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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语的命运     回到明朝开工厂txt下载     回到明朝开工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天涯海角

    终于,经过十天的紧张施工,在近三千名土人壮丁的努力下周长5里的“天涯城”的城墙就建成了,如果以城池的标准来说,这座用木柱和夯土筑成的城墙,根本是不值一提的,无论以任何眼光来看,高不过三米的城墙,远谈上“雄伟”,即使是借鉴了棱堡的设计,四面多出四个“棱堡马面”,这座城池也无法同真正的城池相比。不过,能够在十天内筑成这样的一座“城”,而且又在其中修建了几座房屋,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了它,也就有了大明在南洋的据点,无论是这个据点将来是自己的,还是大明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一次“龙”绝对不会再从南洋收回自己的爪牙。

    城墙筑好了,房屋也建成了,不过房子是因陋就简的竹楼。

    在竹楼中,坐桌前施奕文看着桌边的几个人。

    李峰、努尔哈赫、穆尔齐、张德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施家家奴,哦,还有李天赐,现在他已经成了南天门“知县”,那怕是没有朝廷的委任,不过按照朝廷给他的权力,他可以直接委任五品以下的土官,只需在回京后上报朝廷就行。

    “敬达,往后,这南天门可就靠你了。”

    亲自给李天赐倒上一杯酒,施奕文神情严肃的说道。

    “将来,这是可是大明在立足南洋的根本,也是我南洋宣慰司的根本所在!”

    南洋宣慰司,尽管现在还没有设立,但是按照施奕文与张居正两人达成的协议,他必定会成为南洋宣慰使,而且这个职务是——世袭的!换句话来说,这座“木城”将会是他的“王城”。

    “请总司放心,小的一定不负总司的栽培!”

    对于李天赐来说,成为“南天门知县”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事情,那怕这个知县是“土知县”,那也意味着他是大明的“官”,这可是李家莫大的荣耀!

    “敬达,往后你在这里的,注意招揽移民垦荒拓殖,就是土人招来也没有关系,还有就是要协调好与土酋的关系,你从柔佛王廷出来,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也知道他是想利用我们自保,利用大明对抗亚齐,你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扩大,我们影响力,当然,最近几年,我们要先站稳脚,然后再考虑其它问题……”

    对李天赐一一叮嘱之后,施奕文又把目光又落在另外四个人身上,他们都是自己的家奴,也是护卫随从,现在文的有了,武的留谁呢?

    在主子把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努尔哈赤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他已经猜到了主子的打算,必定是要留下一个人统领卫兵——现在城里不仅30个从水手中招募的兵士,还有300个土兵。要是成为他们的头目的话……就在努尔哈赤心念之余,主子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李峰,你和穆尔齐留下来,你们一个是队长,一个副队长,统领城卫队,记住了,一切都要听从李知县的,知道是吗?”

    “是,老爷!”

    原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轮到自己头上的李峰一听,显得极为激动,即便是再无知,他也知道这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即使是被留在南天门也没有什么,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施家的家奴,而是因为他从家主那里知道,南洋宣慰司将来就是施家的家业,现在他成了护卫队队长,这岂不意味着将来他就是主子最信任的心腹?甚至于是戏文里的“开国元勋”。

    主子的安排,让努尔哈赤的心里涌起一阵不满,主子怎么就没考虑自己呢?他李峰的什么本事?不就是一个煤黑子吗?

    尽管他的不满是一闪而过,或仍然落在施奕文的眼中,从把他要进家里圈养起来,就一直在“熬鹰”施奕文,心底冷笑之余,又不露声色的说道。

    “李峰,你在戚军门那里学过一阵子,务必把行伍中学到的落到实处,这三百人可是南洋宣慰司能不能在南洋站住脚的根本,明白吗?”

    看似不是解释,可努尔哈赤还是听出了主子选择李峰的原因,李峰确实什么都不是,可是他却被送到戚继光麾下学习过几个月。

    他会练兵!

    这正是施奕文选择李峰的原因,当初之所以要把李峰等人送到戚继光那,一来是为了训练家丁,二来也是出于海外通商的需求,毕竟,这个时代是持剑经商的时代,没有武力的保驾护航,最终只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至于努尔哈赤,这条猎狗还是留在身边当看门狗的好!这条狗还需要再调教几年,到时候,必定会成为自己在南洋立足的助力。

    终于,到了启程回家的时候,第二天,“新希望”与“新天地”两艘飞剪船在水手们划动的舢板的拖曳下,缓缓的驶离了河口,置身于船上的施奕文注视着岸上的城市,心情不可不谓之复杂,这里,或许就是将来自己安身立命所在了!

    恰在这里,送行的礼炮声响起了,城墙上的几门火炮接连响起,而两艘即将北上返程的船只,也纷纷回以礼炮。

    在风的推动下,满帆的船只缓缓驶入深海,渐渐的南天门也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而施奕文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已经看不到的城市和陆地。

    “总司这次可是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李度一走到舷边,看着施奕文说道。

    “待回到京城后,天下人必定会为总司开疆拓土之功而惊讶,能不费一兵一座,开疆数百里,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后无来者吗?

    笑看着李度一,施奕文摇头说道。

    “不会后无来者的,施某只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其实,只要我大明愿意,这天下之下,到处都是任我取,任我占的地方!就是……人太少了点!”

    人太少了……

    感叹之余,施奕文忍不住想到国内,也不知道现在那边的局势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第348章 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次值得载入史册的伟大航行!

    当施奕率领着两艘飞剪船朝着大明的方向返回时,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或许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这次航行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意味着“龙”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海洋,同样也意味着,华夏文明将会掀起一个新的篇章。

    “明皇永治南天!”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这不过只是流落在异域不甘为异族奴役的明乡人的某种自许,但是,现在,在这个世界,随着南天门筑城以及南洋宣慰司的建议,这不再是表明心迹的言语,而是事实。

    无论将来大明发生什么,只要南洋宣慰司在,华夏文明就会得延续,明皇永治南天,也就会成为事实……当然,这个“明皇”是在施奕文和他的子孙认可的前提下。

    “但愿一切顺利吧!”

    施奕文默默的心念着,心念着将来,大明的,同样也是自己的将来。

    几乎是在扬帆远航南下的时候,施奕文就知道,这次航行不仅仅只是为了大明,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南洋宣慰司!

    那里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归宿,到那时,自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在那里推行政策。

    或许可以在那里推行工业革命。

    似乎南洋并没有大的煤矿。

    南洋没有,澳大利亚有啊!

    对,还有澳大利亚。

    还有新西兰的……

    一时间,施奕文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有关未来的各种想法都在那里浮现着,什么教化土著,什么抚夷归夏……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施奕文的脑海中翻滚着,但是他很清楚,想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

    人!

    “最关键的还是人啊!”

    凝视着大海,施奕文不禁长叹道。

    除非他想和西洋人一样,仅仅只是在南洋建立殖民统治,把南洋当成殖民地,否则他就必须考虑到人的问题。

    没有足够的人,最终建立的不过只是一个“殖民政权”罢了,依然会被土人排斥,依然会不可避免的在近现代陷入动荡不安。

    可是人从那里来呢?

    凝视着北方,施奕文在心里的默默的想道。

    “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此时施奕文心中所想的“你们”,并不仅仅只是推行改革的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等人,同样也包括那些反对改革的人。从吕调阳在南京借口钦差大臣遇刺案开始,大明的政局就朝着一个全新的未来发展着,只是如何发展,完全不在施奕文的掌握之中,就像现在,即使是他无数次进入图书馆,想要从中查找答案却一无所获一样。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没有任何人知道,未来会朝着什么地方发展。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现在的大明正是暗潮涌动的时候。对此即便是身在大海上的施奕文也非常清楚,念及大明的局势,施奕文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想了一会,他对船长吩咐道。

    “李将军,我们这趟不直接,从长江口进长江,去南京吧!在那里装了货,顺便去一趟倭国,要是没挣着银子的话,估计西洋公司的股东肯定是有话说的!”

    当然,这不过只是借口罢了,理智告诉施奕文,现在京城正是暗潮涌动的时候,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还是坐山观虎斗,如果局势……至少还可以扬帆海外。

    可是他们都在京城啊!。

    想到怜儿、寇芸她们都在京城,施奕文的心思又是微微一沉,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还有小皇帝,他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就这么估坐山观虎斗,会不会太、太不仗义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纠结,即使是理智做出了选择,但是内心仍然会有些犹豫。

    终于,施奕文还是长叹道。

    “哎……先去南京,如果,就去京城……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负他!”

    先去南京看看局势,如果局势不妙的话,自己身在南京,还有办法挽回大局,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施奕文率领的船队朝着长江口驶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同一天,青州府城内的衡王府中,一辆运粪车在清晨时分驶出了王府,不过粪车并没有前往城外的粪场,而是直接消失在城外,没有人知道,刚刚袭封的衡王朱载封也在同一天消失了,即便是衡王府里的太监、宫女也都不知道衡王已经离开了王府……

    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总是平静的,至少万历八年的岁末,原本应该震荡不已的朝局,却显得分外的平静,其实,这几天的朝局并不太平,随着吕调阳在南京抓捕了大量涉案的官员、士绅,已经有多位京城的六部官员涉及其中,几天来,锦衣卫缇骑四出,已经有数十几位官员被捕入大狱之中,一时间这京城中的官员无不是人人自危,唯恐涉及到自己。

    “哼哼,好一个吕调阳!好一个忠厚老实的吕调阳!”

    又一次,当得知又有数人被捕入大狱之后,在京城内的一间秘室中,就着昏暗的灯光,在冷笑声接连响起的时候,昏暗中又有人说道。

    “看来,江陵是要逼咱们动手啊!”

    “可不是,朝中奸佞横行,要是你我再不痛下决心,只恐怕大明必定是国将不国啊!”

    似乎,这间秘室中的人无不是忧心忡忡的担心着国事,可是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他们所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国事,他们所关心的不过只是个人的利益罢了。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个人的利益更为重要。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

    立即有人反驳道。

    “难不成要等到江陵把咱们通通打进大牢里,才是时候吗?到那时候,只恐怕你我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慌什么!”

    阴影中的人冷哼道。

    “有什么可慌的?不过就是一个张江陵而已,现在咱们已经处置好了一切,只待时机成熟,随时都可以发动,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只是那些奸臣!”

