小子对突然变化的形势目瞪口呆,被我一拳又打在下巴上,整个人向后仰去。现在单挑只要是三岁以内差距老子便谁也不怕,我在他还没倒下之前又在肚子上补了一脚,之前他打我的每一下我都要还给他。

    被我一脚踹成虾米状的对方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力气,就那么任我一拳一脚打下去,周广成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打架扁人最在行不过,四个人打三个简直太绰绰有余了。这几个人家世都比较硬,下手狠也有人给他们收场。那手下得我看着都觉得疼,倒是我眼前这个小子,被揍得最轻。

    一拳又一拳的,我看打得差不多了,估计再继续下去肯定得有麻烦,松开手站起直身子:“滚,别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二中的,以后小心点,留口活气让大爷去逮你。”

    周广成他们也停了手,另外三个跑得贼快,一点也看不出来刚被人毒打过。

    我们五个人用同样藐视的目光看着被留下的这个“头儿”,看着他爬起来,哆哆嗦嗦跑开,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我对这他跑的方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送别张小桐的那种郁闷心情才略得缓解。

    周广成站到我身边,递了张纸巾过来:“擦擦吧,挺难看的。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二中的?”

    我接过纸巾,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他们有一个穿了校服,不管其他人是不是,总能揪出来。”

    说着把擦完的纸巾又递给周广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周广成接过沾满血的纸巾,看了看,发现被我叠成奇怪的形状,表情诡异地笑了。

    “我爸调到市里了,刚搬家没几天。过几天可能还是得回去上学。”

    我心中一凛:“那个什么什么私立的学校?”

    周广成把纸巾丢了,点头:“是啊,学费真不便宜,不过听说可能挺有意思。”

    我笑了:“那咱们是同学了,开学我也要过去报道。”

    周广成“啊”了一声:“不是吧?你也去?”

    我拍了他一把:“啊什么啊?以后是同学了,多关照才是真的。”

    周广成对于再遇到我显然非常高兴,听说我要跟他读同一个学校就更高兴了:“当然当然,能碰着你也真不容易,刚才怎么回事?”

    我朝周广成身后看过去,对王鹄志点点头:“好久不见。”

    周广成被我这个动作提醒过来,赶紧回身介绍他的两个兄弟。一个一脸精明的叫张毅,是检察院院长的儿子,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小姑娘很秀气的叫金泽,朝鲜族,父亲是市电信局管人事的总经理之一。

    张毅我认识,金泽就不知道了,而且周广成读我的学校也和原来的历史不符,看来现在这个世界正渐渐走向一个新的轨迹,成为真正的平行空间。

    王鹄志拍拍我肩膀:“行啊行文,没想到这么能打。”

    我晒然一笑:“男人一辈子不打几次架会抱憾终生呀。”

    其他几个打架成家常便饭的人纷纷点头,这话听起来受用极了,照我这个说法,他们全是“男人”。

    此时这帮纨绔子弟们还处在一天到晚不知玩什么好的迷茫阶段,我的出现无疑是他们人生中一盏闪亮明灯,或者一缕阳光什么的……总而言之,周广成把我形容成吃喝玩乐的指路人,还说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吃喝玩乐靠周行文之类的话,其他几个人对周广成玩的本事已经很推崇了,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把我引为知己。

    这就是典型的酒肉朋友,我记得以前周广成身边永远围绕着一些这种人,大家来了又散,散了又来。从情感上来说,周广成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尽管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袜子还频,但这个人一直很孤独。

    我能理解一点,父母离异,家庭环境好却没有什么亲情,很多东西我经历得比他还波折。而且有一个很优秀的父亲,本身压力也很大。

    如果我没算错,现在他爸正在搞二婚,这个人为这个事很苦闷。他的环境,他现在的物质享受都是他父亲带来的,但从情感上他又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带着几个朋友四处发泄。全市所有的迪吧都认识他,飚车、抽大麻、烫烟疤、打群架都少不了他。

    我也不知道现在他来读我的学校是福是祸,不过老话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惟有对他的精彩表演拭目以待。

    由于是初次和张毅他们见面,加上也有几年不见周广成和王鹄志,我做东请他们吃饭。这是最容易打入他们小圈子的方式。

    席间,周广成跟我提起他开着玩的那个饭店倒掉之后做的一些事,还真是五花八门。这人当年被我鼓动了一番之后真的跑到大连港去找人买水货摩托车,居然搭上卖摩托的路子,跟着小赚了一笔。尝到甜头的周广成仗着自己父亲的面子没人管他,开始做这个,还拉了王鹄志合伙。这两人一年搞两次,赚个几十万做零花。

    王鹄志还记得当年我给他们说起的那些奇闻趣事,席间一个劲地夸我说要不是当年给他们指了条明路现在也不能爽成这样。惹得张毅和金泽频频殷勤地向我敬酒,打听怎样可以发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总不能把所有的财路都交给他们吧?这帮人做事是没有底线,一旦得势后果将无法想象。

    我一直觉得,人做什么都要有个底线,交朋友如此,做人也如此。没有底线的人往往会因为一些自己不觉得错了的错误失败,尽管我自己已经把做人底线压得很低,这个底线也还是存在。

    眼前这四个人,周广成和王鹄志还好,另外两人看起来绝不像懂得底线为何物的人。

    周广成看出我有点心不在焉,马上知机地劝这两人多喝几杯,顺便把话题扯开:“最近这两年忙什么呢?听说你现在是大作家了,写东西?”

    我摇摇头:“小打小闹的,写点怎么吃喝玩乐的东西。”

    张金二人一脸滔滔江水状:“你可别客气了,以前总觉得自己会玩,看你写的那些才知道,我们算是啥也不懂。”

    我装憨:“都是看外国杂志学的,自己真没玩过什么,一说就泄底。”

    周广成在旁边捶了我一拳:“别跟我们装,现在回头想起来,当年就能有那种见识,你也太牛逼了点。”王鹄志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说起来这两年过得好还得感谢你。”

    我听这话又绕回来,不还是说到生财之道了么?眼瞅着张毅和金泽都在两眼冒光地看着我,旁边周广成一脸尴尬。这几个人不过和我年纪相仿,最大的王鹄志和金泽也不过16岁上下年纪,她们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家里绝对不穷。我这才明白,还真是花的越多的人越想多想赚钱,一点都没错。

    看看眼前四个人,两个一脸期待,王鹄志脸上也颇有些神往的神色,我觉得再什么也不说等于不给周广成面子了。想了一下,我问他们:“你们几个平时谁玩游戏?”

    这几个人倒都能理解我所说的“游戏”就是电子游戏,都纷纷点头。周广成见我肯说话了,也跟着点点头,一脸热切的期盼,就等我给他们指点江山激昂钞票。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你们现在做倒摩托不是长法。广成,你说,你们家老爷子要是因为你的事被人绊一脚怎么办?鹄志,你是不是也觉得总要找人扛着枪押车特不自在?”

    周广成和王鹄志被我说到点子上,连连点头,只差在每人下巴处放一碗米就活脱脱是江南四大才子丫丫电子书的啄米小鸡了。

    我接着说道:“其实我能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几个说实话谁差这一年几十万?不都是希望自己能多少赚点钱,让那些说你们败家的亲戚朋友和爹妈看看么?”

