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洛都行终谈琐事
“听好了,我的要求。”
那个女子带着神秘的笑意,缓缓开口,“我的要求,就是要你当我的侍女。”
哈?
白映雪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错。”青蜉蝣道,“就是那种负责我日常生活起居,我说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让你去死你就不能苟活的侍女。”
“哈?”白映雪一脸不可置信,“谁家的侍女会做到这种地步?又不是古时候的奴隶。”
“那换一种说法,给我当狗。”
“谁要给你当狗啊?!”白映雪额头跳动起了细小的青筋,“武道高手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青蜉蝣轻笑道:“抱歉,武道高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给你十息的时间,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白映雪闻言咽下一口唾沫,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这女子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她的目标会是自己?宁观现在身上的伤势状况如何?
一团又一团的问题纠结在白映雪脑海里,让她晕头转向。
突然间,那女子的声音跳入她耳中。
“还有四息。”
白映雪心中越发慌乱,握着剑柄的手越捏越紧。
“三。”
“怎么办?要答应她吗?还有三息,不答应她的话,宁观说不定会死!”白映雪心里剧烈波动。
“二。”
“还剩两息!真的要答应她吗?她未必会信守承诺。可是不答应也不行……不行了,时间快到了!”
“一。”
“我答应你……”白映雪下意识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哦?”青蜉蝣有点意外地看了看白映雪,“不过是个带着你游山玩水了半年的人而已,在此之前你们根本素未蒙面。你真的要为了他,给我当狗?”
“我都已经答应你了,其他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吧?快点放了宁观!”白映雪怒声道。
“嗯?放了他?”青蜉蝣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从来没说过要放了他啊,我只是说,不会对他怎样。”
“你?!”白映雪脸色渐渐难看。
“现在你和他,可都是我的人了。”青蜉蝣笑着拍拍宁观的脸颊。
白映雪深深吸气,腰间短剑出鞘。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异色眼女子根本没有认真和她谈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是在戏弄她。
讲不通,那就只能动手了。就算不是对手,她也不可能试都不试就转身逃跑。
“哦?这是要动手的意思?”青蜉蝣眯起了眼睛,身上涌动起武道大通玄独有的气势。
这股气势充斥着整条小巷,压得白映雪几乎喘不过气来。
死死咬着牙,白映雪微微低头。她准备用【烛照】秘术燃烧精气神,与这强得骇人的女子放手一搏。
就在此时,宁观那有点无奈的声音突然响起。
“蜉蝣,别玩了。再搞下去,真的要打起来的。”
白映雪只觉得那股压迫感十足的气势迅速消失,抬头看时,只见宁观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那女子的控制,好好地站在一旁。
“打起来又怎样,反正她也不是我对手。”青蜉蝣撇嘴。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宁观抚额。
白映雪呆呆地看着宁观和那异色瞳女子,半晌无言。
……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在洛都最有名的酒楼对影楼上的一间上等厢房中,一身锦衣的少女正对着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埋头猛吃,一旁是一脸苦笑正在连连赔罪道歉的宁观。
白映雪斜乜了一眼满脸赔笑的宁观,冷哼一声,继续专心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唉。”宁观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吧,这就是辜负别人善意的下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子。真是自作自受呢。”青蜉蝣的声音从窗台的方向传来。
她此时正捧着一碗莲子羹,坐在窗台上,背对着窗外,晃荡着双腿,显得非常惬意。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宁观再度叹气。
“我记得你那时候说,你对捉弄白映雪这件事,也很有兴趣。”青蜉蝣用木勺搅动着莲子羹,“推卸责任可不是男人所为啊,天下第十二的大高手。”
说着青蜉蝣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莲子羹,眯起了眼睛。
“看来这件事真做过头了。”宁观挠着头喃喃道。
看来白映雪一时半会儿这气是消不下去了。
……
宁观这一次的洛都之行,总体上来看还算平静,没碰到什么非常危险的麻烦。
预想中白映雪与青蜉蝣同行后产生的口角的摩擦并没有显现,反倒是宁观自己因为戏弄白映雪过头,被冷眼了许久。
在这之后,宁观又去找了白老头叔侄几次,谈了谈事情,了解了一下情况。
明王这一回私自调动禁军,必然要被剥夺兵权。
而太上天这一次,在洛都的顶尖战力被重创,白老头和白子瞻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个收拾那些背后站着太上天的王侯将相们,尽可能的收拢兵权。
还有一则消息让宁观有些惊讶,那就是两代梁帝都表现出自己对六扇门有想法。
“什么时候,我们能掌控六扇门就好了。至少在顶尖战力上,不必完全仰仗你一个人。”白老头如是说道。
听起来怪吓人的,整个大梁朝廷里武人最多最强的是六扇门,然而它并没有掌握在大梁皇帝手里。
这件事宁观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大梁镇压江湖最有力的一张牌【六扇门】,掌握在世袭罔替的亲王平西王手里。
堂堂大梁皇帝,能调动的顶尖层次的力量近乎为零,所以才不得不借助宁观这种江湖人的力量。
所以宁观接下来要想着怎么把搞一搞平西王,帮白老头把六扇门这股力量拿到手。
“不过,一切都还为时尚早。等到一个月后的正邪江湖赌斗再议不迟。六扇门作为正道门派,朝廷机构,不可能缺席江湖赌斗。”宁观如是想道。
洛都的事情,姑且告一段落,宁观也准备千里下江南,到那空灵水乡好好地休息休息,做一条真正的咸鱼。
第一百零五章 盛夏江南遇画堂
江南两州分吴越,吴州在北,越州在南。西子湖,就在吴州的杭城附近。
杭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滔滔钱江大潮,乃是江南名胜地。
如今虽已是盛夏,并且时值正午,可眼下的杭城却还是游人如织,商贾如云。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有布衣少年莽莽撞撞地跑过,一个不留神就迎面撞上了人。
被撞的人,是个年轻人,穿着青衣布鞋,腰间佩着朴素的竹鞘短刀。
“实在是对不起!”布衣少年连连道歉。
青衣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擦肩而过。
有身穿天青色衣裙的女子在年轻人身后走过,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只觉得头皮发麻,大夏天的正午竟然有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不由得暴起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走过的是个锦衣少女,奇怪地看了一眼少年,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粉雕玉镯的小女童。
咽了一口唾沫,布衣少年见那青衣年轻人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连忙拔腿就跑。
越是繁华的城池,城中的弯弯巷巷就越多。少年从大街上拐入一旁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又走了几百步,看了看四下无人,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
“嘿嘿,都说江湖武人小富随身,冒险试一试,没想到今天还真给我得手了两个。最后那个青衣人看着一身落魄,没想到腰包还挺鼓的。”少年兴奋地搓搓手,然后把手探入怀中一摸。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少年顿时就变成一张苦瓜脸。
“没了?第二个偷的也就算了,怎么第一个偷的也没了?”深巷里传来少年愤愤不平的咒骂,“小爷我今天莫非又要去菜市摸烂瓜偷菜叶?”
……
另外一边,悠闲走在街上的青衣年轻人袖中滑出来两个钱囊。
“刚刚那个蟊贼,就这么放他走么?”天青衣裙的女子淡淡的道。
“不然怎样?在闹市长街上动手?”青衣年轻人懒懒地道。
“可以给他下一记暗手,让他吃点苦头,以后记得不要乱打江湖武人的主意。这也是为了他好,不是哪个江湖人都这么好脾气的。”天青衣裙女子道。
“别了吧,我嫌麻烦。他与我何干呐?我把钱囊摸回来就行了。”青衣年轻人道。
“可是宁观你摸回了两个。”后面的锦衣少女叫道。
这一行人,便是下江南游玩的宁观。下江南来放松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半甲子一次的正邪赌斗,这一次会在江南吴州举行。
一行人里,除了宁观,青蜉蝣和白映雪之外,又多了个四五岁的女童。
这个生得可爱精致的女童,身份来头不得了,乃是当今大梁天子的独女,名唤白芷,小名小鸽子。
她再长大一点就要受封,成为地位显贵的大梁公主。
“虽然现在太上天对皇室已经构不成威胁,但是接下来我和老头子还要对那些执掌兵权的王侯下手,小鸽子留在帝都自然是比不上在你身边安全的。”
“而且你也答应了,不是么?”
梁帝都这么说了,宁观也不好拒绝。反正他现在身边的麻烦除了白映雪又多了个青蜉蝣,再来个小鸽子也不疼不痒。
“两个……”宁观摸摸头,“唔,一时手滑,摸多了。不过无伤大雅。”
说着宁观把自己的钱囊收起,顺手打开了另外一个钱囊。
里面有几张银票,十几粒碎银子。宁观粗略一算,能有个两百多两,算是一笔意外小财。
钱囊里除了银钱外,就只有有一张皮纸,一块约莫一寸宽,两寸长的木牌子。
“嚯,那小子有点本事,连这种人的钱囊都敢偷?”宁观挑挑眉头。
“怎么了?”青蜉蝣探头一看,顿时皱眉。
白映雪连忙也上前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了?这不就是很普通的钱囊么?”
“普通?”宁观捏起那张皮纸,用劲一抖,将折叠着的皮纸抖开。
皮纸大约半尺见方,上面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图。
皮纸画其实并不少见,皮纸柔软不易产生皱纹折痕,还有着特殊的手感,很是受到一些画师的青睐。
但是这张皮纸不同。
“宁观哥哥,这是用什么纸画呀?”小鸽子看着那幅皮纸画,“画得好漂亮!”
宁观瞥了一眼小鸽子,道:“羊皮纸。”
旋即他又传音给青蜉蝣和白映雪:“只不过是两脚羊。”
“看出来了。”青蜉蝣淡淡地道。
而白映雪则是吓了一大跳,眼角抽搐起来。
两脚羊。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才会露出震惊的神色。
“羊皮纸,让我想到了一个邪道大门派。”青蜉蝣道。
宁观拿出钱囊里的那块木牌,道:“你没有想错。”
只见木牌正面刻着两字“画堂”,雕饰着云纹。反面是一个“虞”字。
仔细一看那幅皮纸画,左下角也有落款和印章。落款人姓名是“虞欢”。
“江湖十大门派里的邪道门派,画堂轩。”白映雪想起了宁观在灵州时和她讲过的江湖十大门派。
“对。”宁观点点头,“难得你没有犯迷糊。”
画堂轩,乃是邪道门派,门内高手如云,位列江湖十大门派。
这个门派上下门人都嗜好画画,尤其喜欢以两脚羊羊皮纸作画,是很少见的不怎么喜欢参与江湖纷争的门派。
如果他们画画用的纸是正常的纸的话,这个门派简直就是个高雅脱俗的门派。
“只可惜,他们全都是变态。”宁观摇摇头。
“没想到那个小蟊贼居然有本事偷到一个画堂轩门人的钱囊。”青蜉蝣道。
“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嘛,再凶猛的虎豹,也有吃饱了晒太阳打盹的时候。”宁观道,“所以我还是不要拿着这东西招摇过市比较好。”
说着他收起了那个钱囊。
倒不是宁观怕了画堂轩的武人,只是他觉得和一个变态打照面,着实有点恶心,会败人兴致。
虽然说画堂轩的人干的不是人事,但是这自有六扇门捕快去管,他也就懒得插手。就这么白得一个钱囊,岂不美哉?