第349章 阁老与藩王

    朝中奸臣横行!

    万历八年的岁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大江南北,其实主要还是在江南,在南直隶在浙江等地就开始流传着类似的言语,而毫无疑问的奸臣必定是张居正以及那些支持改革的大臣。甚至还流传着张居正与李太后苟合从而把持朝政的流言蜚语。

    而这些流言蜚语为什么会流行。

    或许其它人不清楚,但是至少这间昏暗的秘室中的人们却非常清楚,正是他们授意传出去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发动士林,同样也是为了打下“舆论基础”。

    “现在朝野不过刚刚发现张居正的狼子野心,我等要是仓促行事的话,只会让天下人以为咱们是叛逆,所以,总归还是要再等等,至少要等到衡王过来……”

    总是要先有一个藩王宗室领头啊!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只是……蓟镇那边的戚继光怎么办?那位可是张江陵的心腹,万一他要是动了起来,只恐怕到时候会出乱子的!”

    “就是啊,蓟镇那边听说可是几万清一色的火铳兵,用的全是清一色的迅雷铳!”

    “就是就是,前阵子北蛮小王子进犯辽东的时候,就让戚继光的火铳兵重创,京营这边可没有什么迅雷铳。”

    当初迅雷铳刚出来的时候,在很多人看来它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三个月前,北蛮小王子领兵五千进犯辽东,戚继光派遣三千火铳兵往辽东助阵,一战杀虏两千余人,自身伤亡不过一百多人,伤亡惨重的小王子更是夺路而逃,上千北虏投降后被李成梁砍了脑袋。

    “迅雷铳”一战扬名,让九边的将领看到了它的威力,于是乎九边无不是纷纷向卢沟铁工厂定购迅雷铳,而对于“迅雷铳”的威力,大家伙自然也就念在了心里。

    “哎呀,现在说起来,这件事可真是办错了,当初要是兵部不阻拦的话,指不定现在京营也都是清一色的迅雷铳了。”

    “可不是嘛,当初谁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啊!”

    其实去年的时候,张居正曾经建议京营换用“迅雷铳”,但是兵部官员却千方百计的阻挠,可不曾想现在却是作茧自缚,

    “即便是他有迅雷铳有火铳兵,又能怎么办?”

    有人冷笑道。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张江陵拿下了,即使是他戚继光有三头六臂,有几万火铳兵,也只能束手就擒,除非他想抗旨!”

    一句抗旨让众人的眼前一亮,是啊,到时候只要有了皇帝上的圣旨,他戚继光不论是否愿意,总是要服从的,要不然他就是乱臣贼子,当然,那个时候,皇帝发不发圣旨,不全都是他们说的算?

    就在众人继续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时,那边有人悄悄的走了进来,对影子里的人轻声说了一句,然后那人点点头,轻声说道。

    “好,我知道了!”

    然后影子里的人咳了一声,才慢吞吞的说道。

    “好了,衡王已经到了张家湾了,这件事,开始准备吧!”

    权力!

    对于权力的渴望,总会让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选择,即便是直到现在朱载封,仍然觉得有些恍惚,作为衡王府庶三子的他,原本被封为武定王,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会成为衡王,可大哥无子身后由二哥继承王位,而二哥在几个月前身故,他从武定王摇身成为衡王。

    这仍然不是最匪夷所思的,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多月前,在他衡王墓地中,他的老师对他说的话那番话——朝中奸佞横行,藩王理应清君侧!老师的话惊得他有些不知所以,但是接下来的那位话,却又让他禁不住为之心动。

    “衡王仁义,理应继承大统!”

    好嘛!

    这些家伙要清君侧,拉着我来牵头……尽管明白那些人的用意,可是朱载封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试问天底下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大哥、二哥都是无子绝嗣,然后才轮到我继承衡王王位,难不成,这就是天命所归?”

    这一路上,朱载封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对于是不是天命所归他并不清楚,甚至对于张居正等人是不是奸佞,他也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皇位,就是那些的的许诺。

    如果仅仅只是几个大臣的许诺,或许他早就揭发了,但是参与其中的不仅仅只是几个大臣,而是几百个、上千个大臣!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藏身在粪车中逃离青州王府,一路赶到京城。

    “哼哼,待到孤登极之后,再好好的收拾你们,朱家的天下,总归是朱家的……”

    就在朱载封的心里冒出他日“鸟尽弓藏”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啊,臣参见大王!”

    身后的声音让朱载封连忙转过身。

    “哎呀,申阁老!”

    见到申行时时,朱载封显得很是客气,从老师透露给他的消息来看,申行时是那些人在京城的领头人,居然连阁老也涉及其中,万历那黄口小儿当真是……无能至极!

    心里念着,朱载封的客客气气对申行时说道。

    “不知阁老请小王过来,是为何事?”

    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即使是直到现在,朱载封仍然在那里装着。

    “自然是请大王过来主持大局!”

    申行时面带着微笑,对于这个衡王,他并不怎么了解,唯一的了解是什么?就是他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在大家刚把目标投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武定王,还在那等着继承衡王王位,为了能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所以才会打破惯例,匆匆下旨让其继承王位,但是……他只是衡王而已,至于将来的皇帝……是他儿子!

    “哎呀,阁老客气,这大局有阁老主持就行了,按祖制,我这个藩王是不能与外臣结交的……”

    这边朱载封的话音刚落,就听申行时笑说道。

    “是啊,按祖制大王擅自离开封地,离开王府,就已经是大逆了!”

    看似随口的一句话,让朱载封的脸色猛然一变,原本还想和申行时争上一争的他,立即意识从自己踏出王府的那一瞬间,其实他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阁、阁老说笑了……”

    朱载封连忙客客气气的说道。

    “不知阁老有什么吩咐?”

第350章 忧虑的张居正

    对权力的渴望并非渴望有行善权力,而是渴望占有权力本身。可以说,在人的种种贪欲中,权欲最专横,也最具犯罪倾向。为了获得权力,人们会甘愿冒险,乐意不惜代价,当然为了巩固权力,人们同样也会不惜一切。

    对于一个曾经拥有权力,而又失去权力的人来说,他对权力的渴望往往又远超过常人,至少对于张四维而言,他正是如此,尽管他接连三次上书以身体原因致仕,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但是现在,因为儿子的胡作非为,都化成了泡影,而更为致命的是什么?

    是张居正对他的忌恨!

    张居正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他甚至是一个记仇的人!

    这是张四维对他的了解,也正因如此,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张居正的报复,毕竟自己与他那可是有杀死之恨啊!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即使是现在,面对匆匆赶到驿站的申行时,张四维也没有来,他只是默默的喝着茶,与申行时聊着半真半假的话语。其实,从申行时半夜乔装赶过来,张四维基本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

    他们忍不住了!

    可是,他们想要干什么?

    “子维,”

    盯着张四维,申行时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次子维之所以致仕,恐怕还是因为首辅吧!”

    “哎,汝默,瞧你说的,我是因为久疾缠身,才请求致仕还乡的。”

    “哦?当真?”

    申行时的反问让张四维沉默了,良久后,他才长叹口气,但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子维以为致仕就能自保吗?”

    面对张四维的沉默,申行时冷笑道。

    “往日江陵改革所依仗的正是子维等山陕官员,以子维等人打压我江南士宦,既然他现在能借口刺杀钦差,他日必定可以寻其它借口打压山陕,毕竟,一但我江南士林为其重创后,山陕官员恐怕也是独木难撑了!”

    见张四维仍然没有说话,申行时直接了当的说道。

    “怎么?子维不信?自从江陵身居首辅以来,就一味清量土地、推行改革,江南人士无不是怨声载道,而江陵所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田赋税银,等到将来江南事定之后,子维以为江陵会任由晋商把持官盐!”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软肋,而张四维的软肋就在于盐,当年他和舅舅之所以会倾力支持张居正的改革,正是因为他没有更改盐法的意思。但那个时候,他是专心“田赋”,可一但这个目标完成的话,那么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盐了。

    “大明盐税每年应得多少?朝廷每年所得不过区区百多万两而已,可明眼人都知道要是足额征收的话,恐怕不下千百万两,相比之下,又岂是田赋所能相比……”

    盯着张四维,申行时冷笑道。

    “过去,他不碰盐法,是因为需要你们的支持,好去打压江南,但是现在……子维以为待到江南被江陵驯服之后,下一个会轮到谁?”

    面对这样的问题,张四维只是抿了抿嘴,然后反问道。

    “那么,你们想要干什么?”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只申行时随手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盯着那几个字,张四维的双目猛睁,目中尽是惊讶之色。

    “这,这……这怎么可以……”

    “子维,以为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申行时反问一声,随后又说道。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子维愿意助我,此事必定成功!”

    在申行时的话音落下时,张四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在心里反复权衡着,偶尔的他会把目光投到桌上,盯着桌上用茶水写的三个字,一时间尽是心惊肉跳……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首辅,张居正总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内阁,控制着朝廷,他千方百计的想要避免自己重蹈高拱等人的下场,所以,对他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随时可能取而代之阁臣。

    从张四维再到申行时,张居正都小心谨慎的让次辅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但脱离自己的掌握,他会毫不犹豫的换人。而现在,出乎意料的是他意识到朝局,正在朝着脱离自己掌控的局面发展着。

    这天下午,放下游七送来的秘信,张居正沉默了很长时间,良久之后才颇为感叹的说道。

    “游七,你说老夫我是奸臣吗?”

    “老爷要是奸臣,只恐怕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忠臣了!”

    “可是很多人觉得老夫是奸臣!”

    张居正的声音变得越发冰冷,甚至就连脸上也还着怒容。

    “非但申行时那些人这么觉得,甚至就连同致仕的张四维也这么觉得……”

    抖了抖手中的秘信,张居正冷笑道。

    “他张四维没有回山西,而是病倒了,在离开不到百里的驿站里休养呢,好一个张子维,老夫不与他记较杀女之恨,他倒是想要和那些人联手了!”

