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塌天大雨
大殿之外的白蟒在我们找到它的攻击盲区后就渐渐没了动静,这让我们险些把它忘了个一干二净。
此刻再度听见它龙吟一般的嘶吼,竟比刚才还要凶残数倍,和外头的狂风裹挟在一起,真好像真龙降世,携风带雨,鞭挞天地一般。
爹和贾山顶着大殿正门吹进来的风雨,拼了命地把两扇厚重的殿门死死推上,见风雨虽大却并没能吹开这千斤重的巨门,这才安下心来,随意擦了擦地上的水渍,蹲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我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然而外头大雨如注,狂风肆虐,又浓雾滚滚,甚至还有蛛网一般闪电夹杂其中此起彼伏,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也就没了兴致,只自己一个退回殿中,在地上随意走动,活动活动刚刚被摔得散了架的筋骨。
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暗潮涌动。
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在表面平静淳朴的山东坟底下竟然会隐藏着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白蟒也不知是什么妖物,能兴云布雾也就算了,听说故事里的妖怪都有这本事,但是想必此刻外头的风雨大作也是出自它的手笔,这就让人不得不吃惊了,能在底下掀起这么大的风雨,除非是神仙手段,否则放在以前,说破了嘴皮子我也不会相信。
而至于那犬妖,白蟒尚未成龙,只是修出头上一只角就已经有如此本事,那犬妖的能耐又得是怎样的匪夷所思?
我越想越是心惊,脚下一个不注意,竟然踢到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叮当一声被我踢得在地上翻滚几圈才重新定住,我听着声音不对,赶紧打了手电凑近去看。
手电光一晃,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玉印来,那印纽上雕着的分明是一条盘龙,在手电光照之下,龙身光泽隐隐闪烁,竟好像活过来了似地。
是那三方玉印中的龙印。
我心中惊奇,玉的材质极脆,在剧烈撞击下多半都得撞出残缺或者裂纹,那个被我按碎的玉板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眼前的龙印却完好无损,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我把龙印捞在怀里仔细端详,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和玉石毫无二致,这让我起了浓厚的兴趣,我当下赶紧把龙印搬到镜子前的地面上摆好,然后又兴冲冲地去找龟象两方玉印。
不出所料的是这两方玉印也在犬妖的横扫之下完好无损,可让我觉得惊奇的是当我把三方玉印重新摆回镜子前头的时候,三方玉印竟然也同镜子一样,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荧光,好像和镜子相呼应似地。
我扭头想要招呼我爹和贾山,却看到他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外头,大殿外的风雨此刻越发汹涌,雨点炒豆子似地在大殿门窗上一遍遍轰炸,吵得除了雨点声之外别的什么都听不到,我喊了几声也是徒劳,只好叹一口气,走过去蹲在他俩身边,也定神往外看,想要瞧瞧他俩到底能看见啥东西。
殿外一片白茫茫,偶尔有闪电划过,将周遭照得一片雪亮,才能看见云海翻腾,暴雨横扫,宛如末日天塌一般。
而在这云海波涛之中,偶尔能看到一点巨大的身躯一角从云雾中一闪而过。
有时是白蟒庞然的身躯搅动云海,又旋然隐没;有时候是犬妖的巨爪从暴雨中伸出来一击打碎风浪,再被云雾遮挡。
可惜能看见的都只是这样的一点碎片,根本无法判断这两只妖兽此刻到底是不是在掐架。
我顿觉无趣,忍不住趴在我爹耳朵边把我的发现说了一遍。
爹皱眉,总算把眼睛从门缝里挪了出来,起身随我走到了镜子前头,开始打量这三方玉印和镜子。
贾山也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扫了一眼地上,不禁砸吧砸吧嘴道:“这三个玩意儿还挺结实,竟然一个都没摔坏?这玩意儿是玉做的么,我小时候有个玉做的小如意挂坠挂脖子上,跟村里几个小子打架的时候被人家锤了一拳就碎成了三段儿,这玉印咋这么结实,摔这么狠也不坏?”
爹也觉得纳闷,摇头道:“这地宫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镜子发光还能觉得是个宝物,可现在连三个玉印都发光,这可太奇怪了,难道这个做印的玉还和镜子有啥联系?”
“我听说那法宝收妖都得有道士啥的催动,念咒啊啥的,这玩意儿是不是也得这么整一下才能有下一步的反应呢?”我摸着下巴猜测。
这话提醒了我爹,他想了想一拍脑门,在他的布兜子里乱翻一阵,翻出三张黄符,捏在手里,又挥手示意我俩躲开。
我和贾山依言闪到一边,狐疑地看着我爹。
只见我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脚下踏着古怪的步子,开始在原地反复转圈,同时手上夹着三道黄符,嘴里念念有词。
我想要听清他念的是什么,可外头的风雨声嘈杂纷乱,什么都听不到。
随即爹突然一停,口中爆喝一声,手上三道黄符激射而出,直直地射进了镜面之中。
如同三滴水珠掉进水面,这三张黄符居然在镜面上连一个涟漪都没激出来,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三个屏气凝神,死死盯住镜面,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在我脖子都酸了,本能地想要劝我爹另想办法的时候,镜面终于有了反应。
镜面上原本的荧光突然一震,波光闪烁,旋即猛地光芒大盛,白光如同凝成实质,在镜面映照的范围内直直地喷射出来,将我们三个完全淹没在了光柱之中。
目瞪口呆的我们没有看到的是,这光柱一头撞开了大殿的两扇大门,甚至冲开了殿外的狂风骤雨,在风雨之中硬生生冲出一条光路,直直照进了斜上方的黑暗之中。
而那黑暗尽头,云雾遮掩之中,赫然是一座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宫殿,遥遥坐落在峭壁之上。
宛如一座天宫。
第62章 登天之梯
地宫中风雨飘摇宛如世界大厦将倾。
而这道白光却长虹一道,硬生生在这乱象中洞穿风雨,在地宫大殿之上架起了一道桥梁。
我们三个被白光包裹其中,顿感身心舒适,干燥温暖,周遭原本的阴冷湿寒竟是一点都不沾身了。
偏偏这白光有光的形态,却无光的刺目,身在其中毫无不适感,甚至还觉得这乳白色的光芒看上去特别舒服。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贾山满面错愕地四下乱看,可是白光包裹之下,目之所及也只是白光,根本没有杂质,想躲都不知道躲到哪去。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慑,脑中忽地如一道闪电划过一般豁然一亮,激动得满脸通红,拽住我爹的衣服蹦起来喊:“爹,爹,你还记得大殿后墙上的壁画不?这就是登天梯啊,这就是画里画的登天梯啊!”
爹霍然一震,扭头看着放出白光的镜面,满脸惊骇。
此刻镜中竟然浮现出一幅与大殿后墙的壁画上一模一样的景致:群山环伺的盆地之中,宫阙叠嶂,花木掩映,层云雾染,其中龙蟒盘绕,头角峥嵘
;从恢弘宫殿之中伸出一条天梯,斜斜地插进云雾之中,直通云海之上的精妙天宫,扶摇而上,直入天门。
画中的天梯云海历历在目,和眼前的景象高度重合又延伸到外头,让人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画中世界,难辨真伪。
我们愣神的功夫,那白光忽地一收,化作点点星光,大雪一般纷纷落下,在脚下形成一条长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齐刷刷扭头看向这长桥的另一头。
那长桥横贯殿外翻涌的风雨,一应狂风暴雨,浓云迷雾,根本无法靠近光桥分毫,一旦靠近,就会立刻被光桥上发出的莹莹白光驱散,化为乌有。
爹和贾山还在愣神,我却已经兴奋得站不住了,立刻拽住他俩,也管不得身上伤势疼不疼了,拔腿就朝光桥另一头跑。
说到底还是我当时太天真了些,凭着一幅壁画就认定这光桥可以走人,但是也正因为我这份天真,反而误打误撞地走对了路子。
那光桥从大殿正门一路向上延展,踩上去软绵绵像是云朵似地,可是却极为结实,我们三个噔噔噔跑上去好几步,也丝毫没见它有溃散的迹象。
爹这才放下心,但是还是不敢太用力地踩踏,只敢小心地迈步往前。
贾山兴奋得脸蛋通红,走出几步之后激动地道:“竟然真的能走?这不是在做梦吧?光咋能有实体呢?这是咋回事儿,我咋弄不明白了呢?”
爹也摇头,“说不定那镜子真是什么宝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事,难道这尽头真的会是什么天宫?还真被小包说中了?”
我不免得意地一抹鼻子,嘿嘿笑道:“看吧,我就说这个大殿其实是个入口,不然你见过谁家的地宫布局这么简单的?再说,我和高老道去过山东坟地下,这里和那里看上去可毫不相干,哪有谁家的地宫建成两个部分单独放着的嘞?”
爹闻言点点头,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又拉过我的手腕细细地号了脉,皱眉问道:“刚才被犬妖打伤了没?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摸摸胸口,之前还疼痛难忍的部位现在却只是隐隐作痛,并不影响行动,但是爹的表情似乎又不轻松,不禁忐忑地道:“比刚才好多了,没那么难受。”
贾山在旁边道:“叔,你可没瞧见刚才小包那样,那可都吐血了,吓死我了都。”
爹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见状连连摆手,生怕爹以为我不能走了再把我丢下,“没事没事,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啊,真挺好的。”
爹点点头,也道:“我奇怪的正是这个,明明我记得在殿里你还内伤很重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又没什么事儿了,所以我才号脉看看,结果脉象居然也没什么不妥,真是奇怪。”
我想了想指着自己胸口道:“会不会是黄皮子给我的这五个金字儿的功劳?这东西之前只在老张家发威过一次,确实厉害,两道鬼气都不敢和它硬碰硬,后来始终没有再发威,不过我倒是觉得它们印在我身上之后,我这身体恢复得倒是特别快了。”
爹点点头,揉揉我的脑袋笑道:“确实是个好东西,也是我儿子的机缘,不然来这地方我总担心你受伤,以前我跟着我师父下墓倒斗,总是难免受伤,墓里尸气阴毒极重,活人的身子可受不住,谁出去了都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恢复。没想到这地方不是墓地,却比个大墓还凶险万倍,要是没有这样的好宝贝护着你,爹出去一定内疚死了。”
这么说着话,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天梯的中间位置,天梯之外风云卷动,暴雨狂飙,天梯上却是和风微熹,温暖宜人,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我心里记挂着犬妖和白蟒,忍不住靠近天梯边缘,努力睁圆了眼睛朝天梯外头看,却发现只能根本看不清这两只妖兽的踪迹,在这庞大的地宫之中,纵然是如巨龙一般的白蟒和三米高的犬妖,也如沧海一粟,一旦落进风雨里,便连点水花都激不起来了。
这恢弘气象,实在令人震惊,我好一会才平复住心情,迈步追上爹和贾山,还不等说话,竟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比天梯外的风云变色还要恢弘的画面。
天梯之上一片白光,宛如仙云,而在这仙云的尽头,云海翻波之上,竟是一座高有数米,飞檐斗彩,精雕细琢的木楼端坐云端,地宫中的狂风暴雨竟全被这木楼压在脚下,半点水汽都不能翻腾上来。
这木楼通体金漆,在这地下久经岁月却丝毫不曾脱落和氧化,被天梯的毫光一照,依然璀璨生辉,耀人双目。
我耳边像是忽地腾起了滔天的梵唱,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贾山在我身边发出的惊叹:
“咱……咱们真的上天了啊!”