这么想着,宁观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第一百零六章 醉心于画画堂轩
杭城是座繁华的城池,既有高楼飞梁的大酒肆,也有朴素简陋的小酒馆。
大酒肆有玉盘珍馐、美酒千种不必多说。有些小酒馆貌不惊人,也自有一些绝活玄妙。
在杭城某条深巷里这么个有一手绝活的小酒馆中,醉倒着一位客人。
店家坐在柜台后面,远远地望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烂醉的男子。
这人从昨夜一直醉到如今的正午时分。
“还是把他唤醒吧。”店家叹了一口气,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若是放任这人这么醉下去,未免有些不雅。
店家走近前去,只见那一方木桌的一角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喝空了的瓷酒瓶,桌子上正中央是一幅还没画完的画和笔墨砚台。
男子歪着脸趴在桌子边上,酣睡不醒。
“这位客人,醒醒!”店家轻轻推了一把这男子。
男子被店家这么一推,猛然起身睁眼,眼睛里寒光闪动。
他这番举动把店家吓了一跳。
“这位客人,已经中午了,我看您一直在睡,就过来叫上一叫。”店家赔笑着道。
男子见到是店家,眼中的寒光慢慢熄灭,变成一种宿醉后混浊的神色。
“啊,一不留神就醉倒了。”男子揉着头慢慢地道。
他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容貌俊秀,穿着一身宽袍大袖,扎着头巾,腰间佩着长剑。
男子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砚台和画,打包收入小包裹里。
店家在一旁笑道:“公子可是大户人家的画师?”
男子看了看店家,道:“何以见得?”
店家道:“看公子方才所作之画,用的画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上乘的皮纸,等闲人家是万万用不起的。”
“确实是上等的皮纸。”男子笑笑,“店家结账。”
说着他摸了摸腰间,却一手摸了个空。
一瞬间,这男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居然有蟊贼把生意做到我虞欢头上?胆子不小。”男子喃喃,俊秀的脸庞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冷峻神色。
“店家,在我熟睡这段时间里,除了你,还有谁靠近过我?”自称虞欢的男子问道。
店家想了想,道:“有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少年,进来挨桌讨吃的,接近过您,见您醉着不醒,就离开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靠近过您,”
“你把那少年的相貌和我详细说一说。”虞欢道。
待到店家描述一番少年的相貌后,虞欢点点头。
“店家,如今是这么个情况,我遭了贼,身上没有银两。你看,我先把这把剑抵押在你这里,如何?”虞欢对店家说道。
市面上长刀最常见,二三两银子就是一柄。一柄长剑却非常贵重,一柄至少也得十两银子起步。
他这一顿酒喝不到一两银子,拿一柄剑来抵押,是绰绰有余。
“这……”店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实在不敢收呀。”
现在大梁对刀剑的管制非常严格,别看街上经常能看到佩剑挎刀的人,可那些人不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家臣、公子哥,就是江湖武人。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酒馆店家,哪敢收这玩意。
好说歹说,虞欢才用他那毛笔和砚台抵了酒钱。
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他下意识地四处观望。
行人如织,其中也不乏肌肤细腻雪白如生绢的人,或是妙龄少女,或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
“都是上等的画纸啊。”虞欢啧啧道。不过他也不心急,到了晚上才是他狩猎的时候。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回他的钱囊。那些银票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里面的画堂轩门派腰牌不能丢。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张他最满意的画作。
无论如何,这个钱囊他都是要寻回来的。
虞欢仔细回想着店家给他的描述,逐渐在心里勾画出了那少年的具体相貌。
“竟敢把手伸到我身上来,真是找死。”
……
虽说今天那一次失手,把今天所有的收获都赔进去了,但是布衣少年依旧没有放弃要做一笔大单的想法,不断在热闹的街道上游走,摸了两三个小腰包,得了十几两碎银。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想着做一笔大的,万一真得手,他就可以逍遥快活上一个半个月了。
虞欢沿着长街一路前行,来到了清河坊。
这里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可以说是整个杭城最繁华的地方。
“蟊贼之间,多半都互相认识。清河坊这等繁华之地,多得是蟊贼。随便捉一个问问就能找出那个小贼。”虞欢的思路非常清晰,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城乱转。
杭城那么大,在这里毫无头绪地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惜这里是吴州,不是越州。若是在越州,不消半个时辰,我画堂轩门人就能将那小贼捉拿到手。”虞欢神色阴冷,喃喃地道。
十大门派各有其势力盘踞之处。比如中州的天禅寺,菩提庵,青州的圣人斋,楚州的风雨楼。像画堂轩,他们的总堂就在越州。
不过吴州与越州,相距并不远,吴州境内也时常受画堂轩门人荼毒。
一路走来,虞欢并没有发现与脑海中那副样貌吻合的少年人。
就在他感到有些暴躁时,他的视线扫过街边,顿时凝固。
在他视线中,倒映着一行人的身影。
一个青衣男子,一个青衣女子,一个锦衣少女,还有四五岁的小女童。
“呼……”缓缓吐出一口气,虞欢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全身的武道劲力都在咆哮沸腾。
“简直就是珍品……”他喃喃自语。
那个相貌并不出众的男子姑且不论,剩余三个人在他这画堂轩门人眼中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那个锦衣少女,练过武,练出了一身武道劲力,皮囊比寻常女子更为曼妙,加上身上那一股贵气,想必是豪门贵女。可列上中等。”
“那个小女童,粉雕玉琢,身上同样带着一股贵气。虽然没有习武,但是胜在天然通透,列为上上等。”虞欢眼中绽放出骇人的神采。
“最后那个青衣女子,气息空灵泠冽,淡雅出尘,如同午夜盛开的昙花。可以列做极品。”
“啊啊,都是如同珍宝一样的女子啊。”虞欢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这一刻,虞欢已经忘记了那个小贼,他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想让她们变成自己素雅柔软的画纸,看看如此无暇的画纸,能够画出怎样惊艳夺目的画!”
第一百零七章 天下江湖命如纸
那边陷入狂热迷醉的画堂轩门人暂且不提。
宁观这边,一行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画堂轩的武人盯上了,正在悠哉游哉地游逛着这繁华的杭城。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西子湖呀?”小鸽子问。
“下午找个客栈落脚,明天我们就去看西子湖。”宁观道。
“嗯嗯。”小鸽子连连点头。
宁观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青蜉蝣和白映雪安安分分地走着,没有闹出什么麻烦。
“我还以为这两个人碰到一起肯定有不小的麻烦产生,就像之前在青州碰上应九烛一样。”宁观摩挲着下颌,“没想到还挺安稳的。”
仔细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九烛那种女子,炽烈如火焰,霸道而刚硬,稍微一碰就能爆发。
青蜉蝣的性子就是那种漠然的性格,如果没人招惹她,她就这么静静地待在那里,就像角落里的蜉蝣、夜色下静谧绽放的昙花。
白映雪也不是那种喜欢找别人麻烦的人,加上她对青蜉蝣这个武功高强的女子是心有忌惮的,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挑衅的举动。
于是青蜉蝣和白映雪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宁观倒是乐得看到这么一个状态,清净舒服。
三大一小一行四人漫步在长街上,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清河坊,进入了其他的城区。
这里相比清河坊就没那么繁华热闹了,商铺酒肆茶楼也明显少了很多。
拐过街角,远处街边忽然传来哀哀的哭声,十几个人抬着一副小棺材沿着街边走来,看方向是要出城。
“有人出丧啊。”宁观喃喃道。
旋即他就听到了远处路人的议论。虽然相隔甚远,但是凭他武道大通玄的敏锐五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朱家的女娃吧?这么小的年纪就……唉,真是世道难测啊。”
“这也没办法。听说遭的不是一般的匪寇,是那些邪道贼人,武功高强,官府六扇门对那些人都奈何不得。”
“只能说这女娃娃时运太差,这世道也不是什么好世道。看着是太平盛世,其实私底下的妖魔鬼怪多着呢。”
“收尸那天我是远远地看过一眼,真的惨啊,整个后背上的皮全都……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些邪道武人,真是畜牲不如!”
“你小声点,万一被听到了,你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有六扇门在,那些邪人不敢大开杀戒,但是杀个个把人还是可以的,六扇门可不会为了你花大力气去追查武功高强的贼人!”
“啧。”
“我们吴州还算好的,越州那边贼人更泛滥,连六扇门捕快一不留神都得遭殃!”
寻常邪道门派的门人,多半是活在黑暗里的老鼠,轻易不敢暴露。敢这么招摇的,只有位列江湖十大门派的顶级邪道门派,比如画堂轩。
十大门派里,邪道占四个。然而真正没有荼毒无辜百姓的却是邪道门派里的抗鼎者,魔门。
剩余那三个顶邪道门派,画堂轩那群喜欢皮纸作画的变态不必多说,长生堂喜欢炼人丹求长生,火轮教在岭南散布他们浴火得极乐的歪理邪说。
至于哪一家荼毒最甚……按宁观的说法,反正都是粪坑众蛆,也就不必花费精力排个高下了。
这些邪道顶级大派,高手云集,根深蒂固,正道门派和朝廷六扇门都没什么将他们铲除的办法。
历史上,四个正道门派联手,曾经把当时还盘踞在楚州、灵州的火轮教踏平了。
不过没多久,这个邪道门派又在岭南起势,迅速地又发展成顶级的大派。
这让整个天下都意识到,邪道是杀不完的。有光的地方,阴影也会随之滋生。
既然没办法斩除,那就只能压制。
这即将开始的正邪赌斗,就是正道与邪道之间的博弈。
正道想借机除掉邪道的顶级高手,让整个邪道在接下来的半甲子里安稳一些。
邪道想借机除掉正道的顶级高手,让整个邪道在接下来的半甲子里放肆一些。
双方都有所诉求,于是这么一个赌斗就应运而生。
“又是画堂轩啊。”听着那些路人的交谈,宁观淡淡的道。
“不管么?”白映雪在一旁皱眉,“这个画堂轩的门人,现在都已经这么嚣张了。”
“为什么要管?”青蜉蝣淡淡地瞥了一眼白映雪。
“你问为什么?”白映雪沉眉凝眸,“他们现在在荼毒无辜百姓啊!这还要问么?”