    一句话说到几个人心里去,碍于面子,这次没人点头,不过都很尴尬地沉默了。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人,不能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太多,点到了就行。于是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有个好方向,说实话,这个事别人干也许还不能行,但是在座的哥几个来干,肯定成。”

    周广成最聪明,当时眼睛就一亮:“行文你是说开游戏厅?”

    我点头:“是游戏厅,不过是电脑游戏厅。你们可以开一家最大规模的电脑房,我保证你们赚。”

    王鹄志点点头:“要是我们四个开,倒不怕别人来查。”

    周广成仔细想了一下,问:“营业执照什么的倒好说,但这东西能不能就是现在火,以后就不行了呢?”

    我给周广成上课:“电脑游戏现在在国内才刚开始流行,一般家买台电脑都有点苦难。想玩的都要出来玩。现在北关有大概不到10家电脑房,一般电脑数量不超过10台,但是你们想想,北关有多少学生?把这个数字除以二,是男生的数量,再从这个数字里除以三,就是玩游戏的人数。这个人数,别说全市,就是一个学校也够你吃的。”

    现在电脑房数量极少,一般要10―15元一个小时,可以说是开电脑房的黄金时代。很多有超前眼光的人都是在这个时代靠几台破电脑发的家。否则我们太阳电子的业绩也不会那么夸张了。当年我认识不少有钱人以前都是干电脑房的,也知道三好街上无数diy的门市后来都摇身一变成了软件开发商。

    周广成听得眼睛放光。张毅想了想,问我:“听说电脑升级换代比较快,能赚回来么?”

    我笑了:“你们在干的最好的时候把整个电脑房兑出去不就完了?然后换个地方,开新的,一样啊。”

    被我这么一说,大家也就轻松了,这种类似于开饭店的方法适用于所有成本小于100万的生意。这些人都明白这个。

    我看这些人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索性继续说下去:“我看了一下新闻,国家去年4月开始架chinacom,也就是说到明年年初我们就能上网了。你们只要做电脑房,做足一年半,然后改成半电脑房半网吧,给那些家里上不了网的人上网。等网费便宜一点,再改行做网吧。一条路下来,保证能做到5年后。”

    张毅是这些人里疑心最重的,又问道:“能保证学生来玩么?”

    我笑笑:“你们开在那几个大学旁边,你看有没有人来玩?没人你抽我就行了。”

    几个人倒是经常在大学路那条街上唱k打台球,多少知道一点那里的情况,经我这么一提醒,也都明白了:“直接开那?”

    “对,就开那。”我说,“最好搞个几十台或者百来台电脑,搞大一点。你们确信一点,只要没人来查,就赚定了。电脑越多,你们要承担的费用比例就越低,利润也就越多。”

    金泽问:“装一台电脑得一万多块吧?一百台就一百多万啊。”

    我摇头:“那是给自己家装的标准,自己用当然是越贵越好,开电脑房不用那么好的,8000上下就够。你想,你电脑速度慢点,他们玩的时间是不是也就长点?嘿嘿……”

    四个纨绔子弟跟我一起嘿嘿笑了,那表情就像真看见钱一样。无疑,他们已经被我的话勾画出足够美好的未来,就看怎么实施了。

    我趁热打铁道:“要不这样,你们哥几个先去看看现在这几个电脑房生意怎么样,顺便也看看他们玩的游戏好不好。自己心里有个谱,咱们再继续商量。”

    尽管脸上挂满笑容,我心里却在骂娘。想老子已近10亿美金的身家,连老美游戏界的脸皮暴雪都收入囊中,甚而还把日本游戏界的几个明日之星都挖了过来,现在却在和几个败家子在这里打谈如何开电脑房和网吧,还真是丢人啊……

    周广成他们都是各种心机算计下长大的孩子,尽管相信我的话,也一定要亲自核对一下事实。听我这么说,也就把这个议题放下,大家继续喝酒。我借口家里管得严,只陪他们喝果汁。一直到最后几个醉鬼不能行了,我招呼人买单,把这几个人一个个扶到出租车上,叮嘱司机送他们到周广成在北关新家。

    送完周广成他们,我给郭振打了个电话:“郭子,在家看毛片呢呢?”

    郭振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哪有?你给我找几张好不好?正研究你给我的那张windows95呢,真他妈是好东西啊,操作简单到死,我估计连傻子都会。”

    “人家那就是著名的傻瓜式操作系统,”我说,“这玩艺可贵了,你老人家小心保存着,全国也没几个人拿得到。”

    郭振知道,我说不便宜那就真是不便宜了:“多少钱?”

    “你别管了。”我说,“反正我们拿的没花钱就是了。”

    开玩笑,美元买来的东西怎么能跟自己兄弟报价?

    “拿人的手软,”郭振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您就英明神武。”我说,“给我查个人,明天我给你送张速写,二中的,今天想抢我电话。别动手,我就是想知道是谁。”

    “行。”郭振说,“二中我们还敢横着走,没问题。”

    “那就这样。”我说,“你老能者多劳,记得摆弄明白windows95之后给远哲金秋他们讲讲,现在写东西效率太慢了,一人一台电脑多好。对了……那个仙剑的限定版你玩够了没有,赶紧还我!”

    “哎,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日!”

    第二天是八月最后一天。我晃晃悠悠到了郭振家,把画好的速写给他,顺便也跟着看了一下windows95这个革命性的os,我们玩了一会扫雷,郭振的成绩让人目瞪口呆。我对这种游戏一向没有什么天赋,便只能感慨一番造物弄人,兄弟天份有限。

    二中要等9月1日才开学,想去找人怎么也要等3号以后,而我去榆林县报道则可以等到9月中教师节过后,时间大把。我先让郭振问了几个对二中各个年级比较熟悉的小混混,其中一个指出这是二中二年七班的王宗胤。我又画了另外两人的相貌,也被认出来,原来被我打了的那个头是二中老大的干弟弟――这关系复杂得听了就头疼。我觉得当时把人打了也就罢了,只要对方不来找我,我也没必要咄咄逼人。网开一面这种事虽然没看过几次,自己偶尔做一次也没什么。

    我在市内跟郭振他们几个厮混了几天,给杨远哲和葛金秋都配了台电脑,也就差不多该去榆林县报道了。跟父母谎称自己坐小巴去之后不让他们送,鲁薇这个名誉校长开车接我到新学校。

    我在鲁薇车上伸了个懒腰,久违的中学时代啊,我他妈这就来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第五十六章

    榆林县政府在95年已将升县级市的问题提到了日程上。这个县城周边群山环绕,有大量丰富的稀有金属和煤矿资源,交通上也比北关要好一些。所以这里特产就是炸药、有钱人和各种三教九流的逃犯。榆林县没有什么详细的分帮结派划分,就一个老大,一个帮派,一个中心。老大是三哥父亲,帮派叫什么我忘了,中心就是求财人安乐。

    榆林县最近几年比以前太平多了,大概就是由于老爷子的那个财来人也要安乐的宗旨。我因为常来,对街头巷尾也很熟悉。这里的城区不小,甚至比北关市还要大一些,火车站异常雄伟,奇迹般地成为这里唯一比县政府还漂亮的建筑。我知道,在这里最少有100家以上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大多数人的客户是日商,有少量欧洲客户。日本人近几十年来的填海造陆计划需要大量镁矿和煤,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这里买走的。