第63章 木楼天宫
脚踏白光毫生之地,身下是深不可测的滚滚云海,我们三个仰望宛如天宫一样的木楼,心中也和周围的风雨一样惊涛骇浪。
“这还是人能造出来的地宫么?难道这忠王的巫师是个神仙?不然咋可能造出这样的景象?”贾山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地。
我们三个信步踏上木楼天宫前的台阶,拾级而上,眼前却是豁然开朗。
台阶之上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成,通体雕刻成一朵巨大无比却又极为精妙的芙蓉花,花瓣层层叠叠地朝着中央堆积,最终在广场中心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池。
我凑近这水池低头细看,就见这水池里并没有一滴水,反而是在汉白玉中间掏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孔,孔中镶嵌了一块和地宫大殿里那块一模一样的镜面。
天梯的白光到了汉白玉广场上便成了稀薄的光晕缓缓铺开,到了这圆孔上,居然像是液体一样朝着圆孔流淌下去,最终流进了镜面之中,消失不见。
我正惊讶,圆孔里的镜面居然一阵涟漪波动,旋即原本混沌的镜面上忽地现出一幅影像,只见其中风雨飘摇,云雾翻滚,隐隐有飞檐斗拱若隐若现,我正纳闷这影像到底是哪里,却突然瞥见镜中云海里忽地蹿出一个硕大的头颅。
那头颅通体雪白,头上生了一只弯刀一样的独角,破开云雾,一双眼似水晶一般,在风雨中光明烛照,洞彻幽明。
竟是那只守卫地宫的白蟒。
我这才看清,白蟒的腰身上居然紧紧锁着数道锁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锻造的,任凭白蟒横冲直撞行云布雨,也根本无法扯断,只能被锁链限制在一定的范围里活动。
这让白蟒在和犬妖的争斗之中不得不落入下风,很多时候根本不能全力攻击,只能被动防御。
可即便如此,从镜中也不难看出,白蟒并没有真的落入被动挨打的地步,恰恰相反,它甚至能一边利用风雨云雾完美防御,一边利用自己坚不可摧的身躯给犬妖制造不小的麻烦。
犬妖在镜中'出现的画面并不多,我这匆匆一瞥的功夫,它也只是出现了一两次,旋即就被云海湮没,不知所踪。
也许是躲在角落伺机而动吧。
我心里暗道,却更多的是被这面镜子震惊,赶紧喊了爹和贾山来看。
爹和贾山原本在广场上四处打量,这里被天路毫光不断洗刷,处处白光流动,连手电都省了,看得他俩连连称奇,被我叫过来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地赞叹。
等看到了镜面里的情形,他俩更是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贾山结结巴巴地指着镜面道:“我的个乖乖,忠王有这样的宝贝为啥要藏在这地宫里头,这要是拿出去用来看天下,岂不是早推翻王朝自己当皇帝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说得简单,有这样宝贝谁还不得藏起来,要不然被皇帝知道了还有忠王啥事了,早被皇帝拿走了。”
“你说得也对,哎你说白蟒和犬妖谁能赢?我瞅这样儿啊可有点悬喽,搞不好一直打到死也难分胜负。”贾山被白蟒和犬妖的战斗吸引,摇头晃脑地分析。
爹叹一口气道:“实力上白蟒应该略胜犬妖一筹,否则也不会被用来镇守地宫了,只是它身子被锁,行动不便,犬妖只要再跟它周旋一阵估计就能找到白蟒的弱点了,到那时候,白蟒一定会败。”
人总是更同情弱者,听了这话我顿时有点心疼白蟒,忍不住道:“咱们不然帮帮它吧,它肯定也不愿意一直被锁在这儿,咱们要是帮它脱困,说不定它会报答咱们,放咱们出去呢?”
爹无奈地瞟了我一眼,叹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随谁,心肠这么软以后可怎么吃咱们这行的饭?”
说完摇摇头,指着镜面道:“看上去锁着白蟒的链子一共有三条,分别锁在地宫的三个方向,我记得咱们绕着地宫跑的时候有经过三个很大的石兽,估计就是拴铁索的地方,如果能解开铁索,它自然就脱困了。”
贾山不禁皱眉,“能拴着白蟒的铁索,凭咱们三个哪里解得开?”
爹点头赞同。
我不禁有点泄气,又看了一眼镜面,见白蟒又一尾巴甩飞了犬妖,而犬妖眼中的怒意更盛了几分,巨爪的攻势也越发凌厉,想到白蟒最终难逃被犬妖撕碎的结局,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干脆转身朝木楼走去。
爹和贾山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贾山还要劝我几句,爹却拦住他,只轻叹一声:“这世上多得是弱肉强食,让他想清楚了也比将来到了江湖上被人痛下杀手来得好。”
汉白玉广场距离木楼并不远,我收拾起心情仰面看去,哪怕心情低落,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被这木楼的精巧恢弘震撼住了。
这木楼并不是全封闭的楼阁,它的一楼正面完全没有任何遮挡,里头的摆设陈列一览无余,二楼往上依山而建,和地下山体完全融为一体,像是西南的吊脚楼,却又完全没有支撑,凌空而立,蔚为奇观。
我仔细辨认一楼的陈设,见从门口到深处成对地摆放这不知多少对石灯,在天梯的白光在木楼天宫前流淌开来之后,有星星点点的白光落在灯上,便将石龛依次点亮,把天宫内照得灯火通明。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不禁愣在原地。
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空间的入口门庭,那黝黑深邃的通道似乎就通往另一个世界,不断延伸进去的石灯根本照不透其中的深远,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最终隐没在黑暗之中。
我扭头去看爹和贾山,见他俩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道:“咱们还往里走么?我突然有点担心。”
“担心啥?”贾山眼睛往里头张望,嘴上漫不经心地问。
我指着他俩背后的地宫,眼角乱跳。
“我担心犬妖要是打败了白蟒,接下来就会循着气味来找我们了,毕竟整个地宫能容纳它的身体离开的出口,也就只有这里不是么?”
第64章 唯一办法
木楼天宫的一楼足有三四米高,其中都用三人合抱的柱子支撑,堪称一条完美的隧道。
以犬妖的身高,确实极有可能在发现左右无法突围之后,找到这里来。
贾山似乎有点猜到了我的意思,忍不住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去把犬妖先干掉?”
我心里把这事儿的利弊分析了个透彻,摊手道:“如果白蟒赢,至少它有铁链锁着,而咱们又找到了它的攻击盲区,所以白蟒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麻烦;可如果犬妖赢了,它只能从这个通道离开地宫,那么无论我们跑得多快都不可能躲开它,早晚会被它追上,那下场一定不会比白蟒好到哪去。”
爹“嘶”了一声,嘬了一口牙花子道:“你还真别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咱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谁知道忠王的巫师到底在这里布置了多少幺蛾子,咱们要是不趁着犬妖被白蟒牵制住的时候解决它,之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贾山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我爹,又看了看我,失声道:“咱们还真要掺和进那两个怪物的争斗里去?咱仨加起来都没有犬妖一只手大,咋打?”
爹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道:“也许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能在关键时候助白蟒一臂之力,相信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怎么做?”我一脸希冀地看着我爹,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我也不知道我是更希望除掉犬妖,还是更希望救下白蟒,当下只是迫切地希望拿出办法来让三人摆脱威胁。
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带着我们又重新回到圆孔镜面前,附身朝镜面中看去。
此刻犬妖和白蟒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底下的云雾被搅动成一个又一个的风眼,彼此之间激烈地对撞,空气被撕扯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无数巨兽在呐喊嘶吼。
那犬妖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在白蟒一尾巴扫过来之后,飞身纵跃到大殿顶上,趁着白蟒旧力已竭新力未续,一个飞纵跃上白蟒的脊背,巨爪死死扣在白蟒的血肉之中,张开满口獠牙狠狠撕扯。
白蟒发出龙吟一般的惨叫,后背上的雪白鳞甲被成片地撕扯下来丢进风暴之中,鲜血混杂着鳞片,被风雨抽打,把雨水都染成了血红色。
白蟒剧烈地扭曲身体,试图把犬妖从背上甩掉,可犬妖一击得逞,哪里还肯放弃,巨爪上的指甲尖锐如刀,深深扎进白蟒的血肉,把巨大的身躯牢牢挂在白蟒身上,跗骨之蛆一般疯狂攻击。
白蟒脊背眨眼就被撕开一大片,眼看着半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我再也按捺不住,见爹还没有想到办法,一咬牙,从布兜子里掏出匕首,撒腿就从天梯往下跑。
“小包!你疯啦!你干啥去!”
“混王八羔子!你瞎跑啥!魔障了你!”
爹和贾山略带惊慌的喊声全都被我抛在脑后,我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斩断铁索放开白蟒,否则我们就全都完了。
这是目前以绝后患的唯一办法!
我一路飞奔,脚下不停,从天梯直取地宫大殿,还不等到达地面就直接从天梯上跳了下去,一头扑进了风暴之中。
持续不停的暴雨,让地宫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很深的水,被狂风一吹,水面惊涛骇浪,动荡不休。
凛冽的风雨一把抽在我脸上,抽得我眼冒金星,耳朵里像是千百只蜜蜂开会,嘈杂得让人发狂,我强忍着风雨侵袭,用身上的外套遮住头顶,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朝距离我最近的一只石兽狂奔。
头顶上,白蟒的身躯鞭挞着风暴,把原本形成风眼的暴雨抽得支离破碎,不断有被它撞得稀碎的石头瓦片摔落到地上过膝的积水里,又被狂风吹得随水漂流,转瞬间影儿都看不见。
我间或从衣服缝隙里看一眼头顶失控的风暴,知道白蟒怕是强弩之末,连地宫里的风雨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放任下去,就算白蟒死了,地宫也会被一场洪水冲垮,而洪水过后,失去了大量地下水,山东坟这块地方怕是再也不能耕作了。
风雨之中,视线能见度极低,我自己像是一片小小的叶子,没有被狂风吹走已经是万幸,这么蒙头蹚水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隐约看见一个黑影端坐水中,稳如磐石。
我心中狂喜,用嘴叼住匕首,加快脚步跑到黑影旁边,仰头细看。
这黑影雕成一头狮子模样,蹲踞在地上,黑黝黝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风雨之中,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不动,正是爹提起过的系锁石兽。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眯着眼张望,见这石兽口中衔着一枚手腕粗的铁环,铁环向天,上头正紧紧绷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直插风雨之中,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踩着石兽基座上坑坑洼洼的雕花往上爬。
幸好从小我就是个爬树高手,这石兽自然不在话下,等爬到了石兽脖颈上,我一只手环住石兽的脖子,另一只手攥住匕首,全身死死贴住石兽的脊背,瞅准了锁链的位置,挥手狠命朝锁链狂砍。
锁链火光迸溅,在暴雨里像是烟花一样溅起又泯灭,我都丝毫不顾,我只死死盯着锁链上的那个点,机械地劈砍。
雨水冰冷,灌得我周身都没用一丝热气,我手上动作不停,抽空瞥了一眼头顶的暴雨,见暴雨越发狂乱,白蟒的吟叫也越来越狂躁,心里更是焦急。
白蟒绝不能死!
