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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七     活尸坟txt下载     活尸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黄金宝盒

    我龇牙咧嘴地把贾山从我身上掀开,揉着腰坐起来。

    这炕洞里头的空间并不大,高度也就是我坐起来这么高,我起身时候稍微挺了下腰杆,脑袋就被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我直抽冷气。

    贾山被我这么一掀,估计也是撞到了哪里,疼得呻吟了一声,醒了。

    “我日,咱们这是在哪?”

    周围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显得瓮声瓮气的。

    我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咱们应该是在李奶奶家的炕洞里,可别让人听见,不然出去更解释不清了。说不定警察会把咱们当成什么坏人给带走,那我爹非得把我打成残废不可。”

    贾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点,我听见他伸手朝周围轻轻拍打摸索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由得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出去了?不然难道在这里呆一辈子?”贾山没好气地回答。

    我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打开开关,朝他晃了一下,“比起那个,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贾山适应了好一会才总算在手电光里睁开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比划了个大拇指,“你可是挺厉害,这玩意都带了。你说什么重要的事?你不会还打算找什么鬼子蝠进来的原因吧?”

    “昨晚就在我身上,一直也没放下。”我朝他招招手,把手电筒往周围照了照,示意他往周围看,“你瞧瞧,咱们进来的入口又合上了,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咱们弄坏了炕才掉进来的;再看这墙,这可不是普通炕里的烟道,这就是专门垒出来的密室,如果说以前我还只是怀疑李奶奶家不同寻常,那现在我就是肯定她家有问题了。”

    贾山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在看了一圈之后,又不得不承认我说得对,顿时就来了精神,朝我一招手,动身顺着通道往前爬。

    我跟在他身后给他打手电。

    这通道并不长,但是我俩爬着爬着却发现通道居然是螺旋向下延伸的,我俩估计爬了有几分钟,感觉已经下行了好几米的样子,然后就爬进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我用手电照了一圈,发现这里四面都用红砖和水泥砌成,在头顶的四个角落里保留了通风孔,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正嗖嗖地朝里头吹着凉气。

    “你家这邻居不得了啊。”贾山摸着砖墙啧啧赞叹,“能悄没声地在房子底下整出这么大工程来,还瞒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被眼前这情景震撼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讲真,每一个男孩的梦想之中,必然有一项是建造属于自己的堡垒和地道,如今这么大的实物摆在眼前,我甚至都怀疑是在做梦,哪里还顾得上跟贾山说话。

    但是手电筒的光往前一晃,刚巧晃到了一件东西,我眼前一亮回过神来,赶紧举起手电筒照过去。

    手电的圆形光束罩定目标的那一刻,连贾山都张大了嘴,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那是一张摆在墙角的炕桌,炕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让我和贾山惊讶的是,这盒子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发出极为夺目的反光,将炕桌所在的范围都照得一片金黄。

    “这是个……金砖?”贾山拼命揉了揉眼睛,用手肘推了推我。

    我也只是听说过金子而已,在那些说书先生的嘴里,金子这玩意贵重至极,一小块都能让人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

    眼前却是这么大一块金砖,看上去全都是金子做的,这得值多少钱!

    我想到鼎泰楼的烧鸭,陆记的炖菜,和百货商场里花样繁多的糕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俩几步蹿到炕桌旁,仔细打量一番这块金砖,到底还是贾山拍板道:“没错,我见过我妈买的金镯子,就是这玩意,这一定是纯金的。”

    “那不是发财了!”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抱起金砖。

    可贾山却拦住了我,指着金砖道:“别急,这金砖里的东西怕是比这金砖还值钱。”

    我心道你这不是胡扯?这世上还有能比金字还值钱的东西?

    咦,等等,他刚才说的是“金砖里头”?

    金砖哪来的里头?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用眼睛瞟着贾山,表示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贾山在我的眼神下无奈地伸手敲了敲金砖的正面,示意我看仔细。

    这一敲,我就听出问题了,明明看起来严丝合缝的金砖,果然发出了空心的声响。

    我凑近了朝金砖看去,终于在金砖的正面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锁孔,因为整个金砖通体浇筑的缘故,这锁孔也和整个金砖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区别。

    李奶奶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真的是李奶奶放在这里的么?