    榆林县政府门前有一个喷水池,知道这个典故的人都清楚,那里原来是一座雕像,后来似乎有一个什么人在那座雕像下拉了炸药包,炸了个粉身碎骨。之后那座雕像没了,为了照顾形象才修成喷水池状。我们的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我看见鲁薇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还真没想到她也知道这个典故。

    车子继续行驶,从榆林县中心的街道驶向偏郊区的学校,我从车窗向外眺望,渐渐的周围的楼变矮,房子变稀疏,很多双层别墅和插满玻璃刺的围墙连成一片。显然已经到了所为的富人区。

    再往前一段,学校在望。

    我之前也来学校看过几次,所以没什么新鲜感。大学、高中、初中、小学四个校区是分开管理的,幼儿园跟小学在一起,也算是对这些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变相做广告,让家长们加深对这里学校的印象。毕竟小学生比较好管,能起码地表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整洁。当然,我现在还没那么大本事跟传统教育制度正面对抗,尽管1995年已经是中国教育改革减负的第二个年头,各大学校依然考试成风补课为乐,家长们也依然信奉高分和高能是挂钩的。

    师资方面,万博琛帮了不少忙,以他的资历和交游很是打动了一批对现状不满的老师们过来任课。这些老师的头衔都挺不错,合起来是个不小的广告。小学部和初中部招生数在开学前一段时间基本上已经招满了,高中部稍差,没有达到预计量。我给鲁薇支招,在现在这个基础上开专业培训学校,英语啊美容美发啊厨师啊服务行业啊统统给我塞上,随到随学,不分学期。找两个名师主讲,张嘴就是“baby,may i help you ?”一口地道的美国华尔街腔,看起来就像能赚钱的样!跟那些关系企业还有知名酒店都联系上,能出口的出口,不能出口的内销,怎么着也要消化个70%。你说,就这样的学校,一年招生量得多少?2000?那是底线,怎么也得4000起!你还别嫌多,肯定比这个更多。所以我们做学校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全!

    鲁薇听我绘声绘色地模仿2001年末的贺岁片《大腕》里李成儒那段一分多钟的经典台词,笑得不得不停住车前仰后合地在那抹眼睛。我等她笑够了,递一张纸巾过去。

    “我说着玩呢,不过专业培训班加大幅的电视广告还是比较赚,你可以参考一下其它私立学校的模式。”

    “嗯。”鲁薇擦笑出来的眼泪,“你说的太逗了,比春节晚会的小品还有意思。”

    我耸肩,做无可奈何状。

    “这个么……也只有对着美女才能发挥出来。”

    鲁薇被我说得脸一红。

    我双手抱头,吹口哨,看窗外风景。

    鲁薇调整情绪倒是很迅速,一张纸巾变成扭曲状之后车已经回到路上了。

    我以前的中学时代是在全市最差的中学度过的。那里的老师曾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我觉得那些老师几乎是我一生当中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了,时隔多年之后,我曾经给一些朋友讲起过那些老师的事,他们表示不可理解,不能理解那些老师所做的贡献和牺牲,以及为什么学校不好他们也要如此努力。我给他们解释,有一些事,一旦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如何如何,某些在我们看来很伟大甚而脱凡的事,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也只是稀松平常。

    我记得92年曾经有一部电影叫《烛光里的微笑》,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反正学校组织去看过……据说当时电影在某个学校拍摄,很多老师听说是歌颂教师的,就跑来看剧本,看完剧本都呆呆的,觉得不过是身边发生的一些小事,值得拍成电影么?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个社会的每个角落都散落着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只看你是否知道,知道了自然能理解。

    以前一个澳洲移民美国,又从美国移民到中国的外国人在某访谈节目里曾经说过,他现在回到澳洲跟以前的朋友聊天,他能明白朋友们的想法,而朋友们不了解他的想法。这个例子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就好比现在的我,我能理解很多人的想法,但他们未必能理解我。

    下车,我走进校门,粉刷一新的教学楼在眼前赫然一亮。鲁薇站在我身边笑着说:“你说的没错,长的靓就是比较占便宜。”似是忘了刚才我调笑她的事。

    我放眼看去,校园里已有不少人走来走去,最让人欣慰的是大多数人居然甘心穿着校服。要知道,为了这个校服我没少费事,参考了几个香港学校和日本学校的校服设计,综合过数次意见。鲁薇当时很不理解,为了一套校服,至于吗?我差点忍不住跟她说当年我们穿着孕妇装一般的肥大校服几乎死的心都有的往事。

    在这里,住读学生占绝大多数,有不少是在《绯红少年》上看了广告慕名而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电视广告召来的,用主席的话说就是“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我以前从未尝试过寄宿生活,现在也算是补充人生经历来了。不过想来想去,那个宿舍我到底能去住几天?

    跟鲁薇去了教务处办手续,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万博琛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张小桐的弟弟,而张小桐正是太阳电子的真正boss,言语间对我很是客气。刘明耀似乎从未跟他说起过我的事,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如果学校里真的是我说了就算,我还来读书干吗?

    教务处主任看见名誉校长和校长都对我异常客气,猜我身份上可能有些学问,自然也和颜悦色。这种连锁反应看起来还真有趣,但总觉有一丝厌烦,这个学校里有来头的学生不少,这种事情天天让我做,我是绝对做不来的。

    办过手续后,鲁薇悄悄问我:“要不要住校?”

    我点头,又摇头:“挂个名吧。听说过男生寝室的惨状,这种生活经历还是少一点好,偶尔去去就行了,天天住估计得给少年自杀率添个分子。”

    鲁薇掩口轻笑:“你怎么对咱们的校舍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校舍没信心,是对当代中学生没信心。”我说,“也是对自己没信心。”

    鲁薇第一次听我这么说,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你会对自己没信心?”

    “偶尔吧。”我看这她的表情变化,说,“信心这个东西很容易变成盲目的自大,留三分余地永远是必要的。”

    鲁薇点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我们要会面班主任,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女人,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我经过多年实践得出结论,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这乃是和阴谋论齐名的内涵论。正所谓一个人“内涵”达到一定程度,一定会用外表来掩饰。按说我以这样的小人之心揣测班主任实在不应该,但看到班上见了她脸色全都变成惨白的学生我就明白了,这,这一切绝不是幻觉!

