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欺硬慑远(求支持,求月票)
伟大的事业开始于微小。在万历八年的这个年初,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总税务司成立会给大明带来什么,对于世人而言,这只是一个衙门,尽管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这个衙门总是不时传出有税吏被杖毙的消息,可伴随着每一次的抄家,总让人心惊于“贪吏”的贪婪,同样也惊讶于钞关税务司是何等的肥差。
不过,大抵上也仅就是如此了。如果是在过去,或许那些清贵的京官们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这个肥差,可是现在他们却没有这个机会了,毕竟他们并不姓朱。
当然相对应的就是这些清贵的京官,无不是在私下里或者公开的场合抨击宫里用宗室为官是不符合祖制的,当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而与此同时,京城的《晨报》上总是会刊载一些新闻,什么某地九江钞关拦下某位大王家船只,勒令其缴纳税款,什么扬州钞关拦下某位当朝一品家人的船只,勒缴税银数百两。至于什么官员家奴张扬闯关,被税务司扬鞭抽打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而对于那些税务司,即便是一方巡抚,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没法子谁让人家是“天潢贵胄”,是宗室宗亲。如此一来,倒也让普通百姓知道了宫里头为什么要用这些人当钞关税务师。恶人还需恶人磨就是这个道理。
阳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时节,这个时候随着大运河的冰雪消融,停止了数月的南北物流再次畅通起来,而那些沉寂数月的南北商人,突然发现事情发生了变化。沿河的钞关不再像过去那样好打发了,而是直接按照货值征起了3%的关税,若是不缴就不给完税凭条,自然的也就不能准通关。即便是私自闯关,在下一关,还会因为偷税漏税被罚,不但要没收货物,而且还需要支付几倍的罚金。
临清关是经黄河入运河后必经的关口,每到河面解冻之后,千百艘商船官船就会经过这里驶往南北,不过今年似乎与往常不一样,上百艘商船沿河停泊,那模样似乎就像是运河又一次冰封了似的。
不是运河不通,而是商人们都在那里观望着。他们在那里观望着怎么样才能不缴纳一笔关税。连等了几天船上的商人无不是垂头叹气,偶尔的船头船尾还会有几人在那里商量着什么。
“可打听清税务司的喜好吗?告诉他,咱们可以缴五成,往年能交个一成那可就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咱们现在认五成还不行吗?……”
“狗屁,缴个五成,下一关怎么过?下面可是关关验票,这船上可都给钉上关牌了,要是下一关没有关票,按逃税计,罚款十倍……奶奶的,说什么奸商,我看这些个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奸,咱们的船刚停好,就给船钉了关牌,想冒充山东的船都冒充不成了……”
“可不是这一个个的,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阴损。”
抱怨着的时候,那人忍不住朝着自己船上看了一眼。这船刚一停下来就有顺利在他们船上定下了这个铜牌,表明船的身份,或许这个牌子可以摘下来。可是那边都已经快马把船的身份等信息送到了下一关。如此一来,即便是摘掉了也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会被治罪。
就在他们在那里抱怨着的时候,那边突然有一阵燥动。
“来官船了!”
“官船?那哪?那哪?”
“在那,你瞧。”
你听到有关传过来了,大家伙儿自然变得激动起来。众所周知官船夹带私货是约定成熟的规矩。现在来了官船他们倒想瞧瞧那些个欺软怕硬的税吏会怎么办?
“这官船应该不小吧。”
“可不是,你瞧船压的,估计装的货也不比咱们的少……”
“嘿,你们就瞧吧,要是官船过了关,咱们就跟着闯关,大家伙到时候一起哄哄,我还就是不信了,他们还敢杀人不成!”
“对,法不责众!”
“可不是,咱们一闹起来,到时候再让京城里的同乡往朝里递折子,非得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哼哼,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死呢?”
在商人们的期待中,那艘官船眼瞧着就要大摇大摆驶过关卡的时候,就瞧见一艘舢板快速靠近官船,径直并它拦了下来。
“老爷,钞关的税吏把咱们的船拦下了!”
正在舱中看着书的方万山一听,就皱眉说道。
“他们不知道咱们是官船?”
居然有人敢查验官船。这事情听着倒是稀罕。
“知道,可,可那个什么税务司说,官船也得查验!还说这次是朝廷的法度。”
“岂有此理!”
闻言方万山就怒道。
“当真以为自己是宗室就能胡作非为吗?”
身为正六品的官员,方万山自然知道现在税务司都是什么人,不过在他看来,也就是一群“无名之辈”。现在那些人却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了,居然还拿出了什么朝廷的法度来压自己。
这些人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了!
待面色铁青的方万山来到船头,就看到站在那的税务司,便冷冰冰的说道。
“朱税务司好大的官威啊,难道不知道这官船是可以直接通关的吗?”
“方御史所言不错,官船确实可以直接通关,可要是官船夹带商货,按律可是重罪!”
说话时,朱鹏朝着船边看去,反问道。
“不知方御史这船上装的什么?吃水如此之深?”
“装得是什么,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本司既然奉皇命于此办差,就不能坐视他人夹带商货,偷税漏税,”
被朱鹏的话怼到的方万山脸色猛然一变,厉声质问道。
“官船你也敢查?”
“大明那条律令说官船不可以查?”
“这船上可是有本官的家眷,你难道就不怕本官上折子弹劾你吗?”
“哼哼,若是方御史能解释清楚,这船上装的是什么,本司自然不会打扰方御史家眷,只是,你能解释得清吗?”
面带冷笑,朱鹏的手里拿着一根皮鞭,他早就想尝尝这鞭打御史的滋味了,往常这些人的鼻子可都是仰到天上去的。过去想要收拾他们可是没有机会。现在好了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你……”
强压着内心的不满,方万山沉声说道。
“你何必如此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朱鹏朝着远处绵延数里的船只看去,扬起马鞭指了指。
“要是本司任由你过关,这上百艘船就会闯关,到那时,朝廷的脸面何在?”
“你……”
不等方万山出言威胁,朱鹏就说道。
“来人,进舱查验!”
“姓朱的,你敢……啊!”
不等方万山说话,惨叫声就从他的嗓间发出了,朱鹏手中的牛皮马鞭像雨点似的朝他的头上抽了起来。
“姓朱的……你他么的居然敢辱骂宗室内,老子今天就是打死你,也没有敢替你说话……”
恶人还需恶人磨。不,这些蛮横惯了的人自然要拿那些比他们更蛮横的人对付他。一时间雨点似的鞭子落在身上,让方万山惨叫之余,立即清醒过来,连忙祈求道。
“哎呀,朱爷,朱爷,是小的错了,你就小的一马……”
放!
那有那么容易,早在来临清关之前,总税务司可是面授过机宜的。“杀几个税吏,再打几个官员,这钞关的规矩就差不多树立起来了。”
无非就是杀鸡给猴看罢了!
既然你小子头伸过来要当这个鸡,就别怪爷爷我下手无情。
原本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没有得到赐名的朱鹏,对这些官员就憋着团火,这会找到机会,自然趁机报复起来,反正鞭子也抽不死人。打的正爽的功夫,那边有税吏禀报道。
“九爷,这舱里装满了绸布,小的估计最少得值两万五千两!”
“两万五千两!好你个姓方的,居然以官船贩卖私货,与民争利如此,把船货查封,八百里加急,将此事禀报总税务司……”
原本正吃着痛的方万山一听,整个人顿时傻了眼,这,大明还有这样的罪名?不过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人随口搬出来的罪名,他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因此丢掉官职!
至于那些个原本看热闹商贾,同样也傻了眼的,最后无不是长叹道。
“哎呀,他么的,为了点税银,连官都舍得打,咱,咱们也交吧……”
原本的还想要闯关的商人们这会自然的也就不再对闯关抱什么希望了,尤其是当他们看着那艘船被查扣的时候,你头大都在那里暗自滴估着,万一要是自己逃了税,到时候,指不定就是人货全无,甚至还有可能会拖累到主家。
得了也就是那么几两银子的事儿。
尽管大家伙儿的心情都有些沮丧,可是瞧着那些个税吏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们心里头大都冒出了一个念头来。看样子这钞关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第303章 张居正的烦恼 (求支持,求月票)
京城的春天,不仅风大,而且沙多,昨天夜里一场黑压压的狂风,漫天的飞沙吹的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甚至都喘不过气来的。
直到清晨的时候,这京城的天才总算好那么些,但是对于上朝的百官来说,天好天坏,都没有什么区别,一年四季,从年头到年尾,除非假期或是有病,否则一大清早,他们都会赶着上早朝,每到上朝时,有步行的、有骑马的、有坐轿的,当然也有坐车的,反正是各有各的去法。
在早朝结束之后,各部的官员分别回到各部,不过也有一些官员会到阁臣的值阁禀报。
“反了,反了!都反了天了!”
吏科给事中郑秉性前脚刚进申时行的值阁,就开始嚷嚷了起来。
“秉真,你这是怎么了?”
申时行看着着他疑惑道。
“还能是怎么了,昨天友人邀到我到南直隶会馆坐客,席上听乡人提及钞关就是哀声叹气,无论是士农商贾都说如今钞关盘剥商民,都说榷关苛取远甚于历朝历代,甚至就连同钞关税务司也是趾高气扬,动辄扬鞭抽打商民,即便是官员家眷也是遭他们百般欺凌!阁老,咱们不能由着皇帝这么胡干!”
“胡干?”
申时行沉吟了下,然后说道。
“总税务司那边经宫里转送一份折子来。”
“什么折子?”
“你看过就知道了。”
郑秉性从申时行那里接过的折子。虽然他素来是胸有城府处变不惊,但看了折子后仍不免诧异地问道:
“这,这官船夹带商货,本身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至于如此吗?”
放下了折子,心里本就带着火气的郑秉性恼声说道。
“这些个钞关,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官船就是偶尔夹带,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吗?现在非但要把事情闹大,这把这递到宫里,这不是想要人家的命吗?十年寒窗得来的功名,这一年全毁了,至于如此欺人太甚吗?”
郑秉性的回答,让申时行挑眉冷笑道。
“至于如此?别忘了,大明也是有律法,皇帝已看过了,愤怒非常,官船夹带商货,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现在被捅了出来,自然是要议罪的,就这件事上,你说,谁更占理?”
申时行的话,让郑秉性皱了下眉头,但仍然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难道,就任由宫里胡作非为吗?”
在郑秉性看来,所有的一切根源都在宫里,是宫里胡作非为,才让钞关的税吏无不是贪得无厌。
“你想要如何?”
“没想到如何,”
郑秉性鼓着勇气说。
“下官觉得如果任由宫里这么任意而为,早晚为祸害大明,所以下官想要皇上上折,请求皇帝撤回各关税务司,否则长此以往,必定国将不国!”
郑秉性说罢,就看着申时行,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这件事非但与南直隶同乡有关,而且也与全天下的百姓有关,榷关苛刻必定导致物价腾高,到时候受损的还是普通老百姓,阁老,不觉得应该尽力阻止宫里胡作非为吗?”
尽管郑秉性的话声不高,但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却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要是不了解其中见内幕的话,恐怕真得会以为他是在为天下百姓仗义直言,可实际上,他的大义凛然不过只是出于私心罢了。
其实,即便是申时行也知道,郑秉性真正关心的是谁,恐怕还是同乡,或者说他的亲友,毕竟,但凡是南直的官员亲友之中,多少总会有几人经商,难免会受“榷关之害”。自然而然的郑秉性要站出来为“天下百姓”进言了。
即便是申时行最近这些日子同样也是没少有人上门拜访,谈得大抵上也是钞关苛刻的事情,对于此,就像清量土地一样,尽管他的心里有各种意见,但他仍然尽可能的将这一切都压抑在内心深处,他很清楚朝中谁的势力更强。
甚至于在那么多南直隶籍的官员中,他之所以可以成为阁臣,也正因为他“识时务”,现在他所需要的是谨慎再谨慎,而不像那些人一样,一个个自不量力的鸡蛋撞石头,他们就不知道宫里对张居正是何等的信任吗?在这种情况下,与张居正对着干,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阻止……”
看了郑秉性一眼,想了一会申时行不露声色的说道。
“张次辅要辞官致仕了!”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郑秉性的耳中,仍然有如一道惊雷。
“什么!”
惊讶的看着申时行,郑秉性不解道。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申时行继续说道。
“你没瞧见,张次辅已经有半个月没来值阁了。”
“不,不是说染上了风寒了嘛?”
郑秉性有些疑惑道。
“所以,往后也就有理由致仕了。”
但凡是致仕总要有个理由,像张四维那样的,最合适的理由就是生病,然后以身体的原因上书。
“这,到底是为什么?张次辅现在正值鼎盛之年,又何必致仕?”
郑秉性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这可不太符合常理啊!”
“这件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
看着郑秉性,申时行冷冰冰的说道。
“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你明白吗?”
申时行的提醒,让郑秉性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立即明白了阁老的意思,想通其中的关键后,他连忙压低声音说道。
“阁老的意思是?”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说罢,申时行并没有回答郑秉性的问题,而只是随手展开了桌上的报纸,看起了今天的《晨报》来。看到《晨报》上用简短几句话提及张四维染疾不起的新闻时,他的目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
看似简短的新闻,实际上隐隐透出万历八年年初并不平静的政局,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正是身为大明首辅的张居正。
这天晚上,在书房里处置着事务的时候,那边有老仆前来推门禀报说傅作舟来访。张居正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命人将他领进书房。一坐下,傅作舟就轻声问道:
“不知首辅有何事召见下臣?”
“喏,先看看这个折子呢。”
张居正指了指台子上的折匣,傅作舟瞟了一眼,拿起折子一看,不由吃惊道。
“什么!张次辅要辞官致仕。”
傅作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甚至有些发颤,这个消息委实太过惊人了。张四维要致仕回乡,这样的话说出去,恐怕是没有任何人会信的,毕竟,张四维可是“年青”的很。
“对!”