我爆喝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上猛地一挥,锁链终于再也无法承受,紧绷着的那根弦“嘣”地一声,断了。
伴随着白蟒一声长吟,长长的锁链宛如灵蛇,被惯性驱策,盘旋扭曲着钻进暴雨之中消失不见。
我心力一泄,一股巨大的乏力感瞬间充斥全身,要不是一只胳膊挂在石兽脖子上,整个人已经瘫软着跌进了水里。
下一秒,头顶的暴雨猛地一肃,伴随着白蟒的长吟,突然发疯一样朝中间某个点聚拢飙射。
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锁链一开,白蟒得到了解脱,终于能释放自己所有的实力,这是要发威了!
第65章 水漫金山
蛇蟒一类,最擅水。
所以才有民间流传广泛的白蛇传故事,故事里一青一白两条蛇妖,就能掀起钱塘江滔天巨浪,水漫金山,无人可敌。
这白蟒在地宫之中久经岁月,一身修为也是鬼神莫测,行云布雨,吞云吐雾,和真龙几乎没有区别。
之前和犬妖争斗,因为身上锁链纠缠的缘故处处受限,最终棋差一着,被犬妖逮住机会占了上风,如今被我放开锁链,就如蛟龙脱困,放虎归山,气势自然大是不同。
我蜷缩在石兽背上,只能看见漫天风雨朝着地宫中的某一处疯狂涌去,像是那地方有一个黑洞,无穷无尽地吸收着整个地宫的水。
起初是翻涌的云雾,随即是狂风骤雨,最后是地上的积水,目力所及的一切水源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策,以中间为点,疯狂地盘旋,最终形成了一道通天彻地的水龙卷,摧枯拉朽地在视线尽头盘旋怒吼。
没了风雨遮挡,眼前总算能看清东西了,头顶的天梯发出柔和的白光,把大半个地宫照得通透。
我分明瞧见地宫前头的空地上,白蟒身上鲜血斑斑,身躯盘旋扭曲,活似披了一身红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前方不住地狂吼。
随着它的狂吼,水龙卷的旋转越发疾速,无数碎石砂土,破瓦朽木,甚至刚刚还拴在白蟒身上的锁链,都被卷进水龙卷之中,在水流内部剧烈地碰撞摩擦,把彼此撞成粉末。
我四处寻找犬妖的踪迹,却根本一无所获,就在心里纳闷的时候,却看见爹和贾山朝我这边飞奔过来。
他俩身上都被雨水浇得精湿,像是刚从海里爬出来的一样,我估摸着我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你还有脸笑,小王八犊子,等回家了非得修理你一顿不可。”爹骂骂咧咧地到了跟前,双手撑着石兽的基座纵身翻上来,伸手给了我一个暴栗,“下回再一声不吭撒腿就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哎呀哎呀地叫唤几声,揉了揉脑袋,笑嘻嘻地道:“时间不等人呢,我要是再晚上一步,白蟒都给犬妖咬死了,还有咱们啥事儿了。”
说到犬妖,我忍不住焦虑,“爹,犬妖没影儿了,会不会是跑了?”
贾山拧了一把衣服里的水,指着水龙卷笑道:“你在前头跑得急,啥也没看到,我和叔可看了个正着,犬妖本来趴在白蟒背上,可是白蟒背上的锁链一开,白蟒好像恢复了控水的力量,硬生生用水把犬妖给冲下去了,现在八成还在那个水龙卷里搅呢,瞅这样,不脱一层皮是出不来了。”
这消息可是大快人心,我顿时兴奋起来,一巴掌拍在石兽背上喜道:“那犬妖可是死定了,我这罪就没白遭。”
“死定了嘛倒也未必。”爹摇头泼我冷水,“它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就不会只是被封印在镜子里了,我琢磨着白蟒也只能暂时困住它,想要杀了它可没那么简单。”
“不可能,一直被水龙卷淹着,憋也憋死它了,还能让它跑了?”我撇嘴不信。
爹也不和我争辩,只从兜里掏出三张符,给我和贾山一人一张,让我俩贴在身上,“这符能收敛咱们三个的气息,不让咱们被妖物发现,免得一会儿惹来麻烦。”
“咋?爹,你要在这看戏?”我好奇地朝爹挑挑眉。
爹横我一眼,“你就知道看戏,咱们必须想办法重新把犬妖收回镜子去,不然一会儿再出啥变故,哪还有这种好机会。”
“说得轻松,咋收?是咱们仨能把那个大镜子搬出来呢,还是白蟒能乖乖听话指挥水龙卷自己钻进镜子里啊?”我指了指水龙卷,无奈地道:“这地宫里哪来的这么多水?还不是山东坟的地下河么?这些水要是都进了镜子,一下没了这么多水,咱们这地界怕是得干旱好几年,大家还活不活了?”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觉悟。”贾山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还好我和叔不是这么计划的。”
我这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俩啥计划?”
贾山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圆圆的镜面,朝我晃了晃,笑嘻嘻地道:“你瞧这是啥?”
我定睛一看,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指着贾山哆嗦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咋把天宫上的镜子抠下来了?”
贾山瞧了爹一眼,把镜面递给我道:“你自己撒丫子就跑,我和叔想追你,结果叔一个不小心,把手里攥着的蜡烛给掉进那个圆洞里了,就是掉在了这个镜面上,本来叔还伸手去捡,可是没想到那蜡烛竟然穿过了镜子,直接朝下,掉在了镜子里照出来的画面里。”
“本来我们也不会发觉这两者的联系,但是偏偏就刚刚好掉在了犬妖脑袋上,可能把它砸疼了,它居然晃着脑袋把蜡烛给甩下去了,我俩这才敢确定,这个镜面能传递物体。”贾山说到这,不免有些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我却有点没反应过来,拿着镜面茫然地看着他俩,“这和计划有啥关系?”
贾山急了,“嗨,你咋没听明白呢,就是说,只要咱们想办法让这面镜子照到大殿里的镜面上,再让犬妖撞在这面镜子上,它不就直接穿过去掉进大殿的镜面里了么?”
我挑挑眉,拍手叫好道:“这个计划倒是天衣无缝,可是大殿里的镜面封印了犬妖之后就会收敛起光芒,咱们还怎么去上头的天宫?”
贾山哑然。
爹也皱眉,“这计划我俩本来还以为万无一失,可这么说来倒是让咱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除非咱们放弃继续前进,否则可真是不好办了。”
我想了想道:“如果咱们先去天宫,再把犬妖弄进镜子呢?”
贾山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行,这镜子就这么大,犬妖要是不肯乖乖就范,咱们仨谁能拦住它?”
我扭头把目光投向前方轰鸣的水龙卷,舔了舔嘴角,“咱们其实也不一定需要拦住它,咱们只需要瞄准它。”
“啥意思?”贾山还没整明白我的意思,我却已经把手一松,整个人顺着石兽的脊背滑到了地面上,招手示意他俩下来。
爹和贾山一头雾水地跟着我滑落到地面,我一面往大殿方向走,一面道:“先别管其他,这个问题我觉得那个巫师在建造地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考虑到了未来有人进入地宫的时候都会经历什么,至少目前咱们经历的这些他必然都盘算到了。”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厉害的人,能在几百年前就算到咱们会放出犬妖来?”贾山板着脸质疑,“你咋还涨他人威风?”
“你想啊,只有皇亲国戚的墓地才对盗墓的千防万防,可这里不是墓地,这里是秘藏忠王宝物的地宫,说白了根本就是忠王的藏宝库,藏着忠王收集的各种宝物,既然藏了宝物,自然不能一埋了之,忠王说不定还会时常来看看,这才符合常理。”
“所以这里的一切路径都应该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包括之前我和高老道进过的那一段地下溶洞也是一样,那里甚至准备了船和水道,应该就是等忠王来查看地宫宝物的时候可以乘坐。”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应该也是当年安排好的路径之一,那就没道理会设计得这么难,所以我觉得,一定有一个最正确的解决办法。”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带着他俩重新沿着天路走回了木楼天宫前的汉白玉广场上,站到了那个原本镶嵌镜面的圆洞旁边。
贾山朝四周看了一圈,更是纳闷,“我咋没瞧出来到底能有啥办法?”
这会功夫,白蟒已经把水龙卷催到极致,滔天的水柱摧枯拉朽地在地宫中移动肆虐,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要不是这里的空间足够大,怕是连地宫都要拆了。
可它本就身受重伤,愤怒之下强行催动水龙卷更是艰难,几圈之后便渐渐力有不逮,嘶吼几声,水龙卷摇曳几下,终于支撑不住,蓬地一下轰然四散。
滔天的水浪朝着地宫四面八方疯狂席卷,白蟒的身躯一软,也整个摔在了洪水中,被浑浊的水浪一冲,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道胜败在此一举,当下举起手里的镜面,朝正从半空中跌落的犬妖一把砸了下去。
第66章 知难而退
圆镜上的斑斓风景在视线中一闪而过,转眼便翻滚着坠下天梯,流星一样直奔犬妖的脑门儿而去。
犬妖本来被水龙卷卷在半空肆意撕扯,水龙卷里的一切杂质都像刀片一样反复不停地刮过它的身体,把它一身皮毛刮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喷洒在半空上,浑似一朵腥味十足的火烧云。
它身上没一块好皮,又因白蟒力竭,水龙卷无法支撑彻底坍塌,整个身子都被甩在半空上,四肢无处着落,根本无从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圆镜砸上面门。
“嗷”地一声惨叫,狼妖被砸了个满脸开花,鲜血四溅。
爹和贾山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贾山嘴角抽了抽,跺脚道:“哎呀小包你这混小子,没了圆镜,一会儿犬妖杀上来,咱们拿啥对付它!”
我只死死盯着犬妖,心里不停祈祷,希望自己的判断没错。
下一秒,那圆镜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了几圈,一下扣在了狼妖胸口,而就在这一瞬间,圆镜上忽地腾起一层白光。
我心中一动,不禁一喜。
成了!