    我被分在一年三班,班上算我共有44人――这数字吉利得让人发癫。我觉得分班的人脑子里有屎,22男22女绝对对称,但班主任脑子里屎更多,竟然让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我是最后一个到的,班主任示意我先坐到第四排留给我的空位上,同桌是一个平头满脸青春痘的男生。

    那男生看见我坐下,冲我伸手:“我叫李军。”

    我朝他笑笑:“周行文,以后多关照。”

    接下来是班主任说了一番关于该如何团结友爱的教育辞令,班主任讲演水平不错,不过有待提高。我好久没听过这种学校报告了,正听得意犹未尽再接,班主任已向我招手,这是轮到我这个新同学上去自我介绍了。

    我踌躇了一下,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了周行文三个字,朝大家说:“我叫周行文,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学习,请大家以后多关照。”

    说完就下去了,一句废话没有。看班主任的脸色,我知道她本来见我粉笔字写得颇有风采,应该是在期待我的精彩发言,没想到我只一句话就说完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回到座位上,又听了她10分钟即兴讲演,随后开始上课。

    一堂语文课听得我昏昏欲睡,这些课文我不是没学过,王周生的《这不是一颗流星》我几乎能背下来,连丁玲的曼哈顿街头老人那一段描写也记极其深刻。当年我写的短文还被老师做过范文朗诵。回头过来看现在中学生的课本,我只能觉得很可笑,尽管班主任讲得颇不错。我稍微对比一下,这种程度我也能讲出来。

    1992年开始选用这篇文章,到2002年这它因为环保问题被撤下来,我当时看到新闻的时候曾经感慨了一番,时代进步,当真是谁也拦不住的。

    不过在课堂上我终于明白,当初没选择十三中是一种多么正确的决定。如果日复一日在这种课堂里继续呆下去,只怕不是变成智商低下就是疯掉,让我明目张胆跟对我寄予厚望的父母作对我还做不到,只听了两节课,我就下定决心:能不来就不来,能不听课就不听课。反正只要有人给我保驾,考试过了就行。

    经过数个小时的折磨,终于熬到放学,我夹了东西落荒而逃,连跟李军打招呼都忘了。心说反正再去宿舍露一面就算完成任务,之后的事交给鲁薇她们去忙吧,这种罪倒贴钱我也不干了。

    我落荒而逃到操场中央,就听后面有人喊:“嗨,那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转身看见周广成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你他妈可算来了,我等你有一个礼拜了。”

    我站在那笑着看他,等他把气喘匀了才说话。

    “至于么?我可没同性恋倾向。”

    “我他妈也没有。”周广成给自己顺气,说,“开电脑房那个事,我们几个决定干了。但是没有懂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索性抱起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行啊,劳务费怎么算?”

    周广成笑着给我来了一拳:“你说怎么招就怎么招,咨询费,劳务费,顾问费,都行。”

    我立刻露出奸商的笑容:“来,我们边走边说,我给你介绍一家全国最大的电脑散件批发商,保证比其他家便宜……”

    周广成像小兔子一样被我一句话接一句话套下去,最后决定在太阳电子买150台组装电脑,平均报价是7000元一台,作为额外服务,太阳电子将附送一些廉价正版游戏拷贝给他们,并派北关分公司的人协助安装。

    我拼命压住奸笑给鲁薇打电话,让她找人过来拿定金。周广成一脸热切地看着我,殷切地问:“怎么样?”

    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踌躇道:“难度不大,不过要等三天,总部那边人手不够,运输也很麻烦……”

    周广成立刻明白了我什么意思:“没问题,路费我们来出,能尽快到就行。”

    我一拍巴掌:“行,我跟他们总部的经理联系一下。我劝你们现在赶快去找几个懂电脑的人,到时候既能帮你们看店又能修电脑,有问题也不用你们来解决。对了,你能天天去盯着吗?”

    周广成摇头:“不能。”

    我的奸笑继续浮现:“听说太阳电子有一套管理软件,只要上机在主机上就有记录,专门用来管理这种大电脑房。你们不如也买一套,然后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过来管,一台主机分管其所有电脑,什么人什么时候上去什么时候下来都有记录,到时候你一查账就行了。对不了的账就直接找收银问。”

    周广成不解:“那要是别人上玩他不写怎么办?”

    “只要上机就得通过一台主机打开其他电脑,主机不开电脑就不能玩,主机开了计时也就同时开始。”我说,“现在为止应该还没什么人能破解这个,你最少能用一年,一年时间还不够你找信得过的人吗?”

    周广成想想也是,点点头:“那就买吧。”

    我笑得眼睛都快飞走了,这150台电脑就是一百多万啊,还卖了一套管理软件,虽然我们不穷,小钱也是不能放过的。

    晚上周广成请我这个赚了他不少钱的人去吃饭,吃过饭我们去看网吧的房子。从榆林县到北关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我们回到北关市,我在大学路上看了他们准备好的房子。是一套差不多有六百平米的越层门市,外面的灯箱已经被撤走。周广成给我解释:“这是我老叔买了开超市的,后来效益不好就关了。本来里边不少东西,我最近让人清干净了。你看怎么样?”

    我看都没看:“去电业局把增容办了,现在的线肯定带不起来150台电脑。”

    周广成听我这么说,越发觉得是找对人了:“行行,还有什么其他的?”

    我问他:“营业执照你起的是什么名?”

    “电脑维修。”

    “改。”我说,“用电脑培训,到时候出事了让你们家老爷子也好说话。”

    “嗯,还有么?”

    “没了。”我连房间都没进,扭头往外走,“150台电脑桌,去太阳电器城订吧,我能给你拿八折。”

    “好……”

    第二天鲁薇给我来电话,让周广成自己去沈阳提货。车和货都是准备好的,给钱就发车。周广成几个朋友都不在身边,我只好陪同前往。不过我去沈阳的目的更重要是想看看刘明耀,还有那几个游戏的测试情况。这几款游戏现在在日本已经接近宣传尾声,期待度十分之高,尤其是三上的《生物恐惧》,之前e3游戏展上展出的demo已经吸引了很多人关注,近来滨村又在访谈上大肆吹捧了一番,无论美日都很期待这部作品。要知道,具有大量动作要素的全3d恐怖冒险游戏一直是人们心中的梦想,而现在这个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到了沈阳,我把周广成扔在太阳电子的门市,自己直奔刘明耀总经理室。刘总正很难得地有机会跟蔡青说笑话,看见我近来,整张脸都紫了。要不是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是防弹玻璃,我估计他能跳下去。

    “你……你不是开学么?怎么来这里了?”

    我阴阴一笑:“辍学了。”

    蔡青在一旁乐得看热闹,也不说话。

    我朝蔡青笑笑,问刘明耀:“能准时发售吗?”

    刘明耀点头:“能,但是欧美方面有些麻烦。那个做体育游戏的……”

    我知道他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在欧美地区虽然我们也建立了不错的行销网络,电子宠物和二代《with you》卖得也很好,但是一旦涉及到真开始搞软件销售,我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而稳健的对手。

    ea。全名电子艺界的游戏软件商。

    全世界电子游戏界未来几年内中小软件商的最大噩梦,一个精明而邪恶的企业,到2002年末年收益5.8亿美元以上,并购了无数小游戏公司,早在我们之前收购了牛蛙等知名工作室。欧美第一体育游戏品牌,fifa系列游戏冠名权的唯一拥有者。

    刘明耀用善良而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满眼就三个字:“怎么办?”

    我忍不住摸头,这种巨大的反差还真让人头疼――刚才还在为了卖掉几台电脑沾沾自喜,现在就要面对世界第一大游戏软件商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刘明耀:“找那边的人谈过了吗?”

    “谈过了。”刘明耀说,“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先成立合资公司,我们在亚洲地区建立适合他们的销售网络,他们在欧美地区建立适合我们的销售网络,合作发行。”

    我皱眉:“吃了他行不行?”