    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居正第一次动了杀心,自从成为大明的首辅以来,为了推行改革,他对张四维等人败坏盐法持以纵容态度,原因无他,他需要包括王崇古、张四维等人的支持,而他们都出身于盐商家族,所以主管盐务的御史官员才曾上折说,天下盐务的毁坏就是因为张四维家族。

    可是对此,张居正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因为他需要张四维的唯命是从,需要山西官员的唯命是从,而那些官员又多少与山西盐商有一定的关系。这也是他宁可牺牲盐法的关键原因。

    甚至就是在张四维的儿子企图让自己身败名裂的情况下,他仍然网开一面,那怕代价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张居正从不曾想到,自己的宽宏大量最后换来的却是张四维的背叛。

    张居正之所以会如此的愤怒,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张四维会干出什么事情!

    为了杀人自保,他甚至不惜放火烧掉几条街,上千百姓死于大火之中,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现在和申行时勾结在一起,又会干出什么事情?

第351章 先生救我

    张四维!

    申行时……

    一个又一个人都冒了出来,他们都站到了改革的对立面。

    这些人有多大的能量,张居正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呢?

    对此,张居正无法预料,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一但他们动手的话,绝对不会给自己生还的余地,非但是自己,甚至就连同皇帝、连同太后……

    想到早先与施奕文的那次夜谈,张居正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才对游七吩咐道。

    “游七,你拿老夫亲笔信去一趟蓟镇……”

    在命令心腹去蓟镇之后,张居正仍然有些坐立不安,他又想了一会,然后才长叹口气,然后再次起身乘着马车直奔宫中。

    尽管已经到了二月,可是当张居正走进会极门,沿着东边甬道穿过会极中极建极三大殿,终于来到云台门口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了一层细碎的汗珠。趁他揩汗时,领路的牙牌太监低声说道:

    “请张先生稍稍留步,奴才先进去禀告一声。”

    管事牌子刚进去,须臾间就有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是皇帝的声音,现在朱翊钧的话声已经不见了少年的清脆。

    “请张先生进来。”

    张居正先习惯地整了整官袍,抚了抚本来就很熨贴的长须,然后才提起袍角抬脚进门。一进去,他就看到李太后与冯保都在里头。三人所坐位置与上次会见时大略相同。他立即持笏长揖过顶行君臣之礼,朗声说道:

    “臣张居正参见皇上,参见李太后。”

    今年面对张居正的时候,朱翊钧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心怀畏惧,或许是“钱壮人胆”吧,自从用了施奕文办了钞关税务司之后,每月征税足有六七十万两,即使是扣除各种开支,每月入内库的银子也不下五十万两,单就银两上来说,内库的收入甚至超过了户部,这又如何能让朱翊钧不得意,当然得意之余,面对张居正也不那么畏惧了。

    “赐坐,请先生坐下说话。”

    一名小内侍给张居正搬来了凳子,张居正刚坐定,朱翊钧就开口说话了。

    “先生要见朕,还要见太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这阵子朱翊钧的心情着实不错,并不仅仅是因为现在内库用度充足,还有一个原因是上个月,皇后诊出了喜脉有了身孕,对于大明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于朱翊钧本人来说同样也是如此,毕竟,对于皇帝而言,传宗接代同样也是极为重要的使命。

    “臣……”

    原本已经坐定的张居正,想了想,再次站起身来说道。

    “臣有事启奏陛下!”

    手持笏板,俯身行礼的张居正甚至都没有抬头,而是用有些沉郁的声音说道。

    “臣实在已经是年迈,还请陛下同意臣致仕还乡……”

    “啊!”

    别说是一直渴望着亲政的朱翊钧,就连同主张皇帝再过十年才亲政的李太后,也被吓了一跳,一直以来都希望张居正主持朝政,省得儿子年少犯下大错,毁了祖宗江山的李太后急声惊讶道。

    “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起身来的李太后,盯着张居正说道。

    “张先生,自从皇帝继位以来,这些年多亏了先生操劳国事,才让我大明江山日益兴盛,虽说现在皇帝已经大婚,可皇帝还正是年少无知,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先生的,这致辞仕一词,还请先生不在再提!”‘

    尽管对于母后的“年少无知”的说法很是抵触,但是朱翊钧同样不想让张居正离开,毕竟他知道,身为皇帝必须要用贤能,而张居正就是贤能。于是便急忙说道。

    “先生难道要弃学生而去吗?”

    皇帝和太后的挽留,尤其是听到小皇帝的那句“先生难道要弃学生而去”时,张居正只觉得的心头一热,原本长揖的他便落膝跪在地上。

    “先生为什么行此大礼!”

    朱翊钧被张居正的大礼吓了一跳,这样的大礼只在他登基时行过。

    张居正叩头说道。

    “陛下,非是臣要弃陛下,而是臣不能再置身朝堂,否则必定会为祸大明的啊!”

    “呃……这,先生,这这是何意?”

    面对皇帝的不解,张居正说道。

    “陛下身居宫中,或许不知道,现在于民间不知多少人传言陛下宠信奸佞,而臣正是最大的奸臣……”

    “谁!谁敢如此大胆!”

    朱翊钧立即恼怒道。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如此污蔑先生,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些年多亏了先生操持,我大明才有今天的兴盛吗?”

    尽管多年来在张居正的教育下,朱翊钧完全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甚至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中,但是朱翊钧同样也很清楚,这些年张居正苦心经营着什么,况且别人说张居正是奸佞,那他自己岂不就是信用奸佞的昏君?

    一阵怒火涌上心头的朱翊钧又大声说道。

    “难道,他们真以为朕年少可欺吗?”

    气恼之余,朱翊钧又说道。

    “张先生,你只管放心,无论别人怎么说,朕是相信你的!”

    “是啊,张先生,您千万别听外人在那里胡说八道,哀家知道这些年你为国操劳,这致辞仕的事情,可再也不能说了。”

    “陛下,太后待臣恩重如山,臣,臣又岂能不知,只是,臣,臣想到,万一,万一要是因为臣,影响到大明,甚至影响到陛下,臣,臣即便是粉骨碎身,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切……”

    张居正说着就喉头发哽,敛眉唏嘘。大为感动的李太后,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仍然从张居正的话中听出了其它的意思,以她对张居正的了解,如果不是碰到什么难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动起致仕的念头。

    关系到陛下!

    非但李太后看出来了,朱翊钧同样也看了出来,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的他,想了想便对候在门口的太监吩咐道。

    “你们都退下吧!”

第352章 先生救我续

    门外的几个小内侍离开后,云台内只剩下了皇帝、太后以及张居正、冯保四人。

    李太后看了看御座上的朱翊钧,他坐在御座上,手扶着扶手,正看着张居正。李太后松了一口气。

    “请问张先生,是怕影响到朕的什么?”

    张居正一听这句问话,心中不免格登一下子,尽管他是在用这话引出自己的目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小皇帝会这么问,这样的发问显然是带着质问的味道,这与他最初的估计有所不同。因此,他下意识地看了小皇帝一眼,然后答道:

    “回皇上,臣近些时候,除了听说世人谣传臣是奸臣之外,还听他们说,说……臣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

    “是啊,张先生只管直言!”

    李太后提高嗓门问道。

    感觉到李太后和皇帝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张居正却不敢正视,垂下眼睑清咳两声,答道:

    “当年先帝驾崩,皇上幼主登极,这些年宫府及部院大臣,都齐心协力,辅佐圣主开创新纪。虽偶有不谐之音,却无损于礼法,臣亦勉力操持国政,得幸这几年天下尚还算太平。”

    “张先生,你的功劳哀家是知道的。”

    李太后眼波一闪,又说到。

    “可是有人称你是奸臣,皇帝是昏君!”

    “臣万死!”

    行跪礼的张居正连忙叩头道。

    “所有一切皆知陛下信用微臣而起,所以臣才想请奏致仕,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张先生,难道你就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谣传,就要弃朕而去吗?”

    又一次,朱翊钧质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朱翊钧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张居正绝对不是一个因为几句话就致辞仕的人,他现在这么说,必定是有他的原因。

    “臣……”

    见张居正垂首不语,朱翊钧厉声说道。

    “张先生,难道你要欺瞒朕吗?”

    “是啊,既然能把张先生逼得如此,那必定是大事了,张先生难道就忍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离开吗?”

    李太后也在一旁附和道。她的话声落下时,张居正哽咽一声,说道:

    “先帝与下臣,有千古不移的君臣之谊。当年先帝驾崩,以下臣辅政,下臣就发誓,此生必定辅佐陛下开创我大明极盛之世,可,可今日,他人于士林民间散布下臣是奸臣,而陛下是昏君的谣言,下臣又哪里容人如此污蔑陛下,只是,下臣,下臣担心,有人故意散播这一谣言,为得是将来行不臣之事!”

    “什么!”

    朱翊钧与李太后几乎是同时起身,两人的目中都闪过一丝慌张,尤其是李太后,聪明如她,又岂不知道,能把张先生“逼”得致辞仕,那这件事恐怕就不是无的放矢了。

    “张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和太后的反应落在张居正的眼中,他长叹一声,然后说道。

    “陛下,去年钞关税务总司施奕文于南京遇刺,臣受命于陛下令人严查,可不曾想却涉及千百人,臣在惊讶之余,更是倍觉惶恐。上千人牵涉到刺杀钦差,有策划者,有动手者,有提供掩护……这么多人,如此胆大包天,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反对臣所推行的改革,臣的自问自推行改革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而他们却为一已之私,行此不义之事,臣便授意他人暗查,可不曾想,却探知有人狗急跳墙,居然勾结藩王宗室,意图借口“清君侧、诛奸佞”……所以自从得知消息后,便想所有一切既然都是因臣而已,所以臣便请求致仕,如此便……”

    不等张居正说完,李太后就哭诉道。

    “张先生当真以为如此,那些人就会住手吗?”

    然后她盯着张居正说道。

    “你是先帝遗嘱中的顾命大臣,钧儿虽贵为天子,这些年而国事天下事,都是劳张先生尽心谋划,这么多年,张先生如何忠心于国事,哀家又岂会不知,现在有乱臣贼子想要夺皇儿帝位,难道先生真的要弃我们而去吗?”