张居正开口说话时声如洪钟。
“最多一个月,皇帝就会同意他辞职,你有什么看法!”
傅作舟是万历二十的进士,一直以来都是张居正的亲信,而且他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儿,张居正喜欢他这脾性,所以才会问他的看法。当然也和他资历浅有一定的关系。因为他资历浅所以才能商量这些问题,而不至于让他因此看到入阁的机会,
“看法……”
沉吟片刻,然后傅作舟才说道:
“问题倒不在张次辅致仕,而在于次辅致仕后的朝局,下臣以为,眼下朝廷的局势虽然谈不上如同水火,可是也谈不上平静,如果次辅一但辞职,很有可能有打破目前的局势!”
“什么局势?”
盯着傅作舟,张居正反问道。
“首辅,下臣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但次辅辞职的话,会是谁升任次辅?”
“这……自然是申汝墨,他入阁的资历更长一些……”
提到这,张居正的眉头猛然一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当初他为什么推荐申时行入阁?不就是为了安抚南直隶籍的官员吗?在推荐申时行的时候,又岂不知道表面上看似对改革没有意见的他,同样对改革颇有微词,而且他本身是南直隶百官之首,一但他成为次辅,然后再有南直隶百官为他张目的话……
又一次,严嵩取代夏言,徐阶取代严嵩,高拱取代徐阶,他张居正取代高拱,这个自然而然的顺序在张居正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么多的教训,无不是在告诉他们,身在次辅的位置上可以从容扳倒首辅,然后取而代之。
申时行!
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次辅!
可张四维!
眉头紧锁,张居正心里同样也不愿意把这个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留在朝中。
张四维不行,申时行也不行,可按资历的话,马自强同样也不行。
可是,他们都不行的话,那谁能当次辅呢?要不然就让马自强跳过申时行?这个念头一动,张居正便摇了摇头,有些规矩是多年形成的规矩,非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动的!
但是,难不成就让申时行成为次辅,进而对自己构成威胁吗?想到这,张居正的心情越发的沉重,那浓眉也是越皱越紧……
第304章 破解 (求支持,求月票)
官场如沙场,更是杀场。
一招不慎,全盘皆输,棋场上输掉的只一场棋,而在官场上,输掉的可能是身家性命。对于这个道理,张居正自然很熟悉,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大明首辅,正是因为高拱的一招不慎。
想着当年严崇的下场,张居正的心情显得有些压抑,他可以放得过高拱,将来别人未必能放过得过他,甚至,张居正相信将来那些人一但得势,为了“杀鸡给猴看”,为要让世人看到招惹他们的结果,估计,自己的下场绝对不比严崇好得了多少。
到那时,丢掉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自己的性命了!
张居正绝不会容忍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也正因如此,在张四维做出那样的事情时,他仍然可以镇定自若的接受一切。
因为他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而现在,无论是张四维亦或是申时行,都不适合成为次辅,他们两个人都对首辅之位虎视眈眈!
可现在是个死局啊!
“首辅,自从首辅锐意进取以来,我大明中兴在即。船到中流时,不进则退,眼下正是在进退之间,是在节骨眼儿上,是万万不能出丝毫乱子的,所以下臣以为,申时行不行为次辅!”
面对首辅的沉默,作为他的亲信的傅作舟当然不能沉默,况且这也是首辅找他来的原因,些话,就是再难听,也要说出来,绝对不能让首辅作了错误的选择!
“这朝中任何人都可以当次辅,唯独他不行!”
对于傅作舟的直接,张居正倒也没有掩饰什么,而是点头说道。
“可是,子维致仕已经成为定局,不可能慰留他于朝中了。”
这番话是在告诉傅作舟,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让你来,就是想让你给出个主意破局的。
首辅的意思,傅作舟当然明白,他顿时变得的有些焦急。
“首辅,如此一来,申时行势必会成为江南百官之首,一但他身居次辅的位置,江南百官势必会千方百计的助其成为首辅,进而瓦解首辅苦心经营的一切!到那时,他必定会与首辅为敌的!过去江南百官是群龙无首,可一但申时行成了首辅,一切都会不一样,有了领头羊,到那时,朝廷内必定是党争再起,首辅到时候即便是想要推行改革,恐怕也会被有掣肘!”
抬头看着神情凝重的张居正,傅作舟又一次郑重其事说道。
“还请首辅尽量挽留张次辅,他虽说心怀野心,可总归于他来说,除了盐法之外,其它的没有什么是他看重的。”
傅作舟的话说的非常直白,张四维等人都出身于盐商家族,所以主管盐务的御史官员才说,天下盐务的毁坏就是因为张四维以及其家族。盐商凭借雄厚的财力影响着政局,而作为盐商代言人的张四维,只看重盐法,只看到其家族能否从盐法中获利,所以对于改革自然是加以支持。
许多所谓的“改革”,其实大抵上都是如此,支持的改革的一方,往往也都是想从中渔利,至于反对者,往往也都是因为自身的利益受损。
尽管在内心里张居正非常感激傅作舟的直接,但是他的直接却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毕竟,王崇古也好、张四维也罢,都是他张居正的支持者,看重盐法……这岂不是说,自己坐视他们借盐法得利?
那怕这是事实,但也不能搁到台面上说出来啊!有些事情,看透,但是不能说透!
深知改革阻力的张居正,当年就是选择与张四维结盟,然后打击南直隶一系,从而推动改革,当然这种合作不是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盐法,就是王家张家等山西盐商从中获得更为丰厚的利益。
但是……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子维辞职已成必然,这件事,不需要再提了!”
再次把搁在案台上的旨匣瞟了一眼,打断了傅作舟的话,张居正认真的说道。
“这次请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至于其它的,今天就不需要再说了。”
尽管张居正没有说那么直接,但是傅作舟还是听出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
“是下臣孟浪了,不过,既然次辅致仕,申时行势必成为次辅,这是多年来内阁的规矩,这个规矩是不能破的,而且若是破的话,势必会引起他人的反弹……”
沉思片刻,心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傅作舟,只能在心里寻思着其它的办法,突然他的眼前一亮,然后看着张居正说道。
“其实,下臣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来听听!”
之所以喊傅作舟过来,就是因为张居正想听听他的建议。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办法,他也不至于如此苦恼,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首辅,之所以不能让申时行成为次辅,是因为他身后有江南士林为他张目,一但他成为次辅,势必会导致朝廷动荡,必定是党争四起。所以呢,下臣觉得,只要有一个资历比他更老的人入阁,他自然也就成不了次辅,南直籍官员也就不可能大张旗鼓,煽动朝野动荡了。”
傅作舟一边说,一这看着首辅,而他的建议,则让张居正的眉头紧锁道。
“资历更老的人,这内阁之中又那有什么……”
突然,张居正的话音打住了,他看着傅作舟说道,
“你是说吕调阳!可是他,已经致仕了啊!”
见首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傅作舟连忙说道:
“吕调阳堪称国之干材,当初是因为身体原因致仕,不过下臣听到,现在他旧疾已经痊愈,幸亏皇帝英姿天纵,必定不愿老臣埋没于乡间,所以必定会下旨如其入朝的……”
那里是皇帝下旨,分明是建议张居正请旨召吕调阳入朝。
吕调阳!
念叨着这个名字,张居正不禁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当初吕调阳当次辅的时候,对他也是一个威胁啊。甚至于后来吕调阳接连请求致仕,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请他入朝会不会作茧自缚?他会不会与自己为敌?
愣瞧着窗外的槐树,张居正有些出神。
这一招是驱狼吞虎计啊!
“这……万一要是他反对改革怎么办?”
面对首辅的疑问,傅作舟便摇头说道。
“首辅,吕阁老总归还是支持改革的,而且他是一个耿臣,绝对不会因私废公,只要是对大明江山、对天下百姓有好处的事情,他必定都会支持的。况且,他是广西人,即便是为次辅,也不会对朝局造成什么影响,可申时行却不同。”
傅作舟的建议,让回过神来张居正沉思良久,他不断的心里思索着种种可能,但是到最后,所有的可能都归根到一句话上“吕调阳是一个耿臣”,是啊,他确实是一个耿臣,确实不会因私废公,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啊,万一他要是变了呢?
随后,他又心想到,都到了那个年纪了,又怎么可能变呢?
想通了一切之后,张居正长叹一声,然后才说道:
“世人皆言老夫是独相,可谁知道老夫于这首辅的位置上却是如履薄冰啊!我张居正却总被逼到如此的地步……”
喟然长叹后,张居正的脸色显得有些异样,似乎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面对这样的选择,毕竟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像现在这般,不惜驱狼吞虎,这一计……太险了!
想了想,张居正又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在傅作舟离开之后,张居正靠在圈椅上,皱眉思索着,良久之后,叹息之余,他拿起了笔,先写了一份奏折,然后又写了一封信。待书信写好后,他才喊来家仆吩咐道。
“把这封信送到信局,八百里快骑送到桂林。”
随后又坐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他又一次起身,离开了书房,然后来到了后宅的一间偏院。偏院里的窗户透着灯光,透过窗纸隐约的可以看到人影,待他走进去的时候,就有丫环冲他施福道。
“婢子见过舅老爷。”
“轩儿还在读书?”
“少爷还在书房里读书,婢,婢子这就喊他。”
“不用,不用,我过去就行了。”
默默的点点头,张居正走进了书房,正在书桌前看书的人或许因为太过专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张居正又长叹了口气,那人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来者,目中闪过一道欢喜,正欲开口说话时,那双眼睛中的神采又黯淡下来。他先起身行揖道。
“侄儿见过舅舅。”
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张居正说道。
“船已经到了,你……收拾一下,准备南返吧。”
说完这句话后,张居正又摇头长叹口气,然后还是转身离开了,是在离开时还是顿了一下……
第305章 大炮(求支持,求月票)
冬去春来,运河的复苏不但让张家湾的码头再次热闹起来,同样的也让卢沟商埠热闹起来,沿河的几座小码头上,停满了船只,产自卢沟的棉布、水井等各种各样的商品将会从这里沿运河以直北直隶的其它多条河流运往各地。
不过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曾经颇为荒凉的卢沟河似乎已经成为了一条颇为热闹的的河流,往返于这里的大小商船,让这条河上显出了新的生机。
河流的生机是因为河岸边的大小的工厂,工厂需要的原料以及产品,都需要船只运输,当然工厂的景气,也让工厂周围迅速发展起来,现在这座商埠地甚至已经隐隐成为京城附百里最大的“城市”,像这样一样拥有近六万人却不依城而建的商埠地在大明确定罕见至极。毕竟在过去。像这样的商埠地大多数都是依靠城市而建,反观这里完全是因为几座工厂而兴起。而随着工厂的发展,他们也变得越来越繁华,这完全脱离了千百年以来传统的城市发展模式。
码头、工厂、商埠,这几样事物,相辅相成,成就了这里的繁华。
相比于码头栈桥上的热闹,更为热闹的却是工商埠地的几座工地,新的纱厂、织布厂、染厂等工厂正在兴建。当然,在他们忙碌着的时候远处的卢沟铁工厂比往常更为繁忙,毕竟,那些新工厂所需要的设备都是从这里制造的。
新建工厂的增加,同样刺激着铁工厂的发展,现在的铁工厂,甚至已经成为一座拥有数千名工人、上千部各类设备,拥有机器加工、锻造以及铸造等多种金属加工制造能力的复合工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就是现在大明工业的“孵化机”,当然,现在只是还没有人认识到它的作用!
当工坊车间里忙碌着的时候,在一座化铁炉边,十数名工人都围在那里忙活着,一个大型的铸造砂盒被行车吊机放到铸坑内,然后随着工人们的吆喝声,化铁炉的炉口打开了,通红的铁水顺着沟槽一直流趟入砂盒之中,一股淡淡的白烟从砂模排气孔内排出。
“应该差不多吧!”
瞧着白色的水蒸气的排出,施奕文默默的心想到,他的眼睛仍然盯着那个砂盒。
尽管卢沟铁工厂已经铸造过数十万个大小不同的铸件,小到迅雷枪的零件大到马车车轮,对于铸造工艺可以说早就是轻车路熟,可是对眼下铸造的商品,施奕文的神情仍然显得有些急切。
毕竟,现在即将要铸造的东西,是一种改变战争进程的武器——火炮!
尽管大明早就有了诸如虎蹲炮、大弗郎机之类的火炮,但是长管加农炮还没有从欧洲传入大明,毕竟,即便是在欧洲类似的火炮也不过只是刚刚发明罢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施奕文并没有想到铸造火炮,甚至就连“发明”燧发枪,也不过只是因缘际会,赶鸭子上架而已,即便是现在,之所以要铸造火炮,不过是因为实际需要罢了。
“这个海上行商,当真离不开火炮?”
身为成国公府小公爷的朱鼎臣,有些疑惑的瞧着那一个个砂箱,脸上尽是疑问。
“肯定离不开,”
原本弯腰检查着松木炮身模具的施奕文,起身时特意举例说道。
“就像从张家湾到京城中,不过区区数十里的空地,就因官道的两侧都是田地,所以每到青纱帐起来的季节常有歹徒出没,乘机劫夺单行客商的财物。每年不知有多少冤魂丧命于那条官道上。”
什么是太平盛世,太平盛世也是匪盗不止,对此施奕文自然是深有感触,当初在门头沟可是差点把性命给丢了。不过,现在至少在张家湾到京城的这一段路上,这种杀人劫道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毕竟那么快马路经过一个冬天的赶工,已经在开春时投入使用。那些单行客商、书生可以直接买票上车,搭乘客车进京,不仅可以免遭风雨之苦,而且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光天化日之下的首善之地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一望无际,全无王法的大海上?”