“所以呢?”青蜉蝣双手拢在袖子里,身形挺得笔直,“他们不惹上来,他们杀人与我何干?他们要是敢惹到我头上来,我就杀了他们。就这么简单。”
“还所以呢?你看到有无辜的百姓被杀害,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白映雪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青蜉蝣。
“没有。”青蜉蝣回答得非常简洁明了。
白映雪望着青蜉蝣,久久无言。
冷漠。
这是白映雪继“武功高强”之后,对青蜉蝣产生的第二个印象。
这个女子简直冷漠得可怕。
“你!”继而,白映雪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怒火。
这股怒火包含的情绪非常复杂,既有对青蜉蝣冷漠态度的愤怒,也有对自己武功低微只能逞口舌之快的愤懑。
“怎么?想动手?”青蜉蝣扫了白映雪一眼。
“别吵。我头疼。”宁观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把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想得太简单了。
“江湖武人高来高去,我们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随他去吧。”宁观道,“如果这些人不开眼自己送上门来,我也不介意收拾掉他们。”
“而且,你也别觉得他们现在做这些事情是没有代价的。”宁观又道,“这些邪道门派每犯下一次案子,六扇门能查则查,查不了就记录在案,等到江湖赌斗时一一清算。”
“你别看画堂轩现在跳得欢,这些帐都在正道门派心里记着呢,到时候正邪赌斗,他们画堂轩得死上一大批顶尖高手。”
“可是……”白映雪依旧皱眉。
“觉得人命太不值钱??”宁观看了一眼白映雪。
“这也没办法。江湖人命一张纸。武人的恩怨情仇是小江湖,天下苍生是大江湖。”宁观如此说着,迈开步伐,身形飘飘一瞬十几丈,声音悠悠。
“都是江湖,命都如纸。说撕就撕,说死就死。”
第一百零六章 画堂门人,志在画道
“托了半个月后江湖赌斗的福,整个吴州的江湖武人都变多了。”走在街道上,宁观摇摇头。
微微凝神,整条街上所有人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武人体内武道劲力流转的脉动声,都清清楚楚地传入宁观耳朵里。
只这一条街上,二三流武人就不在少数。一流武人也不是没有。
武人多起来,对普通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武人像野兽一样信奉武力至上的真理,所有的恩怨起于刀剑终于刀剑,一言不合就能动起手来。
吃亏的只能是被殃及的普通老百姓。
“有个一流武人,似乎一直在跟着我们。”宁观出声道。
“哦。”白映雪随口道。
她还在想宁观之前“人命如纸”的说法。
跟着宁观见多识广,她现在听到一流武人已经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了。
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懵懂无知的小女童,一个是如今武功还在宁观之上的武道强人,听到宁观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宁观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也就懒得在意此事了。
带着这几个女子在身边,难免会引来一些宵小之徒的窥探,宁观早有心理准备。他早就感觉到有人在尾随自己一行人,所以他才会一步十几丈,展露些许自己的高强武功。
这样一来,那一流武人就算打算做些什么事情,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说不定会让宁观少一些麻烦。
……
虞欢眯着眼睛,负手站在长街上,看着那一男三女一行人渐渐走远,脸色有些阴沉。
他看到了宁观一步十几丈的那一幕。
“那个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一身武功竟然如此深厚?”虞欢喃喃,“虽然那几个女子一身贵气,一看就非凡俗,可没想到竟然能请动这种高手做护卫。”
那青衣年轻人一步十余丈,这种轻功,至少是一流武人中最顶尖的层次,甚至再往上也不奇怪。
不过虞欢没有再往上想。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武功顶了天也就一流顶尖,不可能成就武道通玄。
“一流顶尖吗……”虞欢眼睛里跳动着灼热的光芒,“确实有些棘手,但是不是不能一试。”
那三张画布,太过诱人,他虞欢一定要搞到手!
“就让你们多逍遥两天。”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行四人的背影,虞欢转身离开。
“我记得,除了我之外,门派里还有其他的人到了杭城来。”虞欢仔细思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翁同那个美感全无的家伙。”虞欢眼底露出了浓浓的鄙夷神色。
就像醉心绘画的画师碰见一个只懂得乱涂乱画的俗人。
“不仅画工不堪入目,就连选取画布的眼光也低得不行。他若不是我的同门,我早就一把捏碎他的脑袋。”虞欢的五指弯曲成钩,狂乱地扭动着。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入我们画堂轩?这样一个低俗的、毫无美感的、不知高雅为何物的人!”即使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虞欢原本俊秀的面孔依旧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随后,虞欢的神色突兀地回复了平静。
“话虽如此,我现在还是需要他的协助。”他淡淡地自语道,“凭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个一流顶尖的武人。”
说着,他看到了了来往人群中,一个布衣少年的身影。
仔细端详那少年的容貌片刻,那少年的面容和虞欢脑海中的面容渐渐重合。
虞欢原本已经淡然平静的脸庞,再次扭曲狰狞起来。
“好贼子。”虞欢吐字如刀,迈开步伐。
……
布衣少年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合适的猎物。
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跟我来。否则就要了你的小命。”有人在少年耳边轻轻地道。
布衣少年不禁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去做。
待在大街上人群中,对方至少心有顾忌,不会当众出手,他还有逃脱的希望。
如果听从那人,被带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到时候他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没有理会那人的声音,少年咬着牙,继续跟着人群走。
“哼。”那个声音冷笑,“耍小聪明。”
随后少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停了下来。
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迈开步伐,脱离了人群!
“啊啊……”他张嘴想要呼救,嘴里却只能发出低低沙哑的嘶声。
“别挣扎了。你逃不了的,乖乖跟我来吧。”那声音道。
少年感觉自己就像皮影戏上那些皮影,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操控着。
“江湖武人!”少年意识到找上他的是什么人了。只有江湖武人有这么邪乎的手段!
再想到自己在某个烂醉的江湖武人身上得的那一次手,少年顿时心中明了。
虞欢一只手按在少年肩头,用武道劲力封住了少年的筋脉,让他无法自由动弹,然后通过无形武道罡气从外部像操纵木偶一样控制这少年行走。
他带着少年拐入偏僻的小巷,随后解开了控制。
少年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被操控的感觉消失无踪。恢复了行动能力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然而那人的一句话,让他的心从头凉到脚。
“在我面前,就算你是飞鸟,我也能把飞到一半的你给摘下来。你跑不掉的,放弃吧。”
少年咬了咬牙,慢慢转身。
只见一个一身宽衣大袖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二十六七岁模样,长得俊秀非凡。
“小子,先前就是你趁我烂醉,摸走了我的钱囊?还给我。还不出来,你就死。”虞欢冷冷地道。
少年心思一瞬间滴溜溜转动起来,他在想怎样才能将这人给糊弄过去,化解自己的危机。
“不用想什么鬼蜮伎俩来骗我。我能听得到你血液流动的声音。一个人说谎时,就算面色如常,他的心跳和血液流动也会与常人不同。”
虞欢的话,彻底断掉了布衣少年扯谎脱身的心思。
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少年咬了咬牙,还是乖乖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他撞上人后,钱囊消失不见的事情。
“你把你撞到的那人,描述给我听。”虞欢道。
听完少年的描述后,虞欢神色平静,伸手按在少年的脖子上。
少年眼中瞬间露出了错愕惶恐震惊哀求混合在一起的神色。
“我说过,你还不了我的钱囊,我就取你小命。”虞欢淡淡的道。
第一百零九章 西子湖畔中年画师
小巷中,伴随着颈骨折断的声音,布衣少年的瞳孔渐渐涣散。
虞欢一松手,少年尚还温热的尸体就软软地栽倒在地。
“啧,毫无美感的肌肤,连作为下等画布的资格都没有。”虞欢不再看少年一眼,转身离开了小巷。
“没想到我的钱囊会在那几个人那里。”虞欢沉吟道,“如此一来,我就更要对那几个人动手了。”
这布衣少年明显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虞欢还不傻,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钱囊如今身处何方。
“去联系翁同吧。”虞欢喃喃着,迈开了步伐。
在他的身后,布衣少年的身体贴在冰冷地面上,渐渐失去温度。
……
次日,清晨的阳光洒满杭城时,宁观一行四人走出了客栈。
这是他们昨日下午寻到的客栈,不破旧也不奢华,就是一家普通客栈。
关键是这客栈的位置很好,周围没有非常繁华热闹的街道,非常清净。
宁观一行人都挺喜欢这种清净的感觉。
昨日和小鸽子讲好了今天去看西子湖,所以今天清晨宁观也难得地起了个早。
清晨的西子湖,游人还没有那么多。沿着湖岸走着,地面很少见地没有用青石,反而用鹅卵石铺就。
岸边垂柳色青青,晨风吹拂,清新怡人。湖中荷叶碧绿,荷花盛开,随风轻轻摇曳,美丽温柔。
“好漂亮的湖!”小鸽子在白映雪怀中睁大了双眼。
这个真正的西子湖,果真比皇城里那个江山湖要漂亮得多。
“那座塔是?”青蜉蝣指着远处山峰上高高耸立的一座佛塔,问道。
“那是夕照山上的雷峰塔。传说有个法力无边的和尚在这里镇压了一条与凡人结合的蛇妖。”宁观道。
“是么。”青蜉蝣喃喃,随即淡淡的道,“虽然知道只是传说而已,但是真想把这座塔给打翻。”
宁观闻言没有说话。
旁人大概很难理解青蜉蝣此刻心里激烈的波动,包括宁观也一样。
只不过他的感觉非常敏锐,察觉到了青蜉蝣有些躁动的气机。
“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总是可以比一般的人更容易做到自我掌控,但是却比谁都厌恶被束缚镇压。青蜉蝣大概就是如此。”
宁观这么猜想道。
一行人就这么沿着湖岸漫步,宁观三人倒是无所谓,见过挺多名胜风景,西子湖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不错的美景而已。
可是小鸽子就不一样了。她才四五岁,第一次出门,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眼里满是闪闪的亮光。
四人不知走了多久,小鸽子突然间叫了起来:“啊,我答应了爹爹,要给他带画着西子湖风景的画的。”
白映雪笑道:“那小姑姑带你去找画师……呐,那边不就有一个?”
前方不远处湖边一座小亭里,有人正伏在石桌上挥毫作画。
说着,白映雪就抱着小鸽子向那画师走去。
青蜉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宁观:“不阻止她吗?那个画师……”
宁观笑着摆手:“没事,不是有我们在吗?而且那画师身上似乎也没有杀气。”
白映雪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在青蜉蝣和宁观两个武道大通玄眼里,那个画师一身一流武人的深厚气机根本藏都藏不住。
这就是武道境界的碾压,那画师察觉不到宁观与青蜉蝣身负高强武功,然而他自己的武功在二人眼中无所遁形。
两人跟在白映雪和小鸽子身后,走进了小亭,走近了画师。
小亭里一下子多了三大一小四个人,顿时就显出有些拥挤了。
画师挥毫画画的动作也被这一变动给打断,起身转头,看向了宁观一行人。
这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褂,挽着袖子,左手捏着一支毛笔。
这中年人长相相当普通,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脸,留着随处可见的山羊胡。
他身上的那股气质不像一身书卷气的书生,也不像写意潇洒的画师,更像是某个店铺里的账房先生,领着固定的银钱,店里的生意好不好都与他无关。
“这么死气沉沉的人,真能画出灵气十足的好画吗?”心中暗道,白映雪有些迟疑。
她看了看这中年人桌上的画。
只见眼前诗情画意的西子湖跃然于画纸上。这幅画虽然说不上名家大作,但是已经是一流的画功了。
“几位,可是要画画?”中年人打量了一下这一行四人。
西子湖畔风光绝好,许多前来游玩的外地游人都喜欢让画师把自己的身影和西子湖一同画入画中带走。
所以西子湖附近有不少画师。
“嗯,不过我们只要西子湖的风景画,人就不用画上去了。”白映雪道。
中年画师点点头,道:“那桌上这一幅,如何?”