爹和贾山还没反应过来,但是随即就被组成天梯的满地白光吸引住了视线,只见原本凝结成实体的白光忽地散开,宛如漫天星河,纷纷陨落下去,雪片似地直扑犬妖。
犬妖带着圆镜重重地落进了满地洪水之中,腾起一大蓬水花,这一下摔得不轻,犬妖直接摔晕了过去,等我再次看见它的身影,它已经像个寒冬里的莲蓬,乌黑干瘪地漂浮在了水面上。
圆镜仍死死贴在它胸前,发出越来越亮的白色光芒,将天梯散成的光点全都吸引过去,整个地宫穹顶被白色光点拉出一道长长的白虹,将地宫大殿和犬妖牢牢地连接起来。
爹这才一拍大腿反应过味儿了,“好小子,你是猜到大殿里的镜子也想抓回犬妖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抹了抹鼻尖笑道:“我也是胡乱猜的,那犬妖一跑,大殿里的镜子就冒出白光来了,我猜它是被设定好了封印犬妖,所以才冒险试试。这圆镜和大殿镜子互相呼应,所以才能牵扯住镜面发出的光凝结成天梯,这白光就是镜子的‘触手’。我就猜想如果用圆镜抓住犬妖,说不定也能把这‘触手’引到犬妖身上,帮助镜面抓住犬妖,这才冒险试试。”
幸好真的有了反应。
我在心里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道万幸。
却说那漫天星光凝成银河,渐渐汇聚成一条白光长绳,末端竟然从圆镜中溢了出来,在犬妖胸前恣意流淌,很快就将它周身绕了好几遍。
这白光不溶于水,在水里也活动自如,像个八爪鱼一样把犬妖捆成了个粽子,这才停止了蔓延,其上白光一凝,结成实质,像是大殿里有人钓鱼收网似地,通体一拽,一把将犬妖提出了水面,高高甩在半空上,死命地朝大殿里拖去。
速度之快,甚至在视线中拽出了一道残影。
这一通折腾,终于把犬妖弄醒了,它当场洞悉了自己的处境,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任凭它百般挣扎,也根本无法挣脱白光的束缚,只能绝望地被拖进了大殿。
殿内隐隐传出几声哀嚎,随即白光泯灭,一切重归于寂静。
地宫里的一切光源全都消失了,我们仨赶紧拿出手电筒照明,我好奇地朝大殿里远远照了几下,可惜手电筒的光照距离有限,根本照不到大殿里,我也只好作罢。
此刻一切尘埃落定,地宫里到处哗哗的水流声更衬托得周围一片死寂,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禁升起几分荒唐之感,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漫长的梦境,如今华丽落幕,重回荒凉的现实,还有那么点不真实。
“也不知道白蟒咋样了。”我趴在汉白玉广场的栏杆上,探出脑袋极力张望了半晌,也没有在滚滚洪流中看见白蟒那巨大雪白的身影,不免有几分失落。
“这种灵物一旦解开束缚,多半是要找个僻静之地继续修炼去了,你不用担心。”爹拍拍我的肩膀,耐心地开导道。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回身仰望面前高大的木楼天宫,此刻没了白光渲染,原本金碧辉煌的建筑只剩下高大的影子黑压压地矗立在眼前,倒是通道中的石灯并没有熄灭,在穿堂风的作用下灯火摇曳,照得通道中光影纷乱,宛如群魔乱舞。
这通道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在幽明之中守株待兔,要把所有闯进去的人吞咽下'腹。
可身后天梯已断,眼前唯一的出路就是这血盆大口,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之前的体力消耗太多,我们干脆借着这些石灯的光亮,坐在木楼天宫前稍作休息。
爹把布兜子里准备的干粮拿给我俩,贾山大口大口地就着凉水吃煎饼,我却什么也吃不下,只灌了几口水,润了润早就干透了的嗓子,只顾着发呆。
爹瞧着我反常,忍不住问:“你这孩子,不会还在可怜那条白蟒吧?”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然情绪低落了,好像那种干了什么大事之后的精神疲惫似地,想当初我第一次给猪接生,刚巧赶上那头老母'猪难产,当时接生了一天一夜,差点给老母'猪开刀,这才险险地完成了任务。
当时把最后一头猪羔子收拾干净了放到老母'猪肚子底下吃奶,我也是有这种疲惫感,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搞得当时老母'猪的主人还以为我对这活儿不满意,硬是请我吃了一顿饭,还千恩万谢地送我回家。
想到这,我忍不住“噗呲”一声乐了。
爹八成觉得我有点啥大病,白了我一眼骂道:“吓人倒怪地,吓了你老子一跳,你到底咋回事儿。”
我咬了一口煎饼,费力地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道:“没啥,就是想我这也算见过大世面了,以后你不会再拦着我干这行了吧?”
“你还真想干这行?”爹叹一口气,“我带你来的本意,其实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的。”
我摇摇头,瞥了一眼灯火幽明的木楼通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难倒是知了,退却是无可退,老黄皮子给我这个东西,八成就不是为了让我在家享清福的了。”
第67章 狭路相逢
我在山东坟给老黄皮子的姑娘接生,被老黄皮子送了一张红纸,这红纸如今成了我胸口上的五个金字,这事儿始终是哽在我心口的一个结。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老黄皮子是什么用意,如果真是为了保护我,可后面几次遇险这五个金字却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再无其他作用。
可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当初对付两道鬼气的时候那一幕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绝对不是一场白日梦。
难道是因为红纸被水化了,空余金字,发挥不出力量了?
我自己胡乱猜测着,却也没有什么头绪。
我们三个在原地稍作了修整,也不敢在这里多呆,恢复了点力气便收拾好东西进了通道。
这通道幽静绵长,脚步踩在地砖上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让我和贾山啧啧称奇。
爹摸了摸两侧的石壁,点点头解释道:“这跟此处的地下山体有关,这里以前应该被火山活动影响过,整个通道都是火山岩浆凝结成的中空结构,在特殊的环境作用下,石头呈现出蜂窝结构,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声音,所以才有这样的奇景。”
“这大巫师可真会琢磨,地宫是用天然溶洞改造的,这通道是用火山岩装修的,敢情这地下啥样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全都捡的现成儿的。”贾山哈哈笑着打趣。
爹却摇头道:“从这里的种种布置看来,忠王这个巫师可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还真有些本事。就凭他能洞悉这些山川地貌,又精准地挖掘出这里的种种布置,他就不是个凡人。”
“不是凡人,还能是个神仙不成?”贾山被我爹说得发愣,忍不住反驳。
爹点点头,忍不住笑了,“说不定真是个神仙,不然怎么能在这忠王冢的地宫里收集这么多妖物镇守地宫?又怎么能找到镜子这种宝物克制地宫里的妖物?这里头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互相制衡,一般人可布置不出这样的大场面。”
“这巫师到底是什么人?真这么厉害,咋根本都没听说过啊?你看那啥诸葛亮啊刘伯温啊的,名传千古,这巫师的名字咋就没流传下来?”贾山不服气地道。
爹也皱眉不解,“这事儿也是古怪,自古有些道行在身的人都力求显达于世,要名扬四海千古留名,真正隐士的高人是少之又少,这巫师既然能在忠王手底下做事,一定也不是那种隐士,可咱们这里完全没听说过这人的事迹,也是匪夷所思。”
这事儿我们仨也没研究出个头绪,只是感觉这个巫师越发的神秘莫测,好像隐藏在一团云雾之中看着我们似地,他把我们的举动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我们却对他丝毫没有了解。
通道并不长,走了大概十分钟,眼见着就到头了,眼前的路出现了断崖式的分割,站在洞口处,能听到风声呼啸,又隐隐像是有水流湍急,在下方不知道多远处奔流而过。
爹走到边缘上一手扶住墙壁,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朝四下照了一圈,手电光线所及,竟然是一个极深的地坑,看上去比刚刚的地宫还大还深,下头根本看不见底,顶上倒是触手可及的样子,洞中潮气扑脸,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洞。
贾山眼睛尖,手电一晃之下,猛地指着一个方向低声喊道:“那好像有啥东西!”
爹赶紧把手电照回去,只见洞顶凝水的反光之中,赫然倒挂着一个矮小的人影。
我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看清那根本是一只巨大的动物,身子整个包裹在一层毛茸茸的皮革之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脸上一对硕大凸起的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凶悍的光芒来。
那竟是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的巨大蝙蝠。
见我们用手电晃它,蝙蝠焦躁起来,朝着我们张开尖嘴,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哈了几声,试图吓退我们。
爹的声音带着一点颤音,在我们耳边幽幽地飘过:“真是冤家路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还愣怔,贾山已经明白了,当即上前一步,攥紧拳头问道:“是鬼子蝠?”
虽然是问句,但是已经万分肯定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心道糟糕糟糕,我居然把地宫里有这东西的事儿给忘了,也不知道张小宝怎么样了。
心里这么想着,我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鬼子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贾山却双目通红,掏出铲子就要抡出去跟鬼子蝠拼了,幸好爹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你疯了?知不知道这东西都是成群结队地活动?咱们上次见到的那一只只不过是专门来找金瓜盅的哨兵,这一只也只不过是哨兵,你明白么?”
哨兵,就意味着它自己形单影只地挂在这里,只是为了放哨,在这个洞口放哨,是为了防止有什么动物从通道里进到水洞区域里来。
“因为这里正是它们的老巢,在山东坟的老巢?”我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道。
爹点点头,脸上满是忧虑地道:“咱们要是贸然跟它发生冲突,只会引发警报,到时候根本不知道会有多少鬼子蝠从这水洞里跑出来阻击我们。”
贾山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恨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小宝还生死未卜,从他被掳走到现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我们连他到底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更别提找到他在哪了。这地下溶洞彼此相连,说不定我们最后走出忠王冢都还找不到他。”
“你也别慌。”爹拍了拍贾山的肩膀,指着那只正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的鬼子蝠道:“其实只要跟着它,说不定就能找到小宝的下落。”
贾山不解,“叔你别逗我了,它咋可能听咱们的。”
爹摇摇头,从布兜子里掏出一件东西,笑道:“它听不听可不是它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第68章 水洞追踪
爹手上的这件东西,乍看之下是一个拳头大的金瓜,做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黄金独有的光泽在手电光下熠熠生辉,金瓜的瓜蒂上头更刻了一个金文的‘忠’字,正是我和贾山从李奶奶家炕洞地窖里找出来的金瓜盅。
我和贾山顿时大喜。
这金瓜盅本就是忠王冢的祭品之一,之所以有跟黄金一样的质地,完全是因为它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这东西是鬼子蝠的粪便,通过很多道复杂的工序,烧制出跟黄金一样的金属质感,足以以假乱真。
忠王冢地宫整个建造在溶洞之中,其中并不闭塞,为了解决因为风水改位造成的祭品流失问题,当时的工匠们想出了这个法子来保证祭品不会外流——就是利用鬼子蝠善于收集自己粪便的习性,制造出这样的祭品,一旦外流,自然会有鬼子蝠飞出地宫将祭品寻回,重新放回地宫中的指定位置。
“鬼子蝠可不会受人训练,就算会,在地宫中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也早就失去这种记忆了,因此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一定得让地宫的布局符合鬼子蝠的习性,才能保证千百年不出错漏。”爹指着眼前的水洞,缓缓地道:“那就是,这水洞,既是鬼子蝠的老巢,也必是地宫装载祭品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没错,鬼子蝠也一定把小宝抓到了这里,咱们只要找到路进入水洞,跟着回程的哨兵,就一定能找到小宝。”
“那还等什么,快啊!”贾山迫不及待地催促。
爹点点头,用手电筒四下照了一圈,果然在悬崖绝壁的侧面发现了一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羊肠小路,这路沿着石壁凿成,曲曲折折地穿凿一段之后,便忽地拐进水洞之中,钟乳石绵延不绝凌空延展,朝着水洞深处铺陈而去。
小路两侧就是万丈深渊,像是翻滚的开水,不断有水汽朝上翻滚,却又在小路之下被通道里吹来的风吹散,霎时化于无形。
这样的溶洞景观,寻常哪里能看得到,哪怕只能借助手电光惊鸿一瞥,也足够我和贾山惊叹了。
“一会儿那哨兵一飞回去,咱们就必须马上跟上,绝对不能跟丢了。”爹郑重嘱咐一遍,见我和贾山都点头答应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走上小路,把金瓜盅放在了凌空的路段上,又飞速折返,藏身在石壁边缘。
我和贾山紧紧贴着石壁,大气都不敢喘地盯着那只鬼子蝠哨兵。
鬼子蝠哨兵自然也始终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见爹拿出金瓜盅时,它就已经有些躁动,等到爹把金瓜盅放好,它更是已经打开了包裹着身躯的肉翼,在洞顶不住地扇动翅膀,跃跃欲试地要往下飞。
它认出了金瓜盅。
等爹回来,刚藏好身形,鬼子蝠哨兵已经迫不及待,双翅一振就从洞壁飞了下来,速度快如闪电,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经卷起一阵旋风,把金瓜盅裹在怀里,肉翅飞快地扑闪几下,纵身朝着水洞深处掠去。
“追!”