反问之余,施奕文指着地上用木工机床精心车制的炮坯模具说道。
“所在在海上,王法不过只是几门大炮,几发炮弹。要是没有炮弹、大炮,出了海的商船不过只是他人眼中的肥肉罢了。”
为什么大明的商船队曾经通行南洋,到最后却消失于历史上,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武装,当然,还有历史等各方面的原因,但是没有武装,就不可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去。随后施奕文特意解释道。
“就像那些西洋商人一样,他们来到咱们这的时候,是商人不假,可是在路上他们却同样也扮演着海盗的身份,碰到可以抢的目标,肯定会杀过抢杀一通,要是咱们的船上没有炮,出了海,等于羊入虎口。”
对于施奕文的解释,朱鼎臣听得倒是极为认真,尽管他并不太明白这些,但是最后只是点点头说道。
“嗯,父亲吩咐过,这些事情都以你为主,既然你觉得有用,那就装上吧,不过,这炮不重吧,一艘船上要装12门炮,会不会多了点?炮装多了,货装的可就少了。”
尽管不懂航海,可朱鼎臣也知道船的载重是有限度的,自然担心这些炮太重,到时候会少装很多货。相比于火炮,他更关心出海能挣到多少银子,毕竟按父亲的说法,将来西洋公司可是成国公府的根本。
所以,在对施奕文抱以近乎于“唯命是从”的依赖的同时,他同样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对朱鼎臣的疑问,施奕文只是笑着解释道。
“咱们的这种炮与普通的炮不同,它的身管短,口径大,重量很轻,每门只有500斤重,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在铸造火炮的时候,施奕文特意选择了另一个世界的“卡龙炮”,卡龙炮是18世纪末一种非常独特的火炮类型。它的倍径接近于榴弹炮和臼炮,然而使用方法却是像加农炮一样平射。它只有单个炮耳,炮钮上带有圆环,炮口部位没有外扩,反而內缩。它的口径巨大,甚至可以达到64磅,但是重量比同等口径的加农炮要轻很多。
虽然卡龙炮炮身短、装药少,随之带来的是射程短、精度差,但是在海上这种缺陷并不明显。由于在风帆时代的海战中,200码这种很近的距离是正常的射程,卡龙炮的精度和射程完全可以满足这种距离的作战需要,而且其发射的大口径炮弹又破坏力十足。因此海战指导思想为近距离作战的皇家海军开始大量装备卡龙炮,用其代替小口径长炮。此举大大提升了英国战舰在近距离的火力。
这些优点是施奕文选择它们的原因,当然,这也和铁工厂的技术进步,尤其是一批新式的机床投入使用有关,正是得益于那些机床的投入使用,使得他不需要像欧洲人那样铸造出中空的炮身,而是先铸造出圆柱形的实心炮体,然后再用镗孔机钻出炮膛。卧式镗床、砂模铸炮造灰口铸铁等技术的在铁工厂的应用,提高了工厂的生产效率。而这些新技术的应用,也为工厂铸造卡龙炮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当然,它的技术先进性,也让外人很难仿制它,毕竟,在铸造火炮时代,铸炮尽管复杂,但门槛并不高,可是如果火炮足够精密,那么门槛就大为提高,就像现在,离开了工厂的设备,外人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同样性能的火炮,这也意味着另一个世界上,大明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炮兵,因为几个汉奸的行为,直接送给他满清,满清不仅得到了大炮,而且还得到了铸炮的工匠。这对于大明以及这个民族来说,根本就是一场灾难。但是现在这就不可能了,即便是炮兵背叛了,他们仍然不可能铸造出同样的火炮,因为这些火炮都是工业时代的工业产品。
足够先进的技术,本身就是杜绝仿制的最好选择!
“一门五百斤,十二门就是……六千斤,再加上炮弹、火药的话,怎么着也得有一万多斤吧!不过我去天津那边看过,你那船可不小。”
略微点了点头,朱鼎臣看着施奕文好言宽慰道。
“致远,说起来,这阵子可是辛苦你了,从造船到铸炮,你可是没少操劳。”
面对朱鼎臣的好言宽慰,施奕文只是笑了笑。
“这算不了什么,眼下先忙活好了,等到船长到了,差不多也就可以出海了!”
相比于火炮,甚至船只,真正需要的还是船长啊!在大海上船长才是最重要的,离开了船长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了船长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痴人说罢了。
“船长?”
愣神的功夫,朱鼎臣问道。
“咱们的船长什么时候过来?”
第306章 李将军(求支持,求月票)
王村,是一个典型的福建的城边小镇,镇子里的石板路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明亮的有如镜子一般。因为镇子离城不远所以镇上除了几间客栈之外,还有几间小酒店,大抵上这些小酒店总会吸引着镇上的百姓和附近赶集的乡民、商贩,做工的人,他们往往会站在柜台边,花上个一两文铜钱,买上一两碗酒,然后靠柜外站着,温一碗就喝了它就当是休息了。
而这几间小酒店的掌柜招揽客人的法子倒有不少,同样一文钱一碗的酒,有的店掌柜会多打上些酒,有的会给配上些茴香豆,当作下酒物了,当然,要是有钱的话,愿意掏上个十几文钱,就能买上一样荤菜,但大多数顾客都没有这样阔绰。只有少数一些人可以在店里坐着要酒要菜慢慢的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的起。
“二喜,打酒的时候,提壶一定要提满,咱们家提壶是三两三钱,人家的是三两,手一抖,到了碗里就只剩下二两八九了,这做生意要实在,咱们的酒足足的三两三钱……”
和往常一样,鲁掌柜一边打着酒,一边教着伙计,王二喜从九岁起,就在这家德通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按掌柜的说法。
“你瞧瞧,这酒从坛子里舀出要满,不能漏……就你这功夫当伙计,不再练上两年,还不能自己舀酒……”
几乎每天,掌柜的都是这么唠唠叨叨的,不过王二喜也知道,这是掌柜的说给酒柜旁边的那些客人们听的。毕竟,他们之所以来这喝酒,为得就是这多出来的二三钱酒。
其实酒店里就是这样,有的多给些酒,有的多给些茴香豆,总之喜欢喝酒的会来多给酒的,需要下酒菜的自然会去那边多给茴香豆的。
整天的站在柜台里,虽然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可王二喜倒也乐得这样的日子,毕竟一天给10文工钱,虽然钱不多,但却管饭,这对他家来说倒是再好不过事情,毕竟家里就那么几亩薄田。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这里能给他一口饭,总能省些家里的粮食。
“温三碗酒!”
又一次,当那个粗旷的话声入耳时,王二喜看到了李将军,他是这个镇子里出过的最大的大人物,
大家都叫他将军,是因为他确实曾是官军里的将军,曾经在海上打过倭寇。不过虽然他是将军,可他却是站着喝酒的人。听人说他并不是没有钱,而是因为当年他把钱都给了手下,给了那些在战场上残废了的弟兄。他身材很高大,脸膛黝黑,面上有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发须,身上的衣裳虽然看起挺干净,可是却落满了补丁。作为镇上唯一的大人物。却穿成了这副模样。自然的也就成为了大家伙儿眼里的笑话。
他一到店里,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
“哎呀,李将军,你老又来喝酒了!”
他也不答话,而是对柜里说。
“三碗酒并成一大碗。”
说着话,就摸出了三文钱。瞧见这一幕,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
“哎呀,李将军,你这出来买酒喝,你家夫人知道吗?要是不知道,别回到家又给轰了出来……”
对于他人的哄笑,李将军倒也不气,只是眯着眼,瞧着那酒,在喝酒的时候,他眯着眼睛说道,
“说到底,还是酒好啊……”
“酒好?十八年的女儿红更好,李将军要不然说说当年出海打倭寇的事,咱请你喝两碗!”
“打倭寇,我看也就是吹吧,连个婆娘都管不住,还打倭寇哪。”
对于镇子上的人们来说是似乎李将军就是他们口中的笑柄。无论是他一穷二白的回到家乡,还是家有母老虎。都是众人玩笑的说辞。
在他们的调笑声中,王二喜看到李将军已经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但他却没有争辩,而只是把眼帘一垂,然后就喝起了酒来。
一直以来,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似乎都是众人调笑的对象,原因无他,千里做官,只为吃穿,他倒好,做官做的把家业都给败了,出门十几年,回来非但没带回来一两银子,反倒带回了几个残废在家里养着。尽管家里的夫人贤惠,也没有因此怪罪他。可是对他却从来都是不假以颜色。
在这阵阵哄笑声中,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王二喜瞧着李将军在那端着大碗喝酒,一天一碗,似乎是雷打不动的。
就这样站在柜边,瞧着店外。似乎,今天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似乎又有些不同,随着一阵马蹄声,所有人却诧异中,那两匹马径直停在酒店前,马刚停下来,就有人跳下马,走到酒店前冲着他长揖道。
“可是***将军。”
“你是?”
***放下手中的酒碗,有些诧异的瞧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小的成国公府的家仆,有封国公的亲笔信交给将军,这还有封的故俞武襄公府上俞公子的信。”
成国公!
俞武襄公!
哎呀,这可都是大人物啊!
酒店里原本哄笑着的客人们,听着这些名字,无不是惊讶的睁大眼睛,瞧着门口站在柜台旁边的李将军,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站在那继续喝他的酒,甚至都没有接信,这模样……可真神气!
何止是神气,简直是让人看的目瞪口呆。过去,虽然他们知道李将军是个大人物,可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连国公的面子都不给。
送信的那两人也不急,只是恭敬的站在台阶下,直到李将军喝完了酒,才瞧了这两人一眼,然后说道。
“信哪?”
接过信,***先展开大公子的信,仔细看了下信上的内容,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说道。
“走,马在那里?我和你们一起去京城!”
酒店里的众人听着这话,无不是一阵惊讶,看着李将军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在他们的惊讶中,***瞧了眼柜台后面站着的王二喜,冲他笑了笑。
“二喜,怎么样,愿意跟李老头我一起出去闯荡几年吗?”
说罢,他瞧着这酒店,然后笑道。
“就这酒店,你呆上一辈子,也就是个站柜打酒的伙计,一辈子顶破天了,也就是吃个半饱。想要过上好日子,总归还是要靠自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王二喜整个人都傻了,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就听着一旁有酒客说道。
“二喜,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李将军,你能当上李将军的跟班,那可是上辈了烧了高香……”
一时间,这屋里的人全都是羡慕王二喜好福气的人,这会他们完全忘记了先前对李将军的百般瞧不起看不上,虽然不知道国公爷到底有多大,可是能让国公爷派人不远千里请回京城,那跟着这样的人物那还能过差了。
“二喜,你只管去,回头我和你娘说一声。”
掌柜的话,让王二喜说道。
“可,可我娘,那,那边……”
“你们谁身上带银子了?给我拿十两银子。”
回头看着那两个人,***问道。那人一听连忙取出十两银子来。
“掌柜的,把这银子给二喜家送去,二喜我带上了,这小子窝在这当伙计可就废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看着屋子里的酒客,然后冷笑道。
“你们那……”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最后却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跳上了马,随后又对王二喜说道。
“你这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着!”
到这个时候王二喜才愣愣的跟着他。在出镇子的时候,王二喜又朝着正值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心里突然有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怎么你这小子有些害怕了?”
***桥看了看面前的这傻小子。然后说到,
“当年我出去的时候,你年岁也不比你大多少。这人嘛一辈子要么就认命。要么就不认命,如果不认命的话就要自己去闯,只要你愿意总能闯出一些名堂来。”
听着李将军的话,王二喜扭头看着站在桥头的将军。然后开口问道。
“那李将军,你呢?”
被他这么一问。***先是愣了愣。正想回答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说的。
“我说你这楞小子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李将军当年是多么风光?我告诉你将军能带你出去,那可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换来的福气。”
“那可不是。这辈子我老陈头能跟上李将军,可不是几辈子的福气换的,你小子能入将军的眼,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走过来的三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你一句他一言的说着。瞧这这三个人,二喜知道他们仨就是将军从外头带回来的那几个。
“老弟兄按道理来说,应该让你们在家养老。可我这手头也没人,也就只能喊弟兄几个过来给我帮个忙。”
***看着他们三个人行礼到。
“将军客气,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去京城!”
第307章 太后的决断(求支持,求月票)
条条大路通京城!
当***领着王二喜沿着闽南的山间官道朝着京城赶去的时候,在数千里外的京城,同样也是暗潮涌动。尤其是在次辅张四维递交了致仕的折子后,尽管皇帝封还,便所有人都知道,张四维必定会再次上折子,致仕不过只是早晚的事情。
下任次辅是谁?
必定是申时行了。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要由皇家来决定。在此期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没有人知道。
或许也正因如此,京城才显得有些沉寂,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关钞关苛刻的折子还是被给事中递到了皇帝的面前,因为涉及到宗室,所以朱翊钧倒也不便自作主张,直接询问了太后的意思。
“钧儿,你是皇上!”