桌上的画,就是西子湖山水画,正符合白映雪的要求。
白映雪刚想答应,一旁的宁观却淡淡的道:“不要这一幅,你给我们新画一幅。”
中年画师看了看宁观,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好。”
他收起桌上的画,从一旁地上的画箱中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纸。
“换一张纸。要熟宣,给我们画一张工笔。”宁观突然间又道。
画师再度看了一眼宁观,将这张画纸收回画箱中,换了一张熟宣画纸。
待到画师铺开画纸,开始挥毫作画,白映雪才迷惑地小声问道:“宁观你刚刚干嘛提那么多要求?不都是画画吗?”
宁观摇头不语。
“之前那张画和那张画纸,是羊皮纸。”青蜉蝣给宁观传音,“两脚羊。”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他换一张普通熟宣作画。”宁观道,“我正想着等他画完画,要用怎么样的方法不着痕迹地取了他性命。”
这个身负深厚武功的画堂轩一流武人既然被宁观碰上,就没有不收拾他的道理。
宁观是不想主动管麻烦事,但是现在人都站到自己面前,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
杀是肯定要杀的,只不过现在附近的游人也逐渐多起来,宁观不太想把动静闹大。能悄无声息地送这画堂轩门人归西最好。
第一百一十章 画堂门人各有异同
画师默默地画着画,空白宣纸上,工笔西子湖渐渐显出动人模样。
“几位客人觉得我的画技如何?”画师似乎对自己今天的作画状态感到非常满意,随口问道。
“画师叔叔画得很漂亮哦。”小鸽子笑嘻嘻地道。
“比许多普通画师都要高。”白映雪道。
“是么。”画师受到称赞后心情非常好,他一面画一面和宁观几人聊起天来,“我的画技,是实打实一笔一笔磨练出来的,确实比某些人好得多。”
“某些人?”白映雪眨眨眼。
“有些人嘛,不想着提高自己的画技,自认为高雅格调,迷恋最极品的画纸,整日鼓吹着自己画中的意蕴如何如何似谪仙出尘。”画师如此说道。
“殊不知画中的意蕴是寄托在画技上的,舍本逐末,可笑可笑。”
白映雪听得出画师话里浓浓的不屑。
这画师画技确实了得,画出的画是一流水平,而且绘画速度也非常快。
一副上好的西子湖工笔水墨图,刚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画好。
此时本应在画的留白角落题下自己的姓名,可画师身上却猛然爆发出雄厚的武道罡气,反手将手中的画笔奋力一掷,射向白映雪怀里的小鸽子!
白映雪与画师相距只有五六步,再加上事发突然,这一笔掷出,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支画笔的笔杆头就停在小鸽子眉心两寸多前,被宁观死死捏在手里。
“呼……”白映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冷汗瞬间就布满额头,打湿后背。
而小鸽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笔,片刻后居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来:“宁观哥哥真厉害!”
然后就是一声噗通地落水声,那画师竟然带着画箱一起跳入湖中。
“居然看破了我的杀机?”宁观皱眉,“是因为我识破皮纸画后两次出声,被他察觉了。这人也真果断,一发现丝毫不对立刻便借机逃生。”
画师已经跳湖,除非宁观一拳震动这附近方圆几里的湖水,将这人生生逼出来,不然很难抓到他。
宁观还不想因为一个一流武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总有机会再见面。下一次,他跑不了。”宁观在心里默默地道。
……
中年画师没有自信地凭着一身一流武人境界的武功留下来对阵带着杀机的宁观,而是选择了逃跑。
这并不是他看出了宁观的武功深浅,而只是单纯的谨慎。
西湖某处岸边,中年画师带着画箱从水中跃出,稳稳地落到了岸上,惊得一旁的行人纷纷退让。
一旁慢慢走过来一个宽袍大袖的年轻人,看着中年画师,冷笑道:“翁同,你这是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在西子湖里画王八?”
这年轻人,正是虞欢。
“碰上了你昨夜和我说的那一行人,找个机会逃了。”中年画师淡淡地道,身上武道罡气流转,水汽蒸腾。
虞欢昨夜寻到翁同,和他说过了此事。
“哦?交手过了?”虞欢眼睛一亮,“那青衣年轻人实力如何?”
“没有动手。我找了个机会跳湖逃走了。”翁同道。
“哈?”虞欢皱眉,“虽然知道你这人畏缩成性,没想到真的这么怂,居然不战而退?”
翁同看了一眼虞欢:“我只是不想做无畏的争斗。你要是想打,我奉陪你到底。”
“啧。”虞欢咋舌,“算了。那一行人,你感觉怎样?能不能找机会动手?”
“虽然没交手,但是我大概感觉到那个青衣年轻人实力不一般,可能已经非常接近武道通玄,甚至可能是伪境通玄。”翁同道。
“这么可怕?”虞欢皱眉。
“我没有从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武道气机,”翁同道,“而他看穿了我的武功境界。
“就算是一流顶尖的武人,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如果你想着我们两人合力就能杀掉那个年轻人,那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谈话间,翁同湿漉漉的衣衫已经被流转的武道罡气蒸干。
说着翁同拎着画箱,转身离开。
虞欢望着翁同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是这家伙不愿意帮忙所以夸大其词?还是那青衣年轻人本就这么强?”虞欢没有完全信任翁同。
不过,他还是得找翁同来帮这个忙。这么想着,虞欢抬脚跟上了翁同。
翁同微微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虞欢,不屑地撇撇嘴角。
在他眼里,虞欢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只喜欢给女人画画,画技一般却非常痴迷极品的画布,不是顶级的画纸材料一律不要。
翁同和这种人从来就不是一路的。他对于画纸从不挑剔,男女老少皆可做纸,世间万物皆可入画。这才是一个画堂轩门人应该有的态度!
观念的冲突往往是最激烈的冲突。
“能让虞欢放下这样的冲突来找我帮忙,看来那一行人在他心里是相当极品的画纸啊。”翁同喃喃,“虽然在我眼里没什么不同就是了。”
……
另一边,宁观一行人继续在西子湖畔漫步,宁观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讲给白映雪听。
听完宁观所讲,白映雪再度流出了冷汗。
“你是说,给我们画画的就是画堂轩的门人?!!”她吃惊道。
“是。他用的画纸,是两脚羊皮纸。”宁观道,“而且他本身也有不凡的武功。从他掷出画笔时爆发过罡气,是个一流武人。”
想到自己居然如此靠近一个喜欢剥皮制作两脚羊皮纸的、武功高强的大变态,白映雪浑身寒毛都要炸起了!
“我居然丝毫没发现……”白映雪低声道。
“这么差的武功,这么低的警惕心,这么弱的直感。你待在宁观身边的作用,大概就只剩养眼了。”青蜉蝣淡淡出声。
“你!”白映雪怒瞪双眼,但青蜉蝣的话实在是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你,早晚有一天要成宁观的累赘。”青蜉蝣这么说道。
只要一涉及宁观,青蜉蝣就格外地不淡定。按照她的性子,她是不会主动用话头去戳白映雪的。
宁观听着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干脆让她们吵去,我找个茶馆喝茶算了。”他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茶馆闲谈
宁观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在西子湖边找了个茶馆休息去了。
只要有一张椅子一壶茶,管他身后白映雪和青蜉蝣怎么吵,宁观都泰然自若,悠闲自得。
茶馆一共两层,就是临湖的一间小店而已,但是胜在地利,生意相当不错。
宁观来到这里时茶馆一楼几乎快坐满人,小二只能引着宁观等人上二楼雅座。
雅座是真雅,清风吹拂,凭栏望去,远处一片湖光水色。
青蜉蝣和白映雪再怎么产生口角,到了这种清净悠闲的地方,也不好再做争端。
宁观点了茶水点心,满意地坐在面朝西子湖的位置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青蜉蝣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着茶,而白映雪有些闷闷地一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
小鸽子眼睛转动着,看看青蜉蝣,又看看白映雪,最终还是看向了远处的西子湖风光。
四个人之间显出一种微妙的沉寂平静。
不同于茶馆一楼的热闹,二楼上的茶客很安静,即使交谈,也是低声细语。
“师兄师姐,这一回正邪赌斗,如果我们玄衣门表现出色,江湖声望是不是就能直追那些大门派呀?”不远处有人轻声道。
“玄衣门”三个字,让眯着眼睛小憩的宁观稍稍留意了一下,斜眼瞥去。
玄衣门,那是天下第五玄衣女仙一手创立的门派。虽然建立仅仅十年,但是却已经名声在外。
那轻声说话的人,是个看上去和白映雪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少女相貌普通,但是在黑色的劲装下,练过武的身躯线条优美流畅,也别具美感。
有一男一女两个武人与少女同桌,面相稍长于少女。
这两人同样一身黑色劲装。
“玄衣门的门人出门在外还真就一身黑衣啊?”宁观在心里暗道。
这三个玄衣门门人,武功都不高,那年纪小一点的少女是三流武人水准,另外两人都是是二流。
“如果我们玄衣门表现出色,在正道江湖上确实会声望大涨。”那玄衣门少女的师兄低声道,“可惜我们玄衣门,除了门主武功盖世以外,其余的人实在平庸,只怕很难搏一个出彩。”
“这样么。”少女似乎有些沮丧。
“毕竟我们门主创立玄衣门才短短十年,底蕴和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名门大派差得太多。”另外一个玄衣门女子道,“这一次我们这些门人过来,也只是跟着门主见见世面的。”
“我们这一次出来,还是得多加小心,吴州可不比越州。”玄衣门男子道,“越州虽然盘踞着画堂轩,但是慑于门主的威名,那些邪道武人倒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如今出了越州,离开门派,门主又不在,诸事都得谨慎而行。我听说有画堂轩的武道大豪出现在杭城了。”
“听说那画堂轩的武道大豪是虞欢,他爹就是以前那个被门主剥掉半条手臂皮肤的画堂轩巨擘。”
宁观听着玄衣门门人的谈论,思索了一下。
“画堂轩姓虞的巨擘,还被应九烛剥了半臂皮肤……难道是那个虞净水?”宁观摩挲起了下颌。
能在画堂轩这种顶级大派里称得上巨擘的武人,武功都非常高深。
虞净水怕是能有二重武道通玄的水准。不是明王那样的二重伪境通玄,而是真正的武道通玄。
“现在正道的大人物,多半都往杭城北边的金澪城去了,那里才是赌斗的正式地点。也不知道如今杭城有没有正道大豪能出来收拾一下虞欢。”年纪略长的玄衣门女子道。
“放任虞欢在这里,只怕整座杭城都要变成他的狩猎场。”
年纪较小的那个玄衣门少女皱眉:“杭城六扇门不管吗?怎么说也是四处作案的恶徒,他们就这么干看着?”
