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财主 (第三更,为盟主贺,求支持)
仅仅只是靠着几张纸当然换不到几十万两银子。
空口无凭,这是千百年来的老话。也正因如此,在来松江之前,施奕文就特意请工匠制出了一百套“改装套件”。
不过对于十六世纪的人们来说,这种只需要在织机的两边装上了梭盒,然后再进行简单改进的”改装套件,完全颠覆的他们的认识。
“这样也行?”
说话的是四十余岁的男的穿着一件圆领大袖衫,一看就知道是用上等丝绸做的,皂条软巾垂带,腰佩玉带,他正是刘记布庄的东家刘坤,也就是在他的身上,施奕文总算是感受到了16世纪的土豪是何等的“豪气”。几个小时前,一进布庄,施奕文就看见数位丫环、十数个仆从簇拥着这位刘老爷走了过来。
按吴才的说法,在松江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因为这里不像南京,南京勋贵众多,所以土豪们自然不敢这样张狂,至于勋贵们被官员们盯着,自然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狂妄,勋贵们都不敢显摆,土豪们自然也就不会自己找事了。
可离开了南京却不同,在地方上,就是地方官见着豪门士绅也要礼让三分。自然的做派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此时,瞧着工匠把梭盒装在布机上,刘坤完全傻了眼。所以才会这么惊讶。
“刘老爷,要不是如此,施某又怎么会向你叫六千两银子?”
施奕文咧嘴笑开的同时,手指着厂里的一台台布机,又说道。
“要是全换成了新机,不说其它,就是这六百台布机,岂不就报废了?所以,施某苦思冥想数月,才制出它来,有了它,不但产量可以提高数倍,而且不需要淘汰旧机,只要稍微加以改造就行了,这样在工匠改进布机的时候,布庄里还可以继续织布……”
刘坤抚着胡须,眼睛盯着已经改装完成的布机,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
“施公子,它值不值六千两,可还得等试织过了才知道,云婶……”
话的功夫,刘坤喊来了一个年过五十妇人。然后吩咐她和施奕文学习一下如何操作布机,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培训,对于这些织了一辈子布的妇人来说,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如何使用。
“……握着织机中央的清棉棒,然后用清棉棒朝一边拉和朝另一边推……”
在施奕文的讲解中,云婶很快就掌握了新布机的纺织技巧,她一只手拿着清棉棒,一只手使每一个皮结按时滑动,带动梭子,将其抛到织机的另一面的梭盒里。和过去织布相比,确实快了很多,也轻了很多。
如果说施奕文、吴才早就已经见识过“飞梭”的高效的话,那么现在就轮到刘坤了。
刘家是松江的世代织布的老庄,打小就在织机前、织坊中长大的他,这会完全看傻了眼,云婶是他特意选的织工,她看似年龄大,可实际上手艺一般,织布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是现在操作着新布机的她显然能比布庄里最快的好手织得要快上一倍不止,甚至就连同积得布也更加密实了。
这肯定是新布机的功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坤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不过就是加两个盒子的事儿!
“60000两!”
突然猛的把视线投向施奕文,在这一瞬间,平素脸上挂满笑容的刘坤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施公子,我出六万两,你把这梭子卖断给我,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看着开出这样高价的刘坤,施奕文只是笑了笑,拱了拱手道谢。
“多谢刘东家赏识,不过这东西无论如何,施某是不会卖断给那个人的。”
看着那台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改造好的织布机,刘坤叹了口气,他又朝着左右看去,周围不少织工都在那里瞅着织布啧啧称奇。那些女织工必定会添油加醋的传播着这一切,恐怕不用等到晚上,全松江都会知道“新织机”的神奇之处。
刘坤面上再次露出了可掬的笑脸,抚须说道。
“那这样,施公子,你有多少套这种“飞梭”,我按每套50两全都买下来,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退而求其次的刘坤,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想尽快改造自己的布机,从而抢在其它人之前,首先投入使用。
“多谢刘老爷厚爱,只是我已和另外几家布庄约好了,还要卖给他们一些飞梭,恐怕只能拒绝刘老爷了。”
施奕文拱了拱手,再次婉拒了的刘坤,不过见他在听到拒绝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又补充道。
“不过,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请施公子赐教。”
接连被人拒绝的刘坤,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刘老爷请看。”
拿起一个飞梭,施奕文解释道。
“这个地方需要精钢制成,而且非得巧工才能制出来,我猜在松江,并没有多少工匠可以造得出来,刘老爷不妨先找到工匠,以免别人先寻得工匠,到时候影响了织机的改造。”
闻言,刘坤不由捋着胡须的手不,看了一眼施奕文,对他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恩,施公子说的是,这往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还请施公子一定得先想着刘某!”
瞧着眼前的施公子,想到这台稍加改进产量就增加数倍的布机,心想既然他能制出这样的机子,那么将来肯定也会造出其它的机子,与他维持好关系,总没有什么坏处。心思浮动间,刘坤又说道。
“施公子,可是打算把这飞梭卖给松江各个布庄?若是如此的话,刘某倒是也有一些同业好友介绍给公子,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对于刘坤态度的变化,施奕文自然感受得到,见他主动帮助,当然也不会拒绝,于是便连连向他拱手道谢。
“施公子,说到谢,还是刘某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找到刘某,刘某又岂能见识到新纱机的神奇?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我们这就去富贵楼,一来呢是表示刘某的谢意,至于二嘛,也好介绍几个同业好友与你认识。”
刘坤看似行事张扬,可其实也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第77章 有恃无恐(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哟,陈老爷!您来的可真早啊!”
“我说,方老爷,您来的也不晚啊!”
……
这天傍晚,富贵楼外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偶尔路过的人诧异的发现,松江城数得着的布庄都来了。
今个是什么大日子不成?
对于施奕文来说,这确实是个大日子,一共来了五十六家布庄,它们的规模织都在千张以上。
千张织机!
五十六家布庄,差不多将近八万张织机!
占到全松江织机的三成以上。
听着一楼大厅里喧嚣的话语声,施奕文的心底显得有些激动,这五十六家布庄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比其它任何人都清楚,
“施公子,除了松江布庄商会议事时会有这么人,聚得这么齐,其它时候,可从没聚得这行齐过。”
瞧着满面笑容的刘坤,施奕文笑道。
“此事还多亏刘老爷,若不是您大度,许外人到你的布庄里看“飞梭”,各布庄又岂会知道飞梭的效率之高?”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刘坤随意的摆摆手,那天施奕文拒绝他之后,他倒也干脆,立即主动为向同行介绍起“飞梭”,表面上看似在帮的施奕文的他,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挡不住,那就不妨顺水推手送个人情,这个人情既是送给施奕文的,同样也是送给这五十六家布庄的。
不过两日的功夫,这些布庄又有那家不知道“飞梭”的效率之高,又不为它心动,要不然,又岂会来这?
“不过,施公子,您把这五十六家布庄都喊过来,是什么意思?”
刘坤有些不解的反问道。
原本按他的想法,在飞梭的名声打出去后,施奕文自然会与各家商谈卖飞梭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谈个价格,可不曾想,他却把大家伙都邀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也就是拍卖个东西而已!”
面带微笑施奕文站起身来,冲着刘坤作了个请。
“既然已经到齐了,咱们就下去吧,刘老爷,您先请!”
在两人下楼的时候,一楼前排中央圆桌边坐着的徐明德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对身边的赵四维。
“你说,那姓施的打的是什么主意?拍卖?飞梭他还打算怎么个拍卖法?”
“价高者得?怎么个得法,再高还能比刘坤高吗?”
“可不是,我瞧着啊,年青人做生意,到底还是欠考虑……”
那人的话音刚落,隔壁桌上就有人接腔说道。
“嘿杜老爷,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年青人做生意,怎么年青人就不能做生意了?”
说话的是位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公子,显然那人的话惹到他了。
“梁公子,瞧您,小老儿说错了话不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边施奕文和刘坤已经走到了台上,在上台的的功夫,厅里的喧嚣声就停子下来,见状刘坤便向前一步,抱拳行揖道。
“有劳诸位仁兄、贤弟久等,实在是抱歉的很,今个施公子邀大家伙齐聚于此,是为了和大家谈笔买卖,我这个外人呢,也不多说,就请施公子来给大家伙说道说道。”
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施奕文笑道。
“刘老爷客气,要是没有刘老爷帮衬,在下又岂能认识诸位,今天请诸位过来,说到还是为了飞梭,飞梭大家伙已经见到了,按照这两天的计算,用飞梭对各位的织布机加以改进之后,可提高产量4倍以上,这应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对此众人当然不会怀疑,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飞梭的神奇,在众人点头的功夫,只听徐明德笑道。
“施公子,您就别钓大家伙的胃口了,就直接告诉我等,这飞梭怎么个拍法吧。”
“徐老爷。”
冲着徐明德揖手行个礼,施奕文听刘坤提过这人,他是前阁老徐阶同宗族侄,松江徐家可不是寻常人家,而徐明德的德义布庄更是有布机三千余张,也是松江数一数二的大布庄。
“其实,今天请诸位老爷过来,说是拍卖,倒不如说是与诸位商量个卖的法子。”
“不知施公子想要商量个什么样的法子?”
徐明德不咸不淡的应道。
“诸位,施某制出这飞梭来,自然是想卖个好价钱,不过也不会漫天要价,所以今天请诸位过来,就是为了商量出一个好法子,在下现在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像在下与刘老爷那样,按织机数算帐,再就是把按布庄的规模,分成上中下三等收取费用,上等织要1500张以上,中等千张织机,下等下千张以下。”
“那这两种法子到底是怎么个收法?”
“要是按织机数量收银,就是一张织机五两银子,按规模等级收银的话,上等收银5000两,中等收费银3500两,下等收费2000两。”
这边施奕文的话声刚落,那边场中的众人立即交头结耳起来,即便是他们见惯了大场面,可是就凭着这么一个小小的飞梭,就要挣上几十万银子的主,确实还没见过。
“施公子好手段,按前者大布庄吃亏,小布庄也不占便宜,按后者大布庄占便宜,小布庄也吃亏不到什么地方,可归根到底,这银子还是都到了你手里,无论是那一个,您都能凭着一个小小的飞梭挣上几十万银子,这算盘打的,实在是让鄙人佩服的很!”
面对徐明德的质疑,施奕文笑道。
“徐老爷,瞧您说的,飞梭是小,可却能让诸位的布庄产量净增四倍以上,不添一机一人,既可多得四倍之利,相比之下,在下的那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又一次,施奕文提到了四倍之利,他相信但凡是商人都无法忽视这一点,他压根就不担心这些人不买,因为他们等不起,也耗不起,如果他们不买了,最高兴的恐怕是徐坤,至少强夺……这么多双眼睛搁在这,没有人敢坏了商场的规矩,毕竟,这个时代的生意,离开了信字,是经营不下去的。一但有人坏了规矩,就不会再有人敢把纱线赊给他们,没有人再敢携带十几万、几十万两的巨款买他们家的布匹,为了几千两银子都敢害人性命,强取豪夺,更何况是十几、几十万两银子?这样的人会被各地设在松江的会馆列入“黑名单”,到那时,就不会再有人与他们做生意,即便是抢到了“飞梭”也就是个无用的废物。这也是施奕文有恃无恐的原因。
施奕文的反问,让徐明德沉默了下来,就在他沉默沉默时,只听赵四维说道。
“不知要是按第二条的话,往后其它的布庄又是怎么个算法!”
