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要死要活(愿大家平安健康)
当施奕文在阔别已久的宅中询问着与绑架案有关的细节时,数里外的李祯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来回的渡着步子,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疑问。
人在那!
人去那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
不是应该就藏在床底下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小的见过老……”
不等李六行礼,李祯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李六,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人在那?”
面对刚进门的李六,李祯的语气显得极为焦急,他能不急吗?
丢的那位可是诚意伯的女儿,原本的对于李祯来说,他不过只是想冒个险而已,只是想借诚意伯把施奕文送进死囚大牢里,只要在施奕文的舱里搜出他的女儿,到时候,即便是姓施的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皇帝为了平息勋臣们的怒气,也就只能借他的脑袋用用。
可是现在,如意算盘却在瞬间被打得粉碎,人没了!
诚意伯的女儿没有了,下落不明!
这意味着什么?
“人,人在船上啊,小,小的亲自送上去的。”
“船上个屁!”
李祯怒气冲冲的吼道。
“船上,船上什么人都没有,你可知道,现在人没了,这案子就会一直查下去,万一要是东窗事发,到时候,非但你的小命难保,就是老爷我的命也保不住!”
绑架勋臣子女、栽赃大臣,这那一桩不是要命的罪名。原本的按照李祯的计划,只是不过“借”人用一用,等到把人搜出来,这件事就会随着施奕文的死而尘埃落地,至于什么从箱子里搜出来的银子,只是证明他是个贪官污吏的证明罢了。
现在倒了,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银子,甚至就连同人,也消失了。
这人一丢,各个衙门必定会千方百计的去寻人,万一要是找到了什么能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证据……
想到这,李祯的视线自然落到了李六的身上,见他的面色煞白,便急声问道。
“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当时是怎么绑的人?”
“老爷,就是按您的吩咐啊,趁着没人的时候,小的和那几个人,直接在码头绑起来的,然后倒也没有直接送上船,而是等出了镇江,纤夫收绳的时候,才趁机把人藏到了那人的舱里头……”
说着绑人的过程时,李六惶恐的跪了下去。
“老爷,您,您可一定得救小人啊,小,小人对老爷可是忠心耿耿,您可一定得救小人啊……”
李六一边说,一边叩着头。
“人哪,人哪!”
又一次,李祯厉声问道。
“我想知道,人去那了!”
“小,小的也不知道啊,那,那船上一直都没有动静啊,就,就算是沉到了江里,那,那多少也总得有动静不是……”
这一路上,李六一直盯着那艘船,可却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他的回答让李祯同样也沉默了下来。
确实如此,一路上那人没有把她沉到江里,即便是到了秦淮河码头,周围被人盯着,肯定也没办法把人扔到河里,可问题是人在那?如果不在床底下,他又把人藏到了什么地方?
既然他把人藏了起来,必定还有后招!
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六,李祯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能把这件事与自己联系上的人,想了想,他就吩咐道。
“李六,别说老爷不救你,你现在就回老家躲起来,记住了,这件事打今天起就烂在肚子里了,你明白吗?一会你去帐房拿二百两银子……”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李六连忙叩头感激着老爷,在他离开之后,李祯的脸色一寒,锁眉沉吟片刻,又喊来了另一个家奴,对他悄声吩咐了两句……
几乎是在李六急匆匆的离开李家的时候,一直在远处盯着的努尔哈赤就盯上了他,他是奉主子的命来李家盯着的。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努尔哈赤并没有注意到李六,而是在李六离开后,他就看到李家又出来一个人,那人盯着李六行踪显得很是可疑。
“这人肯定是想要对那个人下手。”
努尔哈赤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就在努尔哈赤跟上李六的时候,施奕文却在自家的临湖的书房里,看着眼前的女子。
难办啊!
这个人是留在家里,还是放出去?可无论是那一个选择,都有些为难啊!
怎么办?
放了她,不行,留下她,又有数不尽的麻烦!
“总司是担心放小女子回去后,会连累总司清名吗?”
微微垂首,刘如意再次道福道。
“总司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是绝不会告诉外人此事的。”
尽管之前听他说会放自己回家,可刘如意仍然有些不太放心,毕竟,现在她差不多明白了这件事里里外外的原由,自然也知道,是有人想要借自己陷害施奕文,同样也明白这是那些人在报复父亲。
“哎,如意姑娘,非是我不相信姑娘,只是……”
沉吟片刻,施奕文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只是现在还不能放你回家,这次有人想借你来陷害施某,若是让你回了家,此事反倒泄露出来,要是不能找出这个人,你冒然回去,势必会有一定风险……”
嘴上说的是关心,可实际上,施奕文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让对方心急之下下错棋,毕竟,他们知道刘如意在自己的船上,但是现在她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子也就罢了,可这位却是诚意伯堂堂伯爵的女儿,只要她一天不出来,这件事就不会结束,他们必然害怕这件事查到自己的身上,心乱之余自然也就会犯下错误,而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况且,眼前的刘如意,现在也是奇货可居,如果利用好的话,甚至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多谢总司关心,只是……”
抬头看着施奕文,刘如意又问道。
“那么小女子是否可以给家人去封信呢?”
当然……不可以。
尽管刘如意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楚楚可怜的乞色,但是施奕文仍然非常坚定的拒绝了。
不过在见到刘如意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闪动着的失望时,施奕文想了想,便让人端一篮子零食说道。
“如意姑娘,这些吃物都是给您准备的,这几日你可以在这书房里看看书,无聊了便吃些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吩咐就行……”
嘴上这么说着,施奕文的心里只能对她表示抱歉了,这或许就是软禁吧。
“哦。”
轻轻应了一声,刘如意的脸上尽是失望,不过性格温柔的她倒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最后甚至还道谢道。
“让总司费心了。”
第二天傍晚,就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对于此,衙门里也就是象征性的派来推官衙役看了看,然后,自然也就变成了无头悬案,毕竟像这种江上漂来的尸体,即便是查下去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对于南京的人们来说,这不过只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甚至都没有传到城里头,毕竟,现在城里头最大的事情,恐怕就是搜寻诚意伯女儿下落了,堂堂伯爷的女儿在镇江进香时,被歹人绑架失踪,这不是拉大明朝的脸面嘛。太平盛世、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案子,这让大明朝的脸面往那搁。
一时间非但衙役到处搜集线索,甚至就连锦衣卫缇骑也是前往镇江调查此事,而与此同时,却有一个人悄悄的来到施奕文宅中。
跪在地上的李六这会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他知道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是谁,当然也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人,恐怕他现在已经性命归西了。
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施奕文朝努尔哈赤看去时,目标略带些欣慰。倒不是因为现在总算是有些进展,而是因此现在他确实成了自己的家奴。
“知道我是谁吗?”
“小、小人知道的……您,您是大明钞关的总税务司。要,要不是您派去的刘爷救下了小人,估计小人的性命这会早就丢了。”
即便是直到现在,李六仍然觉得有些侥幸,老爷明着让他走,可背地里却又让人要他的性命,如是不是碰着这家人,恐怕这小命也就赔上了。
“即然知道我是谁,那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给我听听吧!”
端着茶杯,施奕文的心底冷笑着,姓李的可真是个蠢货,要杀人灭口不在家里动手,非等人家出去再动手,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会蠢到不派人盯着他?
不过只用几个时辰,刘锦江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这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有了眼前的这个人,非但可以洗刷清白,还可以把李祯拿下,但是……仅仅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六,施奕文倒是觉得这个人就是眼下的奇货,关键在于怎么把利用好他以及这件事!
皱眉思索之余,施奕文不时的打量李六,就这样思索了好一会之后,他才问道。
“李六,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第318章 大事件
谁会不想活!
但凡是人都想活,蝼蚁尚且惜生,更何况是人?
非但李六想活,就连同李祯一样的也想活!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派出家奴灭口。
可是当他派人去灭口后,可是却没有任何消息。
“怎么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万一出事了,那可怎么办?”
一时间,李祯甚至后悔了,为什么要和那些南人搅和在一起,自己明明是北方人啊。
可,毕竟是自己的座师啊!
而且,要是这件事办成了,他们可是保证过让自己往京城任职,到那时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待到了京城再与马自强马阁老搭上线,然后他日入阁下阁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的风险太大了啊!
想到这件事万一泄露出去的后果,他的后背不由的冒出一阵冷汗。
“万一,万一,那可就全完了!”
到时候,完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甚至就连整个李家也跟着完了!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等待着家奴的回信时,那边却突然有一个消息传出——钦差大臣施奕文当街遭袭。
“什么!是谁那么大胆?”
李祯惊恐的叫喊道,他起身就要冲出去,毕竟他是刑部侍郎,这件事他必要过问。
“快,备轿……”
话音一落,要刚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又止住了脚步,然后说道。
“罢了,罢了,再等等,再等等……”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李祯又想到。
“万一要是老师他老人家下的手呢?”
他之所以会动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对施奕文的态度,差不多是恨之入骨。即使是自己这边失手了,他们那边也会想办法下手的。
“哎呀,这些人,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当街行刺钦差大臣,这事,这事可是大明朝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李祯自言自语的时候,心里却不住的为那些人的心狠手辣而胆寒,暗自寻思道。
“他们也太狠了吧,万一要是……”
突然,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会不会被人给灭口,瞬间,那冷汗就冒了出来。
就在李祯为自己的性命忧心时,在城外的一间别业里,两个便装打扮的老者却在那里下着棋,在听到下人禀报时,其中一个老人看着对面的友人,皱眉说道。
“不会是他动的手吧,这样,未免也太荒唐了,就是想要除掉他,也不必这么张扬啊!”
“他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即便是想要除了他,也得等他离开南直隶再说……我看,这可真是山雨欲来了……将军!”
老者下棋将军时,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霹雳,雨下来了……
钦差大臣遇袭!
尽管袭击者当场被捕获,但是这一事件震惊了整个南京,在南京为之震动的同时,南京镇守太监的秘报就以八百里加急急报南京。
第二天上午,张居正刚来到值房不一会儿,申时行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汝默,有什么事?”
张居正做个手势请申时行入座。
“首辅,出大事了!你看,留都那边刚送来过的折子。”
申时行紧张的说道,接着就把手上的一个折子递上,张居正接过后只是略微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恼声说道。
“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大胆!”
说完这句话后,张居正心中极度的恼火,但他仍然尽量克制。
“居然敢行刺钦差大臣,难道就不知道王法吗!查,一查到底,连幕后的黑手,都一并查出来!”
原本的张居正以为施奕文在南京顶多是面对一些阻力,可却不曾想到,居然刚到南京,这边钞关还没办起来,那边就当街遇袭了!如此这般,让大明的脸面往那搁?
申时行的脸色微变道:
“兴许是那人得了失心疯也不一定。”
听出话风不对的申时行,立即紧张的答道:
“首辅,愚职就是想请亲自处理此事。”
申时行用了“亲自”二字,而张居正听了之后,却皱眉问道:
“你一个阁臣,亲自处置这件事,难不成要到南京去?”
申时行想了想,说道:
“钦差遇袭,想必其中必定有不少内幕,可不论内幕如何,愚职以为朝廷处理此事要非常之谨慎不可,否则不知会引起多少乱子。愚职以为,要想处置此事,就非得有重臣前往南京,亲自处理,否则万一引起什么乱子,必定不是朝廷所愿意见到的。再则,钦差大臣遇袭,这种事情于我大明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要是不派重臣前往,只恐怕南直隶必定人心不稳,所以愚职以为,非得有重臣前往不可!”
申时行表面上是在请示,可是话里话里却已经透出了一个意思来——他要去南直隶,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必定有太多的内幕,到底是不是失心疯,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内心很清楚,要是认真的查起来的话,势必与钞关有关系,和钞关有关的话,那么势必就与他的乡党有关。所以,无论,这件事他都不能袖手旁观,他这一番表白,尽管表明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但也隐隐的告诉张居正,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导致局面恶化,所以,需要他出面化解,当然最后还要首辅表态。
这点子小九九,张居正还能看不透?他正琢磨着如何回答,书办探头进来禀报马自强求见,张居正吩咐让马自强的进来。申时行见马自强来了,便起身提出告辞,说等人走了再来领示。
张居正却要他留下,说道。
“今天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得问问他的意见,你也应该听听。”
话音刚落,马自强已是风风火火跨进门来,他一进屋就急忙说道:
“首辅,汝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总税务司于南京当街被袭,这件事要是不处置好,怕是会出乱子。”
好嘛!