“估计是有心无力。”玄衣门男子摇头。
“杭城并不是吴州的州府,吴州州府在金澪城。想要对付虞欢,得让吴州的大捕头从金澪城过来亲自动手。凭杭城的六扇门,肯定是拿虞欢没有办法的。”
“这时候要是有个绝世高手路过杭城,顺手收拾掉虞欢就好了,我们也就能放开心情在杭城好好玩一玩了。”玄衣门少女托腮,嘟囔道。
“最好是个天下前十五的高手,正好我们也能一睹风采。”
就在宁观漫不经心地听着玄衣门门人的对话时,青蜉蝣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听完有什么感想吗?天下第十二。”
“没有。虞欢敢来找事情,我就宰了他。”宁观传音回去,“他应该是盯上我们了。昨天在街上,有个尾随我们的一流武人,八成是他。”
“至于他为什么盯上我们,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说他察觉到了自己的门派腰牌在我手上,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看上了一个狩猎目标。”
闻言青蜉蝣轻轻抿了一口茶,看向栏杆外,远处的接天荷叶和潋滟湖光。
半晌,她的声音又悠悠地传来:“你好像对这个玄衣门挺关注。”
“只是随便听一听而已。”宁观道。
“我听说你在青州,和这玄女门的门主交过手。”
“对,被打得挺惨,完全不是她对手。”宁观咂咂嘴。
“是么。”青蜉蝣淡淡地道,“到时候赌斗场上,我找她试试手。”
宁观愕然:“怎么突然就想和一个天下第五的高手动手了?”
“见猎心喜,技痒而已。”青蜉蝣淡淡的道。
宁观转头看去,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对异色瞳里跳动着读不懂的光芒。
在茶楼上坐了半天,宁观一行人离开了茶馆,在西子湖边漫步闲逛起来。
之前那中年画师似乎已经远远逃离了西子湖附近,宁观没有再碰到这人。
……
待到黄昏时分,宁观一行人才踏着落霞余晖回到杭城城内。
城门附近的几个青皮四处张望着,看到宁观四人后,隐蔽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一行四人,随后便悄悄离开。
宁观瞥了一眼那几个迅速离去的青皮混混。
混混们自以为隐蔽的视线,早就被宁观和青蜉蝣两个武道高手洞察得一干二净。
“是眼线。”青蜉蝣道。
“我知道。还真有不开眼的想对我们下手,那就陪他们玩玩也好。”宁观耸耸肩,悠闲地迈开了步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泡螺滴酥与杀机
夜色中的杭城,还是如此繁华。沉暗天幕下,万家灯火摇曳如海潮。
虞欢坐在一间酒馆里,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盘盐水煮花生。
他慢慢地喝着酒,剥吃着花生,时不时扫一眼酒馆门口。
在他对面,坐着中年画师翁同。
“你真要动手?对上那个青衣人,我觉得就算我们两人一起出手,胜算也不大。”翁同道。
“有没有胜算得交过手才知道。”虞欢冷冷地道,“不过区区二十岁,堪堪弱冠的年纪,他武功还能高到天上去不成?”
翁同瞥了一眼虞欢,心道这可不好说啊,也不知是谁的老爹,十年前被初出茅庐的十几岁小姑娘生生剥去半条手臂的皮。
那个小姑娘,如今已是天下第五。
这么想着,翁同却也没有说出口。他在桌上铺开笔墨纸砚,慢条斯理地画起画来。
虞欢看了一眼翁同的画,道:“画纸不错,来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温润纤细。”
“对我来说,只要是皮纸,都没太大差别。”翁同道。
虞欢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今晚两人都很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爆发出剧烈的冲突。
“你觉得这一回赌斗,我们邪道能有几分胜算。”片刻的沉默后,虞欢眯着眼睛,问道。
“估计没多少胜算。”翁同手上画画的动作不停,“正道的顶尖高手太多。我们邪道这边,也就魔门那边有一位,位列天下第三。剩下的天下前十五高手,不是散人出身就是正道的扛鼎者。
“等这一次赌斗过后,邪道元气大伤,你要想像现在这样悠闲地狩猎猎物,就难了。”
虞欢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知道。所以现在就更要珍惜机会了。那几张极品画纸,我一定要拿到手。”
有夜风自酒馆门外吹入,灯火摇曳间,照得虞欢的影子扭曲如恶鬼。
突然间,有青皮混混急匆匆地冲进酒馆,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快步来到虞欢身前。
“您要找的人出现了。”混混低声道,“一刻钟前,他从城西门进了城,沿着西街一路向东。我们几个弟兄在跟着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市西坊了。”
“做得不错。”虞欢一挥衣袖,一锭十两整银落在桌子上。
“哈哈,谢谢爷。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这杭城地头上的事情,就没有我们打探不到的。”青皮笑嘻嘻地收起银子,转身离开了酒馆。
“走吧。”虞欢看了一眼翁同。
翁同一面慢慢收起笔墨,一面道:“如果今天事成,不要忘了我的报酬。”
“我虞欢向来不喜欢欠账。”虞欢转身走向酒馆柜台。
翁同将笔墨纸砚收入画箱里,抬脚跟上了虞欢。
他和虞欢存在着理念上的激烈冲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做这么一次交易合作。
在结过帐后,两个画堂轩门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酒馆门外的夜色中。
……
宁观一行人在逛市西坊的夜市。
原本坊和市都是分明的,可到了现在早已经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了。
市西坊最出名的莫过于泡螺滴酥,一种花式小糕点。
将牛奶倒进缸里,自然发酵后煮成奶渣,使劲搅拌,分离出奶油,搀上蜂蜜和蔗糖,挤到盘子上,一边挤,一边旋转,凝结后就能得到这么一枚枚的小点心。
这点心,底下圆,上头尖,螺纹一圈又一圈。故而得名酥油泡螺,又叫做滴酥泡螺、泡螺滴酥。
宁观一行人中,除了宁观以外,其余的三人都非常喜欢这款点心。
白映雪和小鸽子自不必说,一个是天生饕餮客,一个正值喜欢甜食的年纪。
可是就连青蜉蝣都有些沦陷了,这就让宁观有些意外了。
宁观歪头看去,白映雪一手抱着小鸽子,一只手托着一盒泡螺滴酥。小鸽子喂一口小姑姑,喂一口自己。姑侄二人互动愉快。
而青蜉蝣手上也托着一盒滴酥。
她行走在流光溢彩的灯火下,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间或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咀嚼,每到这个时候,她的那对异色眼瞳就会微微眯起,就像那些惬意地眯起眼睛晒太阳的猫咪。
“啊。”宁观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被青蜉蝣那个神情给撩动了。
“怎么?”青蜉蝣转头看过来,又恢复了平日泠然的神色。
“没什么。”宁观哑然失笑,摆摆手。
随即,宁观眼角一跳。
有杀气。
刚才被青蜉蝣的神色撩动时他失神了,居然没有立刻感受到那股杀机。
杀机来自两个方向,离宁观他们不超过二十丈。
青蜉蝣将一块泡螺滴酥放进嘴里,舔舔手指,传音道:“有敌人。两个。”
她也感觉到了。
“有意思。”宁观摸着下颌笑起来,“我昨天感觉到有人跟踪以后展露了一手不凡轻功,居然还有人真的惹上来。”
微微一顿,他道:“我一个人出去,看能不能把他们钓出来玩玩。蜉蝣你就在这里看着白映雪……”
话音还没落,只见青蜉蝣摇摇头,道:“我去。”
宁观闻言一愣。
“你昨天露过一点底,他们不一定会上钩。”青蜉蝣道。
“而且,你真要我照看白映雪,她可能真的会出事。”
宁观闻言无语,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这么恐怖的么?
他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你去吧。”
青蜉蝣点点头,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宁观一行人,拐了个弯,身影没入一旁的深巷。
白映雪见状,呆了呆,问宁观:“她这是干嘛去?”
“去钓鱼。”宁观道。
“哈?”白映雪一头雾水。
“总之不是什么大事。她一个顶尖高手,想去哪里不能去?”宁观懒懒地道,顺手从白映雪手上的盒子里摸了一块泡螺滴酥,塞进嘴里。
浓郁奶香和甜味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
“果然是女人喜欢的那种口味。”宁观咧咧嘴。
白映雪和小鸽子同时对这个偷吃她们点心还要碎嘴的男子投去不满的目光。
……
“嗯?怎么分开了?”虞欢站在远处的茶楼二楼上眺望着宁观一行人。
“而且落单的还是那最最极品的货色。”
他感觉哪里不对劲,隐隐有些不安。
但是更浓烈的渴望冲击着他的心,让他暂时压下了这些许的不安。
“一定要搞到手。如此极品!”如此自言自语着,虞欢从茶楼二楼上飞身跃下,身影飘飘,踏着楼宇屋檐,穿行在夜色下杭城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癫狂一笔
“虞欢开始行动了吗?”翁同望着远处从茶楼上跃起,踏着屋檐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前行的虞欢。
“那我也要准备动手了。”
“不过似乎和想象中有点出入。那青衣年轻人还在,反倒是青衣女子单独出去了。”翁同远远地看着那一行人。
“今天早上我的那一记掷笔,果然没能伤到人。”他喃喃,“我灌注武道罡气掷出的如此迅疾且出其不意的近距离一笔居然都被挡了下来。
“这年轻人武功恐怕真的非常接近通玄了。我若是和他正面冲撞,必然是死路一条。”
和背景出身不凡的虞欢不同,他翁同出身贫寒,一身一流武人的本事都是多年奋斗努力打拼出来的。
所以他很珍惜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对于这种没有把握的状况,他格外小心。
“既然虞欢最想要的那个货已经落单,他也追了上去,那么我这边就不必太过强求了。”翁同心里想着,做出了决断,“有机会我就下手,没机会,我就观望。希望虞欢不要太贪婪。”
打定主意后,翁同也不急了,他远远地慢悠悠地吊在宁观一行人身后,一身杀机已经全部收敛。
“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不过杀意已经消失了。”宁观心中暗道。
还有一道杀意,在青蜉蝣离开后,就跟着青蜉蝣一起走远了。
“看来他们的目标是青蜉蝣?”宁观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
另一边,杭城昏暗错综的小巷中,青蜉蝣一人独行。
她细嚼慢咽着手中的糕点,走过阴冷潮湿的暗巷,拐过杂物横陈的陋巷。
街上灿烂的灯火照不到这深邃的巷子里,只有天上微弱的点点星芒流光洒下。
阴暗小巷中,身形修长的女子缓缓行走,天青色裙摆摇曳,周身星光荧荧。
“好美。”这一幕,落在了赶来的虞欢眼中,让他不由得动容呢喃出声。
他一纵身,从小巷一旁的屋檐上跃下,站在了这青衣女子面前,让她停下了脚步。
当他真正站在这女子面前时,虞欢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这女子身上充盈着的美感。
女子站在那里,身旁萦绕着星辰流光,纤细的尘灰在星光中飞舞回旋。
就像一株在夜深时分静默绽放的昙花。
虞欢凝目看去,望见了一双凌冽清澈的异色眸子。
那双眸子中流淌着的只有漠然。
在虞欢短暂的二十六年岁月中,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渺小如蜉蝣却淡然如幽昙也出尘如谪仙。
“这已经不是极品了,这是稀世珍宝,是世间最完美的画布。”虞欢喃喃,“有了这张画布,我能描摹天上仙人,挥洒凡尘众生!”
说着,他身上的武道罡气突然狂乱地涌出,扫得小巷里尘灰四起。
“这么平静,看来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虞欢看着那青衣女子,咧嘴一笑,“不过也对,寻常的女子,又怎么会如此让我心动。”
阴暗小巷里,微弱星光下,虞欢身外无形罡气翻滚,一身宽衣大袖不住地鼓动飞舞。
这个面庞俊秀的男子,此刻脸上笑意渐渐扭曲,眼睛里一瞬间暴满血丝,某种强烈到极点的感情要喷涌而出!