    刘明耀摇头:“有点难度,我们未必拿得出那么多钱,而且对方有可能抱着不卖。”

    我想想也是,刚把暴雪吃下,再收购ea,恐怕人家政府都要考虑介入了。

    蔡青看我愁眉不展的样,转身去倒了一杯水给我。

    “如果没有ea,我们在欧美自己建立销售网络,大概要多久?”我接过水问。

    “大概要两年。”蔡青说,“现在不是以前租一个仓库的时代,我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ea合资吧,找人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渗透的方式吃了它,不能让它继续发展下去。”

    老实说,我很反感ea这样一个公司,既吃独食,又毁了很多著名的制作组合游戏公司,对员工还不够好,能有机会打压他我绝不会跟他同一战线。现在只能说是一步无奈之棋。

    刘明耀也叹了口气。我看看他和蔡青,挤出笑脸:“别这样,怎么我一来大家都沉默了?往前看吧,暴雪方面的调整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刘明耀倒不含糊:“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团队在继续执行他们原来的开发计划。你有什么想法?”

    “没没,绝对没有。”

    开玩笑,我怎么能阻止伟大的星际争霸面试?不过我想到欧美地区网络游戏的发展速度,现在似乎可以开始搞一搞了。

    我拿起钢笔,在刘明耀办公室的世界地图上写了八个字,四个在欧洲,四个在美国领土上。

    “欢迎来搞,搞费从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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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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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特传奇

第五十七章

    “解释一下,”我说,“欢迎来搞就是希望一些服务商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来,搞费从优就是他们可以从其中得到巨大的利润。以后我们就把这个八个字作为欧美网络游戏发展计划的口号好了。”

    刘明耀和蔡青都表情扭曲地看着我,分明是想笑又拼命忍住了。

    我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1981年稍晚于《巫术》系列诞生的一个系列就是在欧美游戏界著名的《创世纪》。这个公司在1992年被ea收购了――他妈的,ea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说到国人三字经的时候,两人一起笑了。origin systems早在92年就已经被ea收购的事大家都知道,当时我们尚未涉及娱乐软件业,我这么骂也无非是发泄,这种历史发展毕竟已经无法挽回了。origin systems在1997年推出世界上最早的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游戏《网络创世纪》,也就是后来大家俗称的uo,开网络游戏之先河,尽管之前已经有《meridian 59》也就是国人所说的《子午线59》作为图形mud开山鼻祖,但几乎所有人都得承认,uo才是真正的网络游戏。

    1997年用56k猫玩的的网络游戏……虽说了解这段历史,我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佩服当年的人,同时也对人的娱乐精神更有信心。只要有条件,人人都是喜欢娱乐的。

    我知道,现在提这个计划稍微早了点,但我目的不是在赚钱,或者说赚钱之外想要的更重要的是怎样占领所有人的眼球。如果说到钱,现在我把所做的一切收手也够活到死了。但这显然不够,我想的是给更多人机会,给别人机会的前提就是自己要有机会。我希望自己能占领未来资讯发展的最高点。不用像windows捆ie那样,最少也要做到如google那样。

    当然,最大的幸运是两个世界网络的最高点我都已经占领了,所以说起这个事来心里特别有底。

    ea以后也要靠网络发展,我就不信他们用不到我。

    接下来,我详细解释了一下关于《航海纪行》文字mud的计划。我初步计划是通过免费提供《航海纪行》mud版的方式先为我们的游戏造势。配合个人电脑版,官方发布的mud版将成为众人心目中最时尚的网游方式。尽管1995年全世界网络环境也不是很完善,但我们不提供服务器和任何服务,最多是接受反馈意见改善游戏环境,其他一切全靠玩家自己完成。相信这种方式能让不少人对diy这个后来it界流行的词有一些初步的概念。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概念炒作,到时候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深入人心的形象。

    刘明耀听了我的解释,学蔡青翻翻白眼:“赔本赚吆喝,是这个意思吧?”

    我瞪了他一眼:“怎么能说是赔本?我们只是把预计的宣传费用用别的方式花出去而已。你自己想想,文字mud可以具体成单机的游戏,单机找不到的乐趣可以在mud里补充。两者互补,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完全不会影响单机版的销量。”

    “而且,”我坏坏一笑,“我们可以承诺给用户,将开发拥有完整系统和最好画面的真正图形网络游戏,你看他们心动不心动?”

    这个倒很好理解,以现在电子游戏发展的多元化形势来看,具有多人游戏功能的电脑游戏显然更吸引人。很多人已经见识到了网络的魅力,在美国,那两对组合的事业已经开始蒸蒸日上了,什么也挡不住时代的发展和大多数人的需求。很多人的命运也许改变,但是这个大方向是不会变的。

    我早已明白,我现在所造成的影响就好像在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小漩涡,尽管有了一部分影响,大多数事还是按照正常的方向和规律平缓向前。

    好比国内其他的电脑工业品牌,尽管在我影响下销量有所减少,还是活得很好。

    好比联想,尽管为了竞争个人家庭电脑一块放弃了香港qdi板减少了不少损失,内存积压问题一样还是发生了。

    好比台湾两个知名饮料品牌,虽然面对天才周世昌如飓风一般的销售攻势很是惨淡,依然在国内巨大的市场潜力下活得比以前好。

    这些都是大的客观规律,我怎么也阻止不了。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自己的舞台上尽力把一切问题都推向理想的发展状态罢了。

    解释完这个,我顺便问刘明耀:“杨峰那个团队现在在忙什么?”

    “一部分人还在给最近新成立的学校做校园网工程,剩下一部分人在搞商务软件。”刘明耀说,“还有几个有特长的正在支援研发部,典型的能者多劳。”

    “你也很能行嘛,”我看着他继续坏笑,“去联系欧洲的一些网络爱好者团队吧,告诉他们我们要白送游戏。”

    刘明耀学着汉代的官员低头应了一句:“诺!”

    我微笑:“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的谈话……”

    蔡青被我说得脸就是一红,刘明耀也低头干咳一声。

    从总经理室出来,我脑子里构思着该如何跟ea联手,紧赶慢赶在周广成收货的地方找到了他。此人正在从提包里拿出现金给出纳核对。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居然带现金出门。不过我以前见过最多现金也是跟他去买东西,在长春汽车厂,一个房间里8个拿现金来买工程用的吊车和推土机,一共是800万现金,6个出纳点了一整天。跟那次比起来,现在这个算是小场面。

    周广成看见我回来,拉了张椅子给我:“干吗去了?”

    “去看看我姐的一个朋友。”我信口胡诌,“带个口信,好像是要约稿什么的。我姐不在这边,现在《绯红少年》我跟着操点心,没办法。”

    周广成点点头,坐在那抽烟,递给我一根:“要不要?”

    我摇头:“不抽烟。”

    “还是好孩子。”周广成笑,“也不喝酒,你到底喜欢什么?”

    我从腰间掏了一本书出来,开始翻94年世界十大品牌大事年记:“我?我喜欢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才是人生至高境界,怎么想也做不到的。”

    周广成不是笨人,仔细想了一下想干什么干什么的那种境界,不吭声了,叼嘴里的烟也忘了抽。

    我翻着94年的种种品牌战略详解,对周广成说:“其实也就是说说,我连追求那种境界的想法都没有。我现在最爱的是钱,别的都边靠。”

    周广成奇怪地问:“你姐已经很有钱了,你也不穷吧?最起码,你要是穷,这种赚钱的机会也不会让给我们了。”

    我点点头:“我不算穷,不过更关键的是,我没有那么多需求。我不像你们那么爱玩,咱们关注的东西也不一样。”

    周广成偏头:“你关心什么?”