    我脑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贾山把金砖拿起来捧在手上,本还想要找找钥匙,可这金砖在他怀里一歪,竟然就这么打开了。

    我和贾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金砖,哦不,是金盒子里,竟然明晃晃地滚出了一件东西。

    我机械地挪动手电筒,把手电筒的光对准了这件东西。

    这竟然是一个拳头大的金瓜,金瓜做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黄金独有的光泽在手电光下熠熠生辉。

    我和贾山屏住呼吸看了半晌,贾山才试探着伸手把金瓜捡起来,举到眼前仔细检查了一遍。

    “唔,这好像是某种祭祀品,还挺沉的,估计值不少钱……啊,在金瓜的瓜蒂上头刻了一个金文的‘忠’字,我在我爷爷收藏的书里见过,难道是什么姓忠的人家做的?”

    贾山一面端详一面碎碎叨叨地跟我分享研究成果,我却在他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忍不住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子。

    “刻了‘忠’字的祭祀品,会不会是……忠王冢?”

    我一字一字地问。

第47章 王冢祭品

    黄金盒子有可能是忠王冢里的祭祀品。

    这样的认知让我和贾山浑身汗毛倒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意味着什么我们两个都非常清楚,一旦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在假设鬼子蝠出自忠王冢的前提下,鬼子蝠为什么在整片街区里选择攻击李奶奶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就是鬼子蝠到底是怎么确定这金瓜在李奶奶家的?

    “看来忠王冢咱们还真要去一趟不可了,里头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贾山啧啧两声,把金瓜重新放回金盒子里,又把金盒子往胳肢窝里一夹,示意我撤退。

    我俩重新退回之前掉进来的地方,手电筒四下一照,找到砖墙上的入口,四外摸了一圈,就摸到了一处小小的凸起的砖块。

    贾山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晌,确定外头没有动静,这才把这砖块试着上下左右扳了几下,砖块“喀嗒”一声,随即眼前的炕墙立刻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进一线光来。

    我和贾山几乎同时猛地吸了一口气又屏住呼吸,生怕外头的警察还没走,这会儿要是发现了炕洞的秘密,我俩身上的金盒子怕非得被没收了不可。

    还好我俩运气不错,刚才这么会功夫,警察应该已经搜查完了东屋,听起来屋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

    不止是屋子里没人,连外头也一反常态,之前众人忙碌的声音也全都一扫而空,什么都听不到。

    我和贾山趴在缝上听了半天,狐疑地互相对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正打算等等再说的时候,眼前的缝隙里忽地插进一只手,四指一屈,一下扳住了炕墙,往外一拉,就把墙洞打开了。

    我和贾山豁然暴露,吓了一大跳,刚要做出反应,那只手的主人却“嘘”了一声,示意我俩不要说话。

    “外头不怎么太平,你俩别出声,出来跟我走。”

    这熟悉的声音……

    我忙抬头,跃入眼帘的正是爹的脸。

    我和贾山大喜,赶紧一前一后爬出炕洞,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这才反应过来爹的话,“爹,发生什么事了?”

    爹摇摇头,顺手关上炕墙,这才解释道:“你李奶奶还是尸变了,不过还好没事,只是把街坊们吓得不轻,还把一个警'察打伤了,所以上头不许再停尸在家,只好赶紧拉到火葬场去火化了。”

    “这么说家里没人?”我不满地撇撇嘴,“那爹还让我俩别出声,怕啥的。”

    爹叹了一口气,敲了我一个暴栗,“这屋子出了这种事儿,外头早被警'察围住了,我是翻墙进来找你俩的,听张婶说没看见你俩离开过,我就猜到你们俩臭小子备不住是转悠进这里来了,就来看看,结果还真被我猜中了。警'察已经把这里里里外外搜查过了,要是现在被发现咱们在这里,你让我咋解释?”