都是说这个案子的。张居正朝申时行看了一眼,申时行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他在心里暗叹一声,他又岂不知道马自强与施奕文的关系极为亲近?
张居正掉头问刚落坐的马自强。
“那以你之见,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非得有重臣处置不可。”
马自强一欠身正欲禀报,申时行截住他的话头说。
“哎呀,这咱们可是想到一块去了,我这就向首辅请示,亲自前往南京处置此事呢。”
申时行的话音刚落,马自强说摇头道。
“汝默不合适!”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张居正当即问道:
“为什么汝默不合适?”
“汝默是南直隶人,这事难免会涉及一些南直隶的人,汝默去,总会得罪乡党,所以不合适!”
申时行闻言连忙说道。
“哎呀,这有什么,不过只是得罪几个人而已。”
“嗯,体乾说的甚至是有理,”
张居正当即就安慰起了申时行来。
“这件事,你去处理确实有所不便,毕竟,都是同乡,处理起来,总归会得罪人,虽说为了国事,无所谓私情,可总还是要顾忌一些的,我看这件事还是由其它人办的好。”
“这个……”
申时行看着张居正的脸色,欲言又止。
“这个什么?”
张居正追问。
心知自己不能再插手这件事的申时行,看着张居正斗胆说道:
“愚职担心会不会有人借此大作文章,到时候,只恐怕会把南直隶官民的心都搞凉了,那里可是朝廷税赋重地!”
张居正知道申时行讲的是实情,但是他同样也意识到,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于是想了一下,看着马自强问道。
“体乾,那么以你之见,谁去合适呢?”
张居正反问道。
“你合适吗?”
“我?”
马自强一听,立即摇头说道。
“卑职同样不合适,倒不是说卑职不能禀公处理,而是因为从京城到南京,沿途至少需要十几天,难免会耽搁时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越早调查,越容易查明真相,所以,卑职以为,还是其它人更为合适一些。”
“唔,”
张居正点点头,词锋严厉地说道。
“体乾,你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你不合适,汝默也不合适,那么谁合适?”
见到首辅似乎有些恼火,马自强便试探着问道张居正。
“卑职以为和卿倒是挺合适的,算算日子他差不多应该已经过了九江了吧,从九江到南京,不过只需要两日时间,他原本就是阁臣,也是朝中重臣,由他处置此事,倒是再合适不过。”
和卿就是吕调阳,从接到皇帝的圣旨后,他就一路从广西往京城赶,要走运河进京城的他必定经过南京,在马自强看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与施奕文是故交。
“嗯……和卿,倒也合适。”
张居正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我就,就着他去吧,不过,除了他之外,还要再给他派个帮手。”
就在张居正的话声落下的时候,那边就有内宫过来通禀道。
“皇帝有旨!召张先生觐见!”
第319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咣”的一声,在门外站着的太监的心头猛然一紧,皇帝又摔东西了!
“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气恼下摔了一个茶杯的朱翊钧,盯着张居正大声质问道。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他是钦差大臣,是朕的……是朕派去吗?居然敢当街刺杀,他们就不怕诛九族吗?”
在得知施奕文当街遇袭之后,朱翊钧可谓是恼怒至极。尽管在此之前他曾经想到施奕文的这趟南直隶之行没有那么轻松,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钦差大臣。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刺杀钦差大臣,难道这就是大明的朗朗乾坤吗?就是你们说的太平盛世吗?”
朱翊钧所以会这么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施奕文的安危,也不是因为对他的愧疚,而是因为这就相当于给了他一耳光,毕竟钦差大臣是皇帝派出去的,而且还是他为了一点银子做出来的妥协,施奕文才去的那里,现在他却在那个地方被人当街袭击。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自然也就是怒火中烧,暴跳如雷了。甚至就连面对张居正的时候也不像过去那样有许多顾忌。
“陛下,这确实是我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曾有过的事情,这件事臣一定派人严查,绝对会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张居正的心里却有些疑惑。皇帝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钦差大臣遇袭那么简单。再怎么说那只是一个青菜大臣,按道理来说,皇上即便生气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失态。
难道说皇帝和施奕文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对于一直以来都千方百计防范皇帝身边出现一个宠臣的张居正来说。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两个人年龄相仿。这会不会让他们之间并不仅仅只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
如果说施奕文是皇帝的心腹。这倒没什么,如,但是如果是皇帝的宠臣,那可就……眉头微微一皱,就在张居正心里暗生警惕的时候。朱翊钧查到他人群中的异样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便连忙补救道。
“张先生这件事儿我并不是要你给我一个交代,而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毕竟钦差大臣是我派过去的,而且这个青菜大臣也是替宫里头收关税的,现在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袭击,这个消息传出去天下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想是因为我把他派过去是要搜刮百姓的钱才所以才激起民怨,到时候天底下的百姓又如何看朕,如何看我这个皇帝?”
皇帝这么玉说张居正只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冷汗。他立即想到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和皇帝的生育联系在一起的,并不仅仅只是一次袭击钦差大臣那么简单,于是连忙回答道。
“请陛下放心,臣已经命人处理此事,必定会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的!”
这天上午,秦淮河的码头上下停泊了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客船,靠上码头待到船停好之后,船夫才对舱里坐着的一主一仆说。
“老爷,船到了南京城了,您二位确定从这里下船?”
舱中那位主人打扮的点点头,随即走出舱外,踏过跳板上岸,仆人在后面紧跟着。走在前面的主人约摸六十岁年纪,在走出船舱的时候,他的步履缓慢且稳重,沿着码头的石阶拾级而上。此人正是张居正前两天念叨了一个晚上的吕调阳,他是在芜湖接到的圣旨。
钦差大臣遇袭!
皇帝震怒!
朝廷颜面不存!
然后作为复召老臣的吕调阳,刚刚行抵到芜湖就接到皇帝的圣旨,便立即改变行程,火速赶到了南京。
跟在后面的仆人名叫吕伍,要是施奕文到了这,一定不会觉得的陌生,毕竟,当初两人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多年来,他既是吕调阳家仆,也是他的护卫,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变过。
“老爷。”
吕伍轻轻地喊一声。
“咱们先到什么地方?是六部衙门,还是?”
“先去见一见施致远!”
吕调阳随口说道。
“按道理来说,我这个钦差大臣是应该通知他们接船的,可我为什么从芜湖换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池子水太深了啊!六部衙门那边,咱们不急,先见见正主的好,伍子,你说,当初咱们在清河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不是还觉得人家占了咱的便宜嘛,说起来,咱们让了一间房,他却救了老夫一条命啊。”
“是!”
吕伍连忙说道。
“老爷,说起来,这都是小的见识短,不过施公子倒也奇怪,明明有大国手的医术,到了京城却偏偏没有借此扬名,反倒是成了这个钞关的总税务司,这见船征按货征税,不知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在南京遇袭,估计还是和钞关有关。”
吕调阳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最后又长叹道。
“所以,这事水深啊!”
何止是水深,简直是深不可测啊!
自从去年致仕还乡之后,吕调阳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些年得失,当然那个时候,他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再度复出,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可以平静的思索一些事情。
就在他对当前国家的形势陷入思索的时候,那边突如其来的旨意,却打破了他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皇帝召他还朝入阁!
再度入阁,这样的恩宠,也是世所罕见了。
作大臣的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感谢皇恩浩荡了。当然,因为身体康复的原因,他也希望能够重新为国效力,于是接到圣旨后,他就日夜兼程的朝京城赶来。这一路上,他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不辜负皇帝的信任,不辜负天下百姓,一定要好好的做一番事业。
可是不曾想,芜湖关的一道圣旨,却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主持调查钦差大臣遇袭一事!
这件事看似好办,可实际上,吕调阳比谁都清楚,这池子水深,甚至是是深不可测,到底是什么人意图刺杀施奕文,又是因为什么?尽管这些都尚是疑问,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和钞关脱不了关系。
“钞关……”
坐在车上,吕调阳的心里念叨着主两个字,然后又长叹口气,过去钞关对于大明来说,无非就是提供着二十来万两银子,但是现在……现在钞关一年收入几乎不逊于朝廷一年的赋税,这如何不让人眼红,又如何不让人心痛?
“看样子,这一次首辅是打中了他们的七寸了!”
可是报应却落到了施奕文的身上。
哎……
一声长叹后,车子已经靠近了城墙,抬头凝望眼前号称天下第一的南京城墙时,吕调阳不禁又双眉紧皱起来。尽管这南京城墙依然会让觉得甚为雄伟壮观,气概不凡!但是,对于吕调阳来说,他现在的心里却是思绪万千,眼前的这座城墙就像是南直隶的形势一样,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致远不过只是稍动其七寸,他们居然就下此黑手,要是长此以往,恐怕真就是国将不国了!”
感叹着施奕的遭遇,吕调阳的又是满面的愁容,他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大明的将来何!
过去,吕调阳只是知道,南直隶士宦同气连枝把持朝政,抵触改革,而现在,一个小小的钞关,却激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将来……怎么办!如果改革继续推进下去,那些人今天可以杀钦差,将来又会干什么?
之所以会有这种顾虑,是因为吕调阳知道,天下进士半数出于江南的现实,使得南直隶的官员只要愿意,就可以轻易把持朝政,就可以结党,可以营私,到那时恐怕真就会国将不国了!
心里这般想着,吕调阳的眉头越皱越紧,尤其是在看着南都的繁华兴旺的景色时,他甚至想到党争纷起,国家变乱的一幕,想到这,他自然又想了,想到当年考中进士时的豪情满怀,那时候,他曾立志要干一番烈烈轰轰、名垂青史的大事业!
而到最后……每每却受制于现实,受制于种种原由,在没有致仕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眼下的再次复出之后,尽管眼前南都的那种繁华兴旺远胜于几十年前第一次途径南京时所目睹的景象,但是在吕调阳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担心,担心着将来的党争,会毁掉大明的江山社稷。
突然,吕调阳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奇怪,毕竟,按道理来说,这可是太平盛世,可偏偏在这个太平盛世里,却冒出这样的念头,这当真是……
“看来,这盛世之中也是危机四伏啊!”
他心里这般寻思着,但随后又觉得或许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国灰今日的心情大异于先前了吧!
是啊,过去一门心思只为了做官,而现在……吕调阳闭着眼睛,回想起当年致仕后于家中书宅里的反思,现在,是为了做事情了!
“那就给大明,好好办一件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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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大明朝的弊病
再一次见到吕调阳,两人的身份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去年在清河时,施奕文是前途未卜的“外使”,而吕调阳是致仕官员。而现在呢?
历史或许已经改变了吧!
看着正在喝茶的吕调阳,施奕文的心里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确实已经改变了,无论两年后,张居正是生是死,大明的下一次首辅很有可能就是吕调阳,而不是张四维,那么的话,未来的发展或许将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历史已经改变了。
只是,这样的改变当真是好事吗?
对于未来,施奕文已经不太确定了,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吕调阳当首辅,对自己应该是有利的。
“上次清河匆匆一别,算算日子,可是快一年了。”
“确实。”
吕调阳点点头说道。
“这一年可是发生了不知多少事情。”
感叹之余,吕调阳笑道。
“上次,致远说自己是个懒人,现在看来,那怕你就是个懒人,恐怕也是不容你懒的。”
吕调阳的调笑,让施奕文颇为无奈的摇头说道。
“我倒是愿意当个懒人,可是眼下大明的局势,却是容不得我懒的!”
“哦,说来听听。”
“其实,何必我说,阁老也是知道的。”
施奕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反问之后,看着吕调阳说道。
“阁老这一年两次往返大江南北,恐怕对于这一切,早就已经了若指掌了吧!”