爹一声招呼,我们三个立刻蹿上钟乳石小路,盯住鬼子蝠哨兵拔腿就追。
虽然鬼子蝠哨兵带着沉重的金瓜盅飞得并不快,但是钟乳石小路被长年累月的水汽浸润,湿滑无比,我们仨又要盯着鬼子蝠以免失去这个向导,又要小心脚下打滑,实在是手忙脚乱,速度自然也快不到哪去。
只是勉强跟上而已。
我排在最后,一面走一面留心周围的情况,见这水洞极为广大,深入一段距离后,头顶倒垂下来的钟乳石像是倒悬的林海一样,成片成片地从头顶蔓延开,深深浅浅地垂挂着。
周围错综复杂的钟乳石小路也变多了,我们来时候的小路早就和其他钟乳石凝结混成在一起,鬼子蝠哨兵在洞里东拐西拐,不断避让头顶的钟乳石丛林,导致我根本分不清走到了哪里,此时如果让我原路返回,我怕是连路都找不到了。
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们越来越深入到水洞的里面了,因为越往里走,洞中的湿气越大,最开始时候衣服还都是干的,现在感觉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
就在我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那鬼子蝠哨兵忽然“嘎嘎”连着叫了几声,随即翅膀一抖,忽地朝着前头俯冲下来,我精神一振,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到地方了,赶紧提醒前头二人注意。
爹用手电光牢牢锁定了鬼子蝠哨兵,这家伙也浑不在意,一双脚爪牢牢抓着金瓜盅,晃晃悠悠地朝着前头一片洞壁飘荡下去,浑似一个伞兵。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它已经坠落到我们脚下的深渊中去了。
爹的手电追着它的身影一路往下,几秒种后,我听到贾山倒吸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要都是金子可该多好啊!”
我小心地蹲下身,趴在湿滑冰冷的钟乳石地面上往下看去,只见手电光覆盖的范围内,钟乳石小路下五六米深的地方,正是一片巨大的钟乳石聚集地,无数钟乳石像是大团大团的云朵,又像成簇生长的菌菇,聚落成群,在无底深渊中撑开一块凌空之地。
就在这片平台上,竟堆满了小山一样一堆又一堆的金器,被手电光一晃,金碧辉煌,光芒夺目,迷人双眼。
而这堆金山中间,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大小的孩子,正躺在黄金宝器之中,酣然甜睡。
“真的是小宝!”贾山大喜,就要找地方跳下去救人,却被我爹一把拉住,按在了地上,“你清醒点,看清楚,那都是什么!”
我悚然一惊,下意识地也朝着我爹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珍宝如山的钟乳平台周围,悬崖峭壁之上,赫然是数以千万计的鬼子蝠,被贾山的声音惊动,正眨着猩红的眼睛,朝我们所在的位置齐刷刷地看过来。
第69章 血溅五步
被黑暗中数以万计的红眼珠此起彼伏地盯着,换成谁都要吓得头皮发麻。
要不是我们三个身处湿滑狭窄的钟乳石上,四周退无可退,我都想撒腿就跑。
贾山被我爹按在手上,直勾勾地盯着深渊底下的小宝,梗着脖子一动也不肯动。
爹咬着牙道:“你要是这时候跑下去,受惊的鬼子蝠们只会将你撕成碎片,连小宝都要成为它们攻击的对象,到时候真是神仙都救不了咱们了。”
“那怎么办!”贾山眼珠子通红,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爹拧眉沉吟片刻,一拍贾山肩膀,凝声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俩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起身就走,往回走出去好几步还回头叮嘱我俩千万别轻举妄动。
“行啦,我们知道啦,爹你也小心点,这里头的路曲曲弯弯的,你可别迷路了。”我挥手示意他快去。
我爹一走,周围重新静寂了下来,我和贾山对看了一眼,就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重新投到了下头的深渊之中。
没了声音,峭壁上匍匐着的鬼子蝠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红色鬼火一样的眼睛也慢慢湮灭,整个水洞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最后一只鬼子蝠也闭上眼睛,我才呼了一口气,真觉得憋得眼珠子都花了。
不止是我,蝙蝠窝里睡觉的小宝这会儿功夫似乎也觉得不舒服,忽然翻身梦呓了一句什么,伸了伸手脚。
这一动,他周围的金银祭器被触碰,有几个金盒子哗啦一下滚了下来,在钟乳石石台上叮叮当当地蹦跶几下,一脑袋掉进了深渊里。
我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睁睁见金器掉落,不过几秒钟,就在深渊底下发出缥缈的响动。
听上去好像掉进了水里。
从小宝舒展筋骨到金盒子滚落深渊,期间不过短短几秒,我注意力还在滚落的金盒子身上,周围峭壁上的鬼子蝠却霍然惊动,无数红眼霎时点亮,叽叽呱呱一阵嘈杂嘶叫之后,从蝙蝠群中陡然扑落几道黑影,翩然而落,眨眼功夫已经钻进了深渊之中。
没用多久,这几只鬼子蝠每只脚上都挂着一个金盒子,摇摇摆摆,陆续返回了钟乳石石台,把金盒子丢在了金山上。
小宝被吵醒了,他一双眼睛泛着诡异的灰白,茫然地朝着周围打量着,像是被上下翻飞的鬼子蝠吓到了,张了张嘴,想哭却没有哭出来。
贾山在我旁边攥了攥拳头,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往下冲。
我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飞身死死抱住他的两只脚,拼命搂在怀里,嘴里急道:“贾山哥,我爹说让咱们千万别动,他去想办法了,你可别乱来啊!”
贾山挣命地蹬腿想要把我甩开,“小包你放开我!你没看到小宝已经醒了么,他啥也不懂,要是乱动惊动了鬼子蝠,叔可根本赶不及回来救!你快让我下去啊!”
我不听,越发死命抱住他的腿不肯撒手,“你下去有啥用!别说那个石台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里,根本没有地方能下去,就是真的有路,那地方才多大,你在上头还要护着小宝,根本打不过那么多的鬼子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嘛!”
贾山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呜咽,咬牙发狠道:“小宝已经醒了,再晚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小宝死在咱们眼前嘛!”
说着脚上使劲一蹬,把我踹得在地上翻了个个儿,他自己也脱了身,一溜烟地往前跑进了黑暗之中。
我一拳砸在地上,气得胸口生疼,可想追又怕回头我爹回来找不到人,只能翻身趴在地上,掏出手电朝贾山跑去的方向照,想要看清他到底打算干啥。
可光照之内空荡荡地,哪里还有贾山的影子。
我又急又怕,慌忙又朝深渊之下照去,这一下,真是惊出我一身冷汗。
那钟乳石石台上,小宝彻底清醒了,看了面前翻飞的鬼子蝠半晌,终于有点难受,小身子一翻趴了过来,手脚并用地往金山堆上头爬。
堆成金山的无数祭器被他一扒,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坍塌滚落,好多祭器闪着金光前赴后继地滚下石台,引得悬崖上的蝙蝠群一阵躁动,叽叽喳喳叫得越发急促焦躁。
那几只捡东西的鬼子蝠本来都要重归族群,这一下又不得不重新折返,自然更是暴躁,其中一只甚至飞近小宝,在他头顶吱吱喳喳地狂叫警告。
就在我为小宝担心的时候,小宝却停止了往上爬的动作,手脚攀住身下的金器,像是被头顶的鬼子蝠吵烦了,他猛地扭过头,一双灰白的眼睛死死钉在了这只鬼子蝠身上。
这眼神摄人,那鬼子蝠本来还在呱噪,这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嗓子似地,呱噪声戛然而止不说,还抖搂着翅膀朝后退了几米远。
我心里不禁赞了一声:好家伙,不愧是鬼气投胎的鬼王之身,又吃了十八个活尸补全了一身的本事,就凭这杀气都足够震慑这些鬼子蝠了。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担心贾山,这小子离开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点动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万一一会儿爹回来了找不到他,我可咋跟爹说。
我这愣神的功夫,那鬼子蝠又有了新动作。
许是鬼子蝠们在这水洞之中称王称霸太久了,容不得这种眼神挑衅,也容不得自己退缩,在发现小宝只这么盯着它并没有什么危险举动之后,这只鬼子蝠恼羞成怒,张嘴一声嘶叫,翅膀一振,朝着小宝俯冲下来,一双鬼魅一般的长爪直抓小宝面门。
“啊!”