赵四维的话音刚落,徐明德的眼中精光一闪,立即起身说道。
“赵老爷所言甚是,我等虽是大庄,可却不能不顾小庄之利,还请施公子给个章法……”
果然不出所料啊……心里感叹着,施奕文朝徐坤看了眼,徐明德和赵四维两个人正在竞争商会会长,会长竞选的时候,是按布庄的票数,而不规模,他们自然会站出来为小庄表示一番。
心知两人目的施奕文,笑道。
“不知两位老爷有什么建议?”
第78章 救人一命 (第二更,求收藏,求推荐)
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整个松江都在传说着徐赵两位老爷如何据理力争,为小庄争取利益的同时,有关“飞梭”的神奇同样也传遍了松江,什么“一梭顶百工”、“一机顶百机”之类的说法,一直在街头巷尾流传着。至于“飞梭”到底有多么神奇,恐怕只有有少人才能亲眼见着,毕竟,往往那些大布庄只有一台“飞梭”。
外行人听着是新奇,可是对于内行人而言,他们都很清楚“飞梭”可以带来什么。
财富!
对于财富最为敏感的布庄商人们在那天的“拍卖会”之后,纷纷捧着银子赶到了万金楼,不仅有松江的布商就连附近几个县的布商也得到了风声,一时间这万金楼里热闹非常,尽是捧着银子要买“飞梭”的富商。
瞧着这里越来越热闹,施奕文倒是懒得亲自处理这些事情,毕竟剩下的都是小虾小鱼,于是就把事丢给了吴才,自己一个人在松江逛了起来。
松江,也就是后世的上海,虽说远比不上几百年后的魔都,可却也是一个人口数十万的大城,身处万历年间的江南,总算是体会到了这个时代的繁华。动辄数十万人口的大邑于江南并不怎么新鲜。
“可惜了……”
想到几十年后,天下的繁华毁于一旦,文明倒退的惨状,施奕文的心头禁不住一沉。心有所思,就这么一个人在松江的街道走着。
走着走着,也许是市井的喧嚣惊醒了他,朝左右看去,施奕文不禁一愣,这里是那?
不知不觉间,施奕文甚至弄不清楚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瞧你,胡思乱想的又迷路了……”
自嘲之余,施奕文笑了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好像是文庙,书店倒是挺多的……”
自言自语着施奕文便走进了路边的书店,与其它人买书为了看不同,他买书是为了收藏,无论是时文、杂学,但凡是没买过的,都会干脆利落的掏银子买下来。
书买多了,也就不便于自己提着了,见的施奕文银子掏的利索,买得书多,书店掌柜直接吩咐伙计把书给送上门去。
“这些书送万金楼,天字号上房,交给吴才……”
边逛边买,不知逛了多久,更不知买了多少书,待到身边没有书店时,街上也不比先前那么热闹了。
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晌午,感觉有些饿了的施奕文并没有回客栈,而且在路边寻了个酒楼,靠着临街的窗边,点了几个菜,独坐在窗边边吃饭边欣赏着窗外的街景。
相比于文庙附近的热闹,这里虽说人流略少,可是街边却也摆着十几外字画摊,字画摊后面无一例外的坐着一身布衣的书生,他们年岁各异,但无一例外的都穿着生员衫。
所谓的字画摊倒也简单,无非就是一桌一椅,再加上笔墨纸砚,人端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书看得入神。
当初吴才不也是这般模样?
或许,这就是落魄士子的求生之道吧。读书人缺钱用了,摆一张桌子在街头卖个字画,倒也是再寻常不过,待其飞黄腾达后,还将是“士林”吹捧的“雅事”。
就在街对面的树荫下,就有一个书生坐在那,手持书卷,与其说是在卖字画,倒不如说是在看书。
书生的年龄不大,不过只有三十来岁模样,就在他专心看书时,一个尚未蓄发的少年走了过来,书生抬头看了眼少年,才放下书来,似乎在说着什么。
“应该是一对父子吧。”
瞧着这对父子坐在树荫下,吃着简单的饭食,施奕文心里寻思着。
吃完饭离开酒楼时,不等施奕文走上几步,身后就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启儿、启儿……”
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树荫下那个书生,正抓着少年大喊着,而少年捂着喉咙,神情显得极为痛苦,书生的手伸进少年的嘴里似乎在掏着什么。
“有水吗?谁有水……”
虽然听不太懂书生说的松江话,可是施奕文也看出来了,那个少年肯定是噎住了。
于是就直接跑了过去。
“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了?”
拍打着孩子后背的书生脸色显得极为紧张,抬头看着跑来的施奕文,紧张的说道。
“让,让年糕噎住了……”
这会已经有人拿碗端水过来了。
“快,快徐秀才,快给他喝些水,喝水送下去……”
原本弯着腰扣着嗓子眼的少年抬起头的时候,施奕文就看到他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快要窒息,就在少年端着水想要喝水时,人却倒了下去,开始翻起了白眼。
“启儿、启儿……”
就在书生焦急的大喊时,并用手指扣进他的嘴里时。
“你这样只会把东西往里面捣的更深!”
拉开书生,施奕文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少年,然后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你,你这……”
“救他的命!”
说话时施奕文的手握拳拇指内侧贴在少年的肚脐往上两指的腹部位置,另一只手附在上面,用力按压。
这是后世有名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有位叫海姆立克的美国医生,他在从医生涯中,见过了无数个被异物窒息造成呼吸道梗阻致死的病例。他发现,医生往往会拍打病人背部,或将手指伸进口腔咽喉去取的办法排除异物,结果却是使得异物更深入呼吸道,酿成一桩桩悲剧。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这种办法应对急性呼吸道异物堵塞很有效,曾经救过上百万人,施奕文当然也有所了解。
抱着少年的施奕文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原本已经窒息的少年终于“哇!”地一声将一块年糕吐了出来。
“啊……”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启儿,启儿……”
满面焦色的书生一见孩子喘过气来,立即激动问道。
“你现在怎么样了?能喘过气了吗?”
“爹,孩、孩儿能,能喘过气了……”
见少年喘过气来,施奕文同样也松了口气。见状便直接离开了。
“这就好,这就好,方才可是吓死为父子了,幸好有人出手相救,要不然……”
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书生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抬头朝左右看去,这位周围那里还有那人。
“咦,诸位可见到刚才救我家启儿的那位仁兄那里去了?”
“徐秀才,你是说那人啊,那人救下你儿子后就直接走了。”
闻言徐秀才连连说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受人救命之恩,那能不报,启儿,你看着摊子,为父寻他去……”
第79章 卖女(第三更,求收藏,求推荐)
“啧啧,这可真是神了!”
盯着在织布机间飞来飞去的“飞梭”,做了一辈子织布机的陈义,那双眼都已经看直了。
整整一天,陈义就这么站在织布机旁边,看着那台刚改成的织布机,看着织工欢喜的操作着那台织布机。也许是因为他看得太过专注,有织工小声嚷嚷道。
“这陈匠头是怎么了?怎么总盯着这机子,该不是想偷师吧!”
“张主事,这人总盯着咱们家!”
“谁,谁想偷这个了,我,我就是看看……”
陈义急急的解释道。
“过去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才想多看一会。”
尽管他这么解释着,可张主事却小心了起来,冷冰冰的对他说道。
“陈匠头,不是我们不信你,你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东家花两千两银子买来的,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示人……”
“这不是家家都有吗?”
当然,张主事并没有回答陈义的问题,只是不冷不热说道。
“家家都有,那也是花银子买的,没掏个几千两银子,谁家又有了?”
“张主事,到底是谁家弄的这个“飞梭”啊?”
尽管张主事没有往常亲近,但陈义最终还是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回到家之后,陈义就一直坐在院子里闭目不语,陈家娘子看到他,嘴里嘀咕着。
“莫非是活又少了?”
“他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是不是庄里又少了活……”
坐在院子里的陈义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坐在那。良久才说道。
“在松江有多少像我一样的做织机、修织机的工匠?”
“哎,没有二百,也得有一百九吧,他爹,你怎么想这个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在寻思着一些事,再这么做下去,将来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陈义自言自语道。
“得想法换个买卖了。”
“换个买卖?他爹,你说啥呢?”
“今天我在天锦坊里看到了一个新机子,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新机子,就是加了些东西,可却能多织几倍的布。”
“多织几倍的布?我今个听旁人说过,说是从南京来的赛鲁班的能工巧匠造出来的,叫,叫什么飞梭吧。”
陈义点点头,然后说道。
“能,只要有飞梭,就能把旧机子的产量提高几倍。”
提到“飞梭”时,陈义又说道。
“我听张主事说,这“飞梭”都是那个人从南京带过来的,一套“飞梭”要几十两银子,不过既便是如此,一家也就只有一个,现在各庄不愁其它,就愁没有“飞梭”,千张布机的大庄,也就分两个“飞梭”,想要更多,就得自己造,只有大布庄才能从那人那里买图样,可咱们松江,家里只有几十张、几张织布机的人家,又岂止千家,可他们却买不着飞梭啊……”
陈义一边说,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然后看着娘子说道。
“你说,要是咱家做这“飞梭”买卖,还愁买卖干不下去?”
“他爹,你做什么美梦呢?”
陈家娘子毫不犹豫的戳破他的美梦道。
“这“飞梭”买卖那么好干,又那能轮得着咱们家。你不是说了嘛,那图样可是得上千两银子!就是把咱们家全都砸了,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这边她的话音未落,那边却传来女孩娇脆的唱曲声,看着坐在板凳上正洗衣裳的侄女,眼前顿时一亮,喃喃道。
“也许,有了!”
猛的站起身来,陈义对媳妇说道。
“娘子,快,去给小沅换身漂亮衣裳去。”
来到万金楼,陈义的眼睛左右瞧着,就在他想要拉过伙计的时候,就看到了冯记布庄的东家,正笑呵呵的坐在二楼与一个年青人聊着。
“莫非他们说的“塞鲁班”就是他?”
心下寻思着,陈义往柜上走去,然后冲着掌柜笑道。
“方掌柜,您老忙着呢?”
“冯东家客气。”
满面笑容的施奕文,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两眼一张,就有人给自己送银子,这不,银子又送上门来了。
“哎呀,我说施公子啊,您可是真不好见哪,我昨个就来了,直到今天才见着您……”
冯学义满脸堆着笑容,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捧着银子给别人送来,而且前后来了两次才送掉。
“是在下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就在这时,楼里传来一阵琵琶声,顺着琴声看去,施奕文看到一楼的台中,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位衣着雅致的女孩,尽管女孩怀抱着的琵琶挡住了半张脸,但是半露的容颜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气质也极为出众。
女孩的纤纤素手放在琵琶上,不时的撩拨琴弦,随着她的弹奏,悠婉清脆的乐声直直传入施奕文的耳中。
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施奕文便不再关注,不过不得不承认,女孩唱的曲儿确实婉约动人,偶然间,在与冯东家说话的时候,施奕文难免还是会把目光投到台上。
瞧着楼上的那人不时把目光投向侄女,陈义的心里暗自窃喜道。
“成了!”