“哎……”
吕调阳长叹口气,良久后才说道。
“看似盛世,可实则却是危机四伏啊!”
“嗯。”
点了点头,施奕文又感叹道。
“看起来似乎问题很多,可实际上,所有的问题根源就只有一个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
吕调阳诧异反问道。
“致远为什么这么说?”
“是的。”
抿抿嘴,施奕文认真的说道。
“所有的问题根源不在于其它,而在于“财政”,在于“钱财”,财政庶政之基,钱是一切问题的根本,其实,当年首辅之所以推行改革,不也是因为大明朝廷没有了钱,甚至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听施奕文提及旧事,吕调阳无奈的苦笑一声,当年皇帝刚刚登基,朝廷就没有银子发百官的俸禄,最后不得不用苏木、胡椒顶账,一时间京中到处都是官员售卖苏木、胡椒,因为数量太多,以至于根本就卖不出去,那时候差点有京官饿死。
朝廷穷啊!
“哎,一言难尽啊!”
“朝廷为什么会这么穷?说到底,还是因为地方上的税收不上来,所以才要有考成法,以税收来考核地方官。”
“其实,税收不上来,倒也不能全怪地方官。”
吕调阳看着施奕文无长叹道。
“这个根子,说到底,其实还是在高皇帝那,当初高皇帝登极之初体恤贫苦百姓,准贫下户缓缴税粮,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真正的贫苦百姓因灾缓缴,可到后来其它人也是纷纷效仿,只要有了理由,大家就会利用。到后来下至贫民百姓上至达官显绅,谁家里没拖欠上几十年的税粮,如此也就越积越多,所以,从正统年间开始,每到新皇登极改元,朝廷都会免除拖欠,今上刚登基时,就曾下旨隆庆元前之前的拖欠免除,隆庆四年至万历元年的拖欠赋税只需缴纳七成……”
呃……
这下轮到施奕文诧异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甚至惊讶道。
“你、你说什么?普通老百姓敢拖欠朝廷的赋税?”
这不对啊!
不是说都是士绅们拖欠吗?
“致远,这叫法不责众!况且,这逋赋蠲免是太祖高皇帝的训示。“国朝重恤民隐,凡遇水旱灾伤,则蠲免租税,或遣官赈济,蝗蝻生发,则委官打捕,皆有其法云。”
虽然看了不少书,可对国朝的事情,施奕文确实没有吕调阳的那么精通,惊诧道。
“这不是只限有灾的时候才免的吗?”
“虽说按朝廷的法度上来说,只有逢着灾荒年才能缓缴,可是你翻翻方志看看,有多少地方,年年风调雨顺,不是今年旱就是明年涝?其就是寻一个借口而已。”
借口……只是一个不交税的借口!
惊诧之余施奕文又反问道。
“那些寻常百姓也不交?他们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听施奕文这么一说,反倒轮着吕调阳诧异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施奕文说道。
“公子,太祖高皇帝有祖训在——“四民之中,惟农最苦,有终岁勤动尚不得食者,其令有司务加存抚。有非强苛刻者,重罪之。”,换句话来说,若是有地方官敢强征,轻则罢官,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呃!
这……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惊诧中,施奕文反问道。
“普通百姓怎么就敢不交呢?他们不应该畏官似虎吗?”
“致远,瞧您说的,普通百姓才多少地啊?说到底这天下的地不还是达官显贵地方士绅家的多嘛,他们地多,自然更不愿意交税,普通百姓势不及人,可是人多,这地多的不想交,地少的也不想交,要是有地方官敢强征,地多的就煽动地少的,大家往衙门里一冲,有曰抗粮,有高皇帝的祖训在那,这知县的官帽也戴不稳了不是?穷也好、富也罢的都一样,反正都不想交赋税,士绅人数少可有势,百姓无势可人多,两边加在一起,一边有势一边人多,两边互相配合,这钱粮虽不至于不交,可总能少交不少,这拖欠自然也就的越积越多,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就行,至于朝廷……谁会在乎。”
好一句话谁会在乎,吕调阳的一句话,终于让施奕文明白了,那里是士绅把大明给掏空了,分明就大家伙合起伙来一同掏空了大明。
“其实他们也不是交,只是先拖着,等拖到最后,官府自然也就给大家打折了,至于拖欠的先挂在那,等过上个十几年,等到全天下的积欠越多越多的时候,自然有官员动辄鼓吹蠲免赋税显示皇家仁爱,现在谁家要是交足了,将来一蠲免反倒吃亏了,你说天底下谁愿意吃这个亏?”
第321章 主持公道
你说天底下谁愿意吃这个亏?
吕调阳的反问,让施奕文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在另一个时空中的耳熟能详的话语。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后人说士绅拖欠田赋,却从来没有提到,普通百姓同样也拖欠,只是拖欠的多于少的问题,就像后世的偷税漏税一样,大企业在偷税漏税,家庭作坊同样也要偷税漏税。
“其实,从正统年间开始,这田赋拖欠就已经是常态,当然,说那些都已经远了,不过从景泰年间,新皇登极每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就是免除至少五年前的拖欠,五年来拖欠也是按七八折征收,如此一来,官员自然是皆称其仁义,天下臣民不无不是广沐皇恩,皇恩浩荡啊。就像隆庆皇帝刚即位那会,就大赦天下,免除嘉靖四十三年以前全国拖欠的田赋,减免次年天下的一半田赋。这些举措能不大得人心吗?可是大得人心的代是什么?是朝廷没有银子!甚至今上继位的时候,户部太仓库里的空得都能跑老鼠了,就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可是天下臣民呢?”
瞧着施奕文,吕调阳冷笑道。
“天下臣民却深受其利,嘉靖四十三年以前全国拖欠的田赋有多少?即便是只拖欠三成,折成银子的话那可就是几千万两!毕竟,这十几年拖欠下来,谁家没有拖欠上几两银子?可是即便是如此,今上登极,仍然要大赦天下,将自隆庆改元以前通租,悉踢蠲除,将隆庆四年以前的免三征七,哼哼这可早就是大明的传统了,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至于有无知小民甚至祈盼帝君驾崩,以免其拖欠,皇恩仁爱,所换得的不过只是如此!”
嘲讽之余,吕调阳的神色又微变,正色说道。
“可是自从张江陵任首辅以来,为了增加田赋收入,缓解财政危机,不得不接二连三地下令清理积欠的租赋。所清理的,自然是其任首辅以来的拖欠,所谓“考成法”,其实就是勒令天下的地方官,严格征收田赋,清理积欠,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江陵也常说“能征得九成者,既是良吏”,毕竟,这清欠虽说是朝廷大事,可祖制却要体恤百姓疾苦,万一要是有人煽动百姓,掀起民变,到那时,即便是追究为首者责任,可是地方官同样也会受处置,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吕调阳的话让施奕文诧异的睁大眼睛,疑惑道。
“这,这是什么道理?官员清欠反倒要被追责?”
“清欠是要清,可清出了民变,就是官员无能,所以,现在各地征税,往往都是地方官与士绅商议,往往都是士绅收七成,甚至五成,然后再让他们说服百姓出九成,这样算起来,差不多也就有能收个八成上下,如此一来,算是对朝廷有了交待,可最后埋怨全都落到江陵的身上,毕竟,过去士绅们才收个两三成,百姓也就收个六七成,现在士绅们等于多交一倍,而百姓也多交了两三成,如此自然是怨声载道,还有就是清量土地,清量土地更是得罪人,毕竟藏地匿地本就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别说是官绅之家,就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有少则几分多则数亩的无粮白地,这清量土地,到底会清出多少地来?尚未可知,但可以肯定,这清欠也好、清量也罢,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南直隶,就是浙江,是江南,所以,一直以来,反对江陵最甚的也就是江南……”
一一道出了张居正改革最大的阻力以及其原因之后,吕调阳才看着施奕文说道。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到江南来,江南的反应会那么大了吧!”
“看样子,是有人觉得我是江陵的人?”
摇摇头,吕调阳说道。
“你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在江南添设钞关,损失最严重的是南直隶、浙江等地士绅,他们与官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如此,自然也就不会坐视你在这里设立钞关,致远,你说你要在江南设立的这几个钞关,一年能收多少关税?”
询问之余,吕调阳的眼睛盯着施奕文。
“嗯,初步计算,天下商货半数出于江南,按值百抽三计算的话,应该不下六百万两!”
双眼猛然睁大,惊讶了好一会儿,吕调阳才说道。
“难怪,难怪他们想要杀人啊!致远,这夺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你一下拿走人家这么多银子,人家能不起杀心吗?”
“这……”
眼帘微微一垂,施奕文冷笑道。
“难道,就任由他们尽得商利,而不交一文吗?”
一声反问后,施奕文又说道。
“以税抑商,以商恤农,这才是国家的根本,现在国家财政紧张,将来要是遭逢什么变故,恐怕只能从田赋中加税,苛捐杂税猛如虎,历朝历代最后动乱无非就是苛捐杂税引发百姓起事,难道我大明也要重蹈覆辙吗?所以,我以为以税关征商税,以商恤农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首辅苦心开源,历时数年推行改革,所得不过区区数百万两,而今年钞关收入必将超过田赋,于大明来说,设立钞关征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并非没有害处,最大的害处恐怕就是出口贸易,钞关征税提高了商品售价,自然不利于出口,可是现在的出口贸易每年不过只是区区几百万两罢了,远不能同晚清相比,当然现在很多出口产量,本身就是卖方市场,适当的提点价并没有什么影响,并且按施奕文的计划,将来肯定还是要建立出口退税机制。
“可是对那些人呢?”
盯着施奕文,吕调阳反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恐怕就有如杀其父母一般,如此一来,你施致远可就是众矢之的,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是非除你不可了!”
“是啊……”
笑看着吕调阳,施奕文反问道。
“只是不知道,此次阁老过来,准备如何给在下主持公道,这公道又要主持到什么程度?”
第324章 儿女情长(明白)
南京的街道与京城相仿,都是以长条青石铺垫而成,一场雨水之后,将青石冲洗的极为清洁。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单从繁华程度来说,南京甚至远胜于京师。
不过,对于坐在马车上的施奕文来说,他现在的心情却压根不在这上面,而是紧握着一封信,眉头紧锁着,心头涌起无数个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揣着万千的疑惑,施奕文终于来到了唐家,再一次来到唐家时,这边德子刚通报过他的姓名,那边门房就笑道。
“小姐吩咐了,施公子来了,直接往书斋过去就行了。”
“德子,你在门房里面侯着,”
对德子吩咐一声,施奕文便随着丫环往书斋走去,每一次来唐家,他都会感叹着百年大家豪宅的奢华,这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一路上墙边廊亭处处可见花草,花墙垂下藤萝,只让唐家的园子有如仙境一般。
园中的小湖内假山叠石,水面上莲叶荷花,与假山相映成趣……
这园子……感叹着园子景致的优美,施奕文又一次想到了要不是在石台庄修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园子。终于,来到了书斋前,隐约的可以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似乎有些熟悉,到了门前,引路的丫环曲膝行礼道。
“公子,小姐就在斋内,您自己进去便成了。”
“有劳姑娘。”
说罢,施奕文便进了书斋,原本悠扬的琴声更是传入耳来,婉约的琴声透着道不尽的缠绵,好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轻扬的琴声听着似乎有些耳熟,琴声于耳畔盘旋着。循声向琴声走去,只见一个青袍书生坐于书斋后方的廊台下弹着琴,尽管廊台处的薄纱随风摆动,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仍难掩他过人的风姿。
他是谁?
疑惑中,朝前走了几步,不过只是瞧了一眼,施奕文整个人不觉怔在那里。尽管还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但是从后面看去他的身材似乎有些熟悉,就像……
这怎么可能?
可是现在人却就近在眼前,按耐着内心的激动,施奕文再往前走去仔细一瞧,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是她!