    李太后刚说完,朱翊钧就厉声质问道。

    “是谁,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居然敢……他们那里是要诛奸臣,分明就是想篡位谋反!难道,他们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正是年少的朱翊钧一直以来都想要有一番作为,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可是他从不曾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想要篡位。

    “臣,臣万死……”

    张居正却是两手按膝,颔首言道。

    “若是臣致仕能避免这一切,臣请陛下同意臣致仕。”

    李太后觉得张居正的话虽然诚恳,但是未尝不知道,这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于是便说道。

    “张先生怎好如此说话,你不仅是大明的首辅,还是皇帝的师傅哪,不要忘了,隆庆四年,你就是太子太傅!”

    “臣从不敢忘,”

    张居正抬眼看了看坐在御座上的朱翊钧,充满深情地说道。

    “只要能保住陛下,臣纵是万死又有何妨。”

    “万死!”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

    “张先生,你既然是朕的师傅,也是大明首辅,现在朝中出了逆臣,难道先生就是要弃职而去吗?先生就是这么对学生的吗?”

    朱翊钧盯着张居正说道。

    “臣,臣……”

    心知时机已经成熟的张居正,便再次叩道说道。

    “臣不敢!”

    “张先生,即使是你致仕了他们又岂会放过我们娘俩。”

    “是啊,首辅,搁那些个乱臣贼子眼里头,可是没有皇帝太后的,即便是您致仕了,他们一样的会行叛逆的!”

    一旁早就被吓的心惊肉跳的冯保,也跟着说道。

    “张先生,你告诉朕,有那些人涉及其中!”

    朱翊钧瞪大眼睛,盯着张居正问道。

    “臣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涉及其中,但是臣知道,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只待时机成熟时,即会发动……”

    “既然如此,你准备怎么做?”

    相比先前,朱翊钧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走过去扶着张居正说道。

    “张先生,无论如何,还请先生救学生!”

第353章 前夜

    夜幕降临后,薄雾漫漫的开始笼罩着京城。不过与过去相比,现在的京城并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而陷入黑暗,挑着挑子的灯夫,不断的将小油灯用挑杆挑送到路路里,尽管这些油灯都是最廉价的棉子油点燃的,可是却的驱散了城城的黑暗。去年腊月二十的时候,当宣武门大街等几条大街上的路灯点起的时候,甚至有成千上万专门前往一睹风采的人们挤在路灯下围观着,从那时起,这京城的夜晚就多了几分热闹,摩肩接踵更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从那里起,每隔几天,都会有一条大街通上油灯,当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些光亮昏暗的路灯,甚至比月光还要神圣,毕竟,它彻底改变了人们对夜晚的认识,当然也对皇帝多了一份感激——这些路灯都是皇家掏银子建的,就连灯油钱,也皇家出的。

    皇帝仁爱!

    当然,没有人知道,铺设路灯完全是在施奕文的建议下,小皇帝才“忍痛”拿出几万两银子满京城的建起了路灯,其实装路灯,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就是一个木头桩子加上一个玻璃灯盒,再加上一盏小油灯。成本不过是百多钱而已,可满京城的设路灯,确实也花了不少银子。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路灯公司当月就见着利润——路灯上悬着的招牌是对外招租的,因为价钱不贵,而且还是夜晚最醒目的位置,自然受到店家的欢迎,也正因如此,小皇帝总算是长松了口气,至少这个生意不会亏本了。

    这个夜晚,京城和往日一样热闹,似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因为路灯的出现,街道上行人很多,和过去的冷清截然不同,而在这热热闹闹的街市边的一间酒楼里,几个人在那里,看似稳坐的他们,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些许忧色,时而,他们会朝门外看去,时而又会垂首喝茶。

    今天是个大日子!

    一边喝着茶,张四维一边默默的寻思着,偶尔的,他会把目光投向申行时,见他不说,他便把眼帘微垂,然后便继续喝起了茶来。

    其它人大抵上也都是如此,所有人都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子维,你确定子孝那边没问题吗?”

    终于,申行时打破了沉默,他把目光投向张四维。

    “他肯定靠得住!”

    张四维直接了当的说道。

    “子孝与小弟一样,都是山西商家出身。”

    他口中的子孝是兵部右侍郎郜光先,负责京城防务,尽管协理京营的左侍郎是他们的人,可是京营想要进城,子孝那一关更重要,这也是他们会找上他张四维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九边!

    或许江南诸人经营朝廷百多年,可是九边却一直都是晋商,是他们这些盐商经营的,这么多年盐商在九边军将中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江南,等到大局初定时,只要有他张四维的一封信,九边的军将们大抵上都会识时务,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一时俊杰啊!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申行时点了点头,这会他才稍微放下心来,其实,即便是如此,他的心仍然悬在嗓子眼里,如果不是张居正步步紧逼,欺人太甚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他还会再忍下去,再忍他个十年、十五年,他相信自己根本不需要忍那么多年,毕竟皇帝一天天的大了,皇帝越大对张居正把持朝政就会越反感,将来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能让张居正乖乖的滚回江陵,他就可以推翻张居正定下的所有改革。

    可是现在,张居正突然猛下毒手却打乱了他的计划,甚至于现在南京刺杀钦差大臣一案,已经涉及到了他,如果不痛下杀手的话,自己的性命也就难保了。

    “江陵啊江陵,你就不要怪申某人心狠手辣了!要怪,只怪你欺人太甚啊……”

    相比于小皇帝,申行时反倒更在意张居正,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真正的敌人就只有张居正,至于小皇帝……只能怪他命不好!

    “汝默,等到动手之后,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派人去白纸坊的《明报》社,如果不控制那里,明天《明报》一发,你我都是乱臣贼子!”

    又一次,张四维郑重其事的提醒道。

    搁一年多之前,张四维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报纸,可是现在不同,《明报》早就深入到京城和北直隶等地的千家万户,如果报纸上说他们是“乱臣贼子”,绝大多数百姓都不会怀疑,而且更要命的是,那报纸还在施奕文的手中掌握,而施奕文又是张居正的门下走狗,这怎么能不担心。

    “我知道,这一次,非但要把《明报》拿下了,还要把它的石印术拿下来,现在江南也是随处能看到《明报》,那报纸到处歪曲事实,搬弄是非,而百姓还乐意信它,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它卖的便宜,买的人多,读的人多,自然也就人云亦云了……”

    在过去的一年中,大江南北也有不少人学着《明报》去办报纸,但是无一不是以亏本告终,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字太大,报纸太贵,而字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懂“石印术”,而石印又是《明报》横行无忌的根本。

    对于石印术,申行时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有了石印,就可以办报纸,就可以掌握天下舆论,有时候舆论比刀枪还有效,就像施奕文去南京,如果不是因为《明报》为他张目,恐怕他早就毁在江南士林的风评中,众口铄金……可却比不上发行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报纸啊!

    “确实,确实如此……”

    就在张四维应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更夫的敲更声。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几人同时站起了身来,然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神情显得有些惶恐,有些紧张,当然也有那么一些期待。

    “三更天了!”

    三更了!

    时辰快到了!

第354章 秀才造反

    万历八年二月十六。京城的夜晚仍然显得有些幽冷,不过,在朝阳门的城门楼上,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文官,正来回的踱着步,他身边,一个穿盔戴甲的武将同样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但,但愿一一切顺利吧……”

    郜光先在心里暗自祈祷道,尽管下定了决心,可是他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

    其实,就他内心来说,他从来不曾想过要走到这一步,毕竟,在朝为官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为家中的生意撑腰罢了,什么首辅、阁臣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江陵要与天下为敌!先是江南,下一下就是我们山西的盐商了!”

    为什么江南等地的官员会竭尽全力反对张居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清量土地,他的追缴积欠,最肉痛的就是各地的士绅,或许天下的老百姓多少也都有拖欠,可众所周知,带头的正是那些士绅,是那些官员的亲宗,至于老百姓,不过只是士绅官员们打着的名义罢了,他们鼓动百姓去拖欠,鼓动百姓抗税,借百姓给地方官施加压力,到最后百姓交八成,他们至多也就是五成。可现在张江陵却逼着他们去交八成,这等于多交了一倍,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所以他们自然会千方百计的抵触张居正的改革。千方百计的阻挠他的改革。

    在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同乡都是张居正改革的支持者。

    可怎么现在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尽管先前还有些疑惑,可是当郜光先想到张居正把手伸到盐税上的时候,他也就明白了。

    出身晋商家族的他,从来不在乎什么田亩税,晋商靠的是盐,大明的盐利十之八九都落到他们的手中,相比之下,田亩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而张居正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在盐法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样自然而然的大家也就合作愉快了。可是现在他张居正既然想把手伸到这边,那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对于张四维的话,郜光先并不怀疑,毕竟,按照他对张居正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对盐利视而不见的,一直想要为朝廷“开源”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每年至少千万两的盐税。

    好了,现在他就快要解决江南的事情了,接下来就是对他们动手了,难道张阁老会辞职,弄了半天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郜光先的心里理顺了,也一一联系了起来,在感叹着张居正的“心狠手辣”时,他知道自己也被逼到了绝路上,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往后面,今天的江南诸公,就是明天的他们!如果他们不有所行动的话,那么将来他们也就是像江南的那些人一样任由张居正鱼肉。

    现在大家合起伙联手的话,还有赢的可能,要是等到将来……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呼……”

    深吸口气,郜光先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道。

    “没事,没事,这件事肯定能成!”

    就在郜光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的时候,他听到了城门下的动静,连忙探头往城门外看去,借着城门上的灯光,他隐约可以看到黑影中的千军万马,这是从京城领来的兵丁,然后他就听着有人喊道。

    “子孝兄,还不快快开门。”

    待看清了城楼下来人是谁时,郜光先立即吩咐道。

    “李将军,开门,快把城门打开!”

    “这,这……”

    见李得益有些犹豫,郜光先又一次劝说道。

    “这什么这,李将军,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你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然后他又压底声音说道。

    “李将军,成事与否,可就在将军一念之中了,别忘了那二十万两银子,还有阁老的许诺,将来新君登极,到时候还能亏待了你?”

    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早在五天前他们就已经筹集了几百万两银子。那些银子都是用来收买这些人,用来犒赏那些官兵的。当然除了银子还有就是给他们的一些许诺。

    升官发财,只要他们愿意参与其中就行,什么所谓的知遇之恩,不过只是笑话罢了。

    或许是被郜光先给说服了,他终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罢了,罢了……”

    说罢,他一挥手,吩咐道。

    “打开城门!”