待见到冯东家起身的时候,陈义就连忙上了楼,在他上楼时,恰好看到那年青人正听着曲儿,目光落在浣儿的身上。
“见过公子。”
坐在桌前,正听着曲喝着茶的施奕文,目光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他是谁?
“公子觉得的这曲儿如何?”
站在桌前,陈义笑呵呵的问道。
“曲儿婉约,甚好。”
“曲儿美、人更美!不知在下这么说可对?”
眉头微皱,施奕文不解的看着这人,他是什么意思?
“公子,小的有个礼物送给公子!”
说话的功夫,陈义就将一张纸送了过去。
呃……卖身契!
“公子,楼下唱曲的姑娘是小人侄女,小人想把她送到公子府上为奴为婢,侍候公子,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呃!
睁大眼睛,施奕文简单不敢相信听到话。
把侄女送给自己为奴为婢?
有这样的事?
本能的摇了摇头,这么狗血的事,施奕文实在是不愿意沾上。
不愿?
不可能啊,以浣儿的相貌,那可是国色啊!他怎么会拒绝呢?
“公子?摇头是什么意思?”
“无功不受禄。”
施奕文这边刚拒绝,那边陈义说道。
“其实,小的是想和公子谈个生意,其实小的是个工匠,专长制织布机,所以想求公子给个“飞梭”的图样,可小的却没钱买公子的图样,寻思着公子只身在外,无人伺候,便想把浣儿卖给公子,请公子放心,浣儿虽然是小人的侄女,可自幼寄养于我家,这姓也是随我的姓,说起来也算是小人的养女,小人既然是她的养父自然可以签这卖身契……”
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人,施奕文的心里便是一阵恼火,你这也佩当爹……就在他刚想拒绝时,旁边传来吴才的话声。
“公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我看这浣姑娘便留下来吧……”
瞪大眼睛,施奕文不解的看着吴才,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人吃人 (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又一次浑身是汗的热醒时,听外面传来咕咕的浆声和船夫们的话声。
到哪儿啦?
差不多过镇江了吧。
“少爷,您醒了,奴婢伺候您穿衣。”
舱里的话声,让施奕文顺着声音看去,是她,是陈浣,那张脸不像初见时那般红润,反倒惨白的让人生怜。布满血丝的眼里刚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尽管如此,她仍然有着比寇芸更为艳丽的容颜,
看她脸上满是憔悴,两眼肿的像桃子一般,施奕文知道她恐怕到现在还在适应吧。
“我这里不用人伺候的,你先下去吧。”
“奴婢知道自己没用。”
尽管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施奕文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声音里也有种恐惧。
“往后奴婢会好好学,好好伺候少爷的。”
闻言,施奕文心下一阵叹息,几天前她还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是现在却成了奴婢,而卖掉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家人。看着眼前这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在后世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在父母面前受尽宠爱,而在这里,却被家人卖为奴婢,想到陈义卖她时的嘴脸,恼火之余又是一阵叹息,
“浣儿,你不用害怕,我习惯自己穿衣裳,一般是不用人伺候的,你先下去吧。”
看着她的背影,施奕文的心里叹口气。
一个年少的女孩可以承受这样的经历吗?
“公子醒了吗?”
仓外传来吴才的声音。
“是吴才吗?进来吧!”
进舱的时候,吴才看了眼陈浣,见她两眼通红,便笑了笑。
“浣姑娘。”
“吴先生,奴婢这就出去了。”
在舱门关上的时候,施奕文立即对吴才抱怨道。
“茂达,这算是什么事?”
公子的发问,让吴才诧异的功夫,又听他继续说道。
“你说你吧,说什么不好,偏生替我作出,让我买下小浣,你瞧人家难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强抢民女呢?”
公子的抱怨让吴才先是一愣,随即说道。
“公子,你以为在下是强人所难,其实,我是想救她!”
“救她?”
施奕文不解的看着吴才。
“公子,浣姑娘也是苦命人,父母早亡,育于姨夫家,公子看她那姨父又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见利忘义之徒!”
想着陈义冠冕堂皇的卖女求荣的模样,施奕文的心里就是一阵反感。
“何止是见利忘义,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公子,您想,但凡是好人家又岂会把孩子送去学曲?可是陈义却打小就送浣姑娘去学曲,可谓是居心不良,大抵上,浣姑娘差不多也就是如扬州瘦马一般,被陈家养着,只待将来卖了挣上一笔银钱。况且浣姑娘天生国色,要是公子不到松江,只恐怕等到及笄之年,往好了说是卖到梨园,往坏了说,甚至可能卖到青楼,其实两者都是以色娱人!到那时,浣姑娘只怕是生不如死啊!”
怎么会这样!
吴才的话让施奕文的心里掀起一阵波涛,他没有想到陈义居然无耻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想到在这看似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还有如此这样人吃人的一幕。
见公子一副惊诧状,吴才摇头叹道。
“所以,在下才会自做主张,在公子拒绝时,出言留下浣姑娘,毕竟公子宅心仁厚,是万万不会苛待浣姑娘的。毕竟,我也是有女儿的人。”
吴义长叹口气,神情显得有些低落,最后又苦笑道。
“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当年在下也是差点铸成大错……哎,罢了,我最见不得这种事情。”
“茂达……”
心叹口气,施奕文目光中闪过一道厉色。
“救人,我自然是愿意救,只是一想到那陈义,那种无耻之徒拿着用浣姑娘换来的“飞梭”挣到大笔的银钱,从此发家,我心里就是不甘啊!”
“公子以为,那陈义就能凭此发家?”
吴才冷笑道。
“姑且不说其它,这次咱们的飞梭一共卖了376家布庄,这些布庄现在看似要赶工请工匠制造“飞梭”,可是能赶多长时间?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器件而已,于在下看来,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各布庄的布机既会全都加上“飞梭”,甚至可能还会再快一些,他陈义既便是得了图纸又能如何?三五个月后,待到其它的工匠腾出手来,那还有他的事?而且这三五个月,不说其他,就是他想造东西,也得有精钢,没有精钢即便是有图纸也不过是废纸一张。可现在他到哪里弄精钢去?”
冷笑之余,吴才见公子不说话,便笑道。
“其实在下心中所想,公子恐怕早就料到了,若不然以公子的性格,必定会加以反对的。”
望著窗外滔滔江水,沉默了半晌,施奕文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说道。
“茂达,南京应该快到了吧。”
其实,这也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在吴才应下的时候,施奕文就离开了有些闷热船舱,来到了船边,置身于船上,感受着江风的清爽,他却又长叹口气,脸上又显出了几分无奈。
“奴婢谢少爷搭救之恩。”
恰在这时,娇柔的话声从身后传到耳中,回头看去,只见陈浣不知什么时候跪到了自己的身后。
“小浣,你这是干什么?”
在施奕文扶她起来时,只听到她说。
“方才吴先生与公子说的话,奴婢都听见了。”
跪在地上的陈浣抬头看着少爷,满面都是泪水。
“其实奴婢知道,姨父小时候请人教奴婢弹琴唱曲时,姨娘也说过,可姨父说,说……”
满面哀怨的陈浣哽咽着甚至连忙话都没说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安慰的哽咽不已的陈浣,施奕文说道。
“往后我这就是你的家了,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嗯,婢子往后一定会尽心伺候少爷……”
施奕文低头看了一眼矮他许多陈浣,小姑娘也抬头看他,一双明亮的杏仁眼,睁得老大,她的脸上是一种娇羞的表情……
船又走了两天,便到了南京。在施奕文回到家中时,小怜、寇芸她看到少爷身边多出个丫环,在得知陈浣的遭遇时。小怜只蝗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小浣,或许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吧……”
第81章 愤怒的宋仁杰(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家!
对于施奕文而言,家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不过对于现在的这个家,他并不怎么满意,尤其是宋家最近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从这里搬出去,毕竟这宅子是宋家送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松江一行让施奕文突然阔绰了起来,毕竟,一趟松江就挣了几十万两银子。
不过“南京居、大不易”。
银子好挣,美宅难求。
虽说给牙行许了丰厚的佣金,但一时间想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却没那么容易,毕竟,虽说勋贵豪门的良宅不少,可没有几家到了卖宅子的地步,那怕就是家中的别业,那也不会轻易出售。
所以,虽然有搬家的念头,可也就只能等着。
不过既便是在家里,施奕文倒也没有闲着,而是一边在图书馆里翻看着各种纺织机械的书籍,研究着它们的原理,一边绘制纺纱机的图纸。
“……珍妮机的结构太简单,不行……”
不过从最一开始,施奕文就否定了珍妮机,它的结构太简单,只是在老纺车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只是原先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这样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多个竖直纱锭,功效一下子提高了数倍。
这种纺纱机,但凡是熟悉纺车的工匠都能轻易的复制出来。对于想要靠技术实现垄断的施奕文来说,自然不会选择这么简单的技术。
“结构要复杂一些……”
什么样的纺织结构更复杂?
是后来发明的水利纺纱机吗?
“就是它了……”
最后,在对早期的纺纱机进行充分的研究之后,施奕文选择了“骡机”,也就是“走绽纺织机”。尽管珍妮机是早的高效纺机,可是它纺出的纱细但牢度差。而后期出现的水力纺纱机纺出的纱粗而质地粗糙,再后是英国人克朗普顿将珍妮纺纱机与发明的水力纺纱机合二为一,因此被人称“骡机”,“骡机”既能纺粗纱,也能纺细纱,而且质量都很好。
施奕文选择它的原因,倒不是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它机械结构足够复杂。相比于几乎完全采用木制部件的珍妮机,骡机需要使用少量的金属加工部件。
“这些部件,如果用手工打造的话,应该不容易吧……”
瞧着图纸上的一些精巧的金属部件,施奕文自言自语道。
“要不然用机床加工呢?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机床,回头应该好好的巡视一下……”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施奕文还从来没有仔细的巡视着空间,直到现在也就只是局限于图书馆周边。在他的印象中,在省图书馆附近似乎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工厂。
“回头可以去那里看看。”
不过,现在施奕文倒也不着急,毕竟,纺纱机的图纸还没有完全绘制出来。
就在施奕文在家里“闭关”的同时,在宋家的深宅内,听着主事带来的消息,宋仁杰惊愕的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顾主事,你是说致远去一趟松江,就挣了不下六十万两?”
即便是出身于富室豪门,在听到这个数的时候,宋其玉仍然是满面的震惊。
六十万!
真的不多,宋家每年从松江运出的布匹都不下二十万。
可问题是,致远只去了几天就凭着一个“飞梭”挣了不下六十万两的现银,这如何不让他惊讶。
当然更让他惊讶的并不仅仅只是那些影子,而是换来那么多银子的东西。
“只多不少,小的通过票行里问了一下,虽然票行没给一个准话,可却也透出来最少有六十万两。”
顾主事鞠着腰身说道。
他口中的票行,就是发行“会票”的票号,这种会票实际上就是甲地汇款、乙地兑现的票据,是个别商号兼营的业务,这些商号在各地之间常有钱款往来,因而顺道兼营白银的汇兑。几十万两银子的大宗汇兑到也常见。
“顾主事,你是说那“飞梭”一机可顶十机?”