或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琴声嘎然而止。
“表妹……”
回过头时,施奕文终于看到了那个曾无数次于他的梦中出现的人。
依然如初见时那般,唇红齿白极是俊逸,可是英眉朗目间却没有丝毫脂粉气。任谁看起来,也能会把她当成男人……不,分明就是个男子,只不过是个极为漂亮的男子。
“啊!”
看清身后的人时,她的双凤目霍地睁大了,惊讶间她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很快就红了,那双乌黑的眸子里似乎要溢出了泪,看得让人心疼。
“你……”
尽管内心有无数的疑问,但此时施奕文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看着她。
“在下见过公子!”
就在泪水似乎溢出的瞬间,她却吃地一笑,轻笑道。
“在下江宁王子轩,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来此可是来找我家表姐?”
“表姐?”
尽管还没反应过来“表姐”是何人,但是瞧着“他”那嫣然一笑百媚生的模样,施奕文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把她当成男子,而且还相处那么长时间,当时怎么没认出来呢?
盯着“他”的俏颜看了一会,施奕文才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啊!她当真是好厉害啊!这并不是什么易容术,仔细看一下她的眉眼五官,虽然精致俊美,但与过去初见时的相貌只八分相似。
现在她只是将穿着打扮加以改变,而去年初见她时,男装打扮的她却将眉毛嘴唇都稍加些许修饰,那神情气质便再也看不出半点女人的脂粉气,所以明明容颜未改,但看起来却已经是判若两人,甚至连声音也变的中姓的很,所以自已也才看走了眼。
张静修。
张紫萱。
王子宣……
到底那个才是你啊!还有在京城死的又是何人?
尽管心里充满疑惑,但是再次见到她,更多的却是激动,按耐下心底的激动,施奕文见她以男装打扮说话,便强忍着内心的千言万语笑道。
“原来是张公子,眼拙眼拙,在下与令表姐是故交,此次回南京势必是要来拜访的,可不曾想却与此与公子相遇,这相逢既是缘,这次在下是不愿再错过了!”
不愿再错过了!
千言万语都在这句话中,而这句话也让张紫萱强忍着的泪水险些没流出来,最后她还是强忍着将一双秋水明眸投注在他身上,神色间透着些哀怨,她深深地望了施奕文一眼,然后说道。
“错过又有何妨,毕竟,过去总归已经过去了。”
“你真这么以为吗?”
施奕文盯着她问道,眼睛就这么望着她,她却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小湖。
见状,施奕文冲动地向前跨了一步,柔声唤道。
“萱儿。”
“你……”
再次回头时,施奕文看到她的小嘴一抿,好似要哭出来,看得他心底一疼。
痴痴的看着他,良久,张紫萱才轻轻一叹,说道。
“当时一别,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兄长见谅。”
“我知道。”
施奕文点了点头,从在那封信上看到她的笔迹时,他就知道那场火没有那么简单,甚至联想到了京城随后的诸多变故。
张四维辞职,吕调阳回京……所有的这一切,也许都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扯不清的关系,甚至也和自己有关。
这是不是不蝴蝶的翅膀,施奕文不清楚,可是在得知她葬身火海时,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婉惜与心痛,当然还有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抓住她,会不会……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毕竟她已经嫁予他人,那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是在这个时代,这仍然是有违社会道德的,更何况她还是张居正的女儿!
教子无方!
这样的罪名,张居正担不起!
难道是张居正下的手?尽管内心有些疑惑,可施奕文这会却全不顾得这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见他就这么痴望着自己,脸上闪过一道红晕,然后她才轻轻一叹。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一旁传出来。
“是我送的信。”
第322章 良机(祝平安健康)
这公道主持到什么程度?
施奕文看似随意的反问,落在吕调阳的耳中,让他的眉头微皱道。
“致远这是何意?”
笑了笑,施奕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并没有说话,而只是在那里品着茶,他这般模样,倒是让吕调阳把眉头越皱越紧。
“致远是想让老夫为你主持正义?寻个公道吗?”
施奕文依然是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压根就没有理会吕调阳。
“致远……”
见施奕文始终不说话,吕调阳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知道施奕文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沉思片刻,他才开口说道。
“致远,虽说你我有故,可是你要知道,老夫做事素来是公私分明的。”
“哦。”
施奕文轻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而是用杯盖撇开茶杯里飘浮的茶叶,继续喝着茶。
见他仍然没有说话,吕调阳的眉头越皱越紧,也同样沉默了下来。
就这样,房间里越来越沉默,两人一时居然皆是无言。而吕调阳时而把目光投向施奕文,心中暗讨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道?
这个公道又是什么意思?
主持到什么地步?
主持公道,就是主持公道啊。
难道还有折扣不成?
是了,就是折扣,他是担心这个问题吗?
良久,像是想通了一切的吕调阳才开口长叹道。
“致远,你可是担心老夫会徇私?”
“徇私?”
终于,放下茶杯,施奕文反问道。
“阁老以为在下所图的仅仅只是个人的公道?”
“呃?致远的意思是?”
面对吕调阳的疑惑,施奕文正色说道。
“方才在下问阁老,这公道主持到什么程度?若仅仅只是为了在下的一已之私,在下又岂会问阁老这个问题?在下所要的公道绝不是在个人的公道,而是大明的公道!是世间的公道!”
大明的公道!
世间的公道!
“致远,这是何意?”
面对施奕文的要求,吕调阳诧异道。
“何意?方才阁老说了那么多,难道还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吗?那些人为何欲杀施某,为什么竭尽全力反对改革,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一已私利,为的是不纳粮、不交税,现在江陵在,尚能加以弹压,他们还不敢不交税,可要是江陵故去了?又会是什么模样?到时候,他们依然会寻机煽动百姓,抗税抗粮,依然会为一已私利,而不顾天下安危,如此天下公道何在?我大明的公道何在!”
施奕文的接连反问,让吕调阳不禁有些惊愕,他惊讶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年青人,无论如何,他都不曾想到施奕文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原本在他看来,施奕文顶多也就是要求查出真凶,从重处罚,可是现在施奕文提出的要求,却是……这是想要与整个江南士林为敌啊!
“致远,你可知道,你想要老夫做的是什么?”
盯着施奕文,吕调阳的语气肃穆起来。
“是想要老夫与天下士林为敌吗?为了你一人!”
“非也!”
摇摇头,施奕文直接了当的答道。
“非是为了施某一个人,而是为了大明的天下,为了全天下的百姓!”
“好,好一个为了大明的天下,好一个为了全天下的百姓,你可知道,要是老夫依你的意思办的话,到时候,南直隶士林必定视老夫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必定恨不得食老夫之血肉!”
“阁老怕了?”
微微一笑,施奕文反问道。
“若是如此,阁老又何必应诏还朝?”
他的反问,让吕调阳陷入了沉默,可施奕文的话却没有停下。
“阁老要是怕了,就当在下没有说这些话,但是眼下的现实就是如此,如果阁老想要做好人,这改革必然是成就不得的,即便是江陵一意推行,也只能勉强维持,而我大明积病已久,许多问题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的改革不过只是裱糊匠裱糊维持罢了,既不能持久,更不能帮助大明摆脱眼下的困境,今日江陵在,改革尚可继续,他日江陵去,改革必定前功尽弃,至于大明……不过只是勉强续命数十年而已,阁老能不能见着,在下不知道,可在下知道,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日下官必定能够生见大明天下尽失的一天!”
“大胆!”
不等施奕文继续说下去,吕调阳就厉声训斥道。
“施奕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诅咒我大明天下,你当真以为老夫欠你些许人情,就会任你胡言乱语吗?”
面对吕调阳怒气冲冲的训斥,施奕文哈哈大笑道。
“胡言乱语,要是我施奕文真是胡言乱语的话,阁老又何必拖老迈之躯应诏入朝,阁老之所以入朝,不正是因为对大明天下的担忧吗?在下都能看得清的事情,阁老又岂看不清?”
施奕文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得益于在图书馆里查阅的资料,尽管在历史上,吕调阳回乡不久后就病故,但是他仍然留下了一些手稿,在手稿中尽是对大明将来的担心,尤其是在他回乡时于途中目睹的一切,更是被他视为“亡国之兆”,他同样也感叹着改革的艰难,感叹着长久以往必定是国将不国。
也正因如此,施奕文才会说出这些话,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因此他知道,眼前的吕调阳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对时局看得更清楚,而且更加珍惜眼下的这个机会,并且希望做更多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来说,两人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因为两人都希望从挽救大明江山。当然,对于施奕文而言,他所希望拯救的是华夏的文明,尽管现在努尔哈赤是他的奴才,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现一个努尔哈白,哈黑的。
所以,施奕文才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一表露出来,原本,在吕调阳来之前,他心里只是隐隐有这个想法,但是吕调阳的到来,让他坚定了最初的打算。
“难道,阁老就没有看出来吗?”
迎着吕调阳的视线,施奕文神情凝重的说道。
“大明江山危矣,眼下如此大好良机要是错过了,只恐怕,错过的就是拯救大明江山的良机啊!”
第323章 阁老的野望
“阁老。”
施奕文正了正身子,以素日少见的严肃态度端坐在椅子上,托出他一番深思熟虑的计划来。
“当今天下形势,处在一触即发之时。虽有有江陵于朝中苦心经营,勉力维持,可是大明的局势却如同卧危楼,游浪尖,看似大明江山稳固,可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以晚生看来,江陵一旦下台,则天下局面将无人可收拾,而随着皇帝年岁越来越长,他日亲政之时,就是江陵挂冠之日。一但江陵去职,若是改革无法推行,那么大明财力必定日益紧张,要是平时无事还好,可若是一但遭逢灾荒,万一流民四起,必定会有陈胜吴广者煽动起事,那时,民患于内,鞑虏威胁于外,我大明二百年江山也就岌岌可危了。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都是财政问题,如果朝廷有充足的银钱,自然可以用于赈济难民,抵御外患,如此自然无虑,可如果天下士绅,皆拖欠田赋税捐,到那时,大明如何维持。在下虽说刚刚回天朝不久,可是环顾天下,天下实际上已经是危机四伏,原本,在下还寻思着如何能拯救危亡,这次在下遇袭,恰好就是一个机会,今日能救我大明者,唯有阁老一人而已。只要阁老抓住机会,必定可以纠出幕后真凶,到那时,可以趁机清理南直隶,谋害钦差,形同大逆,既是大逆,必可以夷九族!”
一句“夷九族”,让吕调阳神情悚然起来,在暗自佩服施奕文对局势看得深透,分析得精辟之余,看着他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本来,”
施奕文换成了平缓的口气,条理井然地说下去。
“在下从不曾行此霹雳手段,但是现在大明局势如此,容不得从重计议,务请阁老以社稷为重,决断行事,如此大明江山可保,而他日江陵去职,阁老身居首辅。这样,上有贤君,下有干练威断之阁老,大明江山即使遭遇暴风骤雨之袭击、天崩地裂之灾祸,也可上下同心,朝野协力,共度危难,稳如磐石。如此,大人对国家的贡献必定可千年青史,即便是今日之手段亦不过只是阁老忠贞为国之赤心而不得已为之!”
施奕文越说越意气昂扬,吕调阳则越听越冷静。他看着眼前这个年青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同,聪明异常的年青人人,这么多年,吕调阳见过太多,但是如此赤诚却又远谋深算,处心积虑的年青人,还是第一次见,一边是拳拳赤子之心,一边的处心积虑,这个年青人确实和其它人不同啊。
但他毕竟是个年轻的书生,阅世尚浅。但是他又岂知道天下的局势?
“致远,你可知道,南直隶官员为何能于朝中兴风作浪,而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人多!”
“岂止是如此,南直隶官员非但人多,而且通过师徒、同窗、同年、座师、门生早就联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些人里头又岂止南直隶的官员,即便是北方官员,难免也与南直隶官员有同窗、同年、座师、门生之情,他们看似为官,可实则却执掌国家大权,如果你想对他们下手,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到时候,他们又会干什么?如果没有万全之策,这样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说,以江陵的手段,为什么对他们仍然束手无策,不正是投鼠忌器?江陵勉强维持,与他们在明争暗斗,也是迫于无奈啊,现在要是老夫行霹雳手段,胜负尚且不知,但你我又何必要介入这中间呢!在静观时局变化,以不变应万变,乃是目前的上佳的选择!”