    我自知理亏,嘿嘿讪笑几声,哪还敢说话,贾山也是一脸不好意思,赶紧把怀里的金盒子递给爹,把里头的情况交待了一遍。

    爹面色这才缓和几分,叹一口气道;“李老太太聪明一世,结果还是在这上头丢了性命。”

    我一听,这里头还有故事啊,顿时一脸八卦地想要一问究竟。

    爹却示意不要出声,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直接带着我们出了屋子,从我们两家中间的院墙上翻回了我家,这才松一口气,把金盒子放在了我家炕头上。

    我翻墙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李奶奶家门口来来回'回巡逻的大盖帽,知道这事儿怕是闹大了,幸好关键的东西阴差阳错之下被我和贾山带了出来,不然再想拿到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此刻看着眼前的金盒子,又和在地下看见的时候不同,因为外面光线更为明亮的缘故,金盒子的光泽也完整地呈现在了眼前,质地细腻,上头密密麻麻的花纹好像和黄金本身融为一体,天然相成,实在是精美绝伦。

    连贾山都看直了眼珠子。

    “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的,叔你知道不?”贾山咽了一口唾沫,扭头问我爹。

    爹用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忠王冢的陪葬品,确切的说,是一件祭祀的礼器。”

    “爹,你咋知道的?”我趴在炕上看着金盒子,只觉得被黄金晃花了眼睛也舍不得移开。

    “这东西说起来,还是我帮你李奶奶拿到的。”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那一年咱们这发大水,从地里冲出这么个玩意,让你李奶奶碰见了,为了从水里捞出来,你李奶奶差点掉进水里,刚好我路过,就帮了她一把。”

    “就这?”我严重怀疑我爹在胡扯,“半路捡来的你就知道是忠王冢的祭祀礼器?”

    爹瞪了我一眼,“那是因为最开始发现它的时候,它这个盒子里还有一张帛画,上头写了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不过你李奶奶不怎么认字,为了感谢我,就把帛画给我了。”

    我和贾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你的意思是,这么一个金盒子,里头又装着个金瓜,我李奶奶就给了咱家一张画?”

    “小混球子,怎么说话呢,你钻钱眼里了?”爹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冷哼一声,“我可没说这玩意是金子。”

    “啥?”我和贾山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金盒子,“这不是金子?”

    爹摸了摸下巴,努力回忆道:“你们没听错,它之所以有跟黄金一样的质地,完全是因为它是制作工艺非常复杂,按照那帛画上所说,这东西是用某种蝙蝠的粪便,通过很多道复杂的工序,才烧制出这种黄金一样的金属质感,足矣以假乱真,目的就是防止被人盗墓,帛画上说,一旦墓中祭品流落在外,守护坟墓的神就会从天而降,将祭品寻回……就为这,你李奶奶才把这东西'藏在炕下的地窖里。”

    “用蝙蝠粪便做的?”

    “从天而降寻回祭品?”

    我和贾山“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是鬼子蝠?!”

第48章 柳门古卷

    “鬼子蝠大概是有什么收集自己粪便的习性,忠王冢的陪葬品为了防盗,专门用鬼子蝠的粪便制作,一旦流失在外,鬼子蝠就能通过粪便的气味找到陪葬品,并且将它们重新带回陵墓。”

    “李奶奶捡到金瓜,并且把它藏了起来,可还是被鬼子蝠闻到了气味并且找上门,结果发生了冲突,李奶奶因此被鬼子蝠咬死,要不是胖丫吓走鬼子蝠,估计今天倒下的人也会有她一个。”

    “如果咱们说的这些都能对上,那么忠王为了这个坟地可是煞费苦心,这里头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贾山一口气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和我爹。

    我只能在旁边配合地一直点头,表示我也对这个结论深表赞同。

    爹沉吟片刻,起身找了一块包袱皮,把金盒子严严实实地包起来,道:“真相到底如何,还是咱们晚上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我和贾山对视一眼,心里忽地沉重了几分。

    这件事眼看着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陈家屯活尸的事儿刚完,鬼子蝠又出来了,凭我们几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出真相,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想到这里我突地想到一桩事,不禁用怪异的目光看了我爹一眼。

    我爹眉头一皱,挑眉看我。

    我揉了揉鼻尖,讪笑着问道:“爹,你以前可就是个兽医,咋会突然知道这么多这种事?难道就是从那什么帛画上看的?”