一听他们对钞关有意见,李太后秀眉一竖,加重语气说道。
“他们说钞关苛刻,可过去钞关他们管着的时候,一个个税吏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却没有任何人说他们,也就是见不得银钞到了皇家,王侯勋戚的事,得皇帝亲自来管,外臣就不要插口了,至于文武百官那头,内阁不是一直问着嘛,把这个折子交给内阁。”
李太后之所以会这么气恼,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外臣动不动就指责宗室,另一方面是因为宫中的用度确实紧张,尤其朱翊钧不与她商量,直接把金花银转了一半给太仓,虽然得了钞关,可宫里的用度却一下少了几十万两,自然也就捉襟见肘。也就是这个月,总算是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查抄贪吏抄没了几十万两银子,而且钞关税务司的折子,不过区区三个月钞关征税银100余万两,钞2400余万贯,远远超过往年朝廷执掌钞关时的收益。
人总归是现实的,即便是李太后也同样如此。本身正为宫中的用度紧张头痛李太后,面对这一百万两白银、2400万贯宝钞,自然而然的更倾向于钞关,而不是给事中们。
毕竟一直以来宫里头缺银子是铁打的现实。作为太后,她没有办法那么多银子视而不见。
“内阁,内阁,”
朱翊钧不停地嘟哝着,有些焦虑的说道。
“张先生恐怕也不好处置。”
想到现在张四维请求致仕,他身边又少了一个帮手。处置起事情来自然不会像过去那样得心应手。
“如果朝廷中尽是顺心的事,还要内阁首辅干什么?”
李太后重重地拍了拍绣椅的扶手,断然说道。
“疾风知劲草,张先生如果真是匡时救弊之才,就一定能想出办法,能马事情处置妥当,况且,这钞关征钞银也没有违背祖制,是按高皇帝定下的值百抽三抽的税,这不算苛刻,过去这些都被那些贪官给私吞了。”
人从来都是现实的,即便是贵为太后,同样也会向现实妥协,如果说没有钞关给的那么多银子,或许,李太后会倾向于给事中,倾向于朝廷,但是现在,她更倾向于宫中。况且这件事儿怎么看,对于宫里,对于朝廷都不是什么坏事儿。
宫里头有钱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动不动就从朝廷里借钱。现在之所以会有人在这里说三道四,肯定是因为他们想要夺走钞关,抢走这块肥肉好像过去一样中饱私囊。
“哦,儿知道母后的意思……”
朱翊钧正欲说下去,李太后伸手阻拦了他,又说道:
“这张四维要致仕了,内阁就张先生一个首辅,也真亏累了他,我看,得给他再找个助手了。”
一直立于一旁的冯保,这时插话道:
“张先生自己也好像有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
李太后严厉的目光扫过来,冯保吓得一哆嗦,赶紧垂首答道:
“张先生今天送了折子进来,请万岁爷增补阁臣。”
“啊,他都提了哪些人选?”
“提了三个人,让儿臣最好奇的是,他居然提了去年致仕的吕调阳。”
答话的是立于一旁的朱翊钧。
“钧儿看过折子了?”
“看过,儿在东阁看了一上午折子。”
“很好,”
李太后冷冰冰的脸色稍有缓解。
“钧儿,这三位大臣,你看哪位合适?”
朱翊钧又恢复他那小大人的神态,扳着指头说。
“折子上摆在第一的是……”
“第一个不能用。”
甚至都没有听到名字,李太后就干脆地否决。对于用人她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母后,这个是为什么?”
朱翊钧问道。
“既是摆在第一,就肯定与张先生私交深厚,而且也是他愿意推荐的人。内辅大臣,还是互相牵制一点好,当初之所以让申时行入阁,就是因为他和江南的诸臣不对付,所以才要用他,用它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给张先生找个帮手。这个帮手还要能牵制住张先生。这天底下的忠臣要是没有了牵制,那可就不一定是了。”
看似对张居正非常信任的李太后,实际上,选人用人上还是有自己的一些主见的。至于对于所谓的忠臣,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虽说年少,可本就聪明非常的朱翊钧,被母后这么一点拨,他立刻就明白其中奥妙,心里头佩服着母后的同时,他又笑道:
“母后,那我就用吕调阳。”
“这是为何?”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问道。
“吕调阳在折子上头摆在第三。”
朱翊钧直接了当的说出了他用人的原因。
“还有呢?”
“儿还是太子的时候,吕调阳是詹事府詹事,是儿的老师,他在经筵上讲课很最好。还有上次吕调阳入阁时,因为他一身学究气,所以从不拉帮结派。算是纯臣。”
“还有呢?”
李太后不依不饶的问道。
“还有,还有,还……”
思索片刻,朱翊钧说道。
“还有就是,我听说上次吕调阳之所以致辞仕,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还有张先生的原因,所以调他入阁,应该不会与张先生结党,也不可能为其所用,再则,吕调阳为人公允,不会因私废公。处处牵绊张先生。”
朱翊钧的解释,让李太后连连点着头的同时,甚至连看着他的目光都显得有些欣慰。
“那,母后同意用他?”
朱翊钧看着母后的时候眼光里格外显得欢喜,毕竟这样的大事儿能够得到母后的夸奖可真是不容易。
“同意是同意了,既然皇帝您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不能同意?”
思忖了一会,李太后又字斟句酌地说。
“选拔吕调阳入阁,从目下来看,或许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他本身就是次辅,再入阁为次辅,倒不至于掣肘朝政,坏了朝纲。冯公公!”
“老奴在。”
冯保连忙欠身应答。于一旁听太后与皇帝两人对话时,他听得是惊心动魄,甚至只感到前胸后背粘乎乎地都湿透了。平素喊着张先生,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太后皇爷把这朝政摸的透透的,把的稳稳的!即便是看似精明至极的首辅,在太后的眼前也不过就是……哎,这从古至今能够成为太后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人物?
心里这般想着他自然有些走神。
也许是因为冯保有些异样,李太后又瞟了他一眼,问:
“冯保,你脸色怎么这么白,累了吗?”
“唉,有一点,啊不,老奴素来有头晕的毛病,进屋时发过一阵子,现在好了。”
冯保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想法,自然是更显得不自然,好在李太后并没有深究,而是对他吩咐道。
“准备纸笔,替皇帝拟旨吧。”
东阁内,纸笔墨砚啥时候都是现成的,冯保坐到书案前,李太后又说道。
“拟两道旨,一道给内阁,一道给吕调阳,就按方才咱与皇帝商量的拟文。记住,这两道旨今夜就得送到通政司,明儿一早,就要送出去,还有,从内库里选几件东西,赐给吕调阳,毕竟,老臣再次蒙诏,虽是数不尽的恩典,可却不能薄了人家。”
随后李太后又吩咐了几句。到最后又特意看了一眼冯保,然后对他说道。
“宫里头的事情,终究还是宫里头的事情。你说对吗?冯保。”
“太后说的对极了。”
冯保连忙与一旁说道,他又怎么可能没听出来太后话里的弦外之音是在告诉他之前说的话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头。
在离开东阁之后。冯保的心里闪动着各种各样的念,要一想到先前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对话,她就感觉到后背直冒冷汗。在心里头感叹着太后的精明之余,脑子里又在那里寻思着和张居正之间的关系,张居正对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为什么会这样对他,除了表人之间需要互相配合之外。不还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给他通个风报个信。
“这件事儿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心里头这般寻思着。冯保又反复在心底权衡着各种利弊。到最后又自言自语道。
“这件事儿不好办啊!”
第308章 私心(武汉加油,愿平安!)
尽管是宫里的太后与皇帝两人之间的秘谈,可是当晚这话还是传到了张居正的耳中。
毕竟多年来张居正和冯宝之间早就结成了亲密的利益同盟。他们之间彼此互通消息,更是再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对于此,张居正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甚至所有的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就连推荐人选的时候,他也是故意把吕调阳放在最后,所谓的圣意难测。其实不过只是当大臣的一种说辞罢了,其实之所以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正是因为对于圣意的揣摩。可是太后的话,仍然让张居正陡然感到了天威难测的沉重压力。
或许圣意难测是假,但是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任何一个当大臣的都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哪怕是他说面对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后。也是同样的道理。
也正因如此,自从接任首辅以来,张居正一直谨慎从事。他一直汲取前任削籍的教训,当然还有历任首辅离任的经验,一直兢兢业业,可即便如此他最担心的是谗谮乘之,离间君臣关系。
尽管今天的这件事谈不上是“谗谮乘之”。这件事儿和外人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对话,是太后对他的看法。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脑海里才会浮出《易》中的两句话。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君失此臣,尚有彼臣可代;臣若失身,何可代之?
考虑虑着这一层,张居正惊出一身冷汗。他暗透一口气,望着窗外,然后自言自语道。
“当真不愧是请了八年安的李太后啊!”
张居正之所以会有这番感叹,是因为李太后本身是宫女,完全是母凭子贵的,因为儿子做了皇帝,才成了太后,先帝另有皇后,也就是现在的仁圣皇太后。尽管作为慈圣皇太后因为照顾皇帝起居,借照顾皇帝的名义逐渐干预朝政。但是贵为太后的她,并没有因此而得意,非但每天都会带着皇帝到仁圣太后那里请安,甚至在用膳时也不和皇帝和仁圣皇太后平起平坐,只能站在他们身后。
这样的女子,着实不简单啊!
或许,也正因如此,张居正才从没有瞧不起这个泥瓦匠家庭出身的李太后,这会听说她对用人的分析,同样也是胆战心惊。
而在胆战心惊之余,却又长松了口气,至少就眼下来说太后和皇帝对他还是极为信任的。而且他们也在用一些手段去维持着这种信任。就像现在同意用吕调阳一样。太后和皇帝所需要的是平衡。是制约。只要这种平衡和制约仍然存在,太后和皇帝对他的信任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而自己所需要的就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平衡。
至少要让太后觉得这种平衡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有如此才能够维持现在对他的信任。
吕调阳啊!
想到这张居正不由得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如此感叹,张居正又无奈叹息道。
“幸好,吕调阳可以算是纯臣!”
确实或许吕调阳不可能对他唯命是从,但是同样也不会因私废公,眼睛里不会只有私利而没有大明的江山社稷。这样的纯臣或许不可能为他所用,但是对于大明的江山社稷来说倒也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但愿这一年来他没有什么改变吧!”
沉思片刻,想到那个被踢到内阁的皮球,张居正思索片刻,然后喊来老仆吩咐道:
“你去一趟张次辅的府上,告诉他,钞关实属宫中私事,既不曾违制,外官不宜喧嚣。”
在老仆就要退了出去。刚走出花厅门,张居正又喊住他,吩咐道:
“再去一趟马阁辅那里,把同样的话重复一遍,他知道该怎么做。”
“小的知道了。”
在老仆退出去后,感觉已经安排个差不多的,张居正总算长松了口气。
“还好所有的一切都在老夫的掌握之中。”
又过了一会,有门房通报吏部侍郎王篆求见。与他简单的客套之后,张居正看着王篆问道。
“介东,收到宫里的旨意了,你如何看?”
王篆素来对张居正都是唯命是从,此刻他心里惶恐的很,答道:
“回首辅,陛下此次再召吕次辅入阁,莫不是想要大用他?下臣听说,皇帝命内官从内库中取物颁赐赏给他,皇帝这么绕开内阁直接下旨,下臣实在看不懂啊。”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居正心里头,没来由的早出的这句话来,尽管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但是他却没要想到,太后居然会下这样的棋,似乎是担心他反对。
但表面上,他却不能这么说。毕竟,电视再恼火也不能忘了尊卑,并且这样的话传出去那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大不敬了,杀人不过诛心。这样的话万一传到太后的耳中,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有些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吕次辅也是难得的贤臣,诏他再次入阁,也是宽慰老臣之心,这倒也是件好事。”
直接岔开这个话题,张居正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国家国家,皇上既要治国,又要治家,家事掺进到国事之中,国事就难办了。”
精明如王篆自然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于是顺竿儿爬帮腔道。
“其实,这钞关苛刻现在可谓是世人皆知,就是京城,没有谁不知道崇文门的朱十三个是个掉钱眼里的人,说起来,他们也实是在太过了,就连官船也不不过,这阵子,他们以官船夹带商货,从宫里转来的折子都有五十几封,按律都是要革职查办的,可官船夹带商货,却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这官船尚是如此,更何况商民?”
“如此,确实苛刻了一些,可事到如今,暂时我也不便插手哇!”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将钞关交给宫里,是我作的主,现在有人递这个折子,我看是项庄舞剑啊!我看这后头有人指使。”
这些年一直主持改革的张居正,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总是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扳倒自己,只要给他们一个理由,他们就绝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那些人啊!
眼下就看到了这个机会。
“啊?”
“你说,按道理来说,子维请求致仕之后,申时行自然而然的升为次辅,所以这倒也消停了不少,可怎么会为又突然有人拿钞关这件事做文章呢?莫不是,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尽管引吕调朝入朝是机密,可王篆却也是知道的,听首辅这么一分析,王篆才感到这场风雨大有来头,他先把眉头紧锁,思索了好一会,才狐疑地问。
“可是知道此事的人,不过只有五人而已。究竟是谁呢,有这大的能耐,能从宫里头得到消息?”
“宫里头……”
沉吟片刻,张居正摇摇头说道。
“宫里头也不知道我想推荐的是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必定是还是有其它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提前发动,想要借此打乱我的阵脚啊。”
在大明朝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总有他的目的。于张居正看来,那些人之所以会做出这些事情。肯定有他们的用意,他们会是什么用意呢?
无非就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还是有人不愿意让吕调阳回朝啊!
可又会是谁呢?
自然而然的,张居正想到了那个自己一手提拔的人,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会做这件事,这个人还是有点心急了。
这也难怪有时候,到临头的时候人总会惊慌失措。总会忘记多年的掩饰。就像现在他原本可是已经把那个位子视为己有了自然不容忍有人横刀夺爱。
他啊!
还是少了那么点功夫。
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张居正冷笑道。
“你说,我又岂能让他们打乱阵脚,哪些人拿钞关做文章,势必是因为钞关触及他们的利益,不过三个月,就征税银百万两,宝钞2400万,算起来,这可是顶得上过去三四年了,一个月收了一年,这些真金白银可都是从那些人的亲朋好友身上收的!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尽管首辅没有提到是什么人,但是不用动脑子,王篆也知道,首辅指的是什么人,自然是南直隶的那些人,对于身为宜昌人的他来说,对此当然没有任何看法,反倒是附和道。
“首辅,这么看来,他们必定是要拿钞关作文章了。”
“钞关……”
冷冷一笑,张居正说道。
“他们想拿钞关作文章,我又岂能让他们顺了心,即便他们想借题发挥,那我就给他们来个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
王篆愣了愣,反问道,
“首辅的意思是?”