“成为我……”虞欢一步踏出,身影一晃,瞬间逼近了青衣女子,“此生最高的画作吧!”
青蜉蝣捏起最后一块泡螺滴酥放入口中,将小巧的点心盒随手一抛。
虞欢身形疾冲带起的劲风吹起了她额前的黑发,迎着这阵劲风,她轻飘飘地一掌扇出。
小巷中,蓦然间轰然炸响,狂风涌动。
虞欢的身形倒飞而出,在半空中鲜血喷洒,狠狠地撞在深巷尽头的墙壁上,墙面顿时塌陷开裂。
“咳,咳。”他靠着墙壁,头颅低垂,大口咳血,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口鼻中涌出。
青蜉蝣的那一掌,直接便让虞欢这个一流武人吐血重伤,几乎失去反抗能力。
“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从深巷中传出,青衣女子缓缓迈步行来。
吃力地抬起头,虞欢看到了停步在七步外的那个青衣女子。
“好……好强。”虞欢咧嘴笑道,鲜血染得他满口猩红。
他靠着墙壁,胸口衣衫支离破碎,脸色惨白,唯独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尖锐的光芒。
“要是我在真正和你照面之前知道你有这么强,我是绝对不会来招惹你的。”他低沉地道。
“不过,现在在这么近地感受到你身上蕴含着的绝美后,我便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挣扎着站起身,身上再度涌动起武道罡气。
“就算是死,我也要试着,触摸到这绝世的瑰宝。”猛地一跺脚,虞欢再度暴起,冲向了七步外的青蜉蝣。
面对冲来的虞欢,青蜉蝣再度一掌拍出。
虞欢再一次倒飞出去,再一次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再一次大口喷血。
这一次,虞欢伤得更重了,整片前襟都被鲜血浸透。
他的胸膛都快被打烂了,青蜉蝣霸道的掌力几乎把他的胸骨打成了碎渣。
然而他却还鼓动着气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这些邪道中人,乖张暴戾,偏执极深。平日狡黠惜命如狐,可一旦他们的执念被戳中,这帮家伙就会变成这副恶鬼一样的癫狂模样。
青蜉蝣接触的邪道武人不多,但是她对此也有所了解。
“还真是癫狂。”青蜉蝣淡淡的道,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小巷里。
“只要能画上一笔……就一笔!”虞欢低低喃喃,声音因为大口咳吐而变得沙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破烂不堪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七步外的那个青衣女子。
七步距离,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跨过了一道天堑。
一步。
两步。
……
第五步踏出,虞欢已经离青衣女子不足两尺,伸手可及。
那张人间绝品,完美无瑕的画纸,就近在眼前。
他的指尖已经沾满了鲜血,只要他挥一挥手,就能在这画纸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他这一生全部的梦想。
整个画堂轩里,只怕不会有人比虞欢更狂热地追寻极致的画纸了。
武道劲力在破败不堪的身体里强行流转,体外,武道罡气再度喷涌。虞欢猛然发力,右臂探出,狠狠地一笔画出。
这是他一生中画得最干脆决绝的一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正邪赌斗
笔还未落,他便已经三度倒飞,重重地砸在墙上。
墙壁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轰然倒塌。
躺在一片碎石断砖里,虞欢不甘地扭动身躯,然而他已经没有再次起身的力量。
青蜉蝣漠然地走近血肉模糊的虞欢,微微俯身低头,看着这来自画堂轩的一流武人。
本来眼神黯淡绝望的虞欢在看到青蜉蝣面庞时,微微一怔,旋即张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在那女子白皙的面庞上,沾染着一滴血迹。他虞欢终究还是在完美无瑕的画纸上,留下了一笔!
笑着笑着,虞欢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消失无踪。
这邪道武人此时已经停止了呼吸,口中溢出的鲜血越流越粘稠,最终凝固。
“啧。”青蜉蝣随手抹去脸上沾染的血迹。
大意了,面对这样的对手,她没有放出护体罡气,在冲撞中,被那癫狂的邪道武人洒上了一滴鲜血。
小巷里两个武道高手交手的动静实在太大,已经有民众报官,远处开始聚拢起一批批看热闹的人。
不再看那具尸体一眼,青蜉蝣转身离开,身形没入小巷更深处。
……
翁同一路尾随着宁观一行人,看着这几个人把整个市西坊给吃了个遍,玩了个遍。
“看起来那个青衣年轻人并不像是保护豪门贵女的护卫,倒像是照看晚辈的长辈。”翁同喃喃。
他就这么一直远远观察着宁观等人,直到他看到了远处一道悠闲地走来的天青色女子身影。
“嗯?”翁同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安,“虞欢这是没有动手?”
“还是说……动了手被干掉了?”
如果是前一种也就算了,若是后一种,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那青衣女子和青衣年轻人一行人汇合后,四人再度悠闲地逛起了夜市。
翁同很清楚虞欢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放掉已经到手的猎物。如此一来,其实所谓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虞欢被干掉了。”翁同喃喃。
他目光闪烁,心念飞转,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跟踪青衣年轻人一行人的打算,转身往先前虞欢追着青衣女子而去的方向赶去。
拐入小巷,七拐八折,翁同看到一条深巷中聚集着不少围观的人。
他走入深巷里,才一进去便隐约嗅到了血腥味。
眼神一闪,翁同脚步不停,穿过围聚的普通百姓,一直走到深巷尽头。
随后他就看到了深巷尽头破碎倒塌的墙壁,碎石残砖间躺着一具鲜血横流的尸体。
果然是虞欢。
“虞欢这是盯上了什么样的人哟。”翁同叹息。
一流武人五感敏锐,视力极好,即使在昏暗的深巷中,他也看到了虞欢的伤势。他整个胸膛都快被打烂了,明显就是正面被人碾压过去,一瞬间吃下了足以致命的雄浑力道。
翁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见到青衣年轻人那一行人,必然要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么想着,他转身离去。现在那些六扇门捕快估计快到了。他不本能地不愿意和这些人打照面。
……
“解决了。”青蜉蝣淡淡的道。
“嗯。”宁观也无所谓地回道。
区区一流武人,若是青蜉蝣不能解决,那才是怪事。
“还有一个,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始终不敢现身,我也就任他去了。”宁观伸了个懒腰。
解决掉暗中窥伺的画堂轩邪道武人,宁观一行人接下来在杭城的行程就轻松愉快许多。
……
在杭城玩了几日后,宁观等人离开了杭城,一路向北,去往吴州州府,金澪城。
那里如今江湖草莽云集,龙蛇汇聚,正邪齐至,已经变成整座天下的焦点。
苍苍金澪月,空悬帝王州。金澪,古时称作建业,曾经也有过作为帝都的辉煌历史。
如今虽然只是一州州府,却也大气磅礴。
不过正邪赌斗的地点却并不是在金澪城内,甚至六扇门出动了大量的捕快严格封锁城门,禁止武人入城。
这种半甲子一遇的江湖盛事,几乎能把大半个天下的武人都给引过来,鱼龙混杂正邪难辨,而且数量众多!这要是放他们进入金澪城,要出大事。
在这一点上,六扇门是和十大门派取得统一了的,这些大门派会约束自己的门人,而六扇门要做的就是拦下那些不知好歹,妄图破坏规则的中小门派武人和散人。
在赌斗的这段特殊时期,即使是荼毒百姓最甚的画堂轩、长生堂这等顶尖邪道门派,也会遵守规则,禁止门人擅自进入金澪城。
赌斗的地点,在金澪城外十里处的一个聚居村落。
这个村落并不是单纯的小村子,而是几个彼此连结的村子组成的大群落,几乎可以称得上半个城镇。
这群财大气粗的江湖武人,直接把整个群落给租赁了下来,总共花出去将近八万两黄金,这笔钱由十大门派垫付,然后平摊到其他门派和散人身上。
村民拿到这笔钱后,在赌斗期间必须离开这个村庄群落,否则死伤不论。等到赌斗结束后,村庄群落重新交还村民。
这里还得补充一下赌斗的规则。
在赌斗上,武人可以互相挑战,然后在指定的地点进行比斗,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期间生死不论。
对于正邪两道来说,这一场比斗事关接下来半甲子,正邪势力的消涨,相当于赌上了未来半甲子的前途在战斗。
对于散人来说,这场比斗是光明正大解决陈年恩怨最好的场合,往往会赌上性命和恩怨殊死一搏。
所以这一场大比斗才会被称作赌斗。
“根据以往的记载,每一次江湖正邪赌斗,都会死一大批武人。”在离开杭城时,宁观如此说道。
“有恩怨的武人下场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正道和邪道之间就更残酷了,双方都想着尽可能地削弱对方阵营的整体实力,顶级高手之间搏杀简直不要命。”
“平日里的武道高手难杀得很,要么打不过就跑,要么三两成群绝不落单。唯有这一次赌斗,是一对一不能逃避的死斗。”
闻言白映雪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草莽龙蛇汇聚于此
时值黄昏,一身皮甲的魁梧大汉站在山坡上,远远眺望着山下那规模不小的村庄群落。
原本应该是炊烟袅袅,牛铃摇晃,祥和静谧的田园风光,现在已经沦为了江湖草莽肆虐之地。
没有炊烟也没有牛铃,整个村庄群落中回荡着武人们狂放的笑声、怒骂声,还有刀剑铮鸣声。
在村落外的宽阔荒地里,早已经用一人高的木桩和牛皮筋圈出了一个个百步方圆的比斗场。
比斗场里杂草丛生的地面被结结实实碾压平整。
“正邪赌斗呐。”皮甲男人盘腿坐下,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拔出葫芦塞,给自己灌了一口,“能放肆地大打一场,也不错。”
“江湖纷争,着实无趣。”有人道,“有这时间,不如放在追求更高深的的武道上。”
“你说是吧,天下第七的人间吞龙士。”
皮甲男人正是那走遍大泽大江,吞吃蛟龙的人间吞龙士。
“我和你们埋骨地这群武痴不一样。”吞龙士淡淡地道,“我可是在渴望着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话说回来,你们埋骨地向来觉得人间浮华纷争都是虚妄,恨不得在山林水泽中隐居一生。这一回怎么也派人出来参加赌斗了?”
那人在吞龙士身后苦笑道:“再厌世的隐人,也有不得不沾染凡尘的时候。你吞龙士这千年隐世一脉单传的传人,不也在这江湖上行走?”
“一开始当然是错出山林,后来觉得与人酣斗的感觉,也不赖。”吞龙士咕嘟咕嘟地咽下几口酒浆,望着在群山丘陵间挣扎着不肯坠落的残阳。
……
残阳晚照,白衣年轻人躺在村落中一座屋舍的屋顶瓦片上,怀中抱剑,嘴里咬着半截草根。
“一群老头子也是烦哪,成天练剑练剑练剑。对着个木桩子练剑有什么意思,肯定要与人搏杀才好玩啊。
“还总喜欢说什么方外人不管红尘事,照我看就是放屁。真觉得自己置身方外啦?”