语重心长的和施奕文这么说着,吕调阳又语气严肃的说道:
“致远,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你我势单力薄,这么行事,岂不是太过冒险,以你的年岁,二十年后,必定可以入阁为阁辅之臣,有皇帝信任,到时候,你再行此手段,又有二十年积聚力量,岂不更有胜算?”
面对吕调阳的劝说,施奕文摇头说道。
“二十年……太久!大明一天也拖不得!再说天下的局势瞬息万变,也不允许我拖延。阁老,二十年!你能等得了吗?”
看着已经年过六十的吕调阳,施奕文的这句话,不可不谓之扎心。
“老夫……”
等不了啊!
吕调阳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一边是他明知道大明江山危机的现实,而另一边他同样也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实则是暗潮涌动,操之不甚的话,那可能是要出大乱的。
痛苦的闭着眼睛,沉思良久之后,吕调阳再次睁开眼睛时,盯着施奕文说道。
“致远,你可知道,要是走出一步棋来,这步棋既可能救大明江山,也有可能害了大明,你可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甘为鱼肉的,一但失察,有朝臣与藩王勾结,到那时内外合谋,政变于宫闱,到那时,你我可就是千古罪人!”
这话说的已经再直接不过了,一语道出了他的担心。
“政变于宫闱……”
原本施奕文确实不曾想到他们会有那么大胆,但是转念一想,施奕文却想到了大明的不同——那么多藩王宗亲,可都是等着当皇帝哪,要是有一群朝臣以君上荒唐为由废了万历的帝位,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政变!
这风险确实挺大的。可是……
“其实,阁老,有时候,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反倒省去了我们的一些功夫,毕竟,罗织罪名,那比得过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既然如此,眼下大可以引蛇出洞,一但他们有所异动的话。”
说到这里,施奕文偷看了一眼吕调阳,只见他坐在那,低着头似乎是在深思。
“便行以霹雳手段,如此,快刀斩乱麻后,大明天下可定!”
“嗯?”
眉头挑了一下,吕调阳看着施奕文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直接回答吕调的问题,然后施奕文以茶代墨在桌子上写出了几个字。
仔细看去时,吕调阳的双目猛睁,然后嘴角边泛出一丝苦笑,心头涌出一股悲凉……
最后,他看着施奕文反问道。
“你可知道,江陵也派人来南京了。”
“在下知道。”
“那你,为何如何逼迫老夫?”
吕调阳盯着施奕文反驳道。
“因为您是次辅,他日皇帝亲政之时,就是江陵功成身退之日,也是阁老接任首辅之期,若是阁老不能以霹雳手段威慑宵小,只恐怕他人必定会趁江陵去职之机,借攻击江陵,请旨废除改革,如此,江陵与阁老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了!所以……”
“所以,你才要老夫立下杀名是吗?”
吕调阳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快,或许他忧心国事,但是他处事一直极为公道,即便是反对改革的人,也认同这一点,现在施奕文的要求显然超出了他的底线。
“所以,你就要老夫罗织罪名,让人攀咬是吗?”
“阁老,在下会如此下作吗?”
反问之余,施奕文又说道。
“在下之所以相信阁老,是因为阁老的清誉天下皆知,天下人必定会信阁老的公允,而在下自然也不敢奢望阁老会徇私,既然在下敢让阁老这么做,那也是有证据的!”
“证据!”
吕调阳诧异的看着施奕文,然后疑惑道。
“你的证据是什么?”
“阁老,可知道,是何人指使刺客意图行刺在下?”
“是何人指使?”
笑了笑,施奕文哼了一声。
“说起来,我与他倒也算是认识,当初刚来南京的时候,就是他搜的我的船。”
“你是说李祯!”
没有丝毫的犹豫,吕调阳直接说出了李祯的名字,至于什么魏国公,什么诚意伯,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他们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甚至就是诚意伯,那怕他再恼怒,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儿赔上诚意伯家的将来。
剩下的人自然也就只有一个李祯了。
“是他!”
眉头皱了皱,然后吕调阳像是想通什么似的轻声说道。
“他是……嗯,难道……”
抬头看着施奕文,吕调阳问道。
“你可有证据?”
“刺客被我家的家奴,当场擒获,如果阁老愿意,随时可以审问。”
“刺客还活着?”
就在吕调阳刚想要询问的时候,只听到书房外有人禀报道。
“主子,刚才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努尔哈赤进来,打断了施奕文的话。
“嗯,我知道了。”
站起起身,施奕文对吕调阳说道。
“现在见不见刺客并不要紧,要紧的还是那句话,阁老准备把这个公道主持到什么地步,李祯出的手,可幕后黑手是谁,我想阁老比我要清楚。”
说话时,施奕文从努尔哈赤的手中接过信来,信封上并没有署名,不过细看时,看着那字迹时,施奕文连连摇摇头道。
“这,这怎么可能……”
展开信时,略微扫视一眼,就连忙对吕调阳说道。
“阁老,在下有些事情先行告辞……”
说罢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第325章 姐妹
“是我送的信。”
声音传来时,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衣的女子已经飘然走进房来。她的步履轻盈,宛若仙子般。
“小女子唐子琪,见过施公子。”
说话间唐子琪向施奕文福身见礼。她今天却没有戴面纱,尽管已经有过数面之缘,但这还是施奕文第一次看到她的相貌。
她的相貌气质截然不同于张紫萱的恬静,要是说姿色,无论是芸儿姐妹还是沅儿姿色并不比她差,甚至还要稍胜上一筹,但是与她一比,根本就是个未长开的黄毛丫头,她身上风韵气质完全不同于施奕文接触过的其它女子,倒不是说风情,而是一种让他感觉颇为熟悉的气质,或许更像是古装打扮的现代女孩,这种发自内心的独立性,是其它女子所没有的。
漆黑发亮的秀发只用一支玉簪挽于脑后,衬着如雪般晶莹的肤色,白嫩如同凝脂。精致的五官、婉约的举止,再加上那种类似现代女性的气质,让施奕文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
见状唐子琪一双灵动的眸子在施奕文的脸上,然后柔声说道。
“你这呆子,亏得你是读书人,居然如此无礼!”
说罢,唐子琪莞尔一笑,显然是在开玩笑。
“是你!”
突然,施奕文想到了当初刚来到明朝时于城外与险些被马碰到时遇见的那个女子。不曾想到两人还有这个“缘份”的他,哑然笑道。
“这可真是巧了,”
感叹之余,施奕文又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见过唐小姐。”
眼睛望向张紫萱,却不知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状张紫萱连忙轻笑道。
“子琪是我的表姐,她娘是我大姨,只是平时两家很少来往,也就是……在南京时,也就只有她陪我解闷……”
提及旧事,她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当初,除了表姐,谁知道自己内心的凄苦,谁又能体谅自己,想着当初的一切,看着表姐时,张紫萱的目中尽是感激,并不仅仅是因为多年来照料,还有就是现在她的安排了,至少可以再见他一面,也算了去了一些心愿。
呃……
盯着面前的这两女子,施奕文心底暗生诧异。
这世界可真小啊!
唐子琪居然是张居正的侄女,这么说唐家也是……想到这,他的心里又一阵笑叹。
要是在官府没有那么点亲缘,唐家的生意能做这么大吗?
官商官商……看来天底下的事情,总是有那么点共通的地方。
那双春水笼烟般的美丽眸子里,此时却透着一股让他心寒的陌生冷意。
“好了,表妹,且不说这个了,你看,我今天把你想着的人给喊来了。”
说话时,唐子琪举起纤手,随手将鬓边秀发掠到的耳廓后边,那姿态优美且妖娆,然后她冲着施奕文嫣然笑道。
“施公子,真不知道,你给我这表妹吃了什么迷魂药……”
“表姐!”
张紫萱闻言,连忙娇声打断她的话。
“你不要胡说……”
“什么是胡说。”
唐子琪看着张紫萱说道。
“是谁在回到南京后,经常茶不思饭不想,又是谁在知道谁到了南京后欢喜的跑到河边观望,又是谁在得知那人遇袭后,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
“表、表姐,我,我只是担心……”
被表姐的接连反问给呛住的张紫萱刚想要解释,却又连伸手掩住了嘴唇,仿佛说漏了嘴似的,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怯。
“是,是担心故友……”
“真的只是朋友?”
唐子琪嫣然一笑,将目光投在施奕文的身上。
“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就在这样反问之时,唐子琪又把目光投向表妹问道。
“现在,他已经来了,方才我也听到他想说的话了,施公子,我表妹实在是命苦的很,当年所托非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虽是完壁之身,可总归是嫁过人的,而且,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情,现她不过只是王家侧室养女而已……”
“我不在乎。”
施奕文眼睛仍然望着张紫萱。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认识的那个张静修……”
咬了咬唇,张紫萱垂下眼帘,却没有说话。然后默默的往廊边走去,或许是因为忘记了调整步姿,纤细的腰肢轻轻地扭动着,那优美动人的韵律让施奕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
走到廊边,一手扶着廊边扶栏,片刻后,张紫萱忽又咬着唇回头一望,看着施奕文说道。
“你不在乎,我却在乎,你可知道,对于外界来说,张紫萱已经死了,你,你是朝中官员,若,若你我……又如何向世人交待,若是让外人知道我还活着,又置家父于何境地?”
摇着头,直视着施奕文,张紫萱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其实,只要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还好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从今以后,我会和过去一样,于佛堂中念经礼佛,为你祈福……”
“念经?念的那经能保佑得了谁?可曾保佑过你?”
打断表妹的话,唐子琪瞪起眼睛恨恨地看着施奕文说道。
“亏你还是个男人,表妹话都说到这了,你这个人,难道就没有丝毫表示吗?”
唐子琪的质问让施奕文不由大窘,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要是说张紫萱的话不让他感动,那是废话,可是,眼下的事情。
“表姐,你知道,这,这根本就不可能的……”
吸着鼻子,张紫萱的眼泪已一串串的流了下来,确实是不可能啊,两个人的身份搁在那。
“他是朝廷命官,娶妻是要赐浩命的,我与他,绝,绝对不可能的。”
颤抖着声音,张紫萱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地说道。
“施大哥,只要你心里有萱儿,萱儿也就知足了!”
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她那张如白玉般的脸也随之涨红了起来。
看着张紫萱,听着她话语中流露出的深情,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份情意,更不愿意伤害眼前这个女孩的施奕文深思片刻,然后咬牙说道。
“紫萱,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大明不能娶你为妻,大不了我便辞官不做了,我当时从海外,就带你回海外就是了。”
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现在的东南亚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供自己居住,别说是居住了,自己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在那边开邦建国,在异域成为一国之王。
至于大明……现在自己不是已经把努尔哈赤留了下来了嘛,要是几十年后,在大明的边疆又出了个努尔哈黑,只能说是大明自己的问题了。至于李自成……罢了,罢了,几百年一个轮回,又何必纠结这个问题呢?
况且,只要自己把江南士绅们都解决了,到时候,手中掌握着钞关一年三四千万两的财政收入,且又还能把田赋税务足够收上来,一年六七千万两的税收,有这些银子,又怎么可能赈济不了灾民,又何必裁撤驿站?
况且,还有压水井不是,压水井可以从地下十几米抽水,即便是将来陕西大旱,三年不雨,有压水井、有土豆、有玉米等作物的帮助,又有什么闯不过去的难关?
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了嘛!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即使是与紫萱一同避去海外,又有何不可?
想通了所有一切之后,施奕文走向前去,握着她的手,然后认真的说道。
“现在我正在办一件事,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多则一年,一但事成,我就与你扬帆海外,到了海外,又有谁认得你?到时候,你张紫萱就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你信我吗?”