    爹一巴掌拍在我背上,给我糊了个趔趄,嘴里骂道:“小犊子,你当你爹是那有一分就敢说十分的人咋地?”

    “哎呀呀爹爹爹,疼!我错啦还不行嘛,你最厉害了,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咋回事,高老道说你深藏不露呢,你有啥事连我都不知道?”我被爹一拍,后背被尸毒侵蚀的地方顿时抓心挠肝地疼,我赶紧躲开他的手,滚到炕的另一头去,强装作无事的样子问他。

    这个事儿实在是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了,我豁出来身上的尸毒不管,也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爹叹一口气,沉吟片刻,才幽幽地道;“要不是这次你遇到了这样的险事,我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你这些的,只希望你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不要一脚踏进这样的江湖里。”

    我心道这话是啥意思,莫非我的身世还有什么不普通的内幕不成?要真是这样,我今天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真是不知是好是坏了。

    我正心里纠结,爹却点了一支旱烟,慢慢开了口。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拜师了一位先生,专门学习民间秘法,我们门派有个名头,唤作‘柳门’,据说是因为当年创立门派的祖师有一手柳枝接骨的绝技,因此得名。”

    “柳门在民间算不得什么大的门派,顶多就是师徒传承,开枝散叶,早年倒也攒下了十多人,当年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喜欢搞个比斗,各家出各法,渐渐成了江湖大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镇山盟会,每三年一次,在闾山上各展所长,拔得头筹的门派便可在未来三年号令群雄。”

    “可惜我拜进门的时候,江湖人丁凋零,三教九流各派青黄不接,柳门这一辈也就只有我一个徒弟,我师父将一身本事教给了我,临终前嘱咐我,说柳门从未在镇山盟会上取得过名次,要我务必前往闾山,拔得头筹,以号令天下之力,号召江湖中人团结起来找出一件从元朝宫廷中流失出来的宝物。”

    “我在镇山盟会一路过关斩将,本以为稳稳拿定了第一,可却在最后一关上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师父的嘱托既然没有完成,我也无颜面对柳门历代先人,从此便金盆洗手,来了山东坟,再也没有出去过。”

    爹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叹道:“所以爹才知道这些江湖故事,只是到底这些东西不能在人前显露,因此才从来都不跟你提。可是我没想到,你自己还是一头撞进来了。”

    他的声音沉重又惋惜,一字一字砸在我的心上,让我忍不住突地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连原本听了故事的雀跃心情都沉重了三分。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爹缓缓吐了一口烟圈,目光看向窗外,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事,半晌无言。

    是贾山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叔,你刚才提到,你师父让你拿到镇山盟会的头名,是为了号召天下,拿到元朝皇宫里流传出的一件宝贝?是啥宝贝?”

    我抬头去看贾山,发现这家伙的表情并不是猎奇,反而很郑重似得,好像这个宝贝对于他来说有很重大的意义一样。

    于是我也对这宝贝产生了很大的好奇,转头眼巴巴地看着爹,等他答疑解惑。

    爹被贾山问得一愣,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淡淡地道:“据说是一副古卷,说是当年成吉思汗征战天下,在一座原始森林急行军时感染疫病,差点没救回来,关键时候却在林中遇到一位仙人,仙人给了他这副古卷,他得到宝贝之后竟然一夜之间神清气爽恢复如常,因此对这副古卷极为珍重,奉为国宝,藏在汗宫之内秘不示人。”

    “后来成吉思汗死了,元朝的皇帝换了几代,对这宝贝也就不怎么重视了,直到元朝覆灭,汗宫沦陷,元帝仓皇逃离了汗宫,很多珍宝仓促之间无法带走,包括古卷一起散落民间,再也没了消息。”

    “爹,你师父要这东西干啥,他难道感染了跟成吉思汗一样的疫病,也想找古卷来救命么?”我好奇地问。

    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嘱咐我找到古卷,之后将古卷带去太白山,之后他就咽气了。”

    贾山却“噌”地一下站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我爹,像是有点激动,却又拼命扼制。

    “叔,你是不是……其实已经自己找到古卷的线索了?”