在白衣年轻人自言自语时,有一袭黑衣束红绸的身影轻轻落到了他身旁不远处的屋檐上。
“怎么从门派里偷跑出来了?”那身影开口道。
“听说现在天下第六,也是个耍剑的,手痒想试试。”白衣年轻人笑嘻嘻地,“若是我能顶掉他天下第六的位子,应九烛你嫁我好不好?”
“滚。”黑衣红绸带的身影背对着夕阳余晖,一脚踹在白衣年轻人肩膀上,将他整个人踢下屋顶。
白衣年轻人哈哈大笑,还没落地,一口气机便冲天而起,身影如剑光,一瞬远去。
……
在这个江南吴州一隅的村庄群落中,有一身书卷气,动起手来却暴躁凶狠的儒生;有一身筋肉虬结,脸上却宝相庄严的和尚;还有气质闲淡出尘的道人。
天南地北,三教九流,龙蟒鱼蛇,纠缠混杂。
在这种环境下,一身朴素青衣的宁观实在是太不起眼,假如他身边没有跟着那三个人的话。
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锦衣少女,一个四五岁的粉雕玉琢的女童,还有神色泠然的异色瞳女子。
在抵达这村落后,宁观已经不知感受到多少带着打探意味的目光。
在赌斗期间,这些村落民居会提供给武人作为暂时的休息居所。
每个参加赌斗的门派都会安排有相对应的住处,门人可以直接入住。如果是无门无派的散人,则需要缴纳一定数目的钱财。会有专门负责这些事务的人来安排散人的住处。
这些负责杂务的人出自十大门派,赌斗期间的饭食则由六扇门提供。
宁观算了算,要了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小鸽子和白映雪睡一间。这些民房,其实是一个个民居院子里的各个房间。
三间普通的民房,每间收价一百五十两纹银。之前说过,租赁这片村落的钱,是十大门派垫付,最终由参加赌斗的各大门派和散人分摊。
现在每间房需要缴纳的这一百五十两纹银,就是分摊开的租赁金。
有门派的武人,这笔钱已经由门派统一缴纳。没门派的散人就得自己缴纳这笔钱。
这一百五十两纹银,其实水分很大。因为十大门派不能非常准确地算出来参加赌斗的散人有多少,只能大概估算,最后得出一个相对比较合理的人数,然后进行租赁费分摊。
不过宁观也懒得计较。
区区一百五十两纹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几年的收入,但是在顶尖武人眼里也只是小钱。
“感觉,这江湖赌斗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白映雪皱眉。
“你想像中的赌斗,是不是安排的住所在气派的酒楼,打斗的比武场是像军营校场一样宽阔正式的场地?”宁观看了一眼白映雪。
“嗯嗯嗯。”白映雪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好像有那么一次赌斗,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在城镇里包下最气派的酒楼,比斗场用的也是当地城防军训练用的大校场。”宁观道。
“就是因为这样,城镇里汇聚了人数庞大的江湖武人,来自天南地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其中也不乏各种凶徒,在城镇里犯下了大案。”
“在赌斗时期,各大门派都无瑕顾及这些凶徒,导致荼毒甚重。所以那以后历代的赌斗,都在远离城镇的地方举办。”
“哦……”听完宁观的解释,白映雪也只能接受这看着非常简陋的正邪赌斗地点。
一行四人在负责杂务的人的带领下,在村落中穿行,在太阳彻底落下前,到达了一个普通的小院。
小院里一共五间房,有三间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另外两间,此时已经住上了人。
宁观一看,这些人他都见过。
一共三人,两女一男,分住两房,正是他在西子湖畔茶楼喝茶时碰到的那三个玄衣门门人。
“你们应该是玄衣门门人吧?怎么不和门派其他人住一个院子?”宁观扫了一眼,微笑开口。
那个玄衣门的男子正蹲在屋檐下擦着腰刀,闻言笑道:“门派的门人参加赌斗有名额限制,安排的住处也固定了。我们这是按散人的规矩交钱入住的。”
“这样啊。”宁观笑笑,向自己那一间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顶尖高手入金澪
悄无声息地,在这等龙蟒汇聚之地,混进来了宁观和青蜉蝣这么两个天下前十五的顶级高手。
青蜉蝣虽然说是太上天的蜉蝣主,但太上天明人专做暗事,这蜉蝣主在江湖上也没多出名。
宁观是天下第十二,但是他当年名扬四海的时候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今已经过去七年,他整个人变化挺大,没被人认出来也很正常。
两个武道大通玄,就这么混迹在普通的江湖武人中。
晚饭是由六扇门提供的饭食,由三人一组的六扇门捕快负责派发。
饭食没什么好说的,两荤两素配米饭,附赠一瓶甜酒。
宁观看到那玄衣门三人组用自带的银针试了试饭菜和酒。
他摇摇头,没有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武功一旦到了武道通玄之上,毒药对武人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吃过晚饭,其余的人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白映雪则在带着小鸽子玩。而宁观则悄悄地溜出了小院。
青蜉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宁观溜出小院时的动静瞒不住她,但是她没有跟上去。
现在这片地方鱼龙混杂,她若是跟着宁观走了,单单白映雪一个三流武人,很难保证自身安全。
她倒不是怕白映雪出事,只不过白映雪如果出了事,会给宁观添麻烦。而且那小女童也挺可爱的,真要出了点什么差池,确实也可惜。
这么想着,青蜉蝣安稳地坐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宁观走出小院后回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有青蜉蝣坐镇,那些牛鬼蛇神不足挂齿。
……
宁观沿着村落里的小路慢慢散着步。此时夜色渐浓,天上西边最后的余晖已经消散不见,东边的银月已经升起。
顺着小路走着,小路两边的那些屋舍小院已经没有了农家闲适质朴的味道。
有的院子里,三两武人成群,摸出自带的酒葫芦和风干腌制得邦硬的肉干,划拳喝酒兴致满满。
有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武人们或倚于廊柱下一动不动,将大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中,或盘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身体挺得笔直,腿上横着雪亮无鞘的宽刀。
有时路过深进高墙的大院子,宁观从门外看去,便能窥见一群气息浑厚沉稳的武人。
有的院子里是一群或打坐念经锻炼筋骨的大和尚,有的院子里是一群年纪不一的尼姑。
有的大院里,道人开炉炼丹,而对面院中的道士却在悠闲喝茶,翻阅着道藏。
甚至在路过某个大院时,宁观还看到了一群在月光下凝神作画的武人。
“天禅寺,菩提庵。龙虎峰,阴阳道。”宁观在心里默默地道,“还有画堂轩。”
这些大院子,都被大门派所占据。再往前走,他还会看到其他大门派所占据的院子。
不过有一件事,让宁观有些在意。
“怎么都是些寻常武人?”他微微皱眉。
一路走下来,院子里都是些二三流武人,就算是大门派的院子里,也只有一些一流武人和几个伪境通玄。
那些真正的巨擘,武道通玄、二重武道通玄乃至于武道大通玄的顶级高手,宁观一个都没感觉到。
以宁观的武功而言,能逃得掉他五感的高手,屈指可数。
“那些顶级武人都跑哪里去了?”宁观喃喃,旋即舒展开了眉头。
他感觉到一股熟人的气机。
这股气机狂野蛮横,像千百蛟龙缠扭咆哮。
那股气机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不用宁观上前寻找,那人便已经拐了个弯,出现在宁观眼中。
这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皮甲,长发披散,面容英伟。
正是天下第七人间吞龙士。
“哟。”宁观笑眯眯地,“又见面了。没想到我在这村落里转悠了半天,就只碰见了你这么一个顶尖高手。”
吞龙士嘴角一扯,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宁观道。
吞龙士慢慢地道:“那些家伙去金澪城了啊。”
宁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谓金澪城禁止武人出入,那是为了防止城中汇聚数量过多的江湖武人,以免造成各种预料外的混乱局面。
然而这些顶尖武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高来高去,区区禁行令,哪里拦得住?金澪城还不是任由他们随意进出。
这些十大门派里的顶尖高手自然是不愿意待在村落里无聊度日,留下一些高手坐镇门派占据的院子后,一个个都进金澪城去了。
“走吧,一起去金澪城喝几杯。”吞龙士简短地道。
“行。”宁观点点头。
从村落到金澪城这十里距离在这些顶尖高手这里,也就是半炷香都远远不到的路程。
……
村落里一处大院中,一群画堂轩门人有的擦拭兵器,有的架起画板挥毫作画。
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画师此时正在沉思。
他支起画架已经半炷香,然而却迟迟没有动笔,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柔软的画纸。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青衣年轻人。”中年画师正是从杭城过来的翁同。
先前宁观走过院外时,被他无意间瞟到。
“关于虞欢的死讯还有击杀他的人,要不要向虞净水上报?现在门派里知道虞欢已经死了的人只有我一个。杭城那边的消息传到门派里、传到虞净水耳朵里还需要一段时间。”翁同默默想着。
“如果不上报,万一等到杭城六扇门那边把消息传过来,又给虞净水查出我知情不报的话,后果非常严重。”
“上报了,我也不会好过。作为当时唯一和虞欢在一起的门人,虞净水很容易迁怒于我。”
翁同眼里掠过阴翳的神色。
“只要让虞净水得知虞欢的死信,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遭罪。说到底,还是虞欢自不量力,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他倒是一死了之,麻烦现在全堆在我这里了。”
月光下,这个一流武人脸色微微难看。
“不如……”翁同眯着眼睛,心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做个计策,让青衣年轻人那一伙人做掉虞净水。”
“那青衣女子轻松就解决掉了虞欢,一身武功至少也是伪境通玄,甚至是武道通玄。那个青衣年轻人武功同样不俗,应该也不是一流武人这么简单。”
“如果要这么做的话,个中细节要好好计量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十里秦淮与玄衣
说到游金澪城,自然就少不了游秦淮河。
这条河是白龙江的支流,又被唤作金澪城的母亲河,河畔可谓繁华至极,自古便有六朝金粉,十里秦淮的说法。
宁观和吞龙士两人此时便来到了秦淮河畔。
此时的秦淮河,华灯初放,流光溢彩倒映着水面,就连潺潺流水声也被这繁华的景象给淹没。
河上有五颜六色的游船经过,船桨声声,偶尔听到妙龄女子的清脆笑声,惊艳了粼粼波光。
秦淮两岸多得是茶楼酒肆,各类商铺,各种小吃。
吞龙士寻了一家酒肆,在二楼要了个凭栏的位子,从这里能看到倒映着万家灯火的秦淮风光。
“听说这一家酒肆的下酒小菜麻油干丝和盐水鸭是一绝。”吞龙士道。
两人点了好几个下酒菜,一大坛八年陈花雕。
“虽然我是在山水之间修行的苦行者,但是偶尔在这种风光绝好的地方点上好酒好菜与姑人畅饮,也算得上人生快事。”吞龙士感叹。
宁观微微一笑:“所以说尘世自有尘世的快意。像埋骨地那些厌世的武痴,还有方外人那帮身处尘世却避世的人,都不懂得其中真意。”
“说起隐世三宗,这一回好像除了太上天之外,另外两家都有派人来。”吞龙士道。
“哦?”宁观挑眉。
“你别不信。至少埋骨地那边来的人,已经和我打过照面了。”吞龙士道,“那人的师父师祖和我们这一脉很久以前有一点来往。”
“这一回的江湖赌斗,看来有点意思。”宁观道。
本来这江湖赌斗其实是正邪两道,十大门派之间的争斗,决定了接下来半甲子内是正道继续昌盛还是邪道重新冒头。
这种大纷争,隐世门派里除了喜欢暗中搞小动作的太上天之外,另外两个门派基本不会参与其中。
这一回也不知犯了什么邪。
“埋骨地出来的那人,自称是身不由己,并且对你这天下第十二高手非常感兴趣,明里暗里都在收集你的情报。”吞龙士道。
这时候,小二正在端着大盘子上酒上菜,所以吞龙士此时用的是传音入密。
宁观不记得自己和埋骨地打过什么交道,以前在太上天时没有,从太上天叛出后也没有。
隐世三宗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非常的熟络,宁观和埋骨地完全没有交集。和方外人,也只是在小时候和师父一起拜访过方外人的某位巨擘。
“你说我区区天下第十二,夹在天下前十五里一点都不起眼,排在我前面的还有十一个。怎么我就这么受关注呢?”宁观一面传音,一面拎起已经开封的酒坛,将酒倒进串筒,浸入盛有热水的铜盆里温酒。
“不知道。打探你的,似乎不止是埋骨地出来的那人。”吞龙士道,“方外人那边过来的人,对你也抱有相当大的兴趣。”
宁观咂咂嘴:“我还真是……不常在江湖,但是常常承蒙江湖同道记挂啊。”
“那个方外人门人,据说扬言在这一次江湖赌斗上要挑战排在我前面那个剑痴,除此之外,他还想挑战挑战你。”吞龙士说道。
“我还真是受欢迎。”宁观笑着摇摇头,将温好的酒倒进酒碗里。
这酒看上去酒色橙黄清亮,闻一闻酒香馥郁芬芳,饮一口酒味甘香醇厚,果然是好酒。
“这回赌斗,你是准备旁观,还是准备下场?”吞龙士不理会宁观的自嘲,一面给自己温酒一面又道。
“当然是旁观。当然,如果有人挑战我,我不是还得下场么?”宁观夹起一块盐水鸭胸脯肉。
“我不是这个意思。”吞龙士道。
“你想问我准备站边还是中立?”宁观笑笑,“肯定是中立呀。正邪赌斗我一个散人进去掺和什么?”