我嗓子眼里惊出一声低吼,可是我身在高崖之上,和他相距好几米,就算飞扑下去救他,怕是也根本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鬼子蝠长长的利趾眼看就要撕开小宝细嫩的面颊,将这小小的孩子剥皮开骨,血溅五步。
第70章 命悬一线
就在鬼子蝠双爪几乎贴上小宝面颊的瞬间,小宝动了。
只见他小小的身子一扭,撒开一只手来,那小小的五指快如闪电,下一秒就死死攥住了鬼子蝠长长的爪子,顺势一扭。
说起来这小小的孩子能有多大手劲儿,若说能击退半人多高的鬼子蝠我是不信的,可事儿偏偏就是这么邪门儿,小宝这一扭,那鬼子蝠“嗷”地一声惨叫,爪子登时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断了。
剧痛让鬼子蝠短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翅膀剧烈地抽搐着,身体一头摔在了钟乳石石台上,摔得一声巨响,石台上的金山被扫得四散,稀里哗啦地滚落石台。
无数祭器摔下深渊终于引发了峭壁上蝙蝠群的激烈反应,原本安静休息的蝠群瞬间炸了庙,轰地一下全都散开,水洞里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黑色大雪,乌压压地朝石台下头扑去。
这场面落在小宝眼里,这小子却忽地一拍手嘎嘎大笑起来,仿佛这些慌乱抢金器的鬼子蝠是在做什么好笑的表演似地。
他这一拍手,自然就放开了手里攥着的鬼子蝠,那只鬼子蝠被断腿之痛痛得险些晕死过去,这一撒开,翅膀胡乱扑腾几下想要站起来,可身子一歪,竟然就此滚下了钟乳石台,转眼间就跌进深渊,除了一声水响,什么都没留下。
这事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也不过就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水洞里就已经局势大变,我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死死把身子趴在地上,生怕引起蝙蝠群的注意。
深渊之下是滔滔的地下水,听上去水势又深又急,这些金器被那只鬼子蝠一扑腾扫落了三分之一,被水一冲,估计是难找了。
小宝拍手大笑了一会儿,见眼前一只鬼子蝠都没有了,可能觉得没啥意思,扁了扁嘴就要哭,可忽地不知被什么动静吸引,脑袋扭回头往上看了一眼,就小屁股一扭,翻身又往上爬,一副要从钟乳石石台爬出深渊的架势。
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要不是你这小混蛋乱来,现在我至于这么进退两难么。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一下,我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处不对。
那和钟乳石石台形成直角的深渊峭壁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往下爬。
我心里一跳,把手电筒往那黑影的位置照过去,眯缝着眼想看个仔细。
那黑影用一根长长的绳索吊在腰上,双手攥住绳子,双脚蹬着峭壁,一点一点把身子往下放,这一会儿功夫就下降了两三米。
正是贾山。
我一认出他来,脑瓜门子上就是一层冷汗,这小子好大的胆子,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还真找到了下去的办法,瞧着他一身孤勇,眼看就要到达钟乳石石台,我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鬼子蝠群全都飞下深渊去抢救金器,要是此刻有蝙蝠折返发现有人正打算探进祭台,怕是要发疯,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活撕了贾山。
贾山这时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阶段,他身子悬吊在半空中,悬崖下的风又冷又烈,吹得他摇摇晃晃地不稳当,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小心地控制着身体的摆动,慢慢又往下蹦了几下,下降到了距离钟乳石石台一米高的位置,才又停下来,探出头往下打量。
这功夫,小宝也终于爬到了峭壁根儿底下,双手拄着石壁仰头看着贾山,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跟贾山打招呼。
从我的位置根本看不清贾山的表情,但是见他身子又往下滑了一点,就再也无法下滑,倒像是绳子长度不够了似地,贾山抬头往上望了望,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却双脚一蹬,整个身子天地颠倒,头朝下脚朝上,双腿盘住腰上的绳子,双臂瞄准了下头的小宝一把捞去。
绳子长度不够,他无法下到钟乳石石台上,只能用这个法子,这么一来,他的手臂长度刚好够到小宝的脑袋,这一下捏住小宝的脖子,腰身一扭就把小宝提上半空,一把抱在了怀里。
我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此刻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是满手冷汗,贴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既然抱回了小宝,贾山也不耽搁,借助石壁翻过身子,一只手搂着小宝,另一只手攀着绳索,慢慢往上爬。
我见他一只手爬得实在费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想找路过去帮忙,可还不等动,那深渊之中忽地嘈杂声渐起,呜呜哇哇,像是有一群乌鸦似地,由远及近,朝上逼近。
“糟了,是鬼子蝠们回来了!”
我暗道一声糟糕,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身边的钟乳上掰下一小节石头,往相反的方向猛地一丢,希望用声音暂时引开蝙蝠群,给贾山争取一点时间。
可这么点声音哪里会被鬼子蝠们注意到,出去寻找祭器的鬼子蝠们转眼之间已经出现在了深渊地下的水雾里,无数翅膀甚至把水雾都搅散了,露出黑压压的蝙蝠身躯和它们脚上抓着的金色祭器。
我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赶紧投向贾山。
贾山必然也听到了鬼子蝠归来的声音,手上速度加快了不少,他怀里的小宝仿佛认出了他,竟然也任由他抱着,乖巧地一声不吭。
他俩已经攀爬到了差不多一半的高度,照着目前这个速度,根本来不及赶在鬼子蝠抵达之前爬上悬崖。
我急得口干舌燥,可是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子蝠群组成的黑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忽地有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随即耳边响起一声疑惑地询问:“怎么回事儿,贾山呢?”
我猛地回头,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
爹莫名其妙地揉了揉我的头,又问了一遍。
我这才发现他浑身湿透了,头脸也全是水渍,来不及多想,就指着贾山所在的峭壁把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末了紧张地问道:“爹你弄得咋样了?成了么?”
爹皱眉点点头,一边把我拉起来往贾山所在的方向走,一边道:“你就瞧好儿吧,你爹办事儿啥时候拉过跨。”
我正要说话,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极远处轰然坍塌,水洞里的气流霎时紊乱,狂风差点把我从钟乳石小路上掀翻下去。
我一把抓住我爹的胳膊,这才稳住身子,不禁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71章 形式反转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鬼子蝠群的注意,乌云一般的蝙蝠群在空中停滞片刻,忽地加快了速度,极快地掠上钟乳石平台,然后把双爪抓着的祭器纷纷丢在钟乳石石台上,随后立刻盘旋着朝巨大轰鸣传来的方向飞去。
蝙蝠群在我和爹头顶上形成了一道乌黑的洪流,速度之快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我和爹赶紧蹲在地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生怕引起鬼子蝠的注意,趁乱我偷眼去看了峭壁上的贾山,见他抱着小宝也把身子紧紧贴附在石壁之上,倒是没有鬼子蝠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只专心注意鬼子蝠的动静。
期间我还压低了声音问了我爹一句:“爹,你到底干啥了?别是放了炸药吧?我咋没见到你带那东西?”
“少放屁,咱家哪来的炸药。”爹横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给我解惑,只是扭头去看蝙蝠群飞去的方向,见时候差不多了,忙又拽起我,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我还以为他是要去接应贾山,身子紧跟着他,嘴上却不免担忧:“爹,咱们这么着急干啥,要是被鬼子蝠发现了,咱们也跑不了了。”
“你懂个屁,再不跑,不用鬼子蝠发现咱们就完了,你快着点儿,别墨迹。”爹催促着,两条腿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就已经带着我从悬空的钟乳石小路上跑到了对岸的悬崖上。
说来也怪,头顶鬼子蝠绵绵不绝,却也确实没有一只注意我们,或者也可以说它们此刻根本无暇他顾。
双脚踏上实地的我一颗心顿时也落了地,转头往身后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为啥鬼子蝠这么疯狂。
只见偌大的水洞之中,不知道从哪来跑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形如巨柱,正攀援在水洞地下丛林一般的钟乳石里横冲直撞。
水洞里比人腰还粗的钟乳石在它面前简直就是一片杂草,在它庞大的身躯碾压下咔嚓嚓地碎成一地渣滓,再被劲风泼下深渊,活似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等到这黑影爬得近了,我才隐约看清,这黑影鳞起龙蛇,宛如江河倒卷,庞大的身躯绵延不知多远,盘旋蜿转,在鬼子蝠群包围下白光潋滟,动人心魄。
这正是之前地宫里那条比大水缸还粗,全身雪白的巨大白蟒。
这蟒鼻梁上弯刀一般的墨色独角劈开水洞里的水雾,摧枯拉朽地撞碎了水洞里所有拦路的钟乳石,那双硕大的眼睛发出幽明的光束,在黑暗之中隐现闪烁,宛若一双明月,照出鬼子蝠血红双眼组成的无穷星河。
鬼子蝠被白蟒闯入巢穴,大怒之下发疯了一样往白蟒身上扑咬,可是白蟒遍体白鳞坚硬如铁,哪里那么容易被咬伤,只有刚刚被犬妖咬伤的位置鳞甲尽失,露出翻白的皮肉,零星有几只鬼子蝠闻着血腥味找到这里,拼着被全速爬行的蟒身撞伤,疾速冲上去死死咬住,试图阻止白蟒继续深入。
可这点疼痛对于白蟒来说实在无足挂齿,白蟒只将长长的身子疯狂翻滚扭曲,就把这些鬼子蝠拍得血肉横飞,压成一滩肉饼。
这撕咬只是更加激发了白蟒的凶性,让它越发狂躁地在水洞里横冲直撞,把个清清静静的水洞撞得飞沙走石,血肉横飞,无数鬼子蝠因为没能躲过白蟒的撞击,而被活生生撞成一蓬污血,尸体摔进深渊,找也找不见。
我看得唇齿发冷,那边爹已经跑过去找到了贾山拴在岸边的绳子,把他和小宝一起拽了上来,又低声喊我:“还不快来,发什么愣,再晚连咱们都得被它堵在这个洞里!”
我循声跑过去几步,又最后贪看了一眼白蟒,见它已经对鬼子蝠的群起围攻不耐烦了起来,长长的身子蜿蜒盘绕在凌空的钟乳石小路上,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头顶成团的鬼子蝠群全力一吸。
鬼子蝠群应该知道自己和白蟒的身形比起来实在弱小,因此聚集成一团,仰仗着数量上的优势集中攻击白蟒的头部和身上一些薄弱的部位,这个策略原本应该是极为有效的,可惜白蟒看上去天生就是他们的克星,这一吸之下,情势瞬间便逆转了。
水洞里忽地起了疾风,绕着白蟒身周不住地打转,原本阵型稳固的鬼子蝠群在这疾风之中根本无法保持住队形,身子像是破树叶一样被风力席卷,最后通通灌进了白蟒血洞一般的喉咙里。
白蟒仰天张口,犹如白龙操水,几个呼吸的功夫,尚存的鬼子蝠群就被它吞食了大半,剩下的惊慌失措,拼了命地试图挣脱疾风,朝着四周疯狂逃窜。
可是哪里逃得掉,平日里凫风而行肆无忌惮的鬼子蝠,如今被风挟持,就像是被网住的鱼,偶尔三两只脱网,也根本难逃被白蟒果腹的命运。
原本被鬼子蝠支配的局面瞬息反转,不能不令人唏嘘。
我知道再不走怕是也要沦为白蟒的晚餐了,赶紧悄没声地倒退几步,转身追上我爹他们。
贾山一脸的惊魂未定,手上紧紧抱着小宝,见我过来,朝我点了点头,才开口道:“还好这小子安然无恙。”
我看了一眼贾山怀里的小宝,见这小子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搂着贾山的脖子呼呼大睡,忍不住在心里夸上一句不愧是鬼婴,被鬼子蝠抓走这么久居然面不改色,但是旋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这小子是不是长大了不少?”
我这么一说,连贾山都疑惑着点点头道:“我也发现他好像长大了一截,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说不定是。”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我俩很快就不再纠结在这上面了,反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这到底是咋回事儿,那大白蛇咋跑这儿来了?”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因为贾山抢先问了,倒让我没话可问,只去看我爹,希望他能给我俩解惑。
爹这时候倒也不卖关子了,甚至还隐隐带了些许兴奋和得意,一面走一面娓娓道来。
第72章 无路可走
“我也是突然想到,这忠王冢的地宫里虽然妖物猛兽众多,但是又好像一环套一环,彼此之间互相克制。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这个水洞和刚才镇压犬妖的地宫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可是这里的鬼子蝠却只在通道口那里留了哨兵,根本没有鬼子蝠到地宫里去。”
听爹这么说,我也忍不住好奇地问:“好像确实是这样,难道说是鬼子蝠害怕白蟒,所以才不敢去地宫的?”