在这一瞬间,什么家国天下,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似乎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女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信,我信……”
张紫萱的嘴角已忍不住扯起一抹甜蜜的笑来,她忽然纵身扑入施奕奕文怀中,目中含着泪水,却又满面羞涩地说道。
“我知道的,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
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拥抱着,唐子琪的心中不由一酸,其实对施奕文,她一直心存好感,甚至怀有特殊的情愫,可在知道表妹喜欢的男子是他时,她却千方百计的想要成全她们两人,毕竟表妹实在太过命苦了。
此时,看着他们两人,想着他们要远遁海外,这些天来一下强忍的那个念头,却在此时怦地跳上她的心头,然后她又思索了一会,随后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她平静下来,淡淡一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先分开以后,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粘在一起。”
“表姐!”
看着满面羞红的表妹,唐子琪说道。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抛开一切远遁海外,我倒有一个办法,既能成全你们,又能让你们留在这。”
“什么办法?”
施奕文与张紫萱同时看着她。
面对他们投来目光,尽管内心紧张,呼吸也变得极端急促,但是唐子琪仍然挺起胸膛,走到施奕文的面前嫣然笑道。
“这个办法就是你娶我为妻!”
第326章 便宜你了
什么!
瞬间,这书斋中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异样。施奕文与张紫萱呆在了那里,满面不解的看着他,张紫萱甚至还有些紧张的拉住了施奕文的手。
“表妹,你别那么怕,我不是要和你抢他。”
轻轻扭过头来看着施奕文,然后就那么盯着他,而后又浅浅一笑,把目光转身张紫萱轻声道。
“表妹,你可记得,我过去曾说过,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我是绝不会嫁人的。”
“表姐,莫非你,他……”
张紫萱显得有些紧张。
“他不过也就是个寻常男子而已。”
“呃……”
唐子琪的话,让施奕文变得有些尴尬了,但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起来。
既然我是寻常男子,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上心?
觉察到施奕文的异样,唐子琪眼波一闪,瞧见他神色,不禁莞尔一笑,走到茶几边拈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呵呵,虽说我唐子琪只是寻常女子,可却不想像其它女子那样,随随便便的嫁人,一生依附着男人生活,况且当初我说过,唐家……”
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唐子琪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寂。
“唐家的家业传到我的手中,是万万不能给他人的,所以呢?表妹,我是不会轻易嫁人的。”
“表姐……”
“表妹,你听我说。”
打断张紫萱的话,唐子琪继续说道。
“可是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若是再不考虑将来,难道将来唐家的家业真的便宜那些外门的亲戚?所以呢?刚才见你们又是死,又是活,又是要逃往海外的,才会动了这个心思,既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吧。”
她们姐妹二人之间说话,施奕文也不便接碴,他假借喝茶尽量不参于其中。可是心里头却是掀起一阵阵波涛。
娶她?
这和紫萱有什么关系?
“至于这个男人吧,表妹,虽说他只是寻常男子,可你确实也挺会选的,这个男子倒也还算聪明,而且又擅长经商,这一点倒是符合我的条件……”
说话时唐子琪轻轻瞟着他,今天施奕文一袭淡青的道袍,瞧着眉清目秀的,虽然淡不上貌似潘安,可却也差不了多少,这样的英俊男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心头不由轻轻一叹。
要不是因为表妹,自己又岂会轻易……罢了,这辈子怕是再难遇得上一位像他这样少年得意、人品出众的翩翩公子了,可该多好呢?
嗯,就当是帮表妹一个忙吧,既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难题,也算是……哎,了却一个心愿吧。
将视线投向远处,唐子琪幽幽说道。
“所以吧,我才会说出先前那句话……”
她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投向施奕文,
“要你娶我为妻,而表妹作用通房丫环一同嫁入施家,不过,成亲后,京城的石台庄,我是不会常住的,唐家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到时候,你和紫萱双宿双飞,绝不会有人说出什么的,毕竟,对于外界而言,我才是施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是到时候拜堂,由表妹去拜堂,也无不可。”
听着表姐的安排,张紫萱已经流出了泪来,她感动的说道。
“表姐,不,不能为了我赔上你的一生!”
“赔上一生?”
唐子琪那张本就娇美若仙的脸蛋儿闪过一丝轻笑。
“我唐子琪十七岁行商,又岂曾做过亏本生意,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来我生下的子女,全都姓唐!”
说完,唐子琪的确那双眸子就一眨不眨的盯着施奕文,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很早之前,甚至早在去年施奕文离开南京时,她就已经对眼前的这个男子动心了,上次去京城,说是顺道,可内心里只有她自己知道真实的目的,甚至之所以会对施奕文的事情那么上心,也是因为对他的好感。可是后来在表妹诈死,躲到唐家之后,与表妹聊天时,知道她两样喜欢这个男子时,她就暗自想要斩断情丝。
这些天来她已细细盘算过,如今表妹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与施奕文有什么结果,毕竟,他们今天的身份已经是今非昔比,表妹的身份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即便是他们重逢了,两人也只能偷偷摸摸。所以,唐子琪看到了一个机会,既可以成全表妹,同样也可以成全自己。
尽管并不是寻常女子,可是在说出这些话之后,唐子琪同样也变得呼吸急促,满面通红,心底甚至暗自寻思道。
要是这个男人拒绝了自己怎么办?
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
自己的相貌虽说不算国色天香,可,可却也堪称国色,至少不比表妹差,他……
本就是心性高傲的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他万一要是拒绝了,到时候应该如何收场。
就在唐子琪患得患失时,张紫萱却已经感动的满脸尽是泪水,她紧紧的抓着表姐的手,喃喃道。
“我答应,我答应……”
“你答应……你问过我吗?”
看着那张如玉的娇颜,若是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是这会施奕文的心里却是无法平静,原因再简单不过。
这个女人那里是想嫁给自己,分明,分明就是想找自己……就是想和自己要个孩子,好继承唐家的家业而已,自己这又算什么?
种马?
这事又算是什么事?
尽管内心觉得有这事有些扯淡,但施奕文还是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然后轻叹道。
“我又是何德何能,能得唐小姐青睐,这真是……”
听他如此说,唐子琪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一旁的张紫萱却说道。
“施奕文,我表姐国色天香,那点配不上你,若,若你不答应的话,我,我也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呃!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满面羞红的张紫萱,再看着故作坚强,实际上早就是满面通红的唐子琪,施奕文心底疑惑道。
“你……不会吃醋吗?”
“哼哼,吃醋……”
张紫萱“嗤”地一声笑,说道。
“你家中有美婢数人,若是吃醋早就酸死了,况且,但凡男子又有谁不是三妻四妾?现在我和表妹效仿娥皇女英嫁给你,这可是便宜你了!”
说罢张紫萱就羞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327章 良机
道不尽的缠绵,说不尽的缱绻。
许久,许久,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房间中的娇媚婉吟也随之结束了。
一切就像是梦中一样。
直到第二天清晨,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轻轻的风吹动着窗纱。清晨的阳光,映入房间内,唤醒了一夜未曾安睡的两个人。
初为人妇的张紫萱,尽管睡了一夜,可却仍然浑身酸软地瘫在床上,懒洋洋的连手脚一动也不想动,薄丝被凌乱地盖在身上,雪嫩的香肩若隐若现。
躺在床上的施奕文,偶尔会把目光投向她,看着她的相貌,他甚至感觉有些可笑,当初怎么就把她当成男子。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香气,在鼻尖弥漫着。施奕文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香肩。
就这样依偎在施奕文的怀中,好一会张紫萱才似从梦中醒来似的昵声道。
“夫君,萱儿终于是了你的人了。你,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萱儿吧?”
“嗯。”
看着那双眸子,施奕文轻轻的叹口气。
“其实,那天发生大火的时候,我并不在刘家,当天因为娘的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并没有回去,一直呆在娘家,后来突然有人禀报发生了大火,然后我爹就让我躲了起来,然后我是从大哥的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场大火其实是与我有关,我爹后来曾质问过我,问我,问我和你,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张紫萱的眼帘微垂尽管她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放了火,可是从父亲的话中,她知道必定是和自己脱不开关系的。
“哦,你这么一说,我差不多也就明白了。”
轻抚着她的身子,施奕文低声问道。
“我和你的事,你爹知道了?”
“什么事?”
疑惑之余,感觉到身后的人不老实了张紫萱满面羞红的摇头说道。
“那时候,我,我于你只是张静修,你我,只、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
施奕文笑着反问道。
先是叹口气,然后张紫萱幽幽地说道。
“当时,我与你误会甚多,况且,我,我的身份,那个时候即使是我钟意于你,却也只能藏于心底,是绝对不敢逾越礼数的。”
“那现在呢?”
翻身将身边的玉人儿压到身下,张紫萱娇吟道。
“天,天亮了……”
“天亮了又有何妨?”
施奕文的话音落下时,盯着身下的人儿,两人一时无言,只有轻轻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肌肤上,就在气息充得越来越腻人的时候,忽地有人在窗外喊道。
“施公子,施公子,府上派人来寻你呢,说是有要事禀报!”
窗外的话,让施奕文一愣,在他愣神的时候,只听到身下的人儿说道。
“快些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在南京等你。”
“嗯!”
应声后,在张紫萱的服侍下施奕文便穿好衣服,而在穿衣时自然也少不得缠绵些许,待到出去的时,恰好碰到了唐子琪。
“唐小姐。”
“啊,表姐……”张紫萱羞羞答答的应道。
正好也走出门的张紫萱,尽管发髻整齐,但却是面带绯红,眉梢眼角春情一片,那双水汪汪的眸里透着道不尽的风情,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人都会快闯进来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唐子琪看似平静的说道。
“多谢唐……”
原本想说唐小姐的施奕文,话到嘴边还是改口说道。
“多谢子琪了,往后还请子琪、紫萱你们多多保重,待到……”
不等施奕文说完,唐子琪就说道。
“好了,好了,你的人要是寻不着你,估计非得把我家给拆了,这阵子你先忙你的事情,待到了京城,再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
唐子琪倒是显得很是豁达,可是实际上,在看到表妹满面春光的模样,她的心里却颇有些不是味,毕竟,……罢了,为什么还要和表妹争这个呢?于是便故作无所谓的说道。
“快些去吧!”
“多谢子琪……”
再一次与她们二人告别后,施奕文才往外院走去,在出门时,可以看到德子、努尔哈赤他们正没头苍蝇地四处乱叫,一见他现身才放下心来。
“主子”
努尔哈赤急匆匆走到主子身边说道。
“家里过来人通知您,说是有首辅派来协助吕阁老查办此事的人过来了,还带来了皇帝的旨意,说是有极紧要的事见你,奴才这才急着找您回去。”
施奕文听了脸色不由一变,这次皇帝先派了吕调阳,接着张居正又派了一个人过来,看样子,张居正也是想要趁此机会,把有些人一网打尽了。
心下这么寻思着,施奕文立即问道。
“来得是谁?”
“傅作舟”。
听到这个名字,施奕文的眉头微微一扬,傅作舟可是张居正的心腹,他这个时候把傅作舟派过来,肯定是要有所图谋了。
在回家的路上,施奕文的脑海中,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把傅作舟,把张居正拉下水,在心里反复权衡之后,心底总还是有些犹豫,甚至直到回到家的时候,吴才瞧见东主的脸色不对,忙迎上前去,然后轻声说道。
“傅作舟来了,他是首辅派来的。”
“我知道了。”
点点头,施奕文说道。
“他可能说了什么?”
“傅作舟隐约透出一个意思,首辅震怒非常,说是在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吴才透露出的信息,让施奕文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这话是傅作舟告诉你的?”
“我只不过是稍一试探,他就说了出来,说是首辅的意思。”
吴才的唇角一扬,轻声说道。
“他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次无论结果如何,到最后,恐怕这埋怨还是得落在你身上,毕竟,这事件是因你而起。”
“嗯……”
点了下头,施奕文说道。
“这件事,谁都想抓住机会,这也是首辅的意思,同样傅作舟也是想让你告诉我首辅的意思,然后让我照首辅的意思办事,咱们的这个首辅啊,有机会是绝不会错过的!”