    随着一声令下,紧闭的朝阳门慢慢的打开了,几乎是在城门刚一打开同时,城门下一名文官就领着数千人马进了城门,在进城门的时,他冲着郜光先拱手道。

    “子孝只管等我的好消……啊!”

    突然,他的话声止住了,置身于瓮城中的他,看到周围的城墙上伸出一根根铳管,铳管直指着他们。

    “郜光先,你、你……”

    就在他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看到城墙上多出了一个人来。

    是戚继光!

    几乎是一瞬间,他整个人只觉得的一阵目眩,然后就听到城墙上的戚继光大声喊道。

    “尔等京营将士都听好了,本军门奉皇帝圣旨前来抓拿叛逆,现在传皇帝圣旨。从将士听旨……今日有逆臣利用尔等谋逆,试图篡位,众将士为其所蒙蔽,实为无心之过,只要极早醒悟,朕保证既往不究……”

    城门下的京营兵丁一听,先是愣了一会,然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径直将骑在马上的官佐拉下了马,毕竟,即便是傻子也看了出来,现在,身在瓮城的中的他们只要稍有异动,肯定就会全都死在这。

    瓮中捉鳖!

    说得就是这个词吧!

    收起手中的圣旨,戚继光盯着一旁已经被拿下的郜光先,看着他那张呈死灰状的脸,冷冰冰的说道。

    “郜侍郎,不知道今日见到本军门,可有何感想!”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你怎么来,来这么快,不,不可能的……”

    尽管人都被绑上了,可郜光先仍然睁大眼睛喃喃道。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甚至当看到戚继光从箭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鬼了。

    在他看来,即便是戚继光得到消息,赶到京城也要等到第二天,可是现在他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突然,他把目光投在李得益的身上,怒视着他说道。

    “好你个李得益,你,你怎么能如此待我,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提典的你!”

    当初就是他把李得益一手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尽管他知道所谓的知遇之恩不过只是笑话,但是现在对方的背叛却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是陛下!”

    李得益盯着郜光先义正词严的说道。

    “侍郎与下官都是陛下的臣子,下官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居然让老子和你一起造反,幸好圣天子明察秋毫,要不然还不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称了心……”

    其实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得益的后背也是冒出了一阵冷汗,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入夜前,戚继光是怎么突然坐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冷冰冰的拿出了一封皇帝的手喻。

    在那一瞬间,李得益就知道一切全完了,什么飞黄腾达,什么他日封爵。所有的一切,从见到戚继光的瞬间,他就知道已经化为了泡影,毕竟戚继光来了,他的戚家军必定也来了……

    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戚继光只带了区区几百人过来。

    其实只需要几百人也就足够了。事实上,从戚继光过来之后,李得益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参与其中。再一意孤行下去肯定就是必死无疑。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那就是站在朝廷的一边,更何况他这边还拿着皇帝的圣旨。

    现在好了,这些乱臣贼子也就是自己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有了这件事,别的不说,将来提拔个一镇总兵肯定是没问题的。

    “李将军如此忠心耿耿,本军门必定会如实禀报首辅的,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朝廷对将军必然另有封赏。”

    戚继光笑呵呵的看着对方。事实上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捏着一把汗,毕竟他带过来的人马,不过只有区区几千人而已。这些人马看似不少,可是分散在京城的几个城门,实际上每个地方也就那么几百人。万一要是这些人负隅顽抗的话,到时候一场血战肯定是少不了的。

    至少现在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瞧着那些已经放下兵器的京营官兵,还有垂头丧气的文官,戚继光的心里突然想起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或许这句话也正应了今天的这件事儿吧。

    “总兵,接下来怎么办?”

    李得益看着戚继光问道。

    “自然是要进城捉拿叛逆。”

第355章 一网打尽

    万历八年二月十七,午夜之分,当京城的人们还沉浸于睡梦中的时候,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边军兵丁进入了京城。当然整齐的脚步声踏破子夜的寂静时,同样也惊动了这座大明的都城。

    “这是咋了?”

    被脚步声惊醒的人们纷纷从门窗缝隙中向外看去,紧闭的门窗后头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紧盯着那一杆杆泛着寒光的火枪——那是边军,或者说戚家军特有的装备,即便是不了解戚家军的人,也从报纸上得知过它的大名“迅雷枪”,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在很多人看来,它似乎和鸟铳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就着路灯昏暗的灯光,他们不但看到这些荷枪实弹的官兵,同样看到了枪口处明晃晃的刺刀。

    “出,出大事了!”

    人们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甚至他们还纷纷拿出草纸来,在就着路灯的光亮写下两个字。

    “顺民。”

    即使是盛世中的百姓,也知道在这样的乱子中如何自保,无非就是当年顺民而已,至于其它的,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了。

    “哎,这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

    就在人们透过门缝盯着那群凶神恶煞般的军爷,暗自揣测着他们会到什么地方时。这队兵马却径直穿过了长街穿过了层层牌坊直接来到了南直隶会馆。

    此时的直隶会馆,灯火通明的却不见往日的热闹,毕竟已经这么晚了。这群如狼似虎般的戚家军士兵便将这座南直隶会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打量着这栋富丽堂皇的直隶会馆,李国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然后他猛地挥了一下手。紧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军士直接将门砸开了。

    “啊,军,军爷,你们这是……”

    这边门刚一砸开,会馆里就有人冲到大厅里,他们惊诧的看着这些人。

    然后他们就看到大队的士兵便象潮水一般闯了进来。

    “奉皇帝的旨意抓拿乱逆!”

    李国柱朝一旁的军官使了个颜色。

    “拿人,一个都不要漏了!”

    眼看着大队的人马开始逐屋的搜查,李国柱的眼中立刻就泛起一道神彩,他仿佛看见了大功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拿下他们,这功劳……

    就在李国柱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捕人的功劳时,在南直隶会馆后房的密室之中,一众人却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汝默,这,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是有人闯进来的瞬间,张四维他们就得到了消息,众人的脸色无不是被吓的煞白,原本按照计划,这些兵丁应该直扑包括皇帝以及乌纱胡同张家等张党骨干的家中,把那些人就地正法才对,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这……”

    申时行结结巴巴的嘟嚷着,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房中的这些人,难道是他们走漏了消息?

    “阁,阁老,现,现在怎么办?”

    一旁原本还要坐着皇帝梦的王爷已经吓的站起不身来了,浑身颤抖的他人只是瘫软的坐在那里,甚至差点没滑到地上。

    事,事情败露了,现在怎么办!

    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张四维,有些不安的想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一切。必定是张江陵的雷霆之怒吧!

    “阁,阁老,是,是不是有人走露了消息……”

    在他人的提醒下,申时行把目光投向张四维,难道是他?

    “汝默,我,我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情?”

    张四维急忙摆着手,作为外人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会第一个被怀疑。

    “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恰在在这时,即便是隔着暗墙,他们都能够听到墙外的喊声。

    “快看,这是什么!”

    “是乱逆写的安民告示……”

    “嘿嘿,看样子,张阁老说的确实不差啊……”

    从外面传来的话声,传到众人的耳中时,张四维的脸色骤然一变,他似乎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背叛似的,连连摆手说道。

    “汝默,你,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可能,不可能……”

    急声辩解的同时,张四维就朝着秘室的出口冲去,而置身于密室中的申时行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

    完了!

    一切完全都完了!

    机关算尽,反被聪明误!

    张子维!

    是张子维!

    你好毒的心思啊!

    秘室的门打开了,面对闯进来的兵丁,在片刻的惊慌之后,申时行盯着他们说道。

    “你们是戚继光的兵?”

    “你是申时行!”

    “正是老夫!”

    “抓到申时行了!”

    抓住的何止申时行一个人,在这间秘室里,足足有几十人,他们都是这次政变的核心,原本的这里就是他们的“指挥部”,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一网打尽。

    “哼哼,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就在李国柱话声落下时,那边只见两个军士押着一个身材瘦削的文官来到他的面前,禀报道:

    “禀报将军,申时行在这。”

    “恩你就是申时行?”

    盯着面前这个人,李国柱知道他就是自己升官的依仗。

    “正是老夫,将军是戚继光的兵,想必现在就要杀老夫吧,你只管动手就了。”一直趴在地上的朱载封一听,立即颤抖着求饶道。

    “将,将军,都都姓申的蛊惑小王,小,小王对陛下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二心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尽管贵为衡王,可是朱载封,还是有那里不住的叩着头,向地位远远低于他的李柱国求饶。殊不知他这种模样让李国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杀你们?这不是我能做的主,皇帝有旨,要抓活的,到时候,你们是生是死,自有朝廷依律行事!”

    随后,李柱国拖长了语调厉声喝道:

    “来人,把他们全都拿下,关时诏狱!”

    就在身边如狼似虎的兵士把他们全都拿下的时候,李国柱把眼一瞪又对他们威胁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急着想着,其实就是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们的家人还活着……”

第356章 谁在乎

    万历八年!

    在后世史学家的眼中,是一个分水岭,是大明变革的分水岭,它甚至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当然还有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而被后人称为“庚辰事变”的政变,就是这道分水岭的界限。尽管无论是从任何角度来看“庚辰事变”都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充满诠释了那句所谓的“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古训。但是这场闹剧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庚辰事变”无疑是朝廷改革势力与保守势力最直接的碰撞,在此之前,身为首辅的张居正一直谨慎的应对着外部对改革的反抗,面对他人对改革的抵触,他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选择退缩,但是随着“庚辰事变”的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曾几何时,强大到让张居正心生畏惧的江南士绅集团,在事变中所扮演的“叛逆”的角色,让他有了借口对他们进行清理,从而为全面的改革彻底铺开道路,随着保守势力的消退,大明注定将在改革中迎来它的新篇章。

    只不过对于置身分水岭中,在事变之中深陷着的各色人等,并不知道后世的人们会如何评价他们。也没有意识这一事件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谋划者们都只是依据各自的利益,实施着他们的计划。他们依据各自的立场与需要,在这场“政变”之中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的。

    成王败寇!