片刻的惊愕之后,冷静下来的宋仁杰反问道。银子对于宋家来说并不稀罕,可是那个值得那么多钱的东西。确实非常稀罕,而且非常重要!
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之前他却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让他心里如何能不恼火。
“一机顶十机有些夸张,但四五机还是顶得的,东家,要不然那些松江的布庄庄主们也不会下那么大的本钱,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
端着茶不的宋仁杰,听着顾主事的话,他的脸色不时变幻着,只是默默的端着茶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跟着东家这么多年,顾主事自然也看出来了,现在东家心底肯定压着火。
那姓施的可也真是的,既然出身于宋家,怎么就不想着宋家,难道他就不知道,宋家一直有意涉足织布业吗?如果不是因为松江的那伙人太排外,估计宋家早就办起布庄了。
“爹……”
不等宋其玉开口,宋仁杰便对顾主事说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
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的,在顾主事退下之后,宋其玉急忙说道。
“爹,这次是儿子失策了,连致远制出这样的好东西都不知道,实在是,实在是……”
不待儿子说完,宋仁杰便摇头叹道。
“不是你的关系,归根到底,还是致远有意疏远咱们啊!”
长叹之余,宋仁杰用杯盖撇着杯中茶叶。
“这人哪……有时候,外人总归是外人。”
人心难测啊!
父亲的长叹,让宋其玉的心底“咯噔”一响,了解父亲的他知道,父亲对致远恐怕不仅仅是不满了。
“致远……终究还不是自家人啊!”
喝了口茶,然后宋仁杰看着儿子说道。
“即便是你我拿他视为家人,可说到底,有些东西还是换不来的,“南市楼”那边的事,就不要再打扰他了,这人哪……”
摇摇头,宋仁杰站起身来,缓缓地走了两步。
“终归还不是咱们宋家的人啊。这样的人……哎”
父亲的话让宋其玉沉默了下来,从父亲的这句话中他已经听出了对施奕文的疏远,这个人确实就那么些不识好歹了。
宋家给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到最后到的又是什么?
心叹一声,他点头说道。
“孩儿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儿处理好的。”
第82章 人肉坦克(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晨风微凉,沿着秦淮河跑了十几里路之后,已经汗流浃背的施奕文,站在石头垒成的码头旁边,一边看着河中的画坊,一边在脑子里寻思着将来。恰在这时突然旁边传来惊喜的喊声。
“神医兄。”
是在喊我?
顺着声音看去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过度肥胖的脸膛,那张因为肥胖导致五官都挤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
是他。
好像是早先碰到的那个胖子。
毕竟一大清早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荤菜,一个人吃一只鸭子的主,活了两个世界也就只遇到过这么一个。
“哎呀,神医啊!”
常玉昆火急火燎的跑到施奕文的面前。短暂的惊喜之后,下一刻,他就一把抓住施奕文的的胳膊,说道。
“跟我走!”
“干什么!”
别瞧常玉昆看着是似过肥胖,可是力气却不小,手就像是铁钳似的,施奕文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他拉着向前面走去。
“喂,哥们,有话好好说……”
难不成这小子是劫道的?
“神医,你救了我的命!”
常玉昆激动道。
“救命?”
“既然如此你先放开我!”
“不行,我怕一放手,你就跑了……”
“你想干什么?”
……
片刻的功夫,手臂处的酸痛让施奕文明白了自己的力量远远没有这死胖子的大,再这样挣下去,难受的还是自己,于是放弃了反抗,跟着他向前走去。
救了他的命?
至少可以肯定,没有人会对救命恩人怎么样。
可这家伙……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心里这么一想,反倒是更紧张了,施奕文不禁暗自己后悔起为什么没有带辣椒喷雾器了。
“你先放开手,我保证不跑。”
只要你把手一松开,小爷这边就跑!
“不行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
盯着身前瞧年岁最多只有十八九岁的神医,常玉昆的心里就是一阵猴急,抓着他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抓的更紧了。
“呃……”
“神医,您老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了您好一阵子了……”
抓着施奕论的常玉昆,依然是紧抓不放,天知道,这几天他可是一直在找这个神医。
而此时,两人前面不远的地方,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汉子正在那晃荡着,为首的是一个年过四十,一身水蓝绸衣的家伙,在经过店铺的时候,不等他进去,那掌柜的就堆着笑主动走出来,递给他一些散碎银子。
“瞧着没,这街面上的事,有时候,不一定要动强,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给老银子吗?”
中年汉子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泼皮跟班显摆着。
“那还不是因为您老德高望重。”
“狗屁,那是因为,老子可以黑白通吃,因为……”
恰在此时,中年人就像是看到谁似的,一双眼睛猛然睁大,然后脸色不时的变幻着,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不过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施奕文、施神医、塞华佗……
就是这个人,非但剥了他的官衣,还让他挨了几十大板,虽说弟兄们留着手劲,没有下死手,可是屁股仍然被打开了花,那是一个惨,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地。最悲哀的是,他不再是街头的巡差班头,他的官衣被扒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在街面上走动,多少还有些面子,凭着黑白两道的关系,还能混个衣食无忧,可,总归是不如过去啊!
这一切都是这个家伙造成的,每每想到他的时候,李德新都是恨不食其骨。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着要如何报复他,可不凑巧的是,一直没碰着他,
今个可好了,居然在这碰着了!
“跟老子过去!”
阴着脸,李德新领着身边的泼皮径直朝他们走了过去。
“我说,这位兄弟……”
尽管不知道这胖子要把自己手往那拉,但施奕文隐约觉得他有事求自己,正打算开口问一下,迎面过来的人却把他们两人给挡在了路上。
“你们是那来的玩意,给爷滚蛋?”
被人挡住路的常玉昆一开口骂起了人。
“小子,火气挺冲的,识相的给爷爷我滚一边去,这里没……哎哟!”
不等他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常玉昆一脚就把他给踹飞了。
“你他么竟然敢打……”
别说李德新傻了,就连一旁的施奕文看着身前的胖子,目光也有了些变化,这家伙虽说胖,可腿脚却快的超出他的想象。
“都他么的还傻杵着干啥?”
摔了个狗啃泥的李德新已经失去了理智,对着身边的跟班大吼道。
“给老子往死里打!”
接着这街道上就乱作一团,施奕文更是瞠目结舌的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体重最少有220斤的胖子,简直就是台人肉坦克,在几个流氓中横行直撞,那些原本仗着人多的流氓,被他这么一撞立即人仰马翻,痛嚎不绝,在躲闪之间,路边的街摊、排挡不是被撞飞了,就是被撞倒了,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混乱中,传来了常玉昆气急败坏的大骂。
“他么的,气死小爷了!一个个这么不经打……”
“侯爷、侯爷……”
就在这时,后面冲过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家丁们的称呼让施奕文心头一阵诧异。
“侯爷”?
难道这胖子姓侯?
在他们冲进去的时候,一身汗水的常玉坤喘着粗气,走到于一旁观战施奕文身边。
“他么的,这一次打的可真痛快,就是没的劲打的,不过瘾……”
常玉昆一边说,一边擦着汗。然后又扭头对着家丁大喝道。
“给小爷把这几个东西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他么的,居然敢找神医的麻烦!”
在家丁们应声围了上去,围着李德新就是一阵痛殴……
在惨叫声中,常玉昆笑道。
“施神医,你瞧,我可是救了你一次,这次你可得帮我!”
“救我?”
施奕文笑道。
“就这么几个东西,还不是我的对手……”
老子有催泪喷雾器!不过好像没带……
“你……你,弄了半天,我白打了?”
睁大眼睛,常玉昆定定瞧着他半晌,接着幽幽一叹。
“得,也不白打,今个也算打过瘾了,往常可没人敢对我这么下手,就是一个个太不经打了。不过,施神医,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帮我……”
第83章 侯爷是什么东西(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常玉昆把施奕文“约”在了秦淮河边。
“多日不见,……侯爷依然风采依旧,器宇轩昂……”
违心恭维着这胖子,施奕文的心里满是疑问。
这家伙是谁?
有点儿面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过什么交往。
“好了,你这话都是违心的,风采……我常胖子浑身是肉,轩昂个屁!”
常玉昆先自嘲了几句,然后瞧着施奕文说道。
“施神医,你可真难找,那天你给我开了方子,别说我试了一阵子,这头晕的毛病就轻了不少,人也利索了,可你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找不着了呢?你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可是没少费事,要不是听说南京出了个起死人的“赛华佗施神医”,恐怕我还寻不着你,我寻思着,咱们上次见面也是在这,就搁这守株待兔吧,这一等就是三天!”
听常胖子这么说,施奕文只是笑道。
“最近忙着自己的小买卖,去了趟松江。”
“小买卖?你不是郎中吗?”
“郎中只是辅业,家里还是以做买卖为主。”
“呃……”
装13于无形的境界,让常玉昆惊得睁大眼睛,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能把人的肚皮给剖开,肠子割下来保人命的鬼神手段,还只是辅业而已……”
脸色变幻着,常玉昆越说越不满。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话传出去,不定京师的太医院里不知多少太医会被你活活气死!”
闻言,施奕文深深叹息道。
“他们气不气死不打紧,从医有风险啊,那天确实是救了人,可是后来这小命差点保不住了。所以,寻思着,这郎中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既不能发家,而且还有风险,你说是不是?”
就在施奕文这边想说出自己要改行的时候,常玉昆就火急火燎的叫嚷道。
“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愿不愿行医,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常玉昆闻言一滞,他或许行事很霸道……不过眼前这个人可是神医,而且救过他的命,混帐的事情和霸道的话,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来。
“你找我可是有事相求?”
见常玉昆半晌都不说话,施奕文反问道。
“是这样的,我、我只想请你医个人而已……”
常玉昆笑得很腼腆,不过他的腼腆瞧着有些吓人。
“医个人?”
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胖子,这家伙瞧着性格是直爽不错,可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给自己介绍病人?而且还能让他专门等上三天的病人,这样的病人……治不起。
主要还是麻烦!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已经不再治人了!”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帮忙吗?”
常玉昆心里一急,盯着施奕文说道。
“我这人最讲义气,你帮我这个忙,我就认了你这个朋友。”
呃!
这是什么操作?
诧异的看着胖子,施奕文心里寻思着,怎么说的好像和他做朋友,就像是多大的恩赐似的。
“我是怀远侯常玉昆!”
果然,是个达官显贵,不过怀远侯又是什么东西?
见施奕文仍然没有说话,常玉昆有些委屈的说道。
“施郎中,我大小也是个侯爷,话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帮我?况且,你我成为朋友,在南京,你把我的名号亮出去,还会有办不成的事?”
“你确定……”
施奕文颇有些同情地瞧着他。
“要是有文官想收拾我,你也能帮我……”
所谓的“勋贵”其实也就吓唬吓唬普通百姓而已。有明一代,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势力大减的勋贵在文官的面前无不是矮人一头。别说是勋贵了,就是藩王在文官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况且这里是南京,留在这里的勋贵大都是永乐北迁时失势的,南京六部的文官,又岂会容这些无势勋贵放肆。而且刘能德他们……就是监视勋贵的。
呃!