第328章 私心
房间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当然,这一切是在最初的客套之后,无论是施奕文,还是傅作舟,他们两个人都是端着茶杯,在那里默默的喝着茶。
这个沉默,至少在这长达几分钟的时间里,谁都没有主动打破它。
良久,在放下茶杯后,傅作舟才开口说道。
“首辅很担心你的安全。”
“让首辅牵挂了。”
“首辅必定会查出真凶,还你一个公道。”
“哦,”
抬起头,施奕文反问道。
“这公道在那?”
“呃?这是什么意思?”
“公道,我怎么看不到这公道呢?”
放下茶杯的时候,施奕文的手指在杯边打着转。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何人对我下的手,可是到现在,大家伙又做了什么公道?那刺客就在大牢里头,只要拉他出来一问,就能知道是谁指使的,可这又有什么用?”
“刺客在大牢里!”
傅作舟忍不住一惊。
“什么叫有什么用?这顺藤摸瓜,肯定能找到幕后真凶的。”
“找到了真凶又如何?”
施奕文冷冷的反问道。
“自然是还致远你一个公道了。”
“哼哼,公道?要是此事,涉及千百人,那还能把这千百人全都杀了?”
再一次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施奕文长叹道。
“恐怕就是首辅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至于公道,谁会在乎?”
“这……”
傅作舟不由变成了哑巴,在他来南京之前,首辅就已经交待过了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趁机打击的一下江南官绅,让他们不敢再像过去一样反对改革,只要是他们能够妥协,首辅也必定会放他们一马的,现在被施奕文戳穿了真正的目的后,他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朝廷自在法律”。
傅作舟的回答,让施奕文冷笑道。
“法律,若是法律有用,首辅又岂需考成,岂需要追欠?我想根本就不需要吧。”
看着傅作舟,施奕文继续说道。
“其实首辅想什么,在下倒是清楚的很,无非就是想要趁此机会让曾经反对改革的退让一二,不再像过去那样与首辅为敌,处处掣肘首辅,这次,明眼人谁不知道,是何人针对施某人,可是于首辅而言,又岂在乎施某人个人?”
“致远……”
不等傅作舟开口,施奕文又打断他继续说道。
“你不用解释,当然,施某人也不是一个计较个人得失的人,我只有一句话想问。”
“你说,”
“你以为,即便是今天借施某人一事,去让他们暂时退让一二,这暂时的退让能维持多长时间?半年?一年?待到一年后,他们会不会再次反扑?会不会再次处处掣肘首辅?阻挡改革?”
施奕文的反问让傅作舟的眉头紧锁,却没有说道。
“到那时,于首辅来说,能不能再寻着这样的机会?机会……”
摇了摇头,施奕文长叹道。
“稍纵即逝,若是不抓住的话,只恐怕会就此错过,到将来,再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致远,你说的倒是轻松,这机会难得,谁不知道,可是,你难不成真的要让首辅杀人,夷人九族不成?”
傅作舟有些恼火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这个案子认真查下去,肯定会牵涉不下千百人,涉及其亲族恐怕不下数万人,我想问你,到时候如何收场?那些人是杀,还是不杀?按朝廷律令,不但要杀了他们,还要诛九族,即使是涉及的相关人等,也要流三族,刺杀钦差,形同大逆,可,我大明朝,除了当年高祖、成祖皇帝之外,那个皇帝有这样的胆色,那个大臣愿意担负这样的名声?”
其实,早在京城的时候,傅作舟就已经在首辅那里得到了答案,首辅同样也是为难到极点,尽管他看到了这次解决江南问题的机会,但是谁的手上愿意沾那么多血,或者说谁又敢沾那么多血?之所以快马加鞭的赶到江南,其实也是首辅的意思,就是想让傅作舟与那些人达成共识,换取一些回报罢了,毕竟,沾血……不是谁都有那个胆量的!
“哼哼,若是如此,又如何能成大事?”
施奕文冷冰冰的哼道。从历史上看大明朝的官场颇有些“滑稽”,尽管大家对政治对手往往都是置之死地,但是却从来不敢扩大化,似乎除了高皇帝的“胡蓝案”和燕王入京之外,大家基本上都是“只诛首恶”,可是实际上,大家私下来的手段却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像他们在张居正死后对他的清算,还有就是当初在南京的那个经历。
这些人啊……
“成大事?你说的倒是轻松!你要知道,那可是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性命,谁敢下那个手,别说是首辅,就是皇帝恐怕……”
不等傅作舟把话说完,施奕文就反问道。
“谁说一定要杀人!”
“不杀人的话,怎么办?把他们流到云南、流到辽东,到最后不还是要还朝的,不还是会千方百计的用故友学生继续阻止改革!越是把他们流放到边域,他们就越坚定的反对改革,他们还会千方百计的还朝……”
“那就不让他们回来!”
盯着傅作舟,施奕文说道。
“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回来?要流,就把他们流的远远的,流就不要流他们一个人,要流就流九族,云南?”
摇了摇头,施奕文冷笑道。
“太近了,那里离大明实在是太近了,要流把他们流的几千里、甚至几万里之外,比如流到旧港,那里离开大明可不是一般的远,即使是想要递一封信,恐怕都要拖上两三个月,即便是他们得知朝里的事情,一来一回,也就耽搁个差不多了,他们远离大明几万里,还怎么影响朝廷,怎么指使他人?况且,九族流放,朝中又还有谁能为他们驱使?”
“把他们流放到旧港,就是你来的那地方,那里不是已经让土人占了吗?莫非……”
盯着施奕文,傅作舟说道。
“我明白了,说到底,你还是想要回去的!”
第599章 汽车公司
战争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不但能够解决政治上的问题,而且还能解决许多国内的隐患,但是对于曾经经历过战争的朱简煜来说,他深知战争不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可能带来另一个结果。
“到那时候,死的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的孩子,你以为战争可以摧毁他们吗?”
看着有些恼火的钱东,朱简煜无奈的笑叹道。
“他们都是高级军官,即使是他们的儿子们,也都是军官,战争或许可以夺走他们中一些人的生命,但是,同样也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别忘了,他们拥有全大明绝大多数的钢铁公司,还有大量的工厂,战争总离不开工业生产,他们之所以喜欢战争,正是因为战争不仅仅可以带来军功,更能带来财富。”
然后朱简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盯着窗外的花园,默默的说道。
“其实,无论是人为制造经济危机,还是通过战争,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前者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而后者……只会让他们进一步状大,毕竟,战争可以带来军功,可以……”
抿了下嘴唇,朱简煜有些懊恼的说道。
“有人曾经给我出过一个主意,他们说授文官勋位,每有文官升至阁臣,就授他们勋位,用这个办法看似可以瓦解勋臣体系,但是,他们显然忘了我大明的祖训“非军功不封爵,谏者斩,违者废!”,还好,这是私下里说说,要不然的话,就是这一条,也是要杀人的……”
“世祖皇帝是让烈宗朝的文臣把持朝政的旧事给吓到了。”
钱东颇为无奈的说道。
“不是烈宗一朝,实际上从“牛李党之争”,士家大族被科举进士击败后,文官一家独大就不可避免了,所谓“弱宋”根子上,还是科举取士,还是文官一家独大,到我朝也是如此,其实,后来世宗用“文官考试”取代科举,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瓦解了同窗、同年、老师、座师等科考导致的文官关系网的弊端,再加上广兴学校,再一味的壮大勋臣团体,就有些……”
摇了摇头,朱简煜又回头看着钱东然后岔开了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无论是经济危机也好,战争也罢,都不是最好的选项,但是你记住这一点,每一次技术变革都会淘汰大量的旧式企业,这几年他们扩张的很快,这意味着他们大量的资本都用于扩张,在面对技术变革时,是否有那个资金迎接技术变革就成了一个未知数,所以呢……”
凝视着远处,朱简煜顿了顿,然后说道。
“技术变革,或许是淘汰他们,把他们从市场上排挤出去最好的选择,嗯,朱铭和那个人……你可以多接近他一些,哦,对了,他不是想要高速公路两边的加油站吗?就给他吧,但是你也不能吃亏了,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对钱东叮嘱一番之后,朱简煜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能找一个大油田,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可以打破那些人的垄断!这是一件好事,就帮他一把啊,也等于帮我们自己。”
话题又一次回到高速公路上之后,朱简煜又对钱东叮嘱了一些他需要注意到了的事情,毕竟,对他而言,钱东几乎相当于他半个儿子。直到最后,在钱东要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询问道。
“朱铭和这阵子在忙着什么?你不妨和他多接触一些,参与一些他的投资,我想,在这方面的回报率,肯定会超过高速公路的。”
“我知道了。”
在离开太子东宫之后,坐在车上的钱东特意问到自己的司机。
“知道朱铭和这些天忙什么吗?查一查……”
其实压根就不需要查,在忽悠着钱东建高速公路,朱明忠特意委托李勒,对大明的加油站进行了调查,现在李勒主持的“蓝天调查事所”已经成为一家雇员超过百人的调查公司,在对勋贵们展开调查的同时,同样也为公司提供大量的调查情报。
“全国约有30万个加油站。这些油站建设迅猛,以满足增加的燃料需求,他们大都是属于17家公司,这17家公司无一例外的都是各地的勋臣资本……”
在汽车驶进加油站的时候,听着李勒的朱明忠特意打量着这座的加油站。
“看来,并不仅仅只是加油站啊,我看看,卖的还有其它的东西,嗯,没有多少区别。”
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和另一直世界的加油站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同样也兼营其它包括零售、餐饮等副业。
“这么看来,如果咱们不办加油站的话,这油肯定是卖不出去了?”
“是的,这么多年,他们之所以能够垄断石油业,就是因为他们和这17家公司达成的垄断协议,他们向17家公司供油,但不涉足加油业,而这些公司则不能从其它公司购进成品油,所以,他们也就轻易的垄断了市场,想开加油站的个人买不到油,而想进口石油的卖不掉油。”
李勒的话让朱明忠笑道。
“这就是垄断的力量啊,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咱们就先把加油站办起来吧,你先把这一块给它调查清楚,嗯,先集中在南直隶、山东这边,调查清楚这些地方那些加油站的营业额最多,还有原因,然后形成一份报告递过来,我们要办加油站的话,主要还是要看你的这份报告,知道吗?”
“好的,老板,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想了想,朱明忠又说道。
“这样,给我找几个保镖,上次去文明半岛那边,确实有些担心。”
随后,在下一个路口李勒下车之前,朱明忠又安排了另外几件事,然后在他下车后,汽车继续往前行驶着,在汽车行驶着的时候,他又一次拿出了记事本,在纸上勾勒着汽车的外观。
“这个外观,国人差不多应该能够接受吧?”
其实,朱明忠勾勒出来的汽车外形,就是另一个世界里久负盛名的甲壳虫汽车,尽管在另一个世界上,希特勒那个“要让每个德国家庭都有一辆轿车”的梦想,从未在他的手中实现,但是因此这一梦想而设计的甲壳虫汽车,确实是历史上最成功的车型,而对于朱明忠而言,似乎只有这辆能够实现他的愿望——“让每个家庭都有一辆轿车”,因此它足够廉价。
“哎,也就是完善一下外形……”
心里这么嘀咕着的时候,朱明忠再次抬头朝前方看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映入视线中的“乌骓汽车公司”,这是一家年产量只有五万辆的汽车企业,在大明的汽车制造企业中它的规模中等,不过因为经营不善的原因,正处于破产的边缘,两前天,被朱明忠以1145万的低价收购,现在的“乌骓汽车公司”已经姓“朱”了。
在抵达汽车公司之后,朱明忠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工业力量的冲击——工厂已经停产长达一个半月,如果不是他的收购,最多再过半个月,工厂就会破产,进而被银行拍卖。
而对于急需一家汽车制造公司的朱明忠来说,这正是他最好选择的选择,毕竟这里有现成的设备、人员,只要对生产线进行改造,就可以迅速生产出新的车型。
“朱先生,按照您的要求,现在所有汽车研发工程师,都在这里,请问您有什么安排吗?”