第49章 蹊跷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三个收拾好东西,熄了灯,离开了我家。

    外头极静,可能是李奶奶家的事儿让街坊们受惊不小,又或者是忙活了一天真的累了,周围的几条街道全都安安静静,连个狗叫都没有。

    我跟在爹身后,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了李奶奶。

    爹说她的尸体出了变故,应该是高老道提到的尸变,她大概还是在尸瘢厄的影响下成了活尸。

    可就我的观察来看,李奶奶的活尸竟然没有引发什么大面积的骚乱,唯一严重的可能也只有我们这条街被暂时封锁管制了,仅此而已。

    对李奶奶,我爹总是讳莫如深,如今她人已经死了,我爹就更不愿意多说什么了。

    “你们三个,大晚上的上哪去啊?不知道这里戒严了,不能乱走么?”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手电光一晃,街口拐过来两个大盖帽,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手电的光刺得我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耳边已经传来了爹的声音;“同志,我是个兽医,张家屯有人家里的驴病了,我每天都要去给打针,能不能行个方便?”

    “打针需要三个人?”为首的大盖帽眉头紧皱着,上下打量着我们。

    “这是我儿子,那个是我家的学徒,嗨,都是混口饭吃,白天的事儿我也知道,放心,我们绝对不给上头添乱,去了就回来。”爹从兜里掏出两支旱烟,笑眯眯地递给两个大盖帽。

    “哦,我想起来了,白天你还在出事儿那家帮忙来着,我见过你。”后头的大盖帽认出了爹,语气轻松了不少,“虽然说那个怪物已经烧了,但是上头要封几天我们也没办法,你这特殊情况,这次就算了,既然那家驴病着,那你们还是等驴好了再回来的好,不然每天出去进来的,我们也不好办。”

    爹赶紧一叠声地答应了,两个大盖帽这才点点头,放行了。

    一直走出去好远,我才敢大口喘气,感觉刚刚紧张得肌肉都发酸了。

    贾山就比我强多了,见我这个德行,还在一旁哈哈地笑话我。

    我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问爹,“到底是咋回事啊爹,白天李奶奶尸变的时候你也帮忙了?”

    “你李奶奶的活尸从灵堂上爬起来,逮住人就想咬,我要不帮忙,咱们家附近的街坊得死一半儿。”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嘬了下牙花子,“可惜还是没能保住你李奶奶的尸体,不然怎么也要停灵三天才下葬,现在怕是想下葬都难了。”

    “明明高老道都给李奶奶扎了针,说是把尸瘢厄解决了,怎么李奶奶还会变成活尸?高老道难道是在骗咱们?”贾山狐疑地问。

    爹摇摇头,“还真是得谢谢高老道的这几针,不然我仓促之间想制住活尸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你们李奶奶身上的尸瘢厄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还不等彻底死透就被彻底激发了,所以才会变成半死不活的状态,只有嗜血的本性,没有意识,还算好对付。”

    爹唏嘘了几句,便不再提这茬了,任凭我和贾山百般追问,也不肯说出当时的细节,我们也只好作罢,沉默了下来。

    无边无尽的黑夜里,我们三个打着手电筒,朝着山东坟走去,只有穿过旷野的风声响应在侧。

    可是脑子里的很多念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停下来。

    比如贾山问我爹的那句“叔,你是不是其实已经自己找到古卷的线索了”。

    爹并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让我俩睡一觉养足精神,他却出去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了。

    我从小跟着他走村串乡,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因此心里知道,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爹找到了古卷的线索。

    他自己说过他自从来到山东坟之后从未离开,只在这十里八乡打转,那么这线索的答案多半也并不遥远。

    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结果,只是这么多的事情都指向同一个目标的时候,人往往不愿意相信如此多的巧合,宁愿认为是自己想得太多。

    我现在就对自己的判断主观上不肯相信,但是这样的念头又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促使我打算做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

    贾山走在我旁边,也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夜色中也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瞟了一眼前头的我爹,用手肘怼了贾山一下,轻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贾山看我一眼,“咱们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有用?”