闻言常玉昆的神情一滞,或许多年来,因为常家人不长命的关系,他行事霸道了些,那些个文官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他又岂不知道文官若不起?
“嗯……五千两,帮我一次?”
“你知道,这次我去一趟松江挣了多少钱吗?就是零头也比这多!”
显摆着自己不差钱的同时,施奕文又说道。
“况且,如果我没猜错,你让我医的那个人,不是达官既是显贵,给这样的人医病,麻烦不说,而且一不小心恐怕会出人命的!华佗是怎么死的?”
“这,这……你不是也给我开过方子嘛?”
“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个侯爷。”
说话的功夫,施奕文苦笑道。
“你瞧,就因为机缘巧合,给你治了病,结果却被你找上门来,你说这不就是自找麻烦嘛?”
呃……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常玉昆愣神的功夫,又听施奕文说。
“说吧,想让我治什么病?”
“你答应了?”
“都让你堵上门来了,能不答应嘛,这次你客气着才会恭恭敬敬地把我当大爷供着,不定一恼火,下次见面就喊打喊杀,问我答不答应了……”
“我不会那么干的!”
常玉昆摇摇头说道。
“医生既能救人,也能杀人,得罪医生与自己只会有害无益!”
“哟,你倒是挺明白事理的啊!”
瞧了眼常玉昆,这胖子倒也明白事理。
“说吧,是什么病?”
“呃……”
常玉昆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其实,我之所以来找你,其实是想帮一个朋友。”
“帮朋友?”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常玉昆便说了起来,他越说,施奕文的眉头皱的越紧,他没想到常玉昆所谓的那个朋友,居然还扯到了魏国公的家事。
“……我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可是我和小五打小就是朋友,我这个人粗鄙不堪,做事不经脑子,没几个朋友,可小五不一样,他自幼饱读诗书,要是能赴科举,必定可以出仕为官,所以我寻思着,想像你讨味药,以小五的名义给人送过去,只要他同意,小五必定可以出仕。”
这话居然是从这么一个勋臣的嘴里说出来的?
古怪地盯着常玉昆,施奕文感慨叹道。
“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怀……”
“心怀国事?”
常玉昆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
“不是,就是想在文官里头多个熟人,将来也好有个照料……”
好吧,就当没问。摸着鼻苦笑下,施奕文反问道。
“你想求什么药?”
“那个……神医这里有壮阳药吗?效果特别有效的那种……”
“你用这个?”
打量的眼前的这胖子,好像他还真的需要。
“别看我,本侯爷可是兵强马壮正值壮年,根本就不需要那玩意,那是拿来送礼的!你是神医,但凡你们这些神医肯定都有独门秘方,我说的对不?”
第84章 权贵与布衣(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夏时秦淮河畔,有着南京城内难得的凉爽,每每到了夏时,红男绿女畅游于河中,享受着这江南的灵秀。即使是寻常百姓,也会到河边避暑。
时是夕阳满天红,河边绿柳之下,一些人正起身伸腰,看样子是要离去了,而在河边的一处凉亭内。一个小丫环正低身为石几上的茶壶添水。虽然天色向晚,又有河边徐徐清风,却仍然有点燥热,那小丫环在添完水后,发鬓也垂了几颗汗珠,不禁用手背拭了拭汗。
擦汗时,小丫环会把目光投向亭中少爷与徐公子,这位徐公子时常来家里。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面,他与少爷总会谈着什么医术。而少爷总是言无不尽,详细解释着种种,当真不怕旁人学会他的本事。
真想不明白少爷的心思。
“其实,这外科之道,贵在实践,昆吾若是有意,不妨先从基本的伤口缝合开始作起,这缝合伤口是外科的基础。”
欣赏着秦淮河灵秀的景致,施奕文对徐维新说道。
对于徐维新的求教,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从图书馆取出了一副人体解剖图用铅笔复制了一份交给了他。
“实践……”
略点点头,徐维新无奈叹道。
“小弟怕是有心,而却是不能了。”
“哦?这是为何?”
面对施奕文的不解,徐维新歉意道。
“因此家人不会同意在下做医生。虽说小弟在徐家不为家主所喜,可却也要维持徐家的些许体面……”
又一次,在徐维新提及徐家时,施庆文的目中带着些疑惑。
徐家?
什么意思?
“致远,小弟出身魏国公府,当今魏国公正是小弟伯父”
魏国公!
猛然睁大眼睛,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的施奕文惊讶的看着徐维新。
居然又活抓一枚权贵!
“失敬失敬,未曾想昆吾居然出于国公府,实在是失敬的很。”
拱手行礼时,施奕文内心仍然震惊非常,这个徐维新居然是魏国公的人。一开始的时候,他顶多只是觉得徐维新是个公子哥,那曾想过,他居然是什么王孙公子,这岂不是和常玉昆差不多?
见施奕文满面惊诧,徐维新苦笑道。
“致远,其实,小弟早就想告诉你小弟的身份,只是一时沉迷这手术外科,却忘记此事,还请兄台见谅。”
见谅?
看着徐维新,施奕文笑道。
“这有什么见谅的?你我相交,实是志趣相投。又何须问昆吾出身?况且出身名门,却与为兄布衣论交,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施奕文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出身,不过即便是如此,仍然忍不住调笑道。
“况且,能与王孙公子结交,这运气似乎也不错啊!”
“致远,”
徐维新连忙说道。
“虽说小弟出身于国公府,可是致远有所不知,当年家祖父想废长立幼,立家父为魏国公,不过此举有违朝廷法度,自然不为朝廷所容,家祖身故之后,最终伯父继承爵位,虽然伯父待我倒是不错,可是……哎,说起来这都是家事,实在是不便告诉他人,将来兄台有事,小弟恐怕也是……”
不等他说完,施奕文先是哈哈大笑,然后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昆吾,你我相交虽短,处的只是你我之间的感情,与什么国公府不国公府的又有什么关系?不为国公所喜?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不济,昆吾若是不嫌我那里简陋,搬我那就是了,你我一同研究天文地理医学,岂不乐哉……”
“致远……”
面对施奕文的邀请,徐维新激动之余,更显得有些感动,毕竟,多年来在家中倍中歧视的他,从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聊些其它的吧……”
见徐维新一副感动模样,施奕文随即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医学天文地理等等诸多杂学,这也是施奕文能和徐维新成为朋友的原因——至少,他不会与自己谈什么诗词文章。
风雅是附庸不来的,也就是徐维新,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什么诗词文章。不过现在了解的徐维新,施奕文的心里倒也有些好奇,既然不为魏国公所喜,为什么他还要花上五百两买的那个大茶杯?
徐维新没说,施奕文自然也不会问,就在两人聊着天的时候,却又一个书生走了进来。
“昆吾,我远远一看就认出了你……咦,是你!”
来人过来时,施奕文也是一愣,可不就是熟人,上次中元节时,自己还用诗换了人家一杯酒喝,当时还想结交一番,不过因为家里有事,才没能结交。
“弱侯,致远,你们认识?”
徐维新诧异道。
“有过一面之缘。”
焦竑笑道。
“在下焦竑,字弱侯,上次亭中一别,可是仓促的很,当日因为贤弟别去匆匆,未能结识,至今都觉得可惜的很,不曾想今天却又见到贤弟了。”
“小弟施奕文,字致远……”
不等施奕文说完,焦竑就惊讶道。
“施……莫非致远就是南都无人不知的“赛华佗施神医”,久仰久仰。”
“赛华佗”,听着这个名头,施奕文不禁苦笑道。
“什么“赛华佗”,不过就是他人以诈传诈而已,此许外技末术,又岂敢称为“赛华佗”……”
“致远,你就不要自谦了,弱侯有所不知,致远一手医术,实在是高明很……”
一旁的徐维新笑说道。
“小弟这阵子,向致远请教时,可谓是受益颇深,算起来,致远于小弟,可是有半师之情,今个巧了,择日不如撞日,你我相聚,不妨寻个画舫里一醉方休,不知两位贤兄以为如何?”
画舫!
好嘛,终于可以去画舫了!
虽然嘴上和徐维新客气着,可是心里头施奕文不禁对画舫充满了期待,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那日于河边救下的那个女子来,虽说是惊鸿一见,可确实也是相貌秀美。
不知她是那个画舫里的姑娘……
第85章 再相见 (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琴声和着轻柔婉转的曲声,在舫中回响着。
怀抱着琵琶的女子弹着轻调琴弦,一旁的几个侍女亦各自拿着乐器伴奏和声,整个画舷都荡漾着女人动人的歌声,而在她们前方,几个女子穿着艳丽的衣裳随着曲乐跳动着,悠美的舞姿分外的动人。
乐女的曲乐迷人,可跳舞的女子更为撩人。
跳舞的女子身上罩着一件大红薄纱褙子,内着贴身主腰,半遮半掩衣裙随着她们的舞姿巍巍颤颤人直指人心。
这个画舫里的人们,几乎心神俱醉……这也是施奕文有生以来一次享受这个时代的莺歌燕舞。
宴席上尽管众人皆被舞女诱人的舞姿所诱,不过饮酒作乐间,徐维新和焦竑却不忘把他介绍给后来的几人,似乎就是这个时代的交际。
酒当然也没少喝。在一句句“久仰”的恭维声中,酒到酣时,施奕文倒也既性“作”了几首诗,虽然那些抄自清朝的诗作在这个时代谈不上佳作,但也算是应景,毕竟,即便是满清的入关后的那么多年,文明的倒退从其诗词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一切倒是和施奕文初时猜想的差不多,不过让人可惜的是这画舫里却没有名妓让他为之惊艳。从上午直到傍晚,即便是施奕文自以为酒量颇佳,可在画舫里泡了几个时辰后,待到天色晚上,离开了画舫时,施奕文已经是醉意十足了。
辞别众人后,施奕文缓缓的在南京的街道上走着,被风一吹,这醉意也淡了不少,市井中喧哗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聚宝门,看着聚宝门巍峨的城楼,置身于楼下的他,听着入耳的喧哗。感受着南都的繁华。
南京的市井是如此的繁华,熙攘的人潮、热闹了市场,映入眼中的全都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真的是太平盛世吗?”
置身于街边,施奕文在心底反问着。
确实是太平盛世,万历年间,或许是大明最后的太平盛世了,也是这个文明最后的绝唱,
突的,一个人挡住了施奕文的去处。也让他的感慨就此打住。
“你是?”
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汉子,似乎有那么点面熟。打那见过?
“施公子,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小姐?
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人,施奕文有些疑惑。
“在下唐九。”
唐九又一次请道。
“我家小姐在前面楼上,让小的请公子过去一趟。”
唐九?
唐家的人?
施奕文笑了笑。
“前面带路吧。”
楼是聚宝门外的聚宝楼,身处楼上的雅间,施奕文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着唐子琪笑道。
“多谢唐小姐。”
道谢之余,施奕文忍不住又看了眼她,还是“蒙那厚纱”,就连喝茶的时候,也是侧过身去,一只手撩开面前的纱蔓,根本不给人看到她模样的机会。
这人哪。
咦,没说话?