    “非洲大陆。”我说,“国际民生,贫苦众生,人情冷暖。随便怎么说吧,反正不是蹦迪吃摇头丸。”

    周广成脸色不太好看,我这话说得很过分,甚至说有点刻薄,但不能说没有道理。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生活不能永远持续,只是一直以来没什么人给他点破罢了。

    我看周广成不说话,把书合上,向他伸手:“求同存异,大家都是这么进步的,走走看吧。”

    周广成点点头,用力跟我握了下手。

    点完钱,签字,交款手续完毕,我陪着周广成回到北关。看工人们装机、走线,很快一个网吧一样的电脑房就这样成型了。

    周广成几个朋友接到电话,陆续过来看新买的电脑,都挺满意,要拉我去喝酒,我借口有事推掉了。临走前,周广成给了我一个信封,里边是一万块钱。话说得很明白:“行文,我知道你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败家子,这一万块你也未必看得上眼,但我尊敬你,你是个有本事有想法的人。以后我少不了要你帮忙,你有什么事,对我们几个随便一句话,赴汤蹈火谈不上,尽力而为总没问题。”

    我笑着接过钱揣起来。

    “没看不起你们。”我说,“只是我觉得有时候专注于某种东西不是很好,我们又不是搞科研,多看些东西总没坏处。我希望大家都眼界开阔,那时候也不用我说什么,都该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你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怎么能做到想干什么干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周广成闻言,低头默默点头,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有点明白了,给我点时间想想。”

    我冲他挥挥手,扭头走了。

    我又一次站在空旷的街头给张小桐打电话。

    跟随便什么人分开之后,只要停止和别人的接触交流,留下自己一个人,我总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时刻会有思念,有牵挂,有无数的相思。

    我本并不希望跟张小桐分开,但之前考虑了很久,我觉得两人偶尔不见面也是维持感情弹跳的好方法。

    以前我跟女友最长长达几个月不见面,感情也一样好,天天在一起了,倒闹了分手。

    人很多时候受不了琐碎蛀虫的啃噬,曾经有人问过我,如果跟女人结婚五年,你早上起床是先去厕所还是先吻老婆?

    我知道答案,但是不忍回答。

    “小桐?”

    “嗯。”张小桐听见我的声音,情绪非常好,“在哪呢?”

    “北关,”我说,“我逃课了,在闲逛。”

    “昨天不是说你们班上有漂亮女生吗?”张小桐笑嘻嘻地调侃我,想是对这种两地分居已经习惯了一点,“怎么没去搭讪?”

    “哪有那个时间啊。”我看着工地苦笑,“鲁薇现在一个人管七八份事,都快忙成千手观音了。我能不帮着分担点吗?”

    “你这个人最懒了。”张小桐小声说,看来应该是在课堂或者图书馆,“你不觉得最近你把局面铺得太大吗?现在正好有时间,收收吧,专心做几样事。”

    “我也有这个打算。”我说,“但是我更想你,所以打电话最大,不谈工作。”

    “嗯,也想你……”张小桐声音细得像刚成年的蚊子,“有时间来看看我吗?”

    我估计了一下:“有,如果你想我去,我周末就过去。”

    不知为何,张小桐竟然没说好:“这样吧,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在说,迟几天没关系。”

    “呃……”我有点疑惑,但是没说什么,“这样也好。我等到《生化恐惧》发售之后再过去吧,日本首发仪式我想过去看看。”

    “要去么?”

    “也就想想,”我说,“我对日本没什么兴趣,过几年再说吧。但是小桐你想过留学吗?”

    “没想过。”张小桐语气很坚定,“我觉得国内挺好的,中国人就应该在中国人的环境里生活。”

    我喜欢这种想法,尽管国内很多环境上的因素不如国外,但这里的文化,这里几千年来传承的东西,都是我极喜欢的。

    “行文,”张小桐语气有点犹豫,“你可不可以……10月15日之后再过来?”

    我心里的一根弦猛紧绷了一下,不过语气上没显露出来:“行……我列个日程表,最近这时间真是不够分的呀。”

    “嘻,你最好了。”

    张小桐在电话那边轻笑,我的心却有一点沉,是我想多了么?

    摇摇头,我对着电话说:“这样,小桐,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准备一下。”

    “我什么都不要。”张小桐说,“我现在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天色怎么这么黯淡?

    “那好,我去鲁薇那里看看,晚一些再给你挂电话。”

    “好。”

    收了线,我一个人在街头踯躅了很久,心头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最后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想不起来了。

    张小桐的那几句话给我留下了不太好的预感,不过经过许多次历练之后,我对这些事看得也淡然了一些。我回到班上继续上课,班主任经过校长和名誉校长的授意之后,对我的缺席不闻不问。这样过了几天,除了日常安跟鲁薇碰头谈谈工作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我在班上觉得索然无味之后,又跑到周广成的电脑房去。

    虽然刚开张,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很多人在热战《大航海时代2》和《仙剑奇侠传》,我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以前在电脑房消磨时间的种种回忆被勾起,跟周广成要了台电脑坐下也开始跟着玩,听着菅野洋子作曲的熟悉的旋律,看着满屋子全神贯注的少年,我心中一阵颤抖。这就是我曾经的青春,现在回头来看,心中已然不知道该想什么好了。

    我选了最正统的约翰;法雷尔开始大航海游戏,以最快的速度卖掉所有家当跑去地中海的雅典和伊斯坦布尔两个港口倒绒毯和艺术品,刚开始还没什么人看我,后来看我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拉了八条威尼斯炮舰,还揣了两百多个金块在地中海横行,围观的人多起来了。

    有人不明白:“哎,我也在这两个港口倒绒毯和艺术品,怎么没你这么快?”

    我心中有疙瘩,有点不想理人,头也没回地回答:“物价啊。”

    “物价?”那人奇怪,“物价怎么了?”

    我正拉了一船的绒毯到雅典,示范对方看:“看见没有,物价是50%,买一船艺术品,再一次15、20地卖掉绒毯,把物价调回到50%,再买一船。”

    “啊……”那人恍然大悟,“伊斯坦堡的物价是150%对吧?”

    “对。”我觉得这人孺子可教,不像刚开始那么反感,“只要货量够大,这么捞比来正常倒卖赚的多。”

    一群围观的人明白了,轰然都去找电脑实践,剩下那个问我的人还站在我背后。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是刘仲,这个鸟人,妈的,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变声了,现在的声音我当然听不出来。

    我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你不去玩?”

    刘仲摇头,顺手抽了把椅子过来:“看你玩不错,我不急着玩。”

    “周广成!”我大喊,“给这个人在旁边开一台机器,我请客!”

    周广成站在老板柜台那边笑着应了一声。

    刘仲倒也不客气,坐下之后熟练地噼啪敲了快捷键,直接进入游戏。这时很多电脑房还没有装windows,都是批处理快捷进入游戏,最好的不过是做了几个中文菜单,可以用键盘直关选择。

    我瞧刘仲这个打字速度,怎么也比我快了一倍不止,显然是经常接触电脑。我现在倒不着急跟他混得多熟,现在很多事已不似从前,既然我已经有了我的规律,就按自己的步骤来办。

    我只是很客气地跟刘仲随便聊了一些关于大航海的话题,并暗示他我能拿到最新的中文航海游戏《航海纪行》,刘仲看我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要知道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太阳电子是个游戏电脑啥都搞的综合企业,还在日本人那里威风了一阵子,很有点国产金字招牌的味道。1995-1996两年里中国无数游戏公司尝试过三国题材,基本上没有成功的。那之后很多人对中国游戏开始失望,而现在,还正处在希望的年代。

    我想起那个著名的《血狮》,自己也忍不住吐血三升,2001年的时候一个论坛曾经放出过下载,我好事下来重玩了一次,发现这个游戏设计是本着怎么让你不能通关怎么设计搞出来的,我现在也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中国游戏玩家可都是国际级大作给喂出来的,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东西?