    我摸摸鼻子,讪笑了两声。

    爹出门之前丢给我们两个大布包,当时我和贾山翻看了下,发现里头除了绳索,手电筒,蜡烛和火柴这些肯定用得上的东西之外,还有很多万万没想到的小物件。

    比如小刀,一个碗,风筝线,铁块,一小袋小米,钉子,木头,一尺长的竹竿,白酒,黄纸……

    我甚至还看到了一盒印泥一样的东西,和一瓶墨汁加一把毛笔,还有一些装着各种颜色液体的瓶瓶罐罐。

    讲真,说我们三个是拎着三个布袋子去卖破烂我都信,但是说带着这些东西是去墓地里对付鬼子蝠,我是打死都不信。

    所以贾山这么一问,我也答不上来了。

    爹在前头听见我俩的对话,回头扫了一眼,笑道;“既然带着,就必然是能派上用场的,有备无患,不然用的时候没有,可是要赔上小命的。”

    我这么一想也对,万一那墓里的古尸突然活过来跟我们要纸墨笔砚想写个文章啥的,我们总得能拿出来啊,不然古尸一怒之下对我们痛下杀手怎么办。

    我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爹却猛地站住了身子,指着前头对我俩道:“别发愣了,到地方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夜色之中,一片旷野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荒坟,这坟头的年份不轻,连上头的封土都被风霜侵蚀,成了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土堆。

    我疑惑地看向爹,张了张嘴。

    “我们……不是去山东坟?”

    贾山惊讶地问。

第50章 谁的坟

    这地方明显不是山东坟。

    我朝四周胡乱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只是一片荒地,稍微远点的地方有一汪水潭在星光下微微反光,周围的泥土里还能看到凌乱的牛蹄印,可能夏秋季节会有人来这里放牛。

    沿着土道零星几排杨树,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连庄稼都没人种的荒地上却有一块荒坟,就好像这一整块土地都已经被人遗忘了很多年似得。

    “爹,咱们为啥要来这?”

    爹没回答我,他站在坟前,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只碗,然后装了半碗米,把碗放在坟前。又掏出一小把香,用火柴点着了,郑重拜了三拜,弯腰插在了碗里。

    香上密密麻麻的火星在风里明灭闪烁,像是无数红色的萤火振翅欲飞。

    我和贾山大气都不敢喘,看着爹一步步做完这些,站在坟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爹,这是谁的坟?”

    “难道是你师父的?”贾山摸着下巴小声猜测。

    爹随意踢开坟前的枯草和土坷垃,笑道:“你俩个秃小子胡说什么,我师父的坟在他老家呢,现在估计也无迹可寻了,柳门的规矩,坟地不能明示于人,所以连想去上个香都不能了。”

    我发现爹最开始讲他这些往事的时候还会有些别扭,现在却自然了不少,此刻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更多了几丝怀念。

    不等我再追问,爹已经矮身摸了摸坟茔上的封土,长叹了一声。

    “这就是我发现的线索。”

    我和贾山眼珠子都亮了。

    “仙人古卷的线索?”

    “鬼子蝠的线索?”

    爹瞟了我俩一眼,无语道:“两个都是,我之所以没有反对你们追查鬼子蝠和忠王冢,原因就是我发现这和我要找的古卷并不冲突。”

    我眼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可是这里根本不是忠王冢啊,这里甚至都不在山东坟里,鬼子蝠不是在忠王冢么?我们来这是干嘛?”

    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训道:“臭小子,一点定力都没有。”

    骂完他招手示意我俩到他身边去,等我们三个全都站在了坟前,他才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把小铲子,蹲下身朝坟茔铲下去。

    我心里真是觉得他疯了,鬼子蝠的事儿迫在眉睫,我爹却跑到这荒郊野地来挖别人的坟,实在是让人无语。

    我这念头在脑中也就是一闪,旁边贾山却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坟茔低声喊道:“小包快看。”

    我循声望去,就是一愣,心道好家伙,我这是在做梦么。

    前头说了,那小坟茔不大,充其量也就不到半人高,此时在我爹的蛮力下,几铲子就在侧面挖出了一个洞。

    而让我和贾山惊讶的,是这个露出来的洞里,赫然出现了一扇小小的石门。

    这石门四四方方,大小估摸着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它嵌在坟茔中,像是一个通往地底的入口。

    入口?