“也对也不对。”爹脸上带着一种干成了一件大事的愉悦,“这白蟒根本就是鬼子蝠的克星,或者说,在原本对地宫的设计里,鬼子蝠就是给白蟒的食物,保证白蟒在漫长悠久的岁月里不会被饿死。”
我恍然,“所以爹你才想到去把白蟒引来,用来对付鬼子蝠!”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只有白蟒才能克制鬼子蝠,蛇蟒一旦有了道行,就能使风弄水,这水洞深渊里毫不缺水,正是白蟒发挥的好地方。而且好巧不巧,你小子刚刚才在地宫里把限制白蟒行动的锁链给解开了,不然还要费点劲儿。”爹有些得意地道:“我也是想去试试,毕竟这可是当时唯一的法子了,我想着把它引来,鬼子蝠被天敌打上门,肯定要拼死反抗,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下去把小宝带上来了。”
小宝原本抱着贾山的脖子闭眼睡着了,此刻听到叫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竟然忽地睁开灰白的眼睛看了我爹一眼,旋即又闭眼睡去了。
贾山换了个姿势抱他,纳闷地问:“咱们离开地宫的时候白蟒不是不见了么,我还以为它伤势太重死在了地宫里呢,叔你在哪找到它的啊?”
“说来也巧了,我一跑回地宫,就看见它已经爬上了木楼天宫的广场,估计它受了伤也想补充点营养,自己闻着鬼子蝠的味儿就找来了。”爹摇头叹息一场,又道:“我刚可瞧着凶险,要不是白蟒自己爬过来,贾山可就要被鬼子蝠发现了。”
贾山点点头哈哈一笑道:“我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当时都想是算逑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子跟这些臭蝙蝠拼了。但是叔你搞出来的动静也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抓住绳子。”
“你小子胆子也是真大,我都告诉你们别乱动了,你咋还是跑下去了。”爹埋怨似地瞪了我俩一眼,“要是担心小宝,你们咋不想想他被抓走都已经这么久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还能在蝙蝠群里呼呼睡觉,咋会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呢?”
我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没错,我亲眼看见他一只手就把一只鬼子蝠的腿活生生掰断,整个摔进深渊里去了。”
贾山脸色都有点发白,显然是后怕了,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就是想着他一个娃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地,我们全村就真的彻底没了,所以才……”
说到后来,语带叹息,将最后几个字隐没进一声叹息。
我和爹也是沉默。
陈家屯全村惨死,尸体全都被鬼王吞吃下肚,说小宝现在这副身子是由陈家屯所有人拼成的也不为过,这种沉重全都压在贾山一个人身上,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么疯地想救小宝,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抛在脑后,也是被这苦楚压得不得不奋不顾身。
我突然有点心疼他,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贾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朝我点点头。
爹在一旁道:“现在救回了小宝,我们也算是完成一桩心事,就算现在离开也没啥遗憾了。”
“叔你不找古卷啦?”贾山惊讶地问:“咱们可距离它不远了,说不定就跟它隔着一道墙。”
“那也要有命拿回去啊。”爹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一趟虽然不是倒斗下墓,可却把我这辈子没遇到过的凶险都遇上了,光是刚刚水洞这一趟,没有十足的运气咱们都根本不可能闯过来,你俩还都是没啥经验的孩子,贸然到这来是我考虑不周,反正古卷也不会自己长了腿跑了,大不了过些年再来。”
他话音未落,只听前头哗啦啦水响,贾山正目瞪口呆地指着前头道:“我滴个乖乖,它会不会长腿跑了我不知道,但是照这情形看,它会被水冲跑了倒是十有八九了。”
我本来低头走路,听他说这话,疑惑地抬头往前看。
水洞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巨大陷落的地下溶洞,因为年深日久的地质活动,形成了壮阔的钟乳石景观,在水洞的四壁上布满了这样地质活动衍生出的孔洞,在地下盘根错杂地交错。我们走出水洞的地方正是其中一个溶洞口,宽能容纳三四个人并行,高度却只有不到两米。
这样一个溶洞口的尽头处,此刻正被轰然砸落的地下水彻底挡住,水花飞溅,把脚下的山石打出一层湿滑的腻子,踩上去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这是一条足有七八米宽的地下瀑布。
水流激荡,卷起的气流夹杂着冰冷彻骨的水花砸在我脸上,冻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爹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在旁边的石壁上抹了一把,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还真被你说中了,这瀑布不是本来有的,这些石头根本就是干的,如果瀑布早就存在,一直被水汽浸泡的石头不会是这种手感。”
贾山朝周围仔细查看了一圈,也点头同意爹的说法,“这里的石头看上去是新的,而里面的石头摸起来要更旧,这个洞口之前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现在却被水冲开,这才露出来了。”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僵硬,像是被冷风冻得失去知觉似地,让人极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我朝石壁上靠了靠,躲开瀑布上卷来的冷风侵袭,让自己暖和一点。
“难道咱们要重新回到水洞里去找条路?”我颤抖着问。
爹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的通道里骤然响起一声绵长的龙吟,将瀑布的水响都隐隐压了一头。
爹脸色骤变。
“不好,恐怕白蟒吃光了鬼子蝠,已经发现这个通道了。”
第73章 纵身一跃
鬼子蝠水洞下头的深渊里也是滚滚的地下水,我一度以为白蟒在水洞里肆虐一番后,会直接钻进地下水中离开地宫。
可万万没有想到,它似乎已经攀过了鬼子蝠水洞里的钟乳石森林,爬到我们逃生的这面石壁上来了。
作为整个石壁上最大的溶洞口,我们所在的通道会被它发现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贾山怀里的小宝在听到第一声龙吟的时候,就霍然睁开了双眼,朝着龙吟响起的方向直直看去。
贾山已经有点慌了,看着爹急声问道:“叔,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不然就这么一条直道,它一进来咱们根本就是送上门的饭。”
“我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从瀑布跳下去了,你的绳索拿来,咱们把绳子连起来,说不定下了这个悬崖,能探到另一个洞窟落脚。”爹说着,已经从自己的布兜子里取出了自己的绳子绾在手上。
贾山的绳索在救出小宝之后就被他收起来了,这时候也毫不犹豫地取出来递给爹,我也拿了我兜里的绳子拿出来,我俩一起把三根绳索紧紧系在一起,量了量,大概能有个三十多米长。
爹也不耽误时间,迅速找了旁边一块凸出地面的粗壮石笋,把绳子的一头在石笋上多绕几圈,试了试,朝我俩比了个手势,表示足够结实。
贾山怀里还抱着小宝,爹示意让他先下,贾山本想推脱几句,可爹呵斥道:“别婆婆妈妈的,白蟒随时可能会进来,你以为它会给咱们时间谦让么!你也不是白下去的,你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落脚点,保证咱们都能平安离开,别耽误功夫了!”
贾山一咬牙,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把小宝递给我,这才用绳子在腰上缠了一圈,背对着瀑布,小心地从瀑布和悬崖之间的狭窄缝隙中往下坠去。
爹深吸一口气,盯着贾山越下越深,露在地面的绳子也在反复左右晃动了几次之后,终于稳定下来,几秒种后,绳子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是贾山给我们传来的信号。
爹这才放松了些,伸手从我怀里接过小宝,招手示意我下去,“快,贾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了,你先下去,我抱着小宝断后。”
我知道以我的臂力确实也无法做到一边抱着一个孩子一边攀岩,便点点头,倒转过身子,也学着贾山的样子把绳子在腰上缠了一圈,双手攀上悬崖边缘,深呼吸一口,准备往下跳。
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朝我点点头,算是一点鼓励。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黑洞深处,一双硕大如月的眼霍然洞穿幽明,在洞中乍然生光,把周遭瞬间点亮。
萤光幽暗之中,赫然是白蟒硕大无朋的头颅,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探头往里张望。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白了,直勾勾地盯着白蟒看,爹见我脸色有异,顿时明白不妙,给了我一个“快走”的口型,把小宝一把塞给我,顺势把我推了下去。
我还在发愣,身子已经被大力一推,朝着悬崖坠落下去,还好我反应过来,又有绳子缠在腰上起到了缓冲作用,立刻用双脚蹬住岩壁,一只手死死攥住绳子,稳住身形。
手心上钻心地疼,好像把手掌都割开了似地,我也全然顾不上了,一稳住身子,就赶紧仰头往上看。
上头却迟迟没有动静,好像陷入了一片死寂,又好像所有声音都被身后的瀑布轰鸣给掩盖住了,我后背被瀑布飞溅的水花一拍,一下就湿透了。
小宝从被贾山救上来就一直很是乖巧,此刻却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嘴里“啊啊”叫着不停挣扎,我一只手费力地箍住他,嘴里不住地哄:“小宝乖,千万别出声。”
可我话音还未落,小宝却已经扭着小屁股,一下从我臂弯里钻出去,一只脚踩着我的肩膀,上半身已经抓住了一旁疏松多孔的岩壁,蹭蹭蹭地朝上爬了一米多高。
这么点高度,刚刚好超出了我手臂的范围,我下意识地一把朝他抓去却直接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他小小的身子灵巧地爬上了悬崖,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吓出一身冷汗。
爹还没有下来,应该还在和白蟒对峙不敢轻举妄动,这个节骨眼小宝贸然闯进去,很有可能会激怒白蟒。
我这念头刚一转,手上的绳子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头顶洞窟里响起一声龙吟,震耳欲聋,我身后的瀑布都被叫声震荡,水流胡乱四散,把我浇了个措手不及,一头一脸都湿透了。
可我根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赶紧抓住绳子就要往上爬。
就在这个当口,头顶突然一声山石碎裂的轰响,一个庞然的身影一头撞出了岩壁,四周的火山石迸溅掉落,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赶紧把身子死死附在岩壁上,就这还被砸了好几下,砸得我龇牙咧嘴地,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可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庞然的身影,亲眼看见它蜿蜒探出洞壁,把半截身子悬在空中,下巴上的逆鳞片片分明,头顶独角在瀑布轰击中分开两片水帘,正是蛟龙出海之象。
白蟒都出来了,我爹呢?小宝呢?
我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惊慌,正要往上爬去找他俩,头顶的白蟒却动了,只见它粗'长的身躯扭动着,硕大的头颅探出瀑布左右查探半晌,身子不断从洞口里往外涌出来,扭曲着慢慢盘踞在岩壁上。
这白蟒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因为马上我就看见爹正抱着小宝,身子整个贴在洞口旁边的一小块垭口上,看姿势倒像是要起跳。
绳子已经被整个压在了白蟒的肚子底下,想要再顺着绳子爬下来根本绝无可能,原本从洞口旁边起跳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被瀑布冲下深渊,可如今白蟒探头出来,用头挡住了瀑布,倒是在洞口上方隔绝出一方无水之地。
爹弯了弯膝盖,似乎是瞄准了什么方向,下一秒,纵身一跃。
我瞳孔猛地一缩,分明看见他扑过去的方向根本就是万丈深渊,于是下意识地双脚一蹬岩壁,朝着我爹坠落的方向横冲了出去。
我要救下他们!