“原本的他们没把心思动到这方面,想借此打乱换我的阵脚,我还没发现,相比其它,这钞关更让他们肉痛,所以……”
冷冷一笑,张居正低声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309章 申时行的烦恼(新春快乐!)
(祝新春快乐!祝你们所有人健康平安!)
晴天霹雳!
几乎是在皇帝特旨召吕调阳归朝入阁的消息传出时,在京城百官为之震动不已的时候。申时行就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炸响。
甚至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压根儿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一度他以为这会不会是个虚假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呆若木鸡的申时行惊愕的睁大眼睛,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召吕调阳入朝!
而吕调阳在内阁中的资历远胜于申时行,一但他还朝,那到时候次辅自然会落到吕调阳头上,至于他申时行,岂不还是老三!还要再等以后?
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元辅这是什么意思?”
眉头紧锁,尽管申时行的心底尽是满腔的怒火,可是他更多的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入阁的原因。和其他人入阁不同,他之所以入阁是为了平衡矛盾。
前年张居正夺情期间,为了巩固元辅的位置,当然也是为了平息风波,向皇上提出增补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马自强和他申时行二人为阁臣,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申时行成了大明的阁臣。
在外人看来,他申时行之所以入阁是因为他本是张居正执掌翰林院时的门生,为人温文尔雅谦虚冲和,所以一直得到张居正的信任和提携,此次人阁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实际上,申时行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为阁臣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张居正想要安抚南直隶籍的官员,是为了让他们在“夺情事件”中让步。当然在申时行看来,这同样也是他的机会,而在得知张四维辞职时,他内心更是变得滚烫,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
成为了次辅!
成为次辅之后,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可以取而代之了!不想成为首辅的次辅绝对不是好的次辅,况且对于他来说,成为首辅还可以实现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推翻张居正所有的改革。毕竟张居正的改革,对于江南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于他们来说,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却因为宫里的安排,一下化为了泡影。
不仅化为了泡影。甚至还让他看到了新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首府对他的怀疑!哪怕是首辅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但是过去最起码还对他有那么一点信任。至少在表面上如此。可是现在他这样的安排。是在表明,两人之间的表面上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也意味着很有可能在未来的什么时间里张居正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从阁臣的位置上赶下去。
之所以会有这个判断,是因为对于张居正的了解。一旦他对哪一个人产生怀疑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击那个人。以防止对方的反扑。
“实在不行的话,那么就现在动手呢?”
申时行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是他随即又想到。
“到底是元辅的主意,还是宫里的想法?万一要是宫里的主意呢?”
整整一夜,申时行都没有入睡,第二天一大清早,在去内阁的路上,申时行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大家的眼神显得有些古怪,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深表同情,当然也有很多愤愤不平,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知道,风暴即便开始。
待申时行这边刚到值阁,那边就是书吏告诉他首辅有请。待他到了张居正的值阁时,看到张四维、吕调阳两人都在。
“汝默来了,坐。”
指着一旁的椅子,张居正又拿出一份折子递了过去。
“这里有份从宫里转来的折子!”
接过折子,待看清上面的内容,申时行的眉头猛然一皱。
如果说昨天晚上还不明白的话,现在看了这份折子之后,申时行总算是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为什么是眼下这种情况。
原因再简单不过——自己成为次辅对张居正是个威胁,无论是宫里,还是元辅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于……想到前两天有人递折子要求查办钞关,他的心里一阵苦笑。
总有人坏事啊!
原本的他以为是张居正对他的信任不在。但是,这一切确实有原因的。原因并不在他那里,而在那些迫不及待的人身上。
那些人难道就连这么一点耐性都没有吗?
钞关,那里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你们现在攻击钞关,势必是要借钞关打击首辅,于宫里来说,于首辅这里,都会把这些事情当成信号,当成要攻击首辅的信号,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就不知道忍上几个月吗?
如果你们能够再忍上几个月的话,等到我成为次辅,又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现在,首辅拿出这份折子是什么意思?
哦,是了,来而不往非礼也!首辅这是要借钞关打击南直隶众人啊!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那些人迫不及待的坏了事,而现在轮到首辅了,轮到张居正反击了。既然他反击了,你们还能承受的了吗?
“这折子是总税务司那边递来的,要增加四处钞关,不知汝默以为如何?”
张居正瞅了申时行一眼,见他满面疲态,便知道昨天晚上他必定没有休息好,不过他倒也没有询问,如果能睡好反倒是怪事!这倒也证明了最初的猜测,申时行总归还是南直隶人啊!到底还不是自己的人啊!
“新设四处钞关,关税解朝廷三成?”
沉思片刻,申时行皱眉说道:
“看似让朝廷得了税银,可如此一来,那与贿赂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往后,是不是只要遵循这个类子,钞关就可以随意增设?”
这就是张居正的手段了。申时行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但是怎么样才能够破解他的这个手段呢?
“要是,这样的话,那来老百姓可就要深受其苦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四维连忙站出来说到。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嘛,这新设的四个钞关,与其说是新设,不如说是恢复,毕竟这几处钞关都是高祖、成祖那会就有的,后来为朝中体恤商民才加以裁撤,现在钞关集中于运河与长江,而南运河和岭南之间、西北等地却没有一处钞关,恢复旧时钞关……”
不等张四维把话说完,申时行就说道。
“当年朝廷体恤商民加以裁撤,怎么现在反倒不愿意体恤商民了?”
申时行的话音刚落,张居正就冷笑道。
“这商民当然是要体恤的,而且这么多年,朝廷是何等的体恤,世人皆言钞关苛刻,可这几个月按律缴纳,每月可得银数十万两,往年呢?我倒是好奇,这是不是体恤太过了,莫不如把这钞关都废止了,才算是体恤?”
瞬间,申时行只觉得首辅眼光像锥子一般盯在他身上,他一紧张,竟满头冒汗。张居正盯着他,继续说道:
“自从今年钞关移交宫里,每岁所得甚至不下田赋,有官员言道“钞关苛刻”,可却全都忘记“以税抑商”的祖制,到底是钞关苛刻,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让他们为奸商张目,汝默是否知道?”
随后张居正看着申时行目光中闪过一道寒意,甚至就就连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启禀首辅,下,下臣不知。”
本身就心虚的申时行如今面对首辅的质问,非但感觉有些心虚,甚至就连大气也不敢出,腰都挺不直,他感到首辅在拿眼光戳着他,他竭力想镇静下来,可是身子晃动得厉害,张居正在原地走了两步,继续说道:
“新设钞关,于国于民实属两利之事,钞关商税多一分,天下百姓总少一分负担,只是这三成移交太仓,实在太少了一些,这原有八关既然已经成为定制,这新关理应按旧制以五五之数,分缴太仓、内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回头看着其他人的张居正。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在那里拍板做出了决定,他的语气中尽是不容置疑。
“首辅所言甚是。”
张四维立即出言附和道,出身盐商家族的他,对于值百抽三的钞关关税……根本就无所谓,反倒乐意看到首辅借的钞关打击江南商贾,毕竟天下的生意就那么多。不让南方的那些人做完了,山西人做什么生意呢?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下臣也没有意见。”
见马自强也同意了,知道已经不可能再有挽回余地的申时行,犹豫片刻才说道。
“首辅所言,下臣不敢驳,只是这设新关事关重大,下臣希望由总税务司亲理此事。”
尽管他显得有些犹豫。可是他的语气同样也是非常坚定,既然你想用钞关来打击江南,那就要想办法断你一条臂膀!
“唔,”
张居正鼻子里哼了一声,朝着申时行扫了一眼。他的眼光中闪过一丝冷笑。随后他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应道。
“就这么办吧!”
第310章 钦差大臣 (愿大家平安健康)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愿大家平安健康!)
内阁这边刚作过决定。甚至消息还没传出来,张居正趁热打铁将宫里转来的增设新关的折子署上“内阁并无异议”的字样,然后呈进宫里,尽管对于内阁“狮子大开口一下要了五成关税”着实心痛,可是,唯恐夜长梦多的皇帝还是立即批准了,批谕是“总税务司往南直隶操办此事。”,之所以批准的这么利索是因为他知道。现在能让内阁松了口已经很不容易。万一拖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宫里的旨意很快就下达到总税务司,被点了名的施奕文只能再次启程往南直隶筹备新关。不过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他是“钦差”。
对此自然要领旨谢恩,当然在走之前,施奕文还是去见了一次皇帝。
“这件事,肯定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你过去啊,万事一定要小心。”
尽管作为皇帝,可是朱翊钧也知道这件事情里透着一些蹊跷。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要是没有什么内幕的话,他们能答应的那么利索吗?我估计他们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亲自过去。”
虽然年少但是朱翊钧也知道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的事,那些人答应的那么利索,肯定有他们的想法。
“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真要小心点了。”
施奕文的对他笑着说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不是要小心点。你要知道平常那些人,你想从他们手里拿一两银子。都要不知费多少功夫。这是他们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我觉得吧……”
盯着施奕文,朱翊钧的语气显得非常认真。
“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点。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来给你兜着。毕竟,咱们俩可是好朋友。”
好朋友是其一。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朱翊钧那种内心的离不开施奕文,觉得他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要给他撑腰。
“放心吧!你就安心在京城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其实,尽管这番话说得极为自信,但是施奕文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气,毕竟他知道,自己这次过去可真是入龙潭闯虎穴。
“钦差不好当啊!”
在张家湾的一间酒楼内,马自强面对施奕文,直接提醒道。
“这次汝默既然点了你的差,必定是有他的目的,此次设新关,有江南有两处,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到了南京后可要谨慎从事啊!”
或许是因为欠下施奕文的救命之恩,也可能是因为对他的那片赤子之心的欣赏,一直以来马自强对施奕文都是照顾有加。
而因为地域等关系,原本马自强对申时行就颇有微词,这次施奕文被其点了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南京是南直隶的大本营,到了那不知多少明枪暗箭等着我,其它的我不知道,反正就一句话,事事禀公办事,绝不敢有丝毫私心,我想……”
笑了笑,施奕文说道。
“这样,即便是他们想做什么,恐怕也不一定能有机会吧。”
其实这些话不过都是场面话而已。在内心里,施奕文很清楚那些人的手段。毕竟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他就曾经见过。
“说是这说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之到了那你尽量小心些,哦,对了,我这里有几封信给南京的老友,往日联系不多,这次正好你去南京,就我捎上几封。”
看似捎信,可施奕文又岂不知道马自强的用意,这几个人必定是在他看来能够帮到自己的。对于这份情谊自然是默默地心领了。
“阁老客气了!”
接过那几封信,施奕文又说道。
“我这就南下了,想必京城这边最近应该不会平静,阁老还请保住。”
“翻不起浪来的!”
摇摇头,马自强朝着南方看去,看似随意的说道。
“此次陛下召吕和卿归朝,以致仕之身再次入阁,非但是对老臣的恩典,对首辅同样也是,如此一来,也算是解决了宰位不受觊觎的后顾之忧,朝廷是不会出乱子的。”
尽管在“夺情风波”中,马自强并没有站在张居正的一边,但是他却是主张改革的,所以在得到张居正的推荐入阁,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感情上顿时对张居正亲近了几分。正因为他支持改革,所以并不愿意看到申时行站成为次辅,到那时才会出乱子。
现在,是绝不会出乱子的。
“陛下英明。”
现在除了这么说,施奕文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阵子的变故,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只“蝴蝶翅膀”扇起来之后,会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历史上,张四维应该在张居正身故后,接替他的职位,可是不曾想他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请求致仕,甚至就连历史上应该早就死去的吕调阳、马自强都因为自己的关系,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甚至于,吕调阳还被皇帝召回,再次入阁为次辅。这样的变化,对大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对此施奕文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自己必定是有数不尽的好处,毕竟,四位阁臣之中,有两个都欠自己的救命之恩!
就这么方面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只是这样的变化,同样会给未来的朝局带来许多变化,未来的朝局变化还有可能像书上写的那样发展吗?
“这边肯定是翻不起浪,可是等你到了南边南边不一定会没有人兴风作浪,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施奕文太过年青,所以马自强又特意叮嘱一番需要注意的事情,显然是拿他视若子侄一般关心。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忙的,你就直接拿我的名帖去找那几位,他们必定会帮你的。”
对于马自强的这种关心,施奕文自然是颇为感激,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他并没有什么亲人。在施奕文再次表示感激时,却听到马自强又叮嘱道。
“总之,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再小心!毕竟,那里是南直隶啊!”
在马自强叮嘱一番离开之后,施奕文便回到了官船上,就看到在船头来回踱着步子的,显得一副兴高采烈状的吴才,施奕文便笑道。
“怎么,回南京是不是很高兴?”
“东主,常言道,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次回南京,不才也算是锦衣还乡了!”
他的话让施奕文哈哈一笑,
“你啊,还是那副得兴,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次咱们回南京就么容易,现在的南京对我来说,可是龙潭虎穴啊!”
又一次,施奕文把南京当成了龙潭虎穴,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等待着自己?他们到底会怎么对付自己?
这些全都是疑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趟南京之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会是自己所面对的最大的考验。
“哎呀,瞧东主你说的,南京那边肯定有人在等着你,等着找机会扳倒你,他们的手段,其实也无外乎那几种而已,其实,这官场上比手段,关键是不在于防,而在于……”
放低声音,吴才小声说道。
“在于奸!”
“奸?”