    这个想法给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可爹却盘腿坐下来,轻轻敲了敲这扇门,嘿嘿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用上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叔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一扇门?”贾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伸手摸了摸石门,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显然也怀疑自己在做梦。

    爹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平复下来,他点点头,对我们两个道:“说来也是巧合,当初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来到这里定居,可是却始终没有更多的线索。差不多两年前,我一次出诊路过这里,天上突然下了大雨,我就在前头那排杨树底下避雨,刚好瞧见这个坟头被大雨冲垮了半边,露出这个门来。”

    “我也是一时好奇,趁着没人,就打开门看了看,发现这门里头居然刻了有关古卷的石刻,而且也有关于忠王冢的内容。可惜当时我手边没有工具也没有人手,只能先把这里埋起来恢复原状再慢慢打算。”

    “今日总算能一探究竟了。”

    爹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多年夙愿近在眼前,就算是平日里极为冷静的他也终于有点不冷静了。

    “这里和忠王冢有关,难道说这里能通到忠王冢?”贾山伸手摸了摸石门,眼里直闪光。

    爹点点头,“我听高老道和小包说起过他们之前下到忠王冢的情形,就知道那里并不是真正的陵墓入口,只是被盗墓的给打开了一个缺口,这才把上头的墓和底下的忠王冢贯通了。”

    他伸手用力打开了眼前的石门,在门前点了一支蜡烛,继续道:“我猜盗墓贼打开的是墓穴的中段,是忠王冢和天然地下溶洞合为一体的部分,所以你们才会遇到那么多的麻烦,而这里是当年忠王专门留下的出口,所以从这里进去一定会安全许多。”

    我恍然,“难怪爹你要把我们领到这里,而不是领到山东坟去。”

    此刻石门大开,露出里头黑黝黝的甬道,从甬道里卷上来的风呼呼地吹在脸上,竟然带着彻骨的寒意,我小心地闻了闻,发现并没有什么坟墓里古怪的尸臭,只是有一点点腐土的味道。

    几乎所有墓地,为了防止棺材里的尸体被氧化腐烂,都会尽可能地让墓地密封,隔绝外界空气的腐蚀。

    可之前和高老道下墓的时候我就发现,忠王冢里不但空气清新,而且还跟外界保持畅通,竟然丝毫不怕尸体腐坏,实在是大大地违背了这个准则。

    此刻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也让我对忠王冢更为困惑。

    爹举起门前的蜡烛,示意我俩跟上,随后当先弯腰钻进了甬道里。

    四方形的甬道像是一条长蛇的巨口,将我爹手里的一团火光渐渐吞了进去,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嘣嘣的心跳,抬头见贾山已经追着我爹钻进去了,再不敢耽搁,赶紧快步跟上,一猫腰钻进了石门。

第51章 石门甬道

    外头的风声瞬间便被隔绝在了外头,耳朵仿佛一瞬间失聪了似地,忽然陷入一种极静。

    与此同时,眼睛所见也都是漆黑,只有前头我爹手上若隐若现的一点烛火和手摸在甬道洞壁上传来的冰凉触觉,才不断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从进了石门开始,路就一直在向下延伸,甬道的高度也不过只有半人高,我拄着石墙走了一会儿就有点腰酸背痛,只好不断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

    “咱们已经下了差不多五六米,前头可以休息一下了。”

    直到听见爹的声音在前头忽地响起,我才一个激灵,把纷乱的念头都驱散。

    甬道里太静了,静得我心慌,贾山在我前头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清晰得仿佛近在耳边,我有点害怕,赶紧追上去,让自己不要离他们太远。

    我抬头瞧见前头我爹站住了脚,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上的蜡烛拢在一只手掌里,让烛火更旺。