“倒也是。”吞龙士道。
二人就这么吃吃喝喝,一面欣赏秦淮风光,一面闲聊。
……
十里秦淮,佳人无数。这等繁华热闹之地,向来少不了来游玩的言笑晏晏的动人女子。
不过,再怎么动人的俏丽女子在一道黑衣身影面前都显得相形见绌。
这是个一身黑裙,腰肢围系鲜红绸带的女子,容颜精致,气息飘然霸道如谪仙。
这谪仙似的女子此时正一个人漫步在秦淮河岸边,手上捏着一串糖葫芦,却也不吃。
偶尔有泛舟河上的年轻男女的嘻笑声传来,便惹得这女子眼中泛起微微的不悦。
一些青皮闲人明见这女子姿容有如天人,又孤身一人,可就是不敢上前搭讪。
没办法,只因为之前那几个上前搭话的青皮此刻已经在秦淮河里,河水都不知道灌了几肚皮了。
黑裙红绸带的女子扫了一眼远处想要上来搭话却又瑟瑟缩缩的闲人们,撇撇嘴角。
“真是半点气魄也无。”如此说道,女子渐行渐远。
“那是天下第五的玄衣女仙应九烛吧?”有一队巡逻路过此地的六扇门捕快窃窃私语。
“是她没错,可是金澪城不是对武人下了禁令嘛?”
“不要多管闲事。这种级别的武人,管不住的。任她去吧。”
如此说这,这队捕快渐渐走远。
“也不知道这一次江湖赌斗,他会不会来。”望着倒映着灯火华彩的秦淮河,应九烛思绪纷纷。
这种繁华的江南夜景,最是能勾动人的纷杂思绪。
“还是算了吧。”应九烛慢慢摇头,“第二次相见于江湖,他忘了我是谁。第三次再见于江湖,他丢了自己的无敌刀意。”
“这一次,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应九烛现在心绪相当不安宁,不过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家伙不出现也就算了,一旦出现,自己会克制不住怒火,再一次狠狠地暴打他一顿。
她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夜幕上一轮弯月如钩,如水月光倾泻在路旁的柳树梢头。
目光微微一斜,应九烛美眸顿时圆睁。
只见酒肆二楼上,一个皮甲大汉凭栏而坐,与人谈笑痛饮。
这大汉她认得,天下第七的吞龙士。
吞龙士对面那人,才是让她脚步停顿,睁大眼睛的元凶。
那是个带着欠揍笑意吃肉喝酒的青衣年轻人。
“嘎巴。”应九烛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收起,捏紧成拳。
“宁……观!”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秦淮酒肆再斗女仙
宁观此时正在与吞龙士喝酒谈笑,欣赏秦淮风光,好不惬意。
“宁观,你现在身边也有好几个女子了,你对谁有想法?”酒过三巡,吞龙士有些微醺,问的问题也开始不太一样起来。
虽然说武人能用武道劲力抵挡酒劲,但是吞龙士和宁观今天就是来求一醉的,自然不会这么干。
宁观也有些微醺了,摇摇头道:“哪有什么女子。”
“你今天傍晚进入村落时,我在附近的山头上看得清清楚楚,你可带着两大一小三个女子呢。”吞龙士往嘴里扔了几颗盐水花生,“那个小女童姑且不说,除了那个废公主白映雪,还有个穿青衣的异色眼女子。”
“除了这两人外,还有个更让你头疼的女人,对你也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宁观苦笑:“白映雪纯粹就是跟着我行走江湖的,另外的异色眼,情况比较特殊,算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故人。至于你说的另外一个是谁,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忘了在青州是谁狠狠地揍了你一顿的?”吞龙士冷笑。
宁观眯着醉眼沉思片刻,慢慢地道:“你说应九烛?不可能,不可能。”
“这女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见面就想揍我,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
“宁观,我还以为你年少成名,混迹江湖已久,对这些关窍会多少有些了解,没想到你是真的一窍不通。”吞龙士摇摇头,又饮下一碗黄酒。
“嗯?”宁观微怔。
“女子对她不感兴趣的人,不会表现得那么在意。应九烛如此在意你,你难道就没感觉出一点什么么?”吞龙士道。
“我只觉得这女子莫名其妙,似乎对我敌意不浅。”宁观道。
“她对你要是真有敌意,你在青州还能被轻易放过?”吞龙士叹气。
“唔。”宁观沉默喝酒。
“不说了不说了。”吞龙士摇摇头,“和你讲这些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我等着看你到时候焦头烂额的样子。”
宁观哑然失笑:“江湖武人,本来讲这些儿女情长就很无聊。”
顿了顿,他又道:“你常年行走山水间,应该知道哪些地方还有蛟龙吧?”
“怎么?想学我这般,吞吃蛟龙气运蕴养体魄?”吞龙士斜眼看了看宁观,“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一条大江,一个大泽,不知道要孕育多少年才能出那么一条蛟龙。
“我自己虽然号称吞三千大泽蛟食三百大江龙,但是实际上吞吃的蛟龙统共也就那么几条,不超过十指之数。
“这东西不好找得很。要是真有几千几百条蛟龙给我吞食,我这会儿说不定都能练武练成了神仙,开天门登天人了。”
“是么。”宁观笑笑,“那算了。”
他也不强求。
说着宁观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端着酒碗,一面大口畅饮着,一面悠闲惬意地看向窗外。
随即,他就看到了一袭背对着灿烂秦淮灯火,沐浴着皎洁月光,飘飘踏空的红绸玄衣。
玄衣女仙猛然抬首,束发绸带崩断,一头长发飘散飞舞,眼中流动着璀璨的华彩。
“宁观。”低低的呢喃顺着夜色中的清风传入宁观耳中。
下一瞬,玄衣越过栏杆飘然而入,一只白皙的拳头狠狠印在宁观的脸上。
“轰!”整座酒肆轰然震颤,酒肆二楼突有大风惊起,在整个二楼横扫扩散,扫飞了一个个客人,掀翻了一张张桌椅,搅得整个二层狼藉不堪。
而宁观吃下那一拳后,整个人翻旋着转圈,高高飞起又摔在地上,一路滑出去二三十步。
那些客人狼狈地站起身,刚要愤怒地嘶吼抗议,玄衣女子便挥动了衣袖。
“夺夺夺夺……”那些客人每人的身前的木地板上都钉上了一张金票。
“一人一百两黄金,拿着钱速度滚。”应九烛冷冷地道,“有谁要敢废话半句,我拧下他的狗头。”
闻讯赶来的店家和一群酒肆一楼的客人刚要出声,一张十万两面值的金票就钉在他们身旁的立柱上。
“你们也一样。今天这家店的一切损失,我来赔。”
店家和那群食客看了看十万两金票,又看了看这明显就武功盖世的女子,最终还是陪着笑摘下金票,退下了。
整座酒楼的食客迅速退场,诺大一个酒楼,只剩下三个天下前十五的绝顶高手。
吞龙士看了看自己的桌上,暗自庆幸自己眼疾手快,用武道罡气护住了一部分酒菜。
“接下来我还是稍稍退让一下吧。”这么想着,吞龙士抓起还剩一些酒的酒坛,抓起半只烧鸡,身形飘飘,越过栏杆掠到了酒肆外那棵柳树上。
他一盘腿,竟然在这柔软轻盈的柳枝上坐了下来,喝酒吃肉,笑看纷争。
宁观咧咧嘴,从地上慢慢站起身,一看到那神色漠然的玄衣女子,不由得有些恼火。
“应九烛你可别欺人太甚!”宁观扭动着脖子,脸上有一大片淤青,正是应九烛的杰作。
本来这是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坐在风景绝好的秦淮河边,享用着相当不错的酒肉。
结果就这么被这疯女人给破坏了,宁观说不恼火那是假的。
“嚯?欺人太甚?欺负你你又能怎么样?拿出你那无敌的刀意来教训教训我呀?”应九烛冷笑一声。
“啧。”宁观看了一眼栏杆外,端坐柳树梢头吃喝看戏的吞龙士,又看看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捏着拳头的应九烛,“麻烦死了。”
应九烛举起糖葫芦串,咔嚓咬下一个。
下一刻,叼着糖葫芦串的玄衣女子欺身直进,瞬间逼近了宁观。
腾出了双手的应九烛,拳掌仿佛狂风暴雨,带起沉重的风声,碾爆了空气。
宁观挥动双掌格挡,拳掌碰撞间罡气轰鸣,无数罡气破碎飞溅,打得酒楼的墙壁泥灰爆起,木地板和立柱千疮百孔。
一轮狂猛快打后,扛不住应九烛拳掌的宁观不得不抽身后退。
应九烛也不追进,站在原地,捏着糖葫芦串,又咬下一个来,顺手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糖浆。
“啪啪啪。”柳树梢头的吞龙士嘴里咬着半只鸡腿,不停地鼓掌。
“这混蛋居然还在鼓掌看戏……”宁观只觉得一阵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