    在这场政变中,又一次上演着这样的一幕,有些人将成为英雄,有些人则成为了叛逆。所有的角色变化,其实,不过只是因胜败有所区别罢了。

    在“庚辰事变”中,张居正似乎注定是要扮演一个胜利者的角色。无论他是如何“被动”的面对这一切,但是,当他意识到危险之后,他立即作出了最果断的决定,当然是在皇帝与太后的支持下,他请旨调戚继光进京城,尽管当天只有不到2000戚家军乘车抵达京城,但是他们仍然以摧枯拉朽似的气势打碎了保守势力的幻想,成功的在政变刚上演的瞬间,将其彻底瓦解。

    二月十八凌晨,当京城的百姓还惶恐的等待着黎明到来时,近两万装备精良的戚家军官兵,连夜强行军的赶到京城,在凌晨时分就接管了京营,“总督京营戎政”成国公传达了圣旨,戚家军进入京城,并在京畿外围拉来了警戒,与此同时锦衣卫的缇骑四出,在京营以戚家军的配合下,这一天超过两千名京官被关诏狱,一时间诏狱之中,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以至于不得不将这些人关进院子里。

    这一天,身为首辅的张居正终于真正的摆脱了他人的掣肘。而代价就是大量反对派被关入诏狱,他们是否涉及政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处置政敌的大好时机,张居正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居正同样抽时间见了见那些“逆党”,当失魂落魄的张四维被领进他的公房时,看着坐在堂中的首辅,张四维正要开口求饶时,就听首辅说道。

    “哎呀,子维辛苦了,子维辛苦了!”

    张四维不解的看着首辅。

    “首辅,你,……”

    不待他说话,张居正就走向前去,对他揖手道。

    “要不是子维深入敌营,施以反间计,张某人又怎么可能觉察申行时等人的不臣之心,子维这次可是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啊!

    张四维猛的睁大眼睛,原本正失魂落魄的他盯着张居正,惊恐的说道。

    “你,你,江陵,江陵你我相交多年,你,你何必如此害我!”

    “害你!”

    盯着张四维,张居正冷笑道。

    “要是我想害你,又何必对你说出这些话?你知不知道你犯下的是什么罪?社样的大逆之罪,即便是诛你九族,那也是最轻的,难道,你张四维当真要张某人请旨诛你九族吗?”

    尽管首辅的提醒让张四维的后背冒出冷汗,但是他仍然惶恐不安的说道。

    “江陵,我张四维何德何能,能施反间计,此事要是传出去,这天下士林又岂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地,甚至就连山西士林恐怕也会……”

    “也会什么?也会不为江南士林所容?哼哼,张子维,要是你不那么糊涂,走到现在这一步,又岂会如此?”

    盯着张四维,张居正怒斥道。

    “当初你为掩人耳目不惜杀死张某小女,张某人也未与你计较,可你却恩将仇报,为一已之私,不惜与乱逆臣勾结,图谋不轨,可即便是如此,张某人仍然留你一条生活,你当真以为张某人不敢杀你是吗?”

    “子维先谢过首辅不杀之恩!”

    面对怒形于色的张居正,心知自己只能任人摆布的张四维迎着首辅的目光说道。

    “只是子维不知道,首辅到底为什么留下小弟这条性命,难道……”

    长叹口气,张四维吐出了两个字。

    “盐税!”

    然后他像是想通什么似的,苦笑道。

    “要是我所料不差的话,首辅必定是想要借我的手去整顿盐税吧,现在我已经不为江南士林所容,再插手盐税,到时候必定也不为乡人所容,到时候,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首辅了,首辅当真是好算计啊……”

    摇头感叹着张居正的精明,张四维长叹道。

    “当日我之所以卷入其中,为的就是盐税,而今天首辅却要借我的手,去整顿盐税,这……这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可以拒绝!”

    面色冰冷的张居正随口说道。

    “你张四维拒绝了,还有其它人可以替张某人办这件事,了解盐税的并不只你一个人,当年“开中法”时,盐商输粮换取盐引,要为九边提供千万石米粮,而现在呢?每年不通只缴区区几十万两盐税,盐法败坏如此,和你们张家、王家有脱不开的关系,哼哼,现在张某人是给你一个翻然醒悟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冷笑之余,张居正盯着他说道。

    “你觉得的张某人会在乎吗?但是我想你们张王两家,必定是会在乎的!”

第357章 张四维的选择

    商人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至于其它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甚至于国家,他们也可以不在乎,他们所在意的从来都只是金钱,仅此而已。

    就像对于张四维来说,只是瞬间,他就作出了决定,死道友不能死贫道,其它人是可以牺牲的,张家和王家必须要保住。当然,这可能也是张居正给他的条件。

    “首辅想要的仅仅只是盐税?”

    沉思片刻,张四维反问道,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可是他仍然想要知道张居正想要什么。

    见张四维没有说话,张居正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人啊,眼睛里头从来都只看到银子,除了银子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任何东西,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归根结底,还是银子惹得祸,损公把私这么多年,每年上千万两的盐税都进了山西盐商的手里,这件事啊……”

    摇了摇头,张居正直接了当的说道。

    “就是说破了天去,你们也占不着理,这么多年山西盐商挣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本身就是朝廷的,所以,你要帮我把这些银子拿回来.....”

    不等张四维说话,张居正就直接打断他说道。

    “你先别急着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涉及其中,但是既然要下手了,那张某人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张某人做事用人从来不问其它,只要与国有益,都可以去做,去用。这次,所以会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是因为,你了解他们,不仅知道怎么整顿盐税,而且还知道怎么把他们手里的银子掏出来!”

    “首辅高明......”

    张四维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作为失败者的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任何选择,其实,能保住性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应该还有其它的问题要问吧!”

    把目光落在张四维的身上,张居正知道想要驯服这个人,就必须要解开他心里的一些疑惑。

    “我想知道,首辅是如何得知,我们会在今天下手!”

    这正是张四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张居正让他“领功”,他必定会以为内部有人走露了消息,可是现在看来绝对不是如此。那消息又是怎么走露的?

    “银子!”

    张居正直接了当的答道。

    “这几天,他们一共起出了300万两银子,好大的手笔啊!”

    嘲讽似的哼了一声,张居正又说道。

    “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们准备用在什么地方?总不会把银子随便拿出来当摆设,所以只要盯着银子就行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张居正江没有盯到银子,是唐子琪让人送来的情报,在这个时候,大笔银子的调动本身就很奇怪。只要盯上了银子一切自然也就有了头绪。

    “昨天你们把80万两银子运到京营的时候,张某人就知道,你们要动手了,这些银子,就是他们的开拔钱,是赏钱,至于剩下的220万两……”

    “哎,也都是赏钱,到时候,还会以朝廷的名义往九边另有赏银……”

    长叹口气,张四维终于明白了失误在什么地方,就是那么点银子。

    “好大的手笔啊!”

    看了一眼张四维,张居正冷笑道。

    “正好,这220万两可以用来封赏有功官兵,也给朝廷省下一笔银子。嗯,子维,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你说说的吧,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张四维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了,听首辅这么问,心知已经没有退路的他当下回答道。

    “五千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张居正的眉头微挑,盯着张四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能给朝廷从山西盐商身上拿回五千万两银子!”

    为了保住张家的张四维作出了一个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嗯,既然盐商涉及此事,那么就彻查吧,以我的了解大商基本上都涉及其中,而小商都是依附于大商,所以我的建议是彻查大商,重罚小商,那些大商有多少现钱,有多少款子放在外面,有多少土地,多少铺子......这些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抄家的话,至少可以抄出三千万两的现银,而小商贩卖私盐,也要重罚,挤出来两千万应该没有问题!甚至可能会更多一些。”

    五千万两!

    别说是张居正,就是张四维自己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在心里估摸一下,可越说就越觉得自己说少了,毕竟盐商们每年少交的盐税可远远超过一千万两!

    “哦,是吗?不过这抄家能抄来多少银子,张某人不在乎,五千万两,看似不少,可对于朝廷而言,也就是能解一时之急,盐税!”

    虽然惊讶于那个天文数字,但是张居正仍然笑着道出了他真正关心的事情。

    “将来大明大概能抽多少盐税?这才是张某人关心的!”

    “一千万……嗯。”

    想了想,张四维又摇头说道。

    “要是有钞关配合的话,一千五百万两盐税是没有问题的。”

    “哎,其实,现在想来,当年假如张某人要是先拿盐法开刀的话,或许……”

    摇头感叹着盐税的天文数字,张居正又看着张四维,然后说道。

    “罢了,罢了亡羊补牢……”

    “所以这家,是必定要抄的,不抄不能威慑众人,不能让人引以为戒,更不能他们乖乖的把盐税交出!盐法一样的形同虚设!”

    这个时候,张四维甚至真的变得了大明的忠臣,所思所想全都是为了大明朝,可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苦涩,他不仅要把世代交好的众人的家抄了,甚至还要把同乡财路给断了,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深吸口气,张四维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

    “所以,整顿盐法,必定先打大盐商,只有打掉他们,剩下的才好办。”

    “好,很好……”

    用力的点点头,张居正认真的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就在张居正让人“送客”时,只听张四维轻声问道。

    “首辅,那么将来如何处置那些人,难道,首辅打算杀尽他们吗?”

第358章 南京

    时值正午,南京城上空仍然被紧张的气氛所弥漫着,在骄阳照耀下的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紧张。二月十八的凌晨,南京的城门刚一打开,近三千驻于孝陵卫的兵丁,持枪带刀的涌入南京,他们每个领着三两银的赏钱,在南京守备徐邦瑞以及守备太监的率领下涌入南京城。

    尽管南京是大明的留都,可是因为位于大明腹地,除了孝陵卫的几千兵丁之外,周围的卫所要么是早就形同虚设军户失散,要么就远在百里之外,承平多年的南京城内根本就没有驻军,这支“大军”,可以说是南京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这些整装入城的一队队孝陵卫的官军手持令旗、令箭一边疾前进一边大声呼喊:“我等奉天命率大军清除叛逆,良民百姓安居于家中,勿得惊惶,如有外出,一率以乱民论处……”

    在安民队这样的叫喊过后,刚刚醒来的人们纷纷紧闭大门,唯恐出门后被当成乱民斩杀。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顿时就陷入了寂静之中。惟有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刀甲撞击的声响以及此起彼伏的安民声充斥着南京的街道。

    怎么了?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对于留都六部的官员而言,在最初的骚乱之后,他们无不是纷纷涌向刑部衙门,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吕调阳等人就是在刑部大堂里审理着“刺杀钦差案”,牵涉其中的上千人无一例外的都关押在刑部大牢中。

    而现在,当他们来到刑部衙门时,却看到衙门外早就挤满了官兵,大队的锦衣卫缇骑四出,隐约的还能听到有人喊着冤枉,显然那边已经开始拿人了。众人无不是骇然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

    恰在这时,刑部衙门的大门打开了,穿着一身品红官袍的吕调阳阴着脸走到衙堂前,看着赶过来的官员,并没有立即开口说道。

    “阁老,这、这是怎么了?”