第74章 变故横生
我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距离爹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小宝本来被爹抱在怀里,此刻身在空中,竟然故技重施,又拼命挣扎几下,爹猝不及防,再度被他挣脱,小宝同样借助我爹做跳板,小腿一蹬,纵身朝头顶上的白蟒扑去。
爹的身子刚好跃到了抛物线的最高点,距离白蟒的肚腹只有一米多的高度,小宝这一下刚好抓住了白蟒肚子上的鳞甲,腰身一扭,手脚并用地把身子挂在了白蟒身上。
爹骇然色变,可身子已经不可控地开始了下坠,他的一只手臂伸上去抓小宝,连抓几次都没用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挂在白蟒肚子上,自己却跌了下去。
我的身子像是一发炮弹,横着朝前,打算在爹下落的位置接住他,可被小宝这一下打乱了我和爹的节奏,爹因为分散重心去抓人,导致提前下坠,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改变了原来的轨迹。
而我也因此没有在原本目测的位置上和爹完美对接,腰上的绳子一拽,我又被荡了回去,眼睁睁和我爹失之交臂,亲眼看着他坠落进了水汽濛濛的深渊之中。
“爹!”
我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
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荡回岩壁上,重重撞上石头的疼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本能地抓住绳子,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一样疼,要不是有绳子拉着,我恐怕得全身瘫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头顶白蟒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小宝的举动,它慢慢把庞大的身躯彻底地从洞口里拽出来,后半截紧紧贴在岩壁上,前半截却开始朝前头探去,慢慢伸'进了对岸的一片漆黑之中,一身白色鳞甲微微生光,像是一条游走在黑云之中的神龙。
说不定白蟒能看见对面的悬崖,是想要用身体的优势凌空攀援到对面去?
这个念头一从我脑海中生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况且小宝还在白蟒身上挂着,随着白蟒慢慢移动,距离我越来越远,眼看就要离开我的视线了。
手上的绳子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贾山略带惊慌的声音忽地从我身'下传来,“怎么回事儿?小宝怎么在白蟒身上?叔呢?”
我瞄了一眼白蟒,强忍着没有一嗓子哭出声,更咽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赶紧把眼角的眼泪给抹了。
贾山愣了愣,一巴掌拍在我的小腿上,催促道;“快往上爬,咱们也爬到白蟒身上去,跟着它到了对岸才能想法子救叔。”
见我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他更急了,“你快啊,地下是地下河,叔肯定不会摔死,十有八九是被水冲走了,你再磨蹭,白蟒都没影了,靠咱俩到对岸去得啥年啊,叔都被冲去鸭绿江了!”
我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知道形势紧急,分秒必争,抬头看看白蟒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大半,顿时点一点头,两只手攀上绳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爬。
我俩一前一后爬上悬崖,扳着旁边的垭口,小心地靠近白蟒庞然的身躯。
近距离之下,白蟒身上的腥气扑鼻,呛得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贾山在我身后连声催促,我只能狠狠憋了一口气,瞅准了白蟒的身躯所在,眼睛一闭,腿一蹬,纵身扑了上去。
蛇蟒一类都属纯阴,身子常年冰冷,我这一挨上白蟒的鳞甲,身上本就被地下水打得湿冷,这下更是冷得一哆嗦。
但是也幸好我身上冰冷,白蟒才没有对我的体温敏'感,依旧自顾自地往前爬,我双臂张开死死搂住这水缸一样粗的蟒身,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一根正被飞快拖拽的原木,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水汽湿乎乎凉飕飕地拍在脸上,如在云端,我更是眼睛都不敢睁,也不知道贾山上来了没有,只能任白蟒带着游走。
白蟒虽然是在悬崖峭壁之中游走,但是倒也还算稳当,半点颠簸月没有。这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终于感觉到白蟒的速度缓了下来,身后贾山的低吼忽地传来:“小包,咱们可以下去了,快!”
我一惊,赶紧睁开眼,见身'下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万丈深渊,早已经换了山崖平地,黑漆漆地也看不明白是什么地界,我赶紧撒开手臂,身子一滚,从白蟒身上滚到了地上,摔得屁'股'沟疼。
贾山早就下来了,此刻一路小跑赶到我身边,把我拽起来,脸上还带着点激动,道:“小包,咱们过了悬崖啦!”
我一瞧,他手上竟然还抱着一脸淡定的小宝,顿时大喜,“小宝也下来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他被白蟒带走了呢。”
说着想到我爹,心中大恸,赶紧咬了咬嘴角,把眼睛里腾起的酸涩憋了回去。
贾山喜道:“我就是看见他落地,才赶紧喊你下来的,这小子,幸亏没有掉下去,不然岂不是也像……”
后头的话他硬生生地咽下去,更了更,赶紧不安地看向我,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急道:“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咱们找路下去,沿着地下河去找,一定能找到叔。”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点点头,抹了一把脸道:“我爹一定没事,咱们去找找,咱们三个可再不能丢了。”
贾山鸡啄米一样狂点头,手上抱紧小宝,拉着我就要去找下悬崖的路。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白蟒的身躯蜿蜒,这会儿已经钻进一旁的溶洞里去了,忙四外张望一圈,见整个空间溶洞套溶洞,山崖连山崖,在这地下竟然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地质结构,那些溶洞窟窿里,偶尔有绿色的鬼火幽明闪烁,活似说书先生口中的酆都鬼城。
我活生生地打了个冷颤,赶紧攥住贾山的胳膊,嘴角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贾,贾山哥,咱们这到底是在哪啊,咱们不会是被白蟒带进阴曹地府了吧?”
第75章 仙福永享
“别胡说八道!”
贾山呵斥了我一句,看得出来他也有点紧张,但是面上还尽可能地保持着镇定,四外看了一眼,也是唇齿生寒,“这地方咋和我爷爷书箱子里的一幅画那么像呢?”
“啥画?”我顺口问。
贾山脸上闪过一丝敬畏之色,回忆了一番,才犹豫着道;“好像是叫地狱变相图,画的就是十八层地狱的惨像,里头的山啊水啊各种景色和这里倒是有点像,我想想,好像地狱周围是大铁围山,说是生铁铸成的山围,寸草不生,山外就是八百里黄泉,神仙难过。”
我一愣,瞟了一眼悬崖下深不见底却传来滔滔水响的深渊,心底一寒,嘴里忍不住念叨:“这山上不也是连根草都不长么,和铁山有啥区别?旁边这大深沟里的水不也围着山流么?咱们要不是有白蟒,阴差阳错地过来,现在哪能过得来?”
贾山小脸煞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咱们可是从地宫过来的,要是咱们背后这是大铁围山,那阴曹地府应该在大铁围山里头才对,咋会是在大铁围山外头?”
“也没有啥证据能证明刚刚咱们经过的地宫和水洞就是阴曹地府啊,说不定那只是入口,通到这个大铁围山的入口。”我讪笑两声,摊手对贾山道。
贾山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忠王造个阴曹地府干啥,人家王亲贵胄的都讲究个修仙,他还能非得整个另类的,要下地狱?”
我也被他说得有点怀疑自己,“你说得也对,备不住真是我想多了,要不然这山这么大,要是里头还藏着个地宫,那地宫得多大啊。”
“就是就是。”贾山连连点头,极为肯定我的说法。
说话的功夫我俩已经在这一小片山崖上走了一圈,这片地方三面山岩一面悬崖,正对着悬崖的岩壁上全是溶洞,最大的有火车隧道那么大,小的也就手指头那么粗,中间全都有气流通过,间或发出呜呜的鸣笛声响。
白蟒兴许就是被这细微的响动吸引,这才准确地感知位置的。
悬崖陡峭,实在也没有往下去的路,我俩又把绳子落在了对面,更是一筹莫展,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想办法。
期间我也朝悬崖下喊了几次,除了空旷的回音和滔滔水声之外什么回应都没有,让我很是沮丧。
“咱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功夫了,底下水流湍急,要是一时半会没有抓住岸边的固定物稳住身子,估计得被冲出去很远。”贾山侧耳听了半天,皱眉判断。
我更担忧了,清了清嗓子急道:“那咋办,我爹虽然身手不错,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谁知道会有啥意外?要是真……我可咋有脸回家啊。”
我也只不过才十多岁,虽然身高啥的最近猛蹿起来了,也能单独替我爹出诊了,但是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一想到我爹有可能遭遇不测再也看不到他了,顿时眼泪都要出来了。
贾山也没比我大多少,之前又在陈家屯横行霸道,说是蜜罐子出来的也不为过,哪见过这几天这种阵仗,见我要哭,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抹我的眼泪,咬着牙道:“小包你别哭,叔是有本事的,你忘啦,他从前就拜师学这些的,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急,咱们不能乱,不然连咱们都要困在这地宫里头了。”
我胡乱点点头,拿袖子擦了一把脸,站起来环顾周围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蟒消失的洞口,搜肠刮肚地想我爹教过我的动物习性。
“白蟒身子那么大,能通过的地方人也能走。而且蟒蛇之类的动物,一次进食就要吃饱,吃饱之后会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消化,看上去水洞里的鬼子蝠也没有完全喂饱它,它一定会循着气味去其他地方找吃的,而有动物的地方,就一定有通道外头的出口……”
贾山一拍大腿,“所以咱们跟着它,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我点点头,脑海中的千丝万缕渐渐拧成了一条线,“我记得我和高老道去过的地下溶洞里是有一条地下暗河的,如果咱们这一路上走来的方向我没有搞错的话,咱们应该是一直都在那条暗河的上游,所以只要能找到去山东坟底下忠王冢的路,咱们不但能出去,还很有可能找回我爹。”
贾山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着周围又看了一圈,虽然光线昏暗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很快坐回来,指着我俩身后的山岩纳闷道:“这里真的特别像那幅地狱变相图,我记得我小时候给那幅画上弄上了墨点子,我爷爷气得罚我擦干净,我擦了好久,那个墨点旁边的山就跟这个山的形状很像。”
“那个什么大铁围山?”我跟他确认道;“你说真的?”
贾山却没说话,再度起身,踱步到了山岩边上,伸手小心地摸索那漆黑如墨的岩体,偶尔还轻轻拍打拍打,像是在确认什么,良久才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看了半天他的迷惑行为,实在也没猜到他在弄啥玄虚,起身跟上去,就见他指着最大的洞穴边上一块还算平坦的岩壁,脸上还隐隐有些兴奋。
我一脸问号,探头仔细分辨,才总算看清,那块岩壁上好像隐约有些极宽的刻痕。
这些刻痕横平竖直,宽度大概有人手腕子那么粗,在整片岩壁上铁画银钩笔走龙蛇地铺展开,覆盖了极大的一片岩壁。
我脑海中忽地有了一个念头,这念头让我后脊梁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开一段距离,把手电筒往岩壁上照去。
嘶!
我眼珠子都直了。
那岩壁上气势恢宏,正刻着四个大字——“仙福永享”
贾山走到我旁边,仰头也看向手电光覆盖的范围,顿了顿才叹道:“说不定真的被你说中了,这个山里装着的才是真正的忠王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