心里嘀咕着,施奕文笑道。
“不知唐小姐有什么事找我?”
“施公子……”
放下茶杯,唐子琪冷冰冰的说道。
“承蒙当初公子照顾,你我商定以淮黄为界,互不相扰,可为什么,你家的团结肥皂却偏偏卖过了界,还直接卖到了京城、天津!”
“哟!唐小姐这是兴师问罪呢?”
放下茶杯,施奕文收起了笑容。
“要说这先过界的是您们唐家吧!”
“你……胡说!”
唐一琪冷冰冰的答道。
“我虽是女子,可却终究讲个信字,当初既然与你定下约定,就会遵守,唐家的肥皂要是有一块卖过黄淮,小女子自会向公子请罪!”
娇柔的声音从纱蔓后传来,娇柔的吴侬软语听起来虽然软糯,可语气却极为坚决。
“唐家的香皂早前可是在南京畅销的很。”
“香皂……”
闻言微微诧异片刻,唐子琪又冷哼道。
“香皂是肥皂吗?”
“香皂不是肥皂吗?”
“公子真是好见识呀,这香皂是香皂,肥皂是肥皂又岂能混为一谈。”
面对这样的狡辩,施奕文抬头起头,双目朝她看去,看着厚厚的纱蔓,他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她这会会脸红吗?
虽然看不到模样,可却能看清身段,虽说是一身鹅黄对襟和水蓝的百褶裙显得颇为飘逸,可仍然难掩她的身条,她的身形并不是江南女子通常的娇小瘦弱,但却又极其高挑匀称,这使得施奕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公子可是在想小女子狡辩?”
唐子琪的话声依然清清冷冷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不敢!”
收敛起目光,施奕文唇角轻扬,语中带着些嘲讽。
“其实,公子难道不觉得,这从今往后,香皂与肥皂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吗?前者用以洗浴、净手,至于后者则用来洗衣,如此他们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她的话让施奕文一下呆住了,这确实是肥皂后来发展的方向,不说其它,单就是这份见识,就让他再一次为之惊讶了。
这个女子确实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之惊奇。毕竟,她不同一般的见识。甚至会让人感觉有些惊喜。
“用途可以分成两种,可东西总归是一样的东西,总还是肥皂!这点是假不了的。”
“哦?公子怪罪小女子违背约定,可是公子却把肥皂与香皂一并卖到了南京,如此,又岂不是堂而皇之的违背当初的约定,公子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边说边往后靠着椅子,尽管看不清纱蔓后的神情,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恼火。
唐子琪确实非常生气,尤其是在接到京师那边来的信后,她心里就一直压着团火,今天巧了,从楼上往外看时,看到施奕文一个人在街上逛上,才会让家丁请他上来。
“而且,公子不辞千里把肥皂送到京师、天津,一块只卖25文,这生意做得当真是好啊!”
“哦?我把肥皂卖到了京师!只卖25文?赔本赚吆喝是吗?”
施奕文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因为这个价格确实非常巧妙,把南京的肥皂运到京城,需要加上运费等费用,价格自然高出南京不少,而25文正好是维持不亏本边界价格。可即便是如此,也比唐家便宜五文钱,这意味着什么?
是谁不辞辛劳的把肥皂卖到京城,还不挣一文钱?
他甚至想到了唐家的“天香皂”,不远千里从京师运来来,在南京只卖三十文,能赚钱吗?
这么一想,施奕文反倒觉得有意思了。酒也清醒了不少,事有蹊跷!
“那就要问公子您了,”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唐子琪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公子的手段,小女子倒是佩服的很呀!”
施奕文从来没有想过,短短几个字中居然藏着那么多情绪并且表达了那么多的含义,“公子”听着像是尊重,可“手段”却又带着冷嘲,就连一个“呀”字都充满讽刺的味道,让施奕文心头一恼。
“佩服……”
冷笑一声,施奕文随手摸出一支铅笔,然后在纸上随手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冷笑着推了过去。
看着纸上的内容,唐子琪的面上尽是惊讶状。
“这是……”
第86章 珍妮的启示(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这是什么?
至少在这一刹那,但唐子琪确实呆住了。
她不解的看着施奕文,尽管隔着层纱幕,看不清施奕文的神情,但是看着他的时候,她的那双眸子只剩下了迷茫。
“石灰与大碱反应生产氢氧化钠,这是团结皂与唐家最大的不同之处,”
轻轻啜了一口茶,施奕文说道。
“知道了这个配方,你的成本至少可以下降40%!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那现在的成本应该不会低于15文,可能还要再高一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子琪诧异道,她无法理解施奕文的举动。
“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是竞争对手,你把肥皂的配方给我,就不怕,不怕……”
“怕?”
笑了笑,施奕文摇头说道,
“唐小姐,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的,别说是肥皂配方,就是蚊香的配方、飞梭,还有骡机,其实,我都不在乎。”
依然带着些醉意的施奕文,摇晃着站起身来,感觉有些闷燥的他走到窗边。
“在别人的眼里,这些东西是价值万金的宝贝,可是于施某人的眼里,这些东西却是……如果于我手中敝帚自珍的话,那么就是不值一文!”
在发现事有蹊跷之后,施奕文的心里就得到了一个答案,也正是这个答案,让他决定把配方交给唐子琪,除了想借唐子琪的手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纱蔓后的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惑,唐子琪急声问道。
“这是为何?”
“为何?”
轻轻摇头,施奕文长叹道。
“因为,施某办工厂,并不是了挣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为了天下苍生?”
“在商虽是言利,可是如果做得好了,却是于国计民生大有益处的。现在施某的肥皂厂、蚊香厂以及榨油厂里工人不下数百,工厂雇佣数百人,就能养活数百人家,可仅凭施奕文一人之力,又能办多少工厂,又能雇佣多少工人?一万、两万?即便是三五万人,又岂能救得了天下苍生?”
摇了摇头,施奕文看着窗外南京繁华的外城说道,
“施某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可要是能集天下人之力呢?要是技术传播至全国,各地纷纷办厂,雇工,又将雇佣多少工人?天下有多少人得以生计?十万?数十万?田多者耕种,无田者务工,如此,天下又岂有饥寒之忧?”
其实……这并不重要!
凝视着窗外绵延十数里的屋宇,施奕文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和很多人一样,首先想到的是配方、工艺的保密,所想到的是凭借着技术上的保密获取暴利,但是在看了《工业革命史》之后,尤其是松江之行以后,他的心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如果英国只有一台珍妮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假如詹姆士·哈格里夫斯在发明“珍妮机”后,为了独享暴利,把这种纱机藏于家中,只是依靠家人纺纱,从而获得丰厚的利润,那么世界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当然,也包括飞梭。
没有飞梭的全方面普及,就没有织布产量的迅速提高,就不会导致对纱线的需求大增,也就不会激发市场对于新纱机的需求。而没有珍妮机的技术扩散,就没有后来的水力织机、骡机技术改进,就不会有棉纱产量的激增,棉纱产量的激增进一步刺激了织布机的发展,人力太慢改动水力,水力受限就研究蒸汽……
工业革命,是从一台珍妮机开始的,但一台珍妮机无法促成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建立于技术扩散的基础上,是成千上万家工厂、作坊大规模的应用新技术,从而掀起了一场革命。
中国早在宋代代说有了锭子数目多达几十枚及利用水力驱动的水利大纺车,可为什么它没有在中国掀起工业革命?
因为它从来就没有得到推广。仅仅只有一台,或者几台,几十台水力大纺车,或许会让后世的人拿来证明古代中国科技的发达,但除此之外,别无任何意义。技术上的革新对于生产效率的提高固然很重要,但是技术推广却更为重要。gm是大范围的,gm是全民,gm是涉及到所有人的。只有新技术得到大规模、大范围内的应用,才能掀起真正的技术变革,才能产生工业革命,而更重要的是在这场革命中,会诞生两个群体——新兴工商资本家和工人。
勃然兴起的新兴工商资本家会向传统势力索要权力,他们的工厂将会吸纳大量的社会剩余劳动力,大量工人的出现,会进一步繁荣市场,会推动市民阶层的发展……
整个社会在这场变革中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工业革命。
可如果施奕文把所有的技术都深藏于自家,为谋求技术进步带来的暴利垄断,而千方百计的加以保密,所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或者个人会获得暴利,但是于社会而言,却没有任何意义,技术上的垄断无法促进新兴工商业资本阶级的扩大,即便是施奕文自己拥有一家或者数百家、上千家工厂,也仅仅只是单独的个体,而不是一个庞大的涉到社会各个方面的群体!
最终,飞梭也好、纱机也罢,极有可能像水力大纺车一样,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或者在局部地区得到应用。仅仅只是供后人在史书中寻找古代科技发达,领先某国多少年而已。异族仍然会奴役这个国家,异国的坚船利炮仍然会敲开国门……
如果是换成普通女子,或许已经被施奕文的这番话给折服了,可是唐子琪却看着纸上的配方,反问道。
“公子既然如此心怀天下,为何他日一意保密配方,今天却又如此大方?”
“在商言商,一时保密是为利润,既然今天利润已得,既可示秘于人,当然,这并不是白给的,毕竟,技术转让……也是要钱的!况且,要是没有我获得厚利于先,唐小姐又岂会跟进办厂?”
说罢,施奕文便再次坐下,然后端起了茶杯,默默的看着窗外,如果说,在此之前,对于将来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意识的话,那么现在,对于将来,他已经有了清楚的规划。
“看来,这肥皂之事,确实与公子无关了。”
施奕文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位公子有如此大志,奴家不才,也要替天下人谢谢施公子。”
起身道了个福后,唐子琪看着他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公子,您就不好奇,这件事是谁办的吗?”
“无所谓。”
摇摇头,施奕文笑道。
“现在你有了这个配方,就可以以更低的价格在北直隶生产肥皂,至于其它人……可以亏得了一时,又岂能亏得了一世?搬起石头终归是要砸自己的脚,至于是谁……”
站起身来离开时,施奕文说道。
“重要吗?毕竟……难得糊涂啊!”
第87章 家人(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难得糊涂,但有些事情真得没法糊涂。所谓的糊涂,不过也就是在嘴边上说说而已。
“必定是宋家了!”
甚至都不等施奕文说完,吴才就立即说道。
“除了他们,肯定没有其它人了!”
一言不发的点点头,施奕文叹了口气。
除了宋家,还会有谁呢?
宋家父子、陈方仕,甚至还有……可都是他们安排的。
“宋家人,到底还是宋家人哪!”
长叹口气,施奕文看着吴才说道。
“其实说到底,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担心我会被宋家牵着,到最后成为宋家的臂膀是吗?”
“说好听了是臂膀,说难听了就是半奴!”
吴才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但凡大户人家,谁家不是奴僮千百,仅仅只凭主家一支一脉,又岂能问得了各处庄田,管得了各地的生意?上至王侯士宦,下至富室豪门,大抵上都是以家人充当掌柜、伙计、庄头,毕竟,家人总归比外人可信一些。”
“家人?”