施奕文有些诧异的反问。
“对,就是比谁更奸,更狠,南京那边肯定有不少手段等着你,如果你要是带了女眷,你这边一下船,那边就会有折子弹劾,说你荒淫无度。”
“所以,你才不让小怜她随行?那现在呢?”
原来不让女眷跟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为了避嫌。
“现在,自然是说你沿途宣淫,招歌妓入船宣淫。”
“可我没干啊?”
嘴上这么解释,施奕文心里却很明白,那些个给事中、御史什么的可不管他干没干什么事,他们必定会不计代价的攻击自己。
“管你干不干,风闻奏事,嘴在他们身上,他们想说什么自然就可以说什么。你有没有做,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也压根儿就不重要,总之,你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们都会找出毛病来。即便是挑不出毛病来,说也要把你的名声给败坏了!至于什么真真假假谁又在乎呢?反正只要败坏了名声,其它的……自然也就好办了!”
“那怎么办?”
施奕文皱了下眉头。
“所以,要比奸、要比狠!”
吴才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对付那些人自然要比他们还奸,比他们还狠。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害怕你。才会不敢轻举妄动。”
打量着吴才,施奕文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曾经看过的那部老港片中的那句话。
“贪官奸,做清官要比贪官还奸。”
难道这才是官场中为官的道理?
尽管心里有些疑问,但是施奕文还是反问道。
“怎么个奸,怎么个狠?”
面对施奕文的反问,吴才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着南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杀鸡给猴看!”
“杀鸡?”
眉头微微一挑,施奕文反问道。
“鸡在那?”
第311章 上门的(祝平安健康)
鸡!
到处都是鸡!
对此施奕文当然很清楚,即使是他不去寻,那些“鸡”也会主动找上门来,毕竟,现在他在江南可以说早就是“臭名远扬”了。
“这一次,就杀他个遍地鸡毛吧!”
躺在舱里,施奕文默默的想到,因为睡前喝了两杯,自然也就睡下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官船沿运河一路南下,除非经过钞关,否则施奕文绝对不会下船到岸上,即便是到了岸上,也只是在钞关公堂接见税务司、税吏。之所以如此,不过只是因为不想给他人弹劾的机会。
不过即便是如此,仍然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施奕文,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在船过临清之后,更是每天都有快马,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回南京某些的案前。
离开秦淮河的花船,被夜风一吹,酒意就淡去几分,待回到家的时候,再喝了两杯茶李祯的酒意已醒了过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正待想要看会书的时候,看见家奴李六进来来了,他便摆摆手说。
“直接过来说话!”
即便是领了吩咐,可李六仍然行礼道。
“小见过老爷。”
作为家奴,这些规矩总归还是要守着的,不能没有尊卑。
见刚刚赶了几百里快马回到南京的李六,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状李祯推过一杯茶,说道。
“坐下歇口气,先喝口茶。”
“小的谢过老爷。”
喝了口茶后,李六才坐下来。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让你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
李六一听,连忙放下茶杯说道。
“老爷,小人从济南一路跟着他,沿途那个人除了去钞关,其它地方都没去过,即便是去钞关,也是在公堂上接见税务司和税吏……”
他说到这里,李六显然对自己的成绩十分自豪,所以神情显得有些得意,他拿起杯来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双手递过来道。
“老爷,小的所查的东西都记在这上边。我先说说那人一路上干了什么,那人一路上,去钞关里,表面上是为了公事,可实际上,却是为了督税,他甚至要求各地的钞关,必须要把各种商货的价格,一一查探清楚,将货物分成了罗列了数百种,然后再根据货物不同,各自征税,就像过去运酒一样,过去无非就是黄酒或者蒸酒,价格都是按每百斤两百钱计,可现在单就是黄酒,都要分成上、中、下三等,下等酒按每百斤百钱,而上等酒百斤可能高达十几两银子,小人觉得,他这一路上,那里是来开设新关,分明就是来刮地皮,要是照他这么干下去,估计咱们南直隶的商家,得有一多半都会倒闭。”
尽管是家奴,可是作为老爷亲信的李六也有自己的买卖,他当然知道,这样按种类不同以其价格各自税征的才最合理,但是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官府盘剥”。
“当真是恶吏!”
家奴的话,让李祯听地蹩起了眉头:
“赋税过重,短期看收利颇丰,可实际上不过只是涸泽而渔,如此恶吏,居然领有皇命,充任钦差,难道京城诸君就不知道天下百姓之苦吗?就不知道,如此盘剥百姓,对国家和天下大为不利……”
嘴上这么抱怨着,李祯又说道。
“不过这些手段,恐怕是他蓄谋已久的,这次首辅之所以同意新设四处钞关,恐怕就是为了打压我南直隶诸君,想要借他的手,把这池子水给搅浑了,这张居正,当真是好毒的心思啊!。”
他沉吟良久,又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阵才问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他可有其他不法行为可供弹劾的?”
闻言李六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他摇摇头说道。
“这一路上,他做得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停的是钞关码头,沿途从不曾靠近任何地方,即便是上到了钞关,也是在公房接见众人,然后就上船离开,从不曾接受过任何人的礼物。”
顿了顿,然后李六又胸有成竹地说道。
“不过,即便是如此,小人在扮成卖酒食的小贩时,还是从钞关的税吏那里得知,似乎他每次上船下船的时候,都会抬下来抬上去几口箱子,而且份量颇沉的,小的以为,那些箱子里,必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指不定,那些箱子里装的就是各钞关的孝敬,毕竟,钞关自古就是肥差,那些个税务司们的手脚又怎么可能干净了?他们不过只是卡住普通的税吏罢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老爷,李六轻声说道。
“所以,小的以为,现在他的船上,必定是装满了银货。而且,似乎那船的吃水也越来越深,小的估计,待到了南京的时候,他那船上势必将会装下不十几二十万两银子,毕竟,现在这钞关一个月收的可顶过去一年了!”
“好一个贪吏!”
哼了一声,李祯的眉头猛然紧皱,然后恼声说道。
“不过只是区区总税务司居然如此贪婪,不惜收入十数万两的巨额贿赂,当真以为我大明没有王法吗?”
虽说是南京刑部侍郎,可是李祯却知道官场的规矩,上官造访,那些个税务司们必定会纷纷敬孝上官,这是自古以来的官场规矩,一个钞关供上个万两银子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对此自然是不加任何怀疑。
“老爷,瞧您说的,他怕什么王法,现在他可是钦差大臣,按照规矩,别说是钞关了,就是沿途的官吏,见着他也得先礼,毕竟人家可是钦差!”
家奴看似随口一说,却让李祯听的怒不可遏,“啪”的一趴桌子,大声嚷道。
“想不到我大明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有这等贪官污吏,难怪天下百姓苦钞关久矣,让这样的贪官持掌的钞关,天下百姓又岂能不为其所苦,若是此次不能整治他,李某又岂能对得起天下百姓……”
话说的是大义凛然,说完这番话后,李祯又对李六吩咐道。
“李六,有一件事你去办一下,现在就去……”
第312章 杀招(祝大家平安健康!)
(祝大家平安健康!愿所有的医护人员平安!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雕梁画栋的官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过扬州入长江,随后又是一路逆江而上,待经过镇江之后,因为水流等原因,这一带只能依靠纤夫挽拉。所以船便在镇江临时靠了码头,以招集纤夫。
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施奕文换了一身道袍,即便是船上还有十几名护卫,以他的打扮相貌也只会被人当成风度翩翩少年郎,而不是官员。
“终于快要到南京了!”
提及南京时,施奕文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颇为特殊的情感,甚至有一种重回故里的错觉,毕竟,他最初就是穿越到这里。
“哎,可惜了……”
想到抵达南京后可能面对的事情,施奕文的唇角轻扬,然后冷笑道。
“既然如此,就杀他个一地鸡毛吧!”
就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抬头朝着岸边看去,却看到岸边的亭子里着着一个身着湖蓝长裙的俏丽女子,正站在那里,似乎在欣赏着江景,或许是女子发现有人在看她,便扭头朝这边看来,虽然只是侧脸转身可是那举指间更娇媚非常,令人为之失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虽说女子的面上带着薄纱,但是施奕文仍然有些心驰神往。
难不成是“憋”久了?
摇头暗叹的功夫,再次抬头朝亭子看去时,先前的女子已经远去了。
又过了一会,终于拉船的纤夫到了,纤夫们抬拉船的纤绳上船、系纤,忙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船才离开镇江码头,待出了码头后,纤夫才转上小船,沿着江岸一拉挽拉着官船往南京赶去。在纤夫的拉动下,船行的很慢,直到过了那一段江面之后,才再次扬帆逆流而上,眼瞧着距离南京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施奕文的心情却越发的忐忑。
“东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吴才出言提醒道。
“这一路上,开始时候,还有折子弹劾你,怎么这离南京越近,反倒是越发的平静了。”
“是从过了镇江开始的吧!”
施奕文点了点头,然后眉头紧锁道。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其实,从过了镇江之后,施奕文同样感觉有些异样,毕竟,这一路上,他可是被人弹劾了好几次,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也不会消停再是,可是这两天反倒民消停了。
其实,施奕文并没有被动的忍受这一切,他同样也派出了税务司的人在搜罗他人的罪名,鱼死网破,他从来都没想过,但是既然你做初一,那么我就要做十五,搜罗罪名不过只是为了最后的反击。
而在搜罗他人罪名的时候,施奕文当然也了解道,那些人正在想办法给自己致命的一击,可问题是——他们想要怎么下手?
“东主,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吴才的感叹,让施奕文点点头,然后说道。
“那就让他们来吧!”
终于,经过十几天的航行,船到了南京秦淮河畔的码头,原本施奕文还以为待到了南京的时候,会没有什么人来迎接自己这位“钦差大臣”,可是不曾想,船还没靠岸,就看到岸上一阵人鲜衣怒马,大队人马似乎正在码头迎接着自己。
“咦,不对劲啊!”
只不过搭眼一瞧,刘锦江就疑惑道。
“总司,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
“您看,岸上的人里有不少都是锦衣卫,按道理来说,锦衣卫是不需要迎接咱的,”
现在已经调往总税务司的刘锦江因为出身锦衣卫的关系,自然对其中的门道摸的很是清楚。
“确实不太对劲,东主……”
甚至都不等吴才把话说完,船刚靠上岸,施奕文就看到一队锦衣卫朝着栈桥赶了过来,领头的是两个穿着官袍的人,瞧见来人,刘锦江连忙轻声说道。
“领头的是诚意伯刘世延,旁边的是刑部侍郎李祯,按道理来说……”
这边甚至还不等刘锦江说完,那边刘世延一行人就已经闯到船上,见状施奕文连忙迎过去,揖手说道。
“哎呀,不知伯爷驾道,实在是有失远迎。”
对于这位诚意伯,施奕文多少总有那么些了解,他是嘉靖封的诚意伯,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嘉靖的默许下,他逐步参与国政,他每每通过各种手段刷存在,不过,他的手段低下,也就是与文官对着干而已,完全没有章法,而这个糟老头子一生数次被勒令罢职,但每一次都很快又因优待勋贵政策而复爵。
不过,现在他怎么跑到自己这边了,难道是因为……甚至不等施奕文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面色难看的刘世延一挥手。
“给我搜!”
一个“搜”字,让施奕文傻了眼,这是唱的那出戏?
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刑部侍郎李祯就说道。
“哎呀,伯爷,这,这可是钦差大臣的官船,可万万搜不得啊。”
“搜不得?怎么搜不得?”
刘世延一听,立即恼声说道。
“别说只是艘官员,就是钦差大臣的宅子,老夫今日也要好好的搜上一搜,若是搜出了人来……”
冷眼盯着施奕文,然后刘世延说道。
“到时候,即便是官司到皇帝面前,老夫也要讨个公道!”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见来者不善,施奕文面上的笑容自然消失了,冷冰冰的瞧着他反问道。
“本官虽说只是四品小吏,可却也是领有皇命的钦差,伯爷如此这般,又置皇命于何处!”
面对施奕文的质问,刘世延冷哼一声。
“好一个皇命,你做了什么事情,还能不清楚。你身为钦差,却见色起意、劫夺官眷,犯下如此恶行,又岂能对得起皇帝,对得起朝廷!”
什么!
尽管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刘世延的话,却让施奕文的心头一紧,一路上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这一路上,尤其是过了镇江之后,施奕文就在考虑着他们会怎么对仗自己。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难不成就是那些人的杀招?
第313章 (愿大家平安健康)
(愿大家平安健康,致敬所有的医务人员!)
杀招?
可是这个杀招又是什么呢?
难道说他们是想籍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名声?
费尽心机不过只是一定要自己的清誉。这样,他们未免也太……不对!
如果仅仅只是文官也就罢了,可现在头露面的却是堂堂诚意伯。他和那些文官可是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可现在他为什么要出头露面呢?
按道理来说,这些年与文官势同水火的刘世延绝对不会帮助江南的文官打击自己,要是说对付那些文官的话,恐怕在江南他才是自己最大的帮手,可是现在他却文官来对付自己。
显然这件事儿没有那么简单。现在他既然领着人找上了门,那必定……不是无的放矢了。
可,劫夺官眷!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罪名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你什么时候干了这种事情?
心底疑惑之余,施奕文知道此事必定不可能善了,人家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么肯定是有所准备了。
“来人,给我搜!”
这边刘世延再次下令时,施奕文的脸色变得冰冷,冷哼道。
“诚意伯好大的官威啊!”
话里也就没有了先前的客气,甚至就连看着对方的目光也变得冰冷,施奕文冷冰冰的说道。
“诚意伯,你可要想清楚,在下虽是小吏,可却也是钦差,这船既是钦差坐船,你这一上来,就要搜本官的座船,置朝廷于何处?”