    “就是阁老,这调兵入城,封闭城门,可,可都是……”

    “都是奉旨而为!”

    恰在这时,只见南京守备太监郭志走出衙门,他揖揖手说道。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就在今个早上,京城有逆贼申行时等人勾结衡王做乱行篡位之举,得亏圣上明察秋毫,获知此事后,命首辅平定乱逆,现在乱逆已经平定……南京是我大明留都,为以防万一,也是为抓拿逆贼同党,圣上下旨令洒家会同魏国公听从吕阁老差遣,抓拿逆贼……”

    “什么!”

    “申阁老作乱?”

    “勾结衡王……”

    几乎是在郭志的话音刚落,衙门前就乱成了一窝蜂,他们无不是惊讶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现在如何?”

    尽管惊讶,但是他们也能猜到原因,恐怕还是和发生在刑部的事情有很在的关系,这几个月,吕调阳在南京差不多把南直隶等江南官员一网打尽了,申行时他们之所以会作乱,恐怕也是与南京的变故有很大的关系。

    ……

    看着喧嚣成一片的众人,一直阴着脸的吕调阳冷声说道。

    “诸位同僚,陛下一切安好,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不得惊慌失措,有失体面,好了,各位只管回到衙门中办差,待一两日后,朝廷自有邸报过来。”

    在吕调阳转身回衙门时,郭志倒是客客气气的说道。

    “大家伙请回吧,这逆贼作乱,不知涉及到多少乱贼,这朝中的乱臣贼子被拿下了,忠臣必定会得到重用,大家只管静心侯旨便是了……”

    作为太监的郭志三言两语的就用“官位”安定了人心,他这么一提醒,原本还惊慌不已的南京六部官员,无不是面露喜色,不说京城,就是这阵子南京也是空出了不少位置,就连申行时都倒下了,那京城的官位可就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就在众人跃跃欲试的时候,与喧闹且激动的大堂前的官员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刑部大牢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自从他们得知京城有以申行时为首的乱臣贼子作乱,被首辅迅速平定之后。虽然众人并没有呼天喊地、捶胸顿足着大声苦闹。但是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却不断地打击着众人渐的神经。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挣扎等死的压力,在拥挤不堪的大牢中,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静道:

    “张居正狼子野心,借口申阁老作乱,诛杀忠臣,皇上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

    “陛下,今日张居正杀申阁老,明天就是要篡位啊!”

    “诸位,诸位,大明要亡了。我等身为明臣已无颜苟活于世。让我们以死殉国,保全名节吧。”

    “对,以死殉国,绝不能让的奸臣污了我等名节……”

    就在大牢中乱哄哄的当口,吕调阳走了进来,进入这座在高皇帝那会扩大到能关押三四千人的刑部大牢中,他冷眼瞧着眼前的这幕闹剧,然后冷笑道。

    “殉国!你们殉的是那门子国,申行时勾结宗藩作乱,引兵入京城,试图弑君篡位,可谓是铁证如山,尔等居然为他鸣冤,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让你们读到那去了。”

    “吕调阳,你休要污蔑申阁老,申阁老堂堂君子,又岂会是弑君作乱?”

    “就是,即便是有所为,那也是因为朝中奸佞横行无忌!”

    “正是如此,你吕调阳就是我大明亡国的罪人!”

    面对着千夫所指,吕调阳的脸色不时的变幻着,事实上京城的剧变也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从不曾想到申行时等人会如此大胆妄为,尽管那样铤而走险。

    弑君作乱!

    这简直颠覆了他的想象,可是现在,他关心的压根就不是申行时等人为什么那么大胆,他更担心将来,担心以后。

    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

    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呢?很多那种可能他的心底不禁有些发寒。

    就在这时,他听有人急急的过来禀报道。

    “阁老,城外有人拿着施总税务司名贴要进城!”

第359章 豹子胆

    在船靠上江边的码头前,施奕文就已经从路遇的船上听说了南京的消息,自然也听说了京城的变故,在瞠目结舌之余,他仍然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南京,几经通禀后,才得已进城。

    “致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的结果怎么样!”

    一见到施奕文,吕调阳就高声喊着,显得分外的激动,他回来的太急时了,先前吕调阳一直在担心着将来的局势发展。

    “见过阁老,”

    行揖还礼的施奕文笑着说:

    “这一路顺风顺水,而且船速很快,所以在那边一忙活,就赶了回来。”

    “哦,这么说,你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吕调阳咧开大嘴,他总算是长松了口气,那么多人……杀了他们,无论如何他都下不了这个狠心。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快,快进来,我们正好一起说话。”

    拉着施奕文,直到到了书房后,吕调阳才松开手,看着施奕文说道。

    “情况你都知道了吗?”

    “多少听说了一些,听说京城那边申行时他们作乱了?怎么这边也乱了起来?”

    盯着施奕文,吕调阳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收到了首辅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然后就下令关闭了城门,京城那边的消息暂时还没过来,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京城的情况汇报……”

    随后吕调阳又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向施奕文作了介绍。然后盯着他说道:

    “致远,局势发展到眼下这一步,都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但是,现在大明局势危殆啊!”

    朝窗外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施奕文内心却似惊涛一般久久难以平静,他们真的动手了!真的造反了!

    古往今来,文官造反,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吧!哎,这也是自己逼的,把他们逼上了绝路!

    可是,把那些人逼上绝路之后,大明的局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施奕文已经猜到了吕调阳在担心什么,于是便压低声音说道:

    “阁老是担心江陵?”

    略点点头,吕调阳压低声音说道:

    “过去朝中还有人掣肘江陵,此事之后,江陵必定成为我大明的独相,臣强君弱,绝不是我大明之福,过去臣强君弱,只是朝权,而现在……江陵大权在握,朝中百官无不仰其鼻息,万一、万一……”

    尽管吕调阳没有说出来,但施奕文又怎么能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担心将来张居正篡位夺权!成为第二个王莽!

    别说是吕调阳担心,就是施奕文自己也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毕竟权力的诱惑是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更何况即便是张居正能控制,他身边的人呢?他身边的人会不会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进而劝进?

    到那时候,大明可真的就完了!

    其实,张居正当皇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会锐意改变,但是,要是因此引起大明内部的动荡,想到未来的几十年可能发生的动荡局面,施奕文的眉头越皱越紧。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避免这一切!可是怎么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呢?

    望着这位身材虽瘦小,但是在复出出意志却颇为坚定,为了大明的将来不惜得罪“天下士林”的吕调阳,施奕文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江陵是忠臣,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于陛下又有半父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成为第二个王莽的。”

    说罢,施奕文认真的说道。

    “而且天下人也容不得他成为王莽!”

    吕调阳皱眉说道。

    “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自信了,你要知道,即便是江陵不会那么做,他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那么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总归还是在一人之下,况且,江陵现在必定是大权在握,古往今来臣强君弱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即便是霍光,到最后不也是身死族灭?”

    压低声音,吕调强有些紧张的说道:

    “况且,将来江陵把持权柄越久,身边聚集的投机奸徒就会日益增多,一但江陵身故,将来陛下必定重掌大权,一但对江陵党羽加以清算,到那时,他们势必也是死路一条,如此一来,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推着江陵篡位,到最后,即便是江陵不想,也不得不行逆事!”

    尽管有着同样的担心,但是施奕文笑着说道。

    “这不是还有吕阁老你们在嘛。”

    “致远你说笑了!”

    吕调阳的两眼眯成一条缝,盯着他说道。

    “多年来,江陵对内阁把持是何等森严,我等不过只是仰其鼻息而已,经此一事之后,朝中又岂会再敢有人与其为敌,至于我……也只能小心翼翼,勉强应付,至于其它……”

    吕调阳摆摆手说道。

    “恐怕连想都不敢想,所以,致远,这件事既然是因你而起,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出一个办法,妥善解决这件事。”

    “妥善解决……”

    施奕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抿了下嘴唇,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在南边的时候,我也一直要考虑着这件事,对这件事可能引起的后果,也一一加以推测,确实,最坏的两种可能一个是申行时他们成功了,这个时候,阁老就必须在南京行义军讨逆,到时候即便是成了,必定也是生灵涂炭,老天保佑,这一局面没有发生,至于另一个可能,就是江陵……嗯,应该说江陵以后会做什么……”

    迎着吕调阳的目光,施奕文对他说道。

    “尽管不知道江陵以后会不会那么做,但是你我都知道,他有可能会那么做,即便是他不做,也会有人逼着他那么做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甚至可以说很大。”

    “你想过了?”

    吕调阳盯着施奕文,然后问道。

    “那么肯定也有了解决的办法是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

    施奕文略微点了点头,迎着吕调阳的目光说道。

    “不过这个办法,要是说出来的话,恐怕你会说我吃了豹子胆的……”

第360章 一劳永逸

    “吃了豹子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吕调阳平静的说道。

    “无非是说什么,做什么,对于大明来说,都是背水一战罢了!”

    “背水一战?!”施奕文猛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吕调阳不禁长叹一口气,看着施奕文说道。

    “刚才你说过了,现在于大明来说,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当然这是最坏的两种可能,可是无论如何,你我都必须要避免发生这两种情况。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不可说,不可做的?”

    “此事关重大,说出来,我怕阁老也会难以做出选择的。”

    此时此刻,即便是在路上的时候,施奕文的心里已经想到了种种可能,但是面对吕调阳的时候,他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我们才必须要考虑周全一些,又岂全凭运气,任由局势发展下去?到那时,生灵涂炭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吕调阳摇了摇头,看着施奕文说道。

    “当初,我之所以愿意以这件事为借口,令此案牵涉上千人之多,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让大明重现朗朗乾坤,可是局势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却远远超出我的意料,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而兴逆作乱。”

    吕调阳望着施奕文,又说道:

    “致远,你要是有什么办法,就只管说出来吧,就连京城那样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不可以做的?”