施奕文不解道。
“家人也就是个说法,其实就是家僮、家奴、奴仆、下人等等。名目虽然不一,但实际身分是一致的——其实就是家奴而已,家人不过是亲近的说法而已,可身份还是那个身份。”
原来是这回事,施奕文自然想到了有时候与宋其玉碰到一些人时,他会介绍说“自家人”,弄了半天,原来说的是家奴啊。
“可家人再可信,掌柜当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有异心,难免想要自立门户,而这也是宋家和其它人不同的地方。”
好奇之余,施奕文示意吴才继续说下去。
“就我所知,与其它人不愿家人自立门户不同。宋家非但不会拒绝他们自立门户,甚至还会主动劝他们自立门户,当然,是否脱籍一切听便。不过,他们自立门户时,宋家都会给一笔“立室银”,这银子其实也是宋家投的股本。就这样久而久之,不说其它地方,单就是在南京像是看似自立门户,可实际从籍宋家或者是宋家半奴的富户,至少有数十家之多,他们看似早就自立门户,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还都是宋家人,即便是脱籍的也还是宋家的半奴。”
“这么看来,宋家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啊!”
吴才的话解释,让施奕文的心里微微诧异,他可真没想到,宋家居然会有这样的眼光。
“让“家人”自立门户,非但不会若人恨,反而会让人心怀感激,甘愿为人驱使不说,就是那些“家人”在家里办事,也会尽心尽力,因为他们希望要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得到东家的支持,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有了宋家的支持,生意总好做一些,至于宋家呢?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人心,还有生意,要知道天底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仅仅只是凭自己,又能做多少生意?靠着掌柜,那不是自己的生意,总谈不上尽心尽力,毕竟没多少人愿意永远只做个掌柜。与其这样,不如大度些,支持他们自己去创业,成为他们的股东,这样一来,就有一批人尽心尽力的为宋家做生意……”
在后世,这样主动支持员工创业的企业倒也不少见,但是在16世纪的中国,这个理念确实超前,甚至出乎想象。只不过,宋家用的不是员工,而是“家人”。
“宋家用人确实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宋家,只不过,在公子的这里却落了下乘。”
想起公子先前说的事情,吴才不由长叹道。
“虽说在下没有识人之明,可却也知道,凭公子的才能,必定不会久居人下,要是现在让宋家牵着了,将来势必还会决裂,到时候只恐怕会反目成仇,原本是想劝公子早做打算,可是不曾想,宋家倒是先算计起公子来了,在下能看到的事情,宋家人又岂会看不到?”
略点下头,施奕文并没有说话,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他不可能做宋家的“家人”,或许,这也是自己与宋家不可调和的矛盾。
“其实,于我来说,宋家只是朋友而已。”
“公子觉得是朋友不假,可是于宋家看来,从办肥皂厂的那天起,公子就已经算是半个宋家人了。”
啊!
诧异的看着吴才,施奕文的目中充满了不解。
“当时……”
话还没出口,施奕文突然意识到,似乎在创办肥皂厂的时候,自己除了技术之外,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
“虽说当初肥皂的配方是公子的,可是厂房、地皮却都是宋家出,即便是借给公子的,可从公子接受的时候,于他们看来,公子与家人倒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直接点破其中的关键之后,吴才眼着施奕文说道。
“宋家视公子为家人,可公子办油坊于前,又私自与唐家划分市场,建蚊香厂于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如何不让宋家恼火,毕竟,您可是他们家的“家人”啊!这那有做家人的背主自行的道理?”
好一个“家人”,好一个“背主自行”!
冷冷一笑,施奕文并没有说话。
“当初在下才担心东家别一不留神,成了宋家的“家人”,特意提醒过公子,可是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晚了啊!”
吴才摇头长叹道。
“不曾想……哎,现在强援变成强敌,可不是什么好事。”
“强敌……”
沉吟片刻,施奕文摇头说道。
“也并不一定,事情不是说没有转机。”
微皱下眉头,吴才反问道。
“转机?公子该不会是……想把肥皂让给宋家吧!”
眼望着施奕文,吴才又说道。
“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公子已经计划办纱厂了,按咱们和李家的关系,做棉纱肯定比做肥皂更挣钱,要是把肥皂厂让出去,必定可以缓和与宋家的关系!”
看了吴才一眼,施奕文点了点头。
“肥皂也好,油坊也罢都只是初级产品,产业总需升级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交给别人,这样既能换一笔银子,用于创办其它事业,也能交好他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要得道,总得去争取一下别人,毕竟,独力难支啊。”
见自己猜对了,吴才和心头微微一惊。
“可是公子不是已经把配方交给唐家了吗?”
沉吟了一下,施奕文闭上眼睛说道。
“独食难肥,这天底下不能只有一个团结厂,有一个竞争对手,总是没错的。”吴才的眼睛直视着公子,良久之后,才说道。
“这样的话,宋家人恐怕会不高兴的!”
沉沉地看他一眼,施奕文冷笑道。
“谁又问过,我高不高兴?如此,也算是还了宋家的情,至于将来……也就各不相欠可。”
闭上眼睛,施奕文并没有说话,自己待人以诚,可他人呢?却视自己为“家人”,天底下有这样的“家人”吗?……
第88章 (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整整一夜,施奕文都没能睡踏实。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
想的并不仅仅只“家人”,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宋家。而是想着与唐子琪说过的话。
从穿越以来,对于未来,施奕文并没有太多的计划,甚至于把肥皂的配方交给唐子琪,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但是当自己把那个理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时候,当脑海中浮现出水力大纺车为何没有在古代掀起工业革命的时候。
施奕文似乎也开始相信这就是自己回到古代的理想了。
只是如何才能实现这个理想?
一大清早,施奕文就起床了,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秦淮河边跑步,而在吃完早餐之后,直接去了三山街,到了平时最常来的世德堂。
“施公子请坐。”
孙林凯没想到刚一开门,这店里的大主顾就到了,听他有事与自己商量,便请他上了二楼,命人上茶的时候,他倒没有立即开口问对方的来意。
行商多年的他,知道既然对方这么大清早的来这,肯定是有要事,要不然必定不会那么急,越急就越容易落着下乘。
“孙掌柜,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今个过来,是想和你谈个买卖!”
看着孙林凯,施奕文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买下这世德楼,还请孙掌柜开个价!”
呃!
孙林凯睁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施奕文道。
“施公子,说什么?要,要买下世德楼?”
“对,没错!”
施奕文点了点头,随意说道。
“还请掌柜的开个价。”
这次去松江挣了多银子?施奕文非常清楚,差不多七十万两,即便扣除了一成的汇费,也有足足六十多万两,买一家书坊而已,花不了多少银子。
“这,这,施公子,虽说世德楼并不是孙家的祖号,可是在下,也没有想卖的意思啊?”
然后孙林凯又说道。
“实话不瞒施公子,世德楼是百年老号,最值钱的不是招牌,而是楼内的字版,字模,不说其它,就是城外印坊里搁着的字版,字模,没有百年的时间,怕都积攒不下来……”
要不这样我都不会来你这,施奕文心里暗自寻思着,之所以选择世德楼,就是因为世德楼是百年的老店,有大量的字模,还有足够的技术人员,这样的书坊买下来,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当年家父买下世德楼,也是机缘巧合,如此我又岂可能轻易出售此楼?”
“真的不卖?”
施奕文反问道。
“非是不卖,而不能卖,那怕就是公子出十万两,在下亦是不能卖的,毕竟,将来,这世德楼可是要做孙家祖业的!”
孙林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过在拒绝之余,他又说道。
“其实,公子又何必非买世德楼?如果公子想要买书坊,在下倒是有个建议,就在下所知,在城内刚好有一家书坊已经歇业多日,要是公子有意不妨到那里问上一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说出这个建议时,孙林凯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同行是冤家,有人就这么想闯进来,他自然不乐意,可是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主动为他张落着,脸上同样也尽是诚挚的笑容。
“掌柜的费心了,不知这家书坊在什么地方?”
孙林凯口中的书坊距离三山街并不算远,不过却也要出外城,临近长江,不过只是刚到书坊,施奕文就相中的这个地方,书房的东家是一个瞧着只有三十岁模样的年青人,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显得倒是极为客气。
“公子,你看这书坊印间虽然不是砖墙,可却也是砖基木墙粗梁,梁柱极为结实,在这一共有十六间这样的大房子,不说其它,单就是这些房子,加上这院子,也值三千两。”
听着赵文德的介绍,施奕文点了点头,问道。
“地方是不小,咱们先去看看印版吧。”
房子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印版、字模,对于想要办书坊印报纸的施奕文来说,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立即印出报纸来。
“公子请随我来!”
赵文德在前面领着路,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块块木制的雕版就像图书似的,整齐的排列着。
看着眼前摆满整间仓库的雕版,施奕文愣了半响,他抬头问道。
“这些都是咱们这的印版?”
“回公子,我们宏文楼虽说只建楼五十七年,可五十七年来却也后刻书600多种,书版多达109000多块,这五十七年里所印过的书籍雕版都在这里,在宏文楼,一共有3间这样的库房,公子合意否?”
说完,他从两人高的书架上边取来了一本很旧的书,然后递给施奕文说道。
“公子,你看这册上就是这个版架上的雕版,虽然有些雕版经过多年使用,难免老旧、变形,可大抵上仍然可以使用,毕竟,雕版用的都是上等木料,说实话,要不是在下实在是无心经营书坊,否则是绝不会轻易把祖业售予他人的,毕竟,单就是这近十一万块刻版,就是赵家三代人的心血啊……”
呃……
看着提及自家书坊刻版之多,而颇为得意的赵文德,施奕文心里头却冒出另一个念头——我不稀罕啊!我要你们家的这些刻版干什么?我是要印报、印书,又不是要印老书!
随意的看了下那些刻版,施奕文先是恭维几句道。
“咱们书坊有活字字模吗?”
“活字?”
闻言,赵文德摇了摇头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活字虽然各家都有使用,但用处却极为有限,毕竟印一书用字少则数万,多数十数万,估且不说印一书所需要字模数量,就是在摆模、摆印上也是费时费力,各家的活字,也就是偶尔用上一用,也就是印些邸报等物时才会用上活字,可即便是如此,字块大小不一、字样不一,也是难免的,要说印书,还是这样的刻版好,经久耐用,印书时也不易出错……”
赵文德的解释,让施奕文心里嘀咕着。
可,我就是要印报纸啊!
之所以要印报纸,并不是为了刊登广告,而是为了推广新知识,新技术,古代受限于舆论工具的匮乏,技术传播是极为有限的,往往许多技术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才会传递到千里之外的地区,但是报纸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以新闻的方式,让天下人看到新技术惊人的效率,在那些看报纸的人里自然会有人对新技术感兴趣,进而愿意采用新技术,创办工厂,然后变革就会在无声无息中展开。
但是……没有活字,办什么报纸?
第89章 石印术(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公子,您看这几块石料怎么样?”
在施府的门外,赶着马车的石匠恭敬的说道。
这些石料是几天前施奕文在幕府山采石场选的,青灰色的石料打磨的极为光滑。
“还有颜色更淡些的吗?”