    跟刘仲心不在焉地聊了两个多小时,我丢下一百块钱飘然而去。

    走在街上,不是很想给张小桐打电话,很怕那种一点一滴击溃自己自信的情况出现。我觉得我这几年实在过得太过顺利了,以前多大的打击对我都没有效,现在却在这里像一只流浪猫一样可笑地蹒跚。

    我想起以前一个女孩送给我的一句话:等我们老了,什么都没有了,所幸还有钱。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种调调,但我知道这种感觉很真实。

    我在街头,四处环视,怎么连夏天都这么苍凉?

    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转眼间10月就来了。这个月的26日是《生物恐惧》首发,《舞蹈新世代》首发,下个月26日是《航海纪行》的pc版和ps版首发,同时也是第三代电子宠物,也就是《with you;流行版》首发。所有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刘明耀恨不得找几个替身帮他挡着。蔡青也因为频频曝光累得有些疲惫神色,最近看见她眨眼次数明显多了。

    其他方面,周世昌是个喜欢把所有问题一手肩挑的人,倒不用我操心,现在他已经把红茶往台湾岛卖了……

    无论如何,10月我也得挺过去,事关重大。

    过了10月就是我的生日,我抽空回了一趟家,给父母证明过自己身体健康良好没有被拐卖走之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以前跟张小桐常去的酒店住。

    10月9日晚上,我正打算出去自己吃个饭庆祝生日,张小桐打电话过来了。

    “行文,干嘛呢?”

    “一个人呆着,正想去吃饭。”

    “先别着急吃饭,陪我说会话。”

    “好。”

    张小桐撒娇的声音让我感觉好了很多,我打起精神陪她聊天,张小桐跟我说起北大图书馆的藏书,说起北京板爷的风趣,说起最近的学习生活。我有三分蔫地听着,张小桐说着说着忽然问我:“行文,你好像不太精神?”

    “想你想的。”我有气无力地说,“给我个建议吧,去哪吃好?”

    “我们第一次拿到稿费在哪吃的?”

    我想都没想:“市一小门口的那个朝鲜菜馆。”

    “那就去那里吧。”

    也好,好久没去了,我其实挺怀念那里的狗肉和烧烤。

    我一手拿着电话跟张小桐闲聊,一手穿上外套出了门。晚上这条街道很热闹,但走上街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街头安静得能听到风吹的声音。

    在酒店门口,一辆火红的跑车上坐着一个童颜、长发、高个、白皙的少女,少女怀里摘下墨镜,对我展颜一笑。

    “上车吧,我的小寿星。”

    我一个健步冲过去,几乎是跳进车里。

    “小桐!”

第五十八章

    张小桐打开车门让我坐上去,马的标志在火红色车身上闪闪发光,全世界唯一一个把大俗色做成精品的品牌,所有女性的梦想,价值17―25万英镑的著名跑车。全世界只有一种马,所有人看到马都只能联想到这个车的名头。

    我坐到副驾驶位上,左右扭头看,貌似找东西,心里却高兴得要飞起来。

    张小桐把墨镜别在我衣服上,拉了我一把。

    “找什么呢?”

    “年轻俊美的男同学啊,”我说,“这个桥段我熟,不是应该有人在车上坐着,你给我介绍‘这位,我表弟周行文,这位,我同学,某某某’……?”

    张小桐笑着打了我一下:“哪那么多男同学?你这么聪明,说破一点你就全知道了,所以才瞒着你啊。”

    我几乎半躺着坐在那长出了一口气:“你害人不浅啊,一个多月,吃饭不香睡觉不稳。说吧,怎么赔?”

    “三陪。”张小桐听我说得可怜,虽然脸上笑着,眼中却有几丝心疼的神色,“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来,久别重逢,先亲个嘴儿……”

    张小桐脸色一红,却没犹豫地把唇印在我脸上。用文学青年的话说就是,这一瞬间我苍白空虚脆弱无助的心灵被填满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我不是没经历过,地狱到天堂却头一次体验。我在接受香车美女热吻的同时忍不住嘲笑自己,恋爱还真容易让人智力下降啊,这么明显的事儿我愣是想得灰暗无比。我不是很容易信任别人相信人生的么?

    亲完脸,张小桐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吹气,痒痒的,有点那个……

    “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我被吹得心跳加速,想起来几年前――其实也就是去年,我在她耳畔吹的那口气,倒是相信世界上真有一种东西叫因果报应了。

    表面上不动生色,这种问题就算知道谜底也不能说出来:“不,不知道,您明示。”

    张小桐皱起鼻子笑了一下:“你呀,太聪明了。”

    我抓过她的手,狠狠地啃了一下:“说吧,再卖关子就严刑拷打。”

    张小桐被我咬得低声惊呼了一下:“小坏蛋……”伸手就要打我,手碰到我又停住了,从肩膀穿过去,把我紧紧抱住。

    “很想你。”

    我被她抱得极舒服,心里也很舒服。

    闻着女孩身上的淡淡香气,我小声在她耳边说:“也想你。”

    真的只有她知道我想要什么,所谓关怀和关心,很多时候只是供其所需,张小桐最能明白我的心情。慢慢松开拥抱,我看见张小桐眼里有着奔波的疲惫。

    这一刻我是真的被打动了,人生只要有几个这样瞬间,虚度又何妨?痛苦又何妨?坎坷又何妨?

    我亲亲张小桐:“香港托人买的?费时费力啊,才两个月,真难为你了。”指的是这辆车。

    “嗯。”张小桐点头,“现在你比我需要车,想来想去也只有送你这个。”

    我上下看了一圈:“至于么,这么夸张,还红色,这个可是女性最爱。”

    张小桐笑:“我给你当司机啊。”

    相对于95年国内根本没几台的马标车,这句话给我的惊喜更大:“你的意思是……?!”

    张小桐含笑对我点点头。

    我这次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然是生日礼物,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尽管我以前的观点一直是不要随便给人惊喜,一旦自己碰上还是觉得非常高兴。我估摸着,这和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那意思有点像吧?