施奕文的质问,让刘世延冷笑道。
“要是搜不出个所以然,到时候,本伯自然会向你谢罪!来人,给我搜!”
“我看谁敢搜!”
冷笑之余,已经打定主意不让步的施奕文立即对周围的随从吩咐道。
“谁敢硬闯,杀无赦!”
这边的随员、家奴一听无不是纷纷取出火铳,那边拿着刀剑的锦衣卫一瞧见对方带有火器,顿时傻了眼。原本他们不过只是以为这些人带着刀枪。可却不曾想到好家伙,一出手就是火枪好像还是边军用的“迅雷枪”。这要是移动起手来恐怕还没杀过去大家伙儿就被一通乱枪放倒了。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锦衣卫们,气势顿时为之一弱。只是握着刀恶狠狠的看着对方。但是双脚却不曾迈出一步。
“哎呀,哎呀,使不得,使得不,伯爷、施总司,大家同殿为臣,何必如此,何必动刀动枪的?”
眼见两边就要打了起来,李祯连忙于一旁周旋道。
“施总司,你瞧,诚意伯也是心急爱女的下落,这不,这不有人说,说在镇江时见到……”
“见到什么!”
冷眼瞧着李祯,施奕文冷冰冰的反问道。
“见到有人把小女绑到官船上,哼哼,姓施的,你敢做就要敢当,你真以为刘某是好欺负的吗?”
什么?
把他女儿绑到船上?
这是那一出?
几乎下意识的,施奕文把这件事同栽脏陷害联系在一起,打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发现官场的险恶甚至远胜过小说,一个个无不是心狠手辣,做事也是不拖泥带水。
无论是当初莫名其妙死在衙门里的赵大人,还是在这莫名其妙扣在自己脑袋上的屎盆子。不是在颠覆者他对官场的认知。
这些人下手可真是狠啊!这样的罪名落在身上,一要是坐实了,自己的性命可就难保了。看着对方的心狠手辣。施奕文冷眼瞧着眼前的这位诚意伯。
“诚意伯,这话可不能乱说!”
无论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必定是想要自己的性命,而诚意伯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枪而已。
“是不是乱说,本伯一搜便知!”
身为诚意伯的刘世延怒气冲冲的说道。
打从知道女儿被眼前的这家伙给绑到了船上,他就恨不得食其骨,这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她的身份,居然敢就这样强掳女子,他真以为她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吗?
这件事儿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代!即便他是皇上的宠臣,那又怎么样?难道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就能胡作非为吗?
“这是钦差官驾,若是让你搜了,朝廷的颜面何在?”
施奕文一开口就把朝廷的颜面他拉来做掩护。所以是如此,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搜船。
既然他姓刘的能够找到这船上,那么肯定是什么依仗。
栽赃陷害。
对于那些人来说可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只要他们上了船,不定会使什么坏。
“你,姓施的,你真以为老夫不敢搜吗?”
刘世延怒气冲冲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恐怕这会儿他早就一脚把这家伙从船上踹到河里。
可是现在即便是明知道女儿在他的船上。刘世延也不能那么做,因为这小子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万一要是有什么差池,那可就是大麻烦。
眼见两边陷入僵局,李祯连忙和稀泥道。
“那个,那个,施总司,要,要不然,就是鄙人进舱看上一看,若是……”
“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搜本钦差的船。”
施奕文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因为知道这件事必定是那些人的手段,所以他才会恶语相向,毕竟他很清楚,这些人既然做了自己的“活”,那么肯定不会无得放矢,这舱里头有没有诚意伯的女儿,尚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姓李的往舱里一搜,肯定能搜出证据来。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洗刷清白,而是……不能让他们搜船!
硬是把眼前的这两位得罪到死,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搜船。只要他们一上船,谁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万一要是栽赃陷害自己,而且还让他们得了手。到时候丢性命的可是自己啊!
这个时候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可就不重要了。
“施总税务司,本官是留都刑部侍郎,按我大明律令,即便是官船也是可以搜得的!”
被施奕文一呛,李祯的语气也变得不善。
“若是你想证明清白,还请让本官搜上一搜!如此也算是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哼哼,清白?交代?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交代!”
施奕文反问道。
“这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你们直接堵在码头,一上来就是搜船,又岂有给施某证明清白的机会?搜船!”
冷笑之余,施奕文转身对身后税司衙门的番子,吩咐道。
“要是有人敢硬闯,格杀勿论!”
又一次,施奕文的话让船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好,好你个姓施的!”
刘世延恶狠狠对身边锦衣卫番子命令道。
“来人,给我把这船层层围起来,我倒要看看,今天他姓施的还能飞了!”
对于身后的话,施奕文甚至都没有理会,而是面色铁青的直接进了舱。
“总司。”
“东主……”
这边刚进舱,那边就有几人围上来说道。
“姓刘的肯定是和那些文官一起联手对付咱……”
“不是联手,是有人想借他的手除掉东主!”
看着面色铁青的东主,吴才又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们既然敢搜,必定是有什么依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吴才的话,让施奕文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这两天,可有什么外人上船吗?”
“在镇江的时候,只有纤夫上过船……难不成是他们?”
刘锦江随后又自言自语道。
“可,不太大可能啊,这一个大活人,又岂能在船上藏个两三天?”
眉头皱了皱,施奕文吩咐道。
“到各个舱里去查一下,既然他们要陷害,肯定是要栽脏的。”
然后,施奕文又特意强调道。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抢在他们之前把这件事弄个清楚。”
能不能弄清楚,施奕文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些人绝对不会给他留时间的,现在只是来了一个刑部侍郎,一会还会来什么人,尚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们从舱里搜出诚意伯的女儿,无论是死是活,自己的都是姓命难保,即便是小皇帝再站在自己这一边,这小命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这些人,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根本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官船并不大,很快他们就回到舱中禀报道。
“各舱都没有发现异样。”
“底舱的箱子也都查过了。”
因为刘锦江出身锦衣卫的关系,所以对他搜人搜物的本事,施奕文并不怀疑,可是既然什么都没有,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要不然,就再查一遍?”
摇了摇头,施奕文说道。
“先想想,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搜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必定是想要搜出个什么,底舱……”
顿了顿,施奕文的眉头一锁,沉吟片刻后,才看刘锦江、吴才等人说道。
“底舱那边,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他们既然把诚意伯都拉了过来,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必定是想要我的命!要不然的话,就绝对不会闹成这副样子!”
朝着舱外看去,施奕文笑道。
“她肯定在船上!”
第314章 客气的魏国公 (祝大家平安健康)
(致敬所有的医务人员!祝他们平安归来!祝大家平安健康!)
那个人肯定在船上,可是会在什么地方呢?
这艘船虽说是官船,可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按道理来说是压根儿就藏不住人的。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藏在这里?
现在船上的各个地方都已经搜过了,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
既然他们敢在码头堵着自己,肯定是有把握的!也就是说,这船上肯定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找不到人就找东西,看看船上有什么东西不是咱们的。”
想了一下,施奕文的眉头紧皱道。
“再搜一遍!那些人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的,他们既然敢来,这船上就肯定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没有人证,哪怕是有个物证也能让自己有口难辩。即便是到最后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这名声可就全完了。
这年月,一但名声扫地了,可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什么事情也都做不了了。
沉吟片刻,施奕文又问道。
“茂达,在南京,有什么人可以搜咱们的船吗?”
吴才思索片刻,然后答道。
“有一个人可以!”
“谁?”
“魏国公徐邦瑞。”
听到这个名字,施奕文自然想到了徐维新,因为当年徐鹏举想要废长立幼的关系,所以徐维新一直不为其所喜。因为和她是好朋友,所以对于徐家多少总有那么一些了解。
“魏国公历代领皇命的守备南京兼掌中军都督府事,负责南京内外安全,只要他愿意自然是可以搜查官船,那怕是钦差的坐船,他想查也是可以查的,毕竟,他也是领皇命守备南京的重臣。”
吴才的话让施奕文的眉头紧锁。
“那魏国公会帮他吗?”
想了想,施奕文又想到了另一桩旧事。
“说起来当年徐邦瑞与刘世延之间似乎还有些过节吧!”
上一代魏国公徐鹏举一直想废长立幼,不但把两个儿子都送到兵部学军事,还结好于诚意伯刘世延,送给他金银珠宝,跟他商量废长立幼的事,尽管最后事情败露未能成功,可是当年姓刘的,可是为这件事儿没少忙活。当然也没少收徐家的好处。而在徐鹏举死后,最终还是徐邦瑞继承爵位。但是现在徐邦瑞与刘世延之间显然早有旧时恩怨的,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在旁边看笑话才对。
“即便是两家有些旧怨,也不过是当年的旧事而已,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勋臣之间同气还枝,即便是有一些过节,可在场面上大家还是会互相帮衬一下的,现在诚意伯女儿被人掳走,魏国公自然是会出面的,要不然肯定会引起众人的不满,这个面子他总归还是要给的。”
听说有人能查自己的船,原本还想凭借着钦差大臣的身份把对方拦在船外的施奕文的眉头紧锁,想了一个又吩咐道。
“再仔细搜一遍!我一个人呆一会。”
说罢,丢下这句话,施奕文就进了内舱,置身于并不算宽敞的内舱中,躺坐在床上,他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样的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藏在船上的。
如果真的藏着人,那她是怎么到船上的呢?
如果没有藏人的话那肯定会藏东西,可是都会藏什么东西呢?
可无论是什么东西必定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心底充满各种疑问,施奕文意识到,这恐怕是自己面对的最危险的一次挑战,一但过一会魏国公来了,他上了船,万一要是在船上搜出什么来,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劫夺勋贵之女,无论是不是自己做的,都足以让自己掉脑袋。即便是侥幸活下来,没准儿也会掉一层皮。
“该死的,是谁这么狠毒?居然这么陷害我,这分明是想要老子的性命!”
就在施奕文恼的破口大骂的功夫,突然,他又听到从床底下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
“难道……”
猛的一下坐起身来,低头朝床下看去,床侧的雕花木板挡住了他的视线,
难道人藏在这下面?
好不容易拆开一块床板,施奕文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这……怎么会!
真的有一个大活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被布绑成了木乃伊的大活人,这人的嘴巴被人用布堵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惶恐不安。
“你……”
还不等施奕文回过神来想要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就听到舱外有人通禀道。
“总司,魏国公到了!”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盯着床底下被绑成木乃伊的女子,施奕文这下全都明白了,这就是他们欢迎自己的“大礼”啊!
可现在怎么办?
这么一个大活人搁在这,自己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一旦姓徐的上了船,在自己的仓里搜出这个人。那可就全完了。
那怎么办?船就这么大。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藏?
难道理还藏在床底下,伤害自己的人,既然把他藏在了自己的床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搜这个地方。
继续让人藏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总司,总司,国公请你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的喊声让施奕文的心头一紧,连忙对门外说道。
“我这就过去,”
过去……容易。
可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在施奕文盯着床下的女子时,她同样也看着施奕文,她的目光中尽管充满恐惧,可同样也闪动着疑惑。
“得罪了……”
就她还有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人就被拖了出来……
片刻后,面色铁青的施奕文走出了舱室,出来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一出舱,他就看到站在舱前的吴才冲自己摇了摇头,而舱中还有一个穿着便装的人。
“国公,这就是我们家总司。”
从吴才的口中得知这人的身份后,施奕文连长揖道。
“下官钞关总税务司施奕文见过魏国公。”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位都是国公,即便是在恼火这礼数总还是要顾得。
“施总司免礼,无须这么客气。”
徐邦瑞倒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甚至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歉意。
“施总司,这实在是抱歉的很,这诚意伯的爱女被人于镇江码头劫夺,有人看到说是被送到往南京来的官船上,可那天也就只有你这艘官员在从镇江过来。这不他求到了我那,虽说我相信此事与总司绝没有任何关系,可是……”
国公的满歉意的话落在施奕文耳中,倒是让他感觉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想,到眼前这位当初心惊胆战的过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成了国公,肯定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主。这样的人说话做事绝对不会像普通的勋贵那样趾高气扬。
苦笑一声音,满面歉意的徐邦瑞说道。
“可诚意伯既然求上了门,我却不能不帮他,还请总司见谅。待老夫命人查看后,必定亲自给总司赔礼。”
“国公客气。”
施奕文的脸依然寒着,不过与先前的强硬不同,知道对方有搜查官船的权力后,自然也就不能像先前那样强硬了。这时候再硬可就是给自己树敌了。
“不知国公想要从什么地方查起?”
见状徐邦瑞又连忙说道。
“哎呀,我吧也就是跟着看看,搜查的事情还是要劳烦刑部的李侍郎,不知施总司以为如何?”
对于原本就不想趟这浑水的他来说,自然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这种事情还是让别人干的好,自己不过也就是递个话。
“一切全听国公吩咐!”
说罢,施奕文就往一旁坐去,然后对吴才吩咐道。
“吴才,你陪李侍郎搜船,让他好好的搜,我倒要看看,他能搜出个什么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施奕文又冲徐邦瑞抱歉道。
“在下一时气愤难当,让国公见笑了。”
“哎呀,瞧你说的,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一样的生气,也亏得总司好脾气,要是搁我身上,估计我早就直接抽人了,这不是坏人清名嘛!”
喝着茶徐邦瑞看了一眼施奕文,似有所指的说道。
“没准有些人也就是想闹这么一出,哎,只可惜有人给当枪使了。”
是谁给人当了枪使?