韩渭毕恭毕敬的站在新老板的面前,一一介绍着这些工程师,对于这些工程师来说,他们自然感激眼前这位把他们从失业的边缘拯救出来的老板,尽管他非常年青。言语之中无不是充满了恭维。
在和这些工程师们一一见面之前,朱明忠笑着说道。
“我们大家伙都知道,现在乌骓汽车公司已经被我收购,作为一个商人,收购这座公司自然是为了制造汽车,但是众所周知的是——乌骓汽车,正是因此不被市场所接受,才导致的破产,而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重新设计一台新型的汽车,才有可能重新进入汽车,现在,我想问的问题是,对于新的汽车,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朱明忠并没有拿出他绘制的“甲壳虫汽车”的外壳,同样也没有拿出他的技术建议,而只是在询问着这些工程师,相比于他,这些工程师或许更了解市场,至少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汽车市场。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工程师们,无不是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如何是好,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他们的意料,所以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在朱明忠有些失望的时候,在人群的中间,举起一只手来,然后一个声音传到朱他的耳中。
“老板,我们应该制造一种廉价的汽车!”
传入耳中的声音,让朱明忠的眉头微扬,朝人群中看去,然后说道。
“你到前面来说说你的想法。”
第330章 大型伺候
在过去的几天之中,李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他惶恐不安等待着各处传来的消息,而所有的消息都是语焉不详的,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这只是加剧了他的惶恐不安,尤其是当他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再次要求提审“刺客”却被拒绝时,更是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惶恐。
“会是谁派出的刺客呢?”
想到老师那天语焉不详的话语,他的心思微沉,然后暗自寻思道。
“莫非真的不是他们?”
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恰就在李祯于公房中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那边有人通禀道。
“李侍郎,吕阁老请您过去一趟。”
“吕阁老?”
闻言,李祯连忙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传话的官差问道。
“小兄弟可知道吕阁老找我有什么事情?”
“哎呀,这种事情,小人那里知道!”
官差苦笑着,却又接过银子说道。
“不过,小的听说,今天可能是要请刺客上堂,小人也是听说的。”
听官差这么说,李祯总算是长松了口气,便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多谢小兄弟,小兄弟,你先回去禀报阁老,就说我随后就到。”
在差役离开后,李祯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暗自寻思着。
“这件事差不多应该了啦,现在让我过去,必定是三堂会审,要审理此案。”
就在李祯整理衣冠往南京大理寺衙堂走去的时候,在衙堂里傅作舟的脸色变得极以难看。
“这个败类,不杀他,如何能平民愤,命家奴刺杀钦差大臣,根本就是目无君父!就是形同大逆!”
看完口供的傅作舟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样,牙齿也是咬得吱吱作响。实际上,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给旁边的人看的。
“可不正是如此,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对他加以审理,以找到幕后真凶,毕竟,在老夫看来,以他的胆色,他是绝不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吕调阳眯着眼睛随口说道,说话时,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大理寺卿董宜臣,他出身于松江董家,董家是松江大户,董家一直都是反对改革的马前卒,甚至早前被奴仆杀死的董传策,也是因为反对改革才被罢官。
这件事情有没有涉及到董家?
见吕调阳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董宜臣的心里不禁叫起苦来,这件事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其实,对于这件事董宜臣是非常清楚的,一开始的时候,无非就是想要给姓施的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江南不是一个他任意取之的地方,可是却不曾想,后来他们觉得要把姓施的脑袋给摘了,才能给张居正一个信号,让他知道南直隶众人的态度,从而有所顾忌。
可谁曾想到,在借诚意侯的女儿把施奕文的脑袋计划破产后,不知道是谁铤而走险派刺杀施奕,那人要是得手了一切都还好说,可偏偏没有得手,非但没得手,甚至就连人也被姓施的给拿了,一直关在他府里。
现在好了,吕阁老到了,傅作舟也到了,直接过堂了,可是口供一拿出来,董宜臣的后背就被冷汗给浸透了。
刺客居然是刑部侍郎李祯的家奴!
这,这李祯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是受谁指使?他怎么敢这么做?
当然,现在董宜臣担心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担心会不会牵涉到自己。
现在怎么办?
姓李的一会就过来了,要是他咬出自己的话……其实,就在方才他还不知道请李祯过来,居然是因为他涉案,而是以为让他参与审案,吕阁老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这份口供摆在面前。
晚了!现在就是想要动手也晚了!这姓吕的可真狠啊!!
“董寺卿以为如何?”
尽管没听清吕阁老说什么,但心不在焉的董宜臣还是连忙应了下来。
“一切全听阁老吩咐。”
“好,既然如此,那等李祯过来了,就直接过堂听审,这样的奸徒,要是不用大刑,那他肯定是不会招的!”
吕调阳的话音刚落,董宜臣就连忙点头赞同道。
“是,是,阁老所言甚是!”
好了!
现在有机会了,只要有机会上刑,那到时候……这里可是大理寺,这些年经董宜昌的手审得案子又岂止一件,既然要上刑,那么就有一百年法子让他把命丢在这大堂上。
现在既然有了刺客的口供,到时候,再把李祯一打死,那这件事自然也就了了,不过能不能了,恐怕还是要看他的……心里这么寻思着,董宜臣把目光投向傅作舟,这家伙可是张居正派过来的,首辅为什么派他过来,恐怕还是想要借这件事做文章,还是想让大家伙有所让步。
“这次恐怕真的要让步了……”
想到张居正一直以来想要推行的“一条鞭法”,董宜臣在心里长叹口气,过去大家还能一起扛着一些,这次姓张的要是借这件事大做文章的话,恐怕大家就只能乖乖的配合了!
这当真是老天不助我啊……
就在董宜臣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边李祯却已经过来,“下官李……”
就在他刚要见礼时,不等他说完,那边吕调阳就猛然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大胆李祯,你可知罪!”
“知罪?”
心头猛然一颤,被吓了一跳的李祯连忙说道。
“下,下官何罪?”
“那李六可是你家家奴,你指使家奴刺差钦差,形同大逆,你可知罪!”
李六还活着!
李祯的惊讶落在董宜臣的眼中,让他的心里像明镜似的,这家伙恐怕是真得干了这件事!
“下,下官不,不知啊……”
“还敢狡辩,来人,大刑伺候!”
吕调阳的话音刚落,李祯就急声说道。
“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你不能对本官动刑。”
“不能!”
吕调阳冷哼一声,然后说道。
“把皇帝赐的尚方宝剑取来,老夫已经接到皇帝圣旨,彻查此案,即便是宗室勋臣涉及此案,本官也可先斩后奏!上刑!”
第331章 攀咬
“上刑!”
几乎是在这两个字传入耳中的瞬间,还不等李祯喊出声来,心下焦急不已的董宜臣就对着衙差使了一个眼神,尽管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可是在他的右手搁到左手,食指在左手面上看似随意的划了半圈时,那衙差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在衙差不露声色的领命时,在刑部当了这么长时间侍郎的李祯,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手势。
这……他这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在衙堂上有很多衙堂里的规矩,那个手势就是在告诉衙差——往死里打,这些吃这碗饭的衙差没别的能耐,却有即能让人挨上一百板子没什么内伤的本事,也有能让人十几板子丢掉性命的本领。
这个能耐不知让多少好人没了性命,让多少恶人保住了脑袋。现在董宜臣一打手势,心里就像明镜似的李祯又岂会不知,不等衙差把他按倒,他就大声喊道。
“董宜臣,你好狠的心啊!”
然后他又连忙叩头求饶道。
“阁老饶命,阁老饶命啊,这,这事虽说与小的有关,可我也是受人指使啊……”
李祯话还没说完,董宜臣就连忙嚷嚷道。
“好你个李祯,还没上刑就要这里攀咬他人,你就不怕大明的王法吗?还愣着干什么,上刑!”
这边董宜臣急切,落在吕调阳的眼中,让他的脸色微变道。
“董宜臣,你当真以为老夫不在这堂上吗?”
“就是,董宜臣这里又岂轮得着你说话。”
傅作舟也在一旁落井下石道。
“有阁老在,那能轮得着你,我看看,没有阁老的吩咐,谁敢用刑?”
两人的一唱一喝,让董宜臣顿时傻了眼,而在地上一直叩着头的李祯更是进一步补刀说道。
“禀报阁老,小的做出的这件事,董宜臣也是知道的,也是参与其中的!”
事到这个地步,李祯倒也非常干脆,他知道既然姓董的想要他的性命,要是不能把他拖下水,只恐怕自己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想着那些人的手段,李祯也不再迟疑了,在咬出了董宜臣之后,又急声说道。
“小的还知道其它人也参与其中!”
“李祯,你,你……”
在董宜臣惊恐的指着李祯就要破口大骂时,傅作舟则在那冷笑道。
“董宜臣,这件事恐怕你还得好好的解释解释,你到底是怎么个参与其中的!”
事成了!
只要他们开始攀咬彼此,这件事也就成了!
施致远啊,你这算盘打的倒是挺精的!
于心底感叹着,傅作舟往董宜臣看去,然后冷冰冰的对他说道。
“董寺卿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我,我是冤枉的,他,他李祯是胡乱攀咬。”
“我是胡乱攀咬?董宜臣,半个月前,在阅江楼天字号包厢里,你敢说没有你!当时非但有你,还有其它人……”
李祯的话一出口,董宜臣的脸色就立即充得煞白,这会他甚至就连死的心也有了,李祯他就不怕死吗?
见状傅作舟冷笑之余,又对朝着吕调阳看,只听到他对一旁的卫士吩咐道。
“来啊,把董宜臣拿下,我倒要好好审审,那天阅江楼里到底有什么事?”
就在吕调阳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时,衙堂外的一个书吏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立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一出衙门就急匆匆的给别人送信去了!
“老九,吕调阳这下子可是给我们胸口上插了一刀子,要是李祯和董宜臣两个人攀咬起来,那可比外间的议论要厉害得多啊!”
屋子里发须皆白的老人以求援的眼神望着比个稍年青几岁的老人说道。
“你看此事如何平息?”
然后他又对另一个人说道。
“学孔,你也说说,我们三人来商量一个两全之策。”
“小弟一定会给两位兄长分忧的。”
刘一儒怀着被信任的感激之情说道,他本身并不是南直隶人,却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参与商议这样的机密大事,这又如何能不让他感动。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信任的一个原因就是……儿子的死!
勘之的死必定和张居正脱不开关系!
杀子之恨,要是不扳倒张居正,又岂能对得起死去的儿子!
“现在李祯已经招了,董宜臣那边……”
“董宜臣本身就是个无胆鼠辈,我怀疑,只要吕调阳好好的吓一吓他,估计他也会招出来!”
“这好办,直接命人把他们两个都杀了,来个死无对证也就行了。”
刘一儒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可不是,当初要是在李祯事败之后,直接把他给除掉了,这件事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不是,现在要是杀了他们两个人,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别给别人提供攻击的口实?”
发须皆白的长者不同意这个简单的处理办法。
“可要是不能痛下杀手的话,只恐怕接下来他们两个必定会不民攀咬他人,到时候,这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
刘一儒又一次提醒道。
“是倒是这样,不过即便是杀了他们,恐怕吕调阳那边也有了他们的口供,这件事想要处理恐怕也不容易呀!”
另一个人背着手踱步,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但他总觉得刘一儒这个办法不妥。
“确实是如此,总不能连吕调阳也一起杀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就出大乱子了。
“其实,我觉得的……”
沉思片刻,另一位比刘一儒年岁稍长的老人再次开口了。
“我揣摩着张居正的意思,估计他还是想用较为稳妥的办法,不很露声色地来处理的这件事,无非也就是想要借此让咱们妥协,我看,他之所以把傅作舟派过来,恐怕也就是为了和咱们谈一谈。”
“确实……”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是刘一儒点点头。
“张居正那个人,虽然有几分胆色,可是他却不敢把事件扩大,更不敢借此杀人无数,他还没有那个胆量,毕竟,如果这件事一直查下去的话,到时候不知会牵涉到多少人,他还没有胆量一下杀那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