    默默的点点头,施奕文并没有说话,对于目前的危机,他曾推测过,但却没有想到真的发生了。

    “我有一个习惯,如果一件看起来用任何办法都无法解决的时候,我就会回到事情的起源,从最一开始思考对策。”

    施奕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似自言自语一般,开始向吕调阳说明他的设想,“用这个法子,我终于想明白,今天你我担心的危机根源,无非就是臣强君弱,担心的是将来的江陵为被人蛊惑推动着变成了逆臣,而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大权在握”,还是在于臣强君弱。所以我就把问题往前推了一下,一直推到了高皇帝开国那会。”

    “高皇帝开国那会?”

    吕调阳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碰了一下。

    “正是。”

    施奕文点点头。

    “大权在握、臣强君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人制衡臣权。只要有人可以制衡权臣,大明的局势终究还是能稳定下来的。”

    施奕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是,这已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而这,也是吕调阳能完全理解的,从这一点来看,施奕文甚至不能说自己比吕调阳懂得更多。

    “但我也知道,这个办法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

    面对吕调阳施奕文坦率的说道。

    “可是事实上,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能够解决,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用这个法子的话,至少可以保证权臣不敢夺权,保证朝中不至于有乱臣出现。我不知这对我大明究竟是福是祸,但是我觉得,也许,这是解决问题唯一的选择,也是对大明影响最小的一个选择。”

    已经猜到他的想法的吕调阳一时默然。

    “你是说藩王吧!”

    终于,吕调阳打破了沉默,盯着施奕文说道。

    “当年高皇帝分封诸子于各地,一是为了守边,二是为了拱卫中央,有藩王在,即便是朝中有奸臣,亦不敢夺权。可是,后来闹出了什么,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你想让藩王重新拱卫中央,警令权臣,岂不是要打破藩禁让藩王领兵?这没有领兵,衡王都甘愿为他人所用,行逆作乱,试图篡位,这是领了兵,岂不又是……”

    话吕调阳并没有说完,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是万万不能说的。毕竟,当年身为藩王的朱老四夺了天下,

    施奕文也只是默默地望着吕调阳,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很清楚。毕竟,从建文起,削藩就是大明的“祖训”,现在想要重新拾起那些藩王的大权,只恐怕搁这边第一关就过不了啊!

    但是这个办法,在施奕文看来,却是唯一的选择,即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未来,对自己构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这是唯一的选择了,那怕就是看卢来有些异想天开。面对吕调阳的反问,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估且不说破不破“藩禁”,就说大明开国以来,虽分封宗室于各地,但藩禁甚严“既绝其仕宦,并不习四民业,锢之一城……不任之以事,而厚之以禄。”面对丰厚的宗禄,多生子嗣便成了许多宗人发家的捷径,他们往往擅婚滥妾,甚至以私生子冒充庶子,以螟蛉义子冒充亲子。到成化年间,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朝廷对待请名的审核也越来越严格。后来朝廷下令:凡是私生子均不得请名、请封。可天下承平既久,宗室人口快速繁衍,“天潢之派无穷,国赋之人有限”,朝廷宗禄负担日重。虽说朝廷以请名等手段,限制宗室繁衍,但是到隆庆、万历之际,宗室繁衍,可谓极矣,宗禄早就令我大明不堪重负了,即便是屡经折发,可宗室繁衍只会越来越多,宗禄负担只会日增加,到不堪重负时朝廷又该怎么办?而且这几年,年年岁岁总有宗人闹事索禄,求名,朝廷早就不堪其累,现在已经是如此,那再过百年之后呢?”

    在施奕文提到“宗禄”吕调阳的眉头紧锁,朝廷不堪宗禄的负担,并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也不会在世宗年间就将宗禄打了折扣,朝廷也不会屡屡限制宗室的授名、授封,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省一点钱而已。

    “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

    迎着吕调阳的目光,施奕文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把他们全部分封到海外,如此自然也就一劳永逸了!”

    “分封海外,一劳永逸……”

    默默念着,吕调阳盯着施奕文,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第361章 封建之意

    分封海外,一劳永逸!

    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的吕调阳眼巴巴的看着施奕文,然后问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大明可是有藩禁的。”

    “有藩禁又有何用?”

    施奕文看着吕调阳反问道。

    “阁老,即便是有藩禁,不也出了衡王吗?现在申行时他们拿出一个衡王,那么将来,保不齐就会有人拿出其它宗人!”

    “那你说怎么办?”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重拾周官封建之道,将对各藩,封于海外安置于南洋,如此大明宗室可为之一空,朝廷自然也就可以不需要再支付他们的宗禄,节省一大笔开支,至于宗室们也可以在海外传家,保证衣食无虞……

    吕调阳惊愕的看着施奕文,听着他的建议,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

    “封往海外,海外不也是当地土王的地盘吗?咱们总不能派兵去给藩王攻城掠地吧!”

    “大可不必派兵,那些个南洋土国大都是自有国情在,土王实际管理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国都周围百里而已,绝大多数土民根本就不知道国家是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有西洋人在南洋各地建立城池港口事情,阁老有所不知,这次我去南洋,就不费吹灰之力,从土王手中为我大明开疆百里之多。”

    听着施奕文提着他这次在南洋的经历,吕调阳只觉他口里吐出来的字和词,让人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地名从耳边飘过,只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占城往南至少湄公河口一带,名义上归属高棉,可实际上却是一片沃野千里的无主之地,如果于这里筑城,可安置藩王一府,再往南到马来半岛,半岛南端有柔佛国,其国土大半都被亚齐占领,不过亚齐占领的土地,大都也只是遥领,可以在北部筑王城。往东到婆罗洲北部,当地为苏禄国统治,也是统而不治的地方,可以一边筑王城一边遣使永租,再沿海岸往南可以在三发与文莱土国之间筑王城一座。婆罗洲虽说有好几个土国,但是沿岛可以在无主之地设立王城四至五府,再往东边的大洋之上,更有无数的岛屿,那些岛屿大小不同,都可以用来安置大明的宗室……”

    不知何时,施奕文与吕调阳的对话,已经从封藩转到了移民上了。

    “而且对于大明而言,封藩海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安置大量流民,现在我大明人口日益增加,而土地兼并愈演愈烈,每到灾年都有少则数十万多则百万百姓沦为失地流民,这些流民聚集难免会人在其中煽动生事,万一要是有流民作乱,只恐怕流民就演变成流寇,到那时即便是朝廷加以讨伐,也会耗费大量的钱粮,与其如此,不如鼓励藩王吸引流民到海外封国,到那里授予田地,如此一来,藩王得到了人口,流民得到了田地,至于大明,则减除了内患。”

    沉吟不语的吕调阳,一边在心底权衡着这件事,一边看着施奕文问。

    “这件事有那么容易吗?真的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土酋割土吗?”

    “阁老,南洋诸国林立,彼此之间讨论不断,如缅甸讨伐暹罗、暹罗讨伐高棉,安南讨伐占城,大国欺凌小国,小国不过只是苦苦求生,以我大明在南洋的威望,只需要筑一城,就能让小国得到我大明的庇护,就像现在暹罗早在十几年前,阿瑜陀耶城就被缅军攻陷,暹罗沦为缅甸属国达。当地土王急欲摆脱缅甸的统治而独立,我们完全可以给予一定的支持,换取暹罗割让南方的领土,至于广南也是屡屡进犯占城,我们也可以从中渔利,让占城割让土地,保证广南不至于再对占城造成威胁,当然,将来亲王站稳脚后,他们讨伐不臣什么的,那就将来的事情,毕竟,南洋所谓的一国,其实不过就是一城而已,以府卫讨伐自然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府卫……”

    一心听着施奕文建议吕调阳,愕然道。

    “还要还府卫给藩王不成?”

    “当然要还!”

    施奕文随即答道。

    “不把府卫还给诸王,他们又拿什么于南洋蛮地立国?尤其是土人敬威而不怀德,要是没有藩王三卫的威慑,他们又怎么可能敬畏藩王之威。”

    “归还府卫,即便是朝廷同意了,宫里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么多年藩禁好不容易才推行到现在这个在步,你一开口就是还府卫,就要解藩禁,现在又有了衡王之乱,宫里怎么可能同意呢?”

    摇着头,吕调阳想了想,然后说道。

    “可以设立州县啊,由朝廷直接派兵,至于藩王可以废除一些藩禁,比如让他收当地的钱粮杂税,朝廷自然也就不用支付钱粮粮,这样倒是可以解决问题!”

    “设立州县?”

    旋即施奕文摇了摇头,说道:

    “正所谓鞭长莫及,就像当年征安南一样,用兵占领当地是不南,可是之后统治却是个麻烦事,弄不好,又是一个安南之乱。而且,只怕没有几个人愿意去那里做官,即便是有人去了,天高皇帝远,难保不横征暴敛,为非作歹,闹出乱子来,还要朝廷收拾。就像当年派往安南的官员一样,只知道横征暴敛,到最后逼反土人,即便是朝廷择优派官,可朝廷又那有那么多的好官可以派。”

    说完,施奕文的又摇了摇头,认真的分析道。

    “况且真要收为州县,一定要屯军、移民,没有几十年的时间,肯定没有效果,对朝廷而言等于背上几十年的包袱,这笔开支肯定远远超过宗室的藩禄,是万万不可行的,而且即便是将来当地富饶起来,却也有可能留下割据、分裂的隐患,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设立州县绝上策!况且既然都给一城钱粮了,那为什么不更大方点,把一城一地都给他们,反正又不是大明的地方,嗯,也就是重拾周天子封建本意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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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万历五年,这是最好的时代,朝有张居正改革、外有戚继光靖北。倭寇靖、四海平,正是太平盛世,寻思着农妇山泉有点田,过个小日子,娶个小媳妇,种上几亩田,整点小发明,顺便医个病开个厂……这种日子挺悠闲的。可救命之恩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嘛,怎么能倒打一耙哪?
在时代的裹挟下,施奕文只能一路向前,从小人物一步步走向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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