徐邦瑞指的自然是诚意伯,即便是有旧时的恩怨,可他仍然站出来帮他一把,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勋臣之间的一些潜规则,即便是内斗,可在有些事情,必须要步调一致。
毕竟现在这年月,文官在什么地方都高过他们一头,要是大家不能联手一致对外的话,那可就真就任人揉捏了。
“国公英明。”
施奕文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到
“诚意伯也是因为急着家人的安危,这才被人当成枪使了,这些事情下官心里头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然后他们两人聊了起来,其间他们谁都没有提徐维新,似乎就像是他们两都不认识那个人似的。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终于李祯再次来到中舱,毕恭毕敬的行揖道。
“下官见过国公。”
放下茶杯,头也未抬的徐邦瑞问道。
“可曾搜到踪迹?”
“回国公话,下官只搜了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第315章 搜船(祝平安健康)
“下官只搜了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李祯的话声不大,在说话的时候,他甚至特意往施奕文看了一眼。那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委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他的授意一般。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一直跟着他的,努尔哈赤要开口说话时,就看到主子轻轻摇了摇头,于是连忙向后退去。
对此当做没看到的徐邦瑞有些疑惑的问道。
“致远,这是为何?”
施奕文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全然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站在一旁的吴才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回国公话,李侍郎刚才在底舱,要求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我家总司的私人之物,他说打开,万一要是丢了怎么办?”
吴才的话没说完,李祯就冷笑道。
“私人之物?足足三十几口箱子,总司的私物可真不少哇!怕是这一路上没少见下属吧!”
他话里话外全是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只差没有说施奕文一路上受贿无数了。
“李侍郎是什么意思!”
冷眼瞧着李祯,施奕文反问道。
“莫非李侍郎以为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本官不知道,可本官既然是奉国公之命,上船搜查,若是不打开箱子,本官又岂能搜出个所以然来?”
说罢,李祯又把目光投向徐邦瑞深揖道。
“还请国公吩咐。”
“这……”
徐邦瑞顿时犯了难,一边他并不想得罪施奕文,而另一边,他还要维护勋臣同气连枝的关系,就在他为难之余,施奕文的话声传到耳中。
“哼哼,弄了半天,李侍郎以为施某人是个贪官,估计这所谓“搜查”,还是想要从我那舱中搜出银子来吧!”
“总司误会。”
不等李祯说完,施奕文就冷冰冰的说道。
“误会,什么误会!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毫以干,吴才,让人把那些箱子都抬出来,让李侍郎好好的查查,要不然,不定这天下人会怎么说我!”
这边领了吩咐,那边自然就命人下船把箱子都抬出来,足足三十六口大木箱,先后被抬出来舱,抬到了码头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些箱子上。刘世延更是满怀希望的看着那些箱子。
“致远,这是……”
瞧着一排排箱子,徐邦瑞疑惑道。
“这就让国公看个明白。”
施奕文厉喝道。
“打开!”
箱子,都打开了,一口口箱子里,无一例外的都装满了书。
“这……,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疑问。而李祯的脸上更是充满了疑问,他不住的喃喃道。
“怎么,怎么可能会是书?”
“这……这些书是?”
“回国公,下官当初流落南京时,幸得南京百姓照料,一直想要报答本地父老,所以这次从京城回来后,特意买下各种书籍十万册,准备在南京开办一家图书馆。”
“图书馆?”
“对,就是专供世人看书、借书的地方。”
“那不就是藏书楼?”
“不一样,在下要办的这个图书馆,对所有人开放,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进去看书,要是办了借书证,可以把书借回家借阅,这一批是十万册,等到明年,下官还会再捐书万册,以后每年都会捐,如此也算是报答当初南京父老收留在下的情意……”
做戏就要做全套。当初之所以会带这些书过来,原本就是想要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沿途收受贿赂。
可是谁曾想到这些人却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在那里等着自己。相比之下,你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底线,不是低估了他们,而是因为那些人压根儿就没有底线。
无毒不丈夫!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真丈夫!
这当真都是一群大丈夫啊!
在内心里如此感叹着,施奕文没有浪费眼下的大好机会。趁机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其实这个打算原本也就是为了给自己扬扬名,赚些好名声罢了,况且,这些书都是自家书局印的。压根儿就值不了多少钱。不过有不少都是宫里的珍藏翻印,在外界极为罕见。
“原来,这就是图书馆!”
打量了施奕文一眼,徐邦瑞感叹道。
“如此可真是让南京百姓受益的义举啊!”
有国公在那里称赞,其他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纷纷出言称赞。花花轿子众人抬,几句好话大家总是都喜欢听。
“受益的何此是南京百姓,但凡往来南京的士子,无不是可以从中受益,尤其是寒门子弟,从此之后,就再也不需要到处求人借书了。”
……
一时间周围尽是赞叹声,但这些赞叹声落在李祯的耳中,却让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即便是脸色难看,他仍然也要强撑着笑容在那里跟着其他人附和着。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各种滋味。
书!
怎么可能都是书!
既然是书的话,他又岂需要每到钞关时,就搬上搬下的,难道,他是故意的……突然,李祯的心头一紧,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是施奕文故意让人抬着书搬上搬下的,故意让人以为他收受了许多贿赂,然后……他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扬名江南!是想用书去示好江南士林!
想要败坏一个人的名声,怎么去败坏?就是从声誉上去打击他,那怕就是捏造,歪曲,都没有问题,毕竟,多说几遍就不会有人怀疑,尤其是士林中人本身就是嫉恶如仇,又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贪官!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施奕文带来的书是给所有人看的,受益最多的是谁?自然是江南的寒门子弟,这样一来,那些人势必会到处宣传施奕文的好,宣传这图书馆,到时候,还怎么可能再去败坏他的名声?
现在倒是好了,自己非但没有坏掉他的名声,反而不用帮他扬起名了。
这姓施的可真是……不行!不行让他如意了,况且,这边还有杀招在等着他,脸色瞬间恢复正常后,李祯长揖道。
“本官代江南百姓谢过施总司义举,只是这图书馆虽好,可总司的清名更为要紧,这船上还有几个地方,本官还未搜查,还请总司行个方便……”
李祯的话语说的是客气,他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那边的刘世延就急声说道。
“就是就是,这书归书,事归事!”
“这个,施总司,你看……”
徐邦瑞勉强了笑了笑,他知道,这下无论如何都把眼前的施奕文给得罪了。
不过,现在施奕文倒没有兴趣再去理会徐邦瑞,而是打量着李祯说道。
“既然李侍郎要搜,那就继续搜吧!国公,请恕在下告辞。”
然后,面色显得极为难看的施奕文就甩袖转身回到船上。随后他就坐在中舱,看着李祯等人搜查,看似喝着茶的他,眼睛总是不断的在这些人的身上盯着。
他们肯定会去搜自己的舱室,但关键是他们之中,谁知道这件事?
那些人把一个大活人放到自己的舱中,绑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肯定不会是“放着玩”,他们必定是有所图谋,谋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借刘世延的手除掉自己,可问题是,是谁操作了这一切?
但是幕后真凶真的会亲自下场吗?
恰在此时,李祯指着后舱问道。
“后面可是总司的住处?”
“怎么,施某住的舱室也要搜吗?”
放下茶杯,施奕文冷冰冰的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必定是要搜那里的。难道就是就是这个姓李的做的这一切。
不对。
虽然说这姓李的官儿不小了,但是他绝对不会是幕后真凶。嗯,他的口音他像是北方人,一个北方人,为什么要替南直隶的人出头?
心里怀揣着这些疑惑。施奕文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如果他是受命于人,不是幕后真凶的话,那幕后真凶会是谁呢?
“在下职责所在,还请总司恕罪!”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这家伙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跟在一旁的努尔哈赤立即挡到了门前,然后气呼呼的说道。
“那是主子住的地方又岂是你说搜就搜的,主子,咱们不能让他这么欺负。”
“努尔哈赤,让开,今天就让他们搜个痛快!”
尽管看似有些恼火,但是施奕文却仍然看着他们说到。
“好,好,今天既然你们想要搜,让你们收个底朝天……那请吧!”
说罢,施奕文就起身推开房门,进到房间里,然后对李祯说道。
“我这舱室小的很,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怎么样,你看看有没有地方藏人,要是没有,本官可就关门了。”
就在施奕文作势要关门的时候,李祯哪能会让他关门,他的脸色一沉,伸手挡着门,然后厉声说道。
“且慢,总司,虽然这地方不大,可却总还有些地方是能够藏的住人的,要是不仔细搜一搜,只怕本官难以向城意伯交代。还请总司行个方便,让李某看一看床下和书柜……”
第316章 肉票(祝大家平安健康)
秦淮河畔,冬霜巷内的一座宅子于周围的宅子中,并不怎么显现,不过大门左右长约十数丈的院墙却也显出了这座宅子的不同之外,这院门外立着几个番子,警惕的看着周围。
而在院里大堂中,面色铁青的施奕文冷冰冰的问道。
“他是什么人!”
“回东主话,李祯是刑部侍郎。”
“这我知道!”
施奕文的语气冰冷。
“我要知道的是其它事情!”
东主的话,让吴才能够感受到他憋在心里的怒气,怎么可能不生气,刚到南京就被人给了这么一个下马威,而且还被扣上那样一顶帽子,这事即便是现在与东主没有关系,可对于捕风捉影的人来说,仍然会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或许在船上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即便是魏国公、诚意伯都赔了不是,李祯也表示了歉意,可是无论如何,东主这次都是吃了亏。
东主又怎么可能不记恨上那个人!想通其中的环节后,吴才连忙说道。
“李祯此人扬名,皆与当年傅应祯上书引三不成之说,抨击考成法为首辅下狱有关,在其下狱后,给事中徐贞明与御史李祯、乔岩一起前往探狱,并以送傅应祯
入锦衣狱坐请下诏狱,同乡同事皆其送至狱门而返……李祯他是隆庆五年进士,亦为张居正的门生,初任高平县知县,征授御史。因前往监狱看护傅应祯,被贬为长芦盐运司知事,后来几经辗转,今年刚刚晋为刑部侍郎……”
吴才的回答让施奕文冷笑道。
“好一个自请入狱,这入狱是假,借想此扬名恐怕才是真,大明就是毁在这种伪君子的手里,好啊,好啊……”
接连点着头,施奕文冷笑道。
“我敢说,这件事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给我好好的查查他,把他给我查个底朝天,杀鸡给猴看……这鸡,就是他了!”
就是他了!
不需要再找其它人了,几乎是李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施奕文就相信此事必定与他有关。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书柜、床低,甚至在床板被掀开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李祯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既然他们做了初一,就别怨我做十五了!”
寒着脸施奕文的心底冷笑着,然后冷冰冰的说道。
“新设三关,现在立即设立开关,征税方式按照货值征税,他们不是想暗算我吗?那我就把报复放在明面上,让他们知道,总税务司是不好惹的,还有,通过各关,从今天起,但凡是江南的船货,一率严格检查,但凡有夹带而未申报的,一率按律行事……”
东主的话让吴才的心头一紧,连忙说道。
“东主,按律行事,那可就是流三千里了,这,这可真的过了……”
“过了?什么是过了,既然他们没有底线,那么咱们也就不能有什么顾忌。就这么定下了!”
丢下这句话后,不顾吴才的反对,施奕文就转身离开了正堂,回到自己的房里,闩上了门,又看了窗户,确定没有缝隙后,这才走到床边,掀开床帘,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个被包得像是木乃伊的女子。这就是刘世延的小女儿,尽管她的嘴上被绑着布,可是仍然可以看出她的相貌娇美可人,那姓刘的倒也是好福气,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当然,让施奕文庆幸的是,当时心急之下把她藏到空间里,并没有给她还来伤害,尽管之前曾尝试过在空间里放置动物,但“藏人”,却还是第一次。
见她正睁着的眼睛望着床顶,看到施奕文过来了,忙闭上眼睛。见状,施奕文就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绑到我的船上,可是别人之所以绑架你,就是为了陷害我。”
说话时,又拉过被来,盖在她身上。只见她的脸颊苍白,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显然心中十分害怕。
“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了你的,过得几天,就放你出去。”
床上的女子这才睁开眼来,瞧了他一眼,那双眼睛的目光复杂,神情却是又羞又急,窘不可言。
“怎么了?”
施奕文这边刚问,那边她的脸色更红了。鼻尖上已有一滴滴细微汗渗了出来。见状他就说道。
“我把你嘴上的布给松开,到时候你要保证不……”
话未说完,施奕文又摇头自嘲道。
“即便是喊,恐怕也没人理会的。”
“嗯嗯……”
女子连连点着头。施奕文这才解开捆着她嘴巴的布条,布条松开的时候,她长出了口气,然后看着施奕文,又窘又羞的说道。
“你……你可,可以松,松开我吗?……我保证不跑的……”
女子声音清脆娇嫩,带著柔软的南京口音。再瞧着那张似玉的娇颜,施奕文的脑海中浮现出在镇江码头上的惊鸿一见,当时尽管她的脸上带着轻纱,可隐约的还是觉得她就是码头上的那个女子。
女孩的保证,让施奕文笑了笑,有没有这个保证,都是要松开的。况且这是在自己的家中,即便是给她松了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捆着她的布扎的很紧,在给她松绑的时候,难免会有身体上的触碰,等到好不容易松开时,女孩的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好了,你自己先活动一下身子,被绑了这么长时间,估计身子早就僵了。”
施奕文这边的话音刚落,那边就听到些许异响,然后看到满面羞红的女子紧闭着眼睛,用软糯的话音轻轻的说道:
“我,我有,有些内,内急……”
这个“急”字,当真细若蚊鸣,耳音稍稍差著半点,可再也听不出来,饶是如此,说出这番话时她的脸上已经是羞得通红。
“那个,隔壁就可以……”
终于,待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看着满面通红的女子再次走出来时,还不等施奕文开口,就只见她的泪水一滴滴的流下来。
“你,刚才说,说放我过,可你什么时候会放我走?”
“就这两天吧。”
施奕文倒也没有犹豫,在一口答应的同时,又问道。
“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被人绑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