用手摸了下青灰色的石板,施奕文问道。
“公子,还有一些浅灰色的石料,要是您要的话,回头小的磨好后再给您送来。”
“成,把石头送过去吧,往后要是有浅灰色的石料,就按我说的尺寸,直接磨好送来就行。”
在石板被石匠们抬进屋的时候,施奕文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些石灰石的石板,应该能用吧。”
那天从书坊回来后,大失所望的施奕文并没有放弃开书坊印报纸的打算,而是进入了空间,在图书馆里寻找着解决问题的答案。
在查找一番资料后,施奕文并没有选择铅字印刷,而是选择了——石印术,这种印刷术发明于1796年,它是以表面具有密布细孔的石版作版材进行平压平或圆压平的直接印刷。是利用油水相斥的原理,用脂肪性油墨将图文绘制在石版上,然后以化学混合液润湿石版的表面,使没有图文的石版细孔蓄有混合液,这是一个化学反应,使字画成为石头的一部分。
与雕版印刷相比,石印术不需要长时间的学习,他的优点就是省人省力,石印本印刷速度快,而且能印携带方便的袖珍小本,正得益于此,技术简单的石印术在传入中国后就得到广泛应用。
而技术简单,正是施奕文选择它的原因,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可以印小字,这恰恰是雕版印刷中最困难的环节,因为小字难刻,古代的书籍字体都很大,这自然也就浪费了纸张增加了成本。
一块一尺多宽、两尺多高、半尺厚的石板,就那么搁在桌子上,如果不是因为桌子是用粗重厚实的硬木打制,恐怕都有可能被压塌了。
“应该和松尔霍芬石差不多吧,反正都是石灰石……”
手摸着石板,看起来倒也平整且光滑,又有着细腻的表面,施奕文自言自语道。
“反正,又不是做画,只是写字而已,只要是石灰石就行。”
尽管嘴里头这么说着,可施奕文却也知道,不是所有的石灰石都可以代替松尔霍芬石,那是一种专用石版印刷用石,在石版印刷之后,它就是石版印刷用石的代名词,毕竟,不是每种石灰石都像它的品性那么平衡,但并不意味着它是不可替代的,在普通印刷上,稍次一些的石灰石也可以使用。
仔细检查了一遍石板,确定石板非常平整、光滑之后,施奕文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小武,你试一下,在这块石头制版。”
小武是他从书坊请来的字匠,他专门在木版上写“反字”,在他将“反字”写在木板上之后,再由雕刻工人雕刻成反向凸起的文字或图像。
石版印刷说起来与刻板印刷也算是同源,同样需要往石板上写“反字”,只不过写“反字”用的并不是普通的墨汁。
“公子,写在石板上?”
小武诧异的看着石板。
“对,用这支蜡笔写,虽然你已经练了几天,可是这笔和普通的笔还是有所不同。”
在施奕文去找石板的时候,小武一直在那学着如何写硬笔字,几天下来,倒也能用蜡笔写一手不错的硬笔字。
“小的知道了。”
说的他就拿起蜡笔在石板上抄起了书来,书是最常见的时文书籍,字是印书时早常用的方正馆阁体的,不过字体却小了许多,只有寻常书字大小的四分之一大小。
看着小武趴在石板上写字时,施奕文则在那调配起了硝酸和树胶液制成的混合液,这种化学混合液,只会吸附在没有被蜡笔画过的空白石板上,并且形成亲水层。
这种化学液的配制倒也简单,只有硝酸碰到了问题,但在空间内图书馆附近就有家化学品商店,虽然规模不大,但还是找到了十几瓶硝酸分析纯,用于生产肯定不够,但是用来做试验却是绰绰有余。
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在小武才把整个石板写满字,因为是试验,倒也没有讲究什么格式,版样,只是把整个石板抄满而已。
等小武写好石板,施奕文这才把混合液刷在石板上,
“公子,这是干什么?难道不是要刻字吗?”
小武于一旁看着公子往石板上刷东西的时候,有些疑惑的问道。九岁进入书坊开始学习写“反文”的他,对于印书刻板并不陌生,一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公子是想让人在石板上刻字,但是现在公子的举动,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刻字?”
施奕文笑说道。
“有时候,刻字不一定需要刀的。”
至少石印术是不是需刀的,它借助混合液蚀刻石板,这实际上是一个由硝酸参与的化学反应。这其中的化学反应原理,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所能理解的,甚至就连同施奕文,如果不是在图书馆里找到几本四五十年代出版的石印术书籍,恐怕对其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相比于铅字印刷,石印术另一个优势,就是能保持汉字书法的艺术美。
终于,在完成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一块印刷石板就制成了,然后施奕文才开始使用油墨——因为书坊印书用是水墨,所以他特意亲自用桐油、锅灰等调配成印刷油墨,尽管有些简陋,但倒也堪用,毕竟,当年根据地的土油墨就是这样配制出来的。
在小武的注视中,给石板上好了墨,然后施奕文亲自铺上了一张纸,然后用手滚轻滚,对于这个动作小武并不陌生,在书坊里每一个墨板刻好后,都要试印,只是不过,这样不用刀刻的石板,真的能印出字吗?
在施奕文取下第一份样张的时候,小武睁大了眼睛,就那么眼巴巴的盯着,在纸翻过来的瞬间,他惊叫道。
“字、字,真,真的有字……”
真的印出来字来了!
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小武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往后要是不用刻板的话,胡大叔他们以后可咋过啊?
第90章 意外(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每一次技术进步,总会淘汰一些职业,这是技术进步的必然。只不过,在这一切来临之前,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感知得到。
在简陋的房间里,随着工匠摇动石印机的滚轮,一张印制颇为精美的书页就被印了出来。随着工匠的反复,不一会就印出了数十张书页。
这是一台结构极其简单的人力手摇轮转石印机,它的结构非常简单,木架木框,甚至就连滚轮也是木制的,除了几个齿轮之外,根本谈不上什么“科技”,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小武以及正在干活的几个工匠来说,他们仍然显得很是惊讶,在印书的时候,他们一个摇动轮机。一个人续纸,二人在前面接纸,每小时可以印上数百张。这显然是从来没有过的效率。
“东家,这印的可真快。”
印了半辈子书的梁老头,忍不住惊讶道。
“不但快,而且还印的字还清楚,我印了大半辈子书,就没见过印的这么清楚的……”
在几个工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时,施奕文也拿起了一张纸看了一下,相比于这个时代的书籍,它字印的确实非常清楚。
“主要还是墨的功劳,不过这墨还可以再改进一下。”
尽管印在纸上的墨迹清晰黑亮,但是施奕文仍然不太满意,毕竟这些油墨是“克难攻坚”的“土油墨”,是他从书中找到的西方——先将桐油在锅内加热烧开,放入松烟、搅匀,再加适量松香粉末,保持70℃的温度,用力搅拌,以达到无棵粒为止,渗入生姜汁,拌成糊状,待温度逐渐下降后再起锅装入容器备用。
这样的油墨印出来的字,确实比水墨更黑更亮,可是字边难免会渗出一些油迹,这显然并不符合施奕文的要求。
“公子,瞧您说的,就小老儿看,不凭别的,就凭咱们家印的字这么清楚,印出的书肯定比建阳书卖得还好,还快。”
梁老头口中的“建阳书”指得是福建建阳印的书,建阳书籍纸、墨、勘校都比其他地区差,自然也就更便宜,买了那么多书,施奕文当然知道建阳书是“劣书”的代名词,可人家便宜。
“梁老头,瞧你说的,建阳书孬到什么地步了,印书的墨都要掺足了水,字都是灰不拉几的,那有黑字?那能和咱家的相比?”
“公子,是小老儿说错了话,小老儿只是觉得,咱们家的书字这么小,还能印这么清楚,咱们一页顶人家四页,就是建阳书再便宜,也卖不过咱们……”
“梁老头,你这句话说的是,这印书最贵的就是纸,咱家的字小,用的纸自然就少,这字印的又清楚,用的纸也不差,建阳书自然卖不过咱们……”
无论是小武也好,还是老梁头也罢,他们都在书坊里干了那么多年,多少总了解一些行情。这样字迹清晰的书册印出来之后,必定会极为畅销,更重要是搁不住这书便宜。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打算办家书坊了。”
听着他们这么说,施奕文笑着说道。
“先歇一会,今天只是试试机子和印板而已。”
看着满头是汗的众人,施奕文吩咐道,同时又让小武给他们端来茶水。
“公子,其实,这普天下,最好做的生意就是书坊的生意。”
满头是汗的老梁头在喝茶的时候,看着公子说道。
“哦?这是为什么?”
“公子难道不知道?早在高皇帝那会就下过旨,书坊印书不征税不说,过关什么的也是分文不取,这天底下除了这个买卖,其它的还有什么买卖不收税?”
印书不征税?
老梁头的话,让施奕文不由一阵诧异,印书不征税?
不过好像……自己的几家厂子,似乎也没怎么交过税。似乎也就只有油坊那边每个月交上十几两银子的税,其它的肥皂厂、蚊香厂根本就没听说过交税的事。
“要不然,办一家书坊呢?”
在回家的路上,施奕文心里暗自寻思着,原本他只是想办报纸,甚至就连同找到这处房子,也是为了办报作准备,可今天老梁头的话,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一阵波涛。
或许报纸可以成为新知识、新理念的快速传播渠道,但印书同样也可以让人们更深入的了解新知识。
“无论如何把书价降下来,总是好事不是。”
心里打定办书坊主意,施奕文继续往走着,一边走一边考虑着如何解决一些印刷原料的问题。
现在还有很多原料没有解决像石印离不开的硝酸,还有更加精细的油墨。这些问题不解决,不论是印报纸还是印书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还得解决纸的问题,现在的纸价太贵了,想要降低成本就得在这方面做文章。”
有时候想办一些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都是从头开始。许多原料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这样考虑着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走进了路边的深巷。
来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日子的他,并没有选择从主路回家,而是走进路边的深巷。这些街巷大抵上都是相通的,相比于人来人往的主街,这些宽窄不一的巷子反倒更容易走一些,也更近一点。
在巷子里走着,转过了几个巷子后。施奕文看到身前一位布衣的女子提着篮子缓步走着。兴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埋着头,一副怯生生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时不时飞快地加快脚速,生怕身后是歹人似的。
一进巷子,施奕文便看到前面布裙荆钗的女子,跟在女子身后的他,不动声色地欣赏她的背影,她的身材线条很好,腰身纤细,而身条也能将布裙撑起优美的弧线,哪怕洗旧的衣裙看似宽松,但极佳的身形仍没被布裙所掩盖。隐约还能看到白净的脖颈与破旧的布衣形成了鲜明反差。
唯一可惜的是,女子同样带着斗笠,笠下垂着一层薄纱,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兴许是那女子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埋头走路的她不禁又加快了脚步。然后便在前方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身前的俏影消失时,施奕文倒是感觉有些可惜,毕竟那女子的身材从后面看确实很诱人,就是不知道相貌如何。
就在这时,那边的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你们是谁?在我家做什?”
然后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骂道。
“嘿嘿,小娘子,公子我可等你半天了!来人,把这小娘子带回去!”
“你,你想干什么?”
女人的尖叫声再次传了过来。
“来人,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