    张小桐接着给我抛炸弹:“去吃饭吧,还有惊喜给你呢。”

    生日庆祝的主动已经完全被她掌握了,我想着还能有什么惊喜,看她发动车子,在夜色中拖出一条火红的线。

    那家朝鲜菜馆已经不同往日,门面大了许多,老板倒是没换。我发现我近年来把精力都放在别处,往往忽略了这些细节。印象中这个老板后来成了全市饮食界最知名的强者,就是从一个小饭店做起的,也算是个不错的奇迹了。

    饭店已经初具规模,门口有停车位,识货的人看到有法拉利停在这,都惊了一下。95年中,宝马才刚进中国,私车热刚兴起,《国家地理》杂志还在95年做了一期中国私车热特辑,现在国内的车以黑车居多,大家都舍不得那三百的关税和各种麻烦手续。我认识的有钱人95年大多是从香港托人买车,转手一下,花的虽然多,却容易很多。中国人对于奢侈品的醉心永远走在世界前列,

    我们停车下来,立刻有门口的保安站过来,北关现在最好的车也就是王鹄志他爸的加长林肯,还有一辆半辆卡迪拉克,都不在市内,开法拉利来吃饭的说不定是什么来头,当然得重点保护。张小桐笑眯眯拉着我的手走进去,叫了包房。整个过程中我有一种异常欣慰的感觉,张小桐现在已经有着我所没有的风度了。我说到底依然是一个喜欢自嘲长不大的孩子,而她成熟的速度却超过我的估计。

    叫了东西做好,我上下打量张小桐:“啧啧……真是……”

    张小桐现在才不怕我看,对我摆了个pose:“怎样?”

    我摇头,叹气。

    “二八年华,天人难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很少正经夸人漂亮,主要是觉得这种举动会给别人造成一种以貌取人的错觉,但现在绝对是真心真意想夸她。张小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和年龄不符的成熟自信越来越强烈,这是一把双刃剑,既诱人,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无形中加强她和同龄人之间的隔阂。想以现在张小桐的伶牙俐齿,应该能很好应付这种场面吧?

    张小桐对我的夸奖一向很是受用,在脸上升了两朵小小红云,撤了pose:“想不想知道第二个惊喜?”

    我点头,伸舌头装小狗:“哈哧哈哧,姐姐快告诉我吧……”

    张小桐笑着从身后手提包里拿出一些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文件夹。

    拿出这个东西的一瞬间,我一切都明白了。

    那是一种强烈的冲击,对我来说。

    张小桐笑着对我说:“周先生忙了这么久,终于熬到名义上的成年。我就趁机去各地把一些别人挂名的资产都转到你名下,现在你是真正意义上太阳集团的拥有者了,这份生日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不管我表情已经是呆若木鸡,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我在北大只呆了一个星期,之后一直忙着买车和这件事,这一个多月没怎么敢告诉你,真是苦了你了。”

    房间里有似水的情歌回响,我一瞬间被张小桐温柔轻和的话语击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流下来。半年前夜里那次她把古奇钱包交给我时我的感动都未曾这样强烈。张小桐依然戴着我买给她已经有点过时的耳环,梳着我们圣诞初吻时的发型,一脸盈盈笑意,像我生命中一路盛开的莲花。

    张小桐没想到我反应居然这么强烈,有点慌张地抓住我的手:“行文……”

    我用力咬咬嘴唇:“傻丫头,对我这么好干吗?”

    张小桐低头靠近我的脸,若兰香气喷在我的鼻息间:“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呀傻小子。”

    我很早以前就考虑过各种情况,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是对世界的变化没信心。我不知道张小桐在思想意识和能力上渐渐成年之后如何面对我们的钱和我们所建立的一切。对此我看得倒很淡,这些东西给我自己几年时间,我还能再折腾出来,但是真的一但相信了一个人,就必须一路相信下去。我不知道张小桐的真正想法,我却相信她。因为我明白,如果失去这个信任,我可能什么都不剩了。现在我所走的路,是一条比以往更为孤独的路,我不能坦诚心事,不能随便对着谁说自己心里的苦闷和压力 ,不能吐露自己的秘密。一切的一切,要不是因为有一个每天可以盈盈笑对我的张小桐,将难过不知多少倍。

    手里的钱翻倍地往上滚的同时,我心里也笃定了一件事,我将信任张小桐到底,一切只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一天她希望离开我,独立去做自己的事,我不会阻拦,我现在所成就的一切都给她也无妨。我还记得世界杯球赛,记得报纸上登过的彩票号码,记得无数机遇,甚而进一步说,我哪怕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和现在的知识,想活下去活得比别人好都完全没问题。

    但是只有一点,如果最信任的人不再和我一起,我将失去对所有人的信任,之前曾经有过的信念和想法都将被动摇。

    我很怕这种情况出现。

    我不知道张小桐面对未来将如何抉择,但是当上一次她在灯市上把钱包递给我的时候,我的信心被增强了,我觉得去信任别人还是可行的。

    而现在,我在用别人想法所做的一次赌博中,我赢了。

    一点悬念没有,张小桐告诉我,我赢了。

    我很高兴,高兴到哭泣。

    张小桐抓着我的手,弯腰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一直静静等我哭完,才慢慢把手松开。

    调笑的语气中有一点心疼:“傻小子,哭什么哭。”

    我扬起一个笑脸给她:“这是喜极而泣。你不知道么?天下男人皆薄幸,要给自己留好后路呀。”

    张小桐回头看看觉得服务员可能快送菜上来了,向后坐了一点,和我分开一点距离,俏皮地笑。

    “怕什么,我卡上有三亿美金垫底,用你的话说,吃拔丝金条都够了,要那么多钱来干嘛?”

    我才不管什么别人看不看见,把自己的椅子挪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

    “怎么也得给我家小桐吃拔丝钻石啊,金条多没品――最近金价下跌了。”

    张小桐白了我一眼:“去,谁是你家的?”

    说完,又掏出手帕给我擦泪痕:“上次我哭的时候你还笑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报应?我早就相信了有报应……”

    说话间,开始上菜了。我和张小桐也装模作样地分开坐,边吃边聊最近她全国各地走来走去的一些事。我想起三哥找过去保护她的那几个姑娘:“人呢?怎么没见她们在?”

    张小桐用手指了指楼下:“在下面吃饭呢。”

    “你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来这里吗?”

    又是小狐狸一样的笑:“是呀。”

    我无言,继续吃东西。

    吃完饭,给楼下几个看起来文文静静但多多少少身上都露出一点刺青痕迹的姑娘们也结了帐,我们一起出了饭店。饭店门口有几个人在围观那辆法拉利,我对张小桐皱眉:“唉,有点招摇。”

    张小桐笑笑:“你怕什么,挂外商的名,完全合手续的。”

    我想想也是,摇头上车了。法拉利后面跟了一辆姑娘们开的黑奔,在城市的车流中看起来异常嚣张。

    车上,我问张小桐:“真不打算走了?”

    张小桐两眼直视前方,手握方向盘,表情专注:“嗯,去了北大,看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要学的。我打算过两年再说,现在先回来帮你。”

    我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她腿上了,像小时候那样:“我说最近做事怎么总没活力,仔细一想,原来是没你在身边。”

    张小桐被我的手一摸,身体条件反射地一抖:“小,小色鬼……没我在你不是一样做了不少事么?刘明耀在电话里已经跟我哭诉过了。”

    我哈哈一笑:“大老爷们的,多操劳点也正常。让他和蔡小姐在工作和战斗中增进感情,何乐不为?”

    张小桐被我说得也笑了。

    我趁笑问张小桐:“那你父母那里怎么办?”

    张小桐笑道::“女大不中留,我有办法说法他们就是了。”

    我嗯了一声,不说什么了。现在我打心眼里也不希望她走了,陪在我身边其实比什么都好,分开这段时间我每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就难受。

    人是自私的,感情也是自私的。

    我以前就无比相信这一点,现在亲自再来实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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