    我和贾山也学着爹的样子坐在地上,这才分神往周围看。

    烛火把周围照得朦朦胧胧,能看清个大概。

    这是一个方形的石室,大小也就八九个平方,石室一前一后两个洞口,周围的墙壁上刻着深深浅浅的石刻壁画,在烛火下显出深浅不一的光影。

    见石室内空无一物,我胆子大了不少,借着烛火,凑近了仔细看石壁上的石刻,越看越是心惊。

    两侧石壁上的壁画只说了一件事,简单明了。

    当年有人在此地发现了一件宝物,将宝物呈给了本地的王,王对这件宝物见猎心喜,召集无数学者想要研究出宝物的妙用,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关键时候,一个巫师给了王建议。

    从壁画上看,这个建议应该是起到了效果,令王十分满意,巫师因此获得了极高的地位和赞誉,至于到底是什么建议,壁画之中并没有说明。

    这件宝物就是一个刻成卷轴的东西,我猜测,就是爹口中的古卷。

    左半边的壁画就主要交代了以上这样一桩事。

    而右边的壁画就离谱了许多。

    在右边的壁画里,登上高位之后的巫师深得王的信任,在许多重大决策上都有极为重要的话语权,而王也渐渐将权柄向巫师转移,慢慢地把政务交给巫师来解决,自己则退居深宫大院,专心研究古卷。

    某一日,境内天降陨石,砸中了西郊河边的一块空地,引来了巨大的怪物,无数百姓因此遭殃,巫师带人活捉了怪物,并且向王进言,希望可以在封地西面选择一处上佳的风水宝地修建地宫,用来封印陨石,以免引发更大的灾难。

    王自然无不应允。

    巫师便亲自挑选了一众工匠,带到距离都城很远的地方,在他选定的风水宝地上营造了一座地宫,并将陨石和活捉到的怪物一起关进了地宫之中,彻底镇压。

    最后一幅则是一个警告:修建陵墓的工匠按照巫师的吩咐,将这整个经过用石刻壁画的形式记录在地宫的其中一个出口内,若有后人发现此地,利欲熏心之下擅闯地宫,巫师还在地宫之中留下了诅咒,擅闯地宫的人都会受到巫术诅咒,身中尸毒而死。

    我看到这里,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上头的“尸毒”二字,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停跳了一拍。

    尸毒。

    我正是跟高老道从地宫之中逃出生天之后,身上才发现尸毒的,这似乎从侧面印证了这壁画的真实性——“擅闯地宫的人会受到巫术诅咒,身中尸毒而死”。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爹一直在旁边跟着我的视线一起看这些壁画,同时也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突然这么大的反应,顿时开口问我怎么了。

    我眼眶一热,回头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强忍着鼻酸把自己身中尸毒的经过讲了一遍。

    等到哽咽着讲完,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声音都沙哑得吓人。

    一旁贾山直接听傻了,直着脖子坐在一边,满脸惊魂不定地看着我和我爹。

    爹起初眼中有一瞬间的慌神,但是旋即皱眉疑惑道:“从你出了忠王冢到现在,怎么说也过去了两三天,尸毒发作起来往往极快,你怎么还好端端地什么反应都没有?”

    说着,他伸手把我按在他腿上,撩开了我后背的衣服,举着蜡烛一照,就是一愣。

    我趴着,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爹和贾山出声,还以为尸毒有了什么不好的变化,顿时急了,“我吃了高老道给的解毒丸,爹,咋样了,我之前看的时候明明都退下去了,难道又严重了?”

    结果一扭头看见我爹和贾山疑惑的脸。

    “现在也就这么大。”贾山把食指和拇指叉开,比划出一个硬币大小给我看,“这壁画上是不是骗人的,你都感染这么久了,看上去也不怎么严重啊。”

    “不可能,之前都长到我前胸了差点到了心口。”我不满地爬起来,凑近烛火朝胸口比划了下。

    这一下让我愣住了,我再次挥手在胸口上胡噜了一把,“咦?变样儿了?”

    我胸前被黄皮子送的护命红纸印上五个金字,本来在心口位置上胡乱排列,可现在却赫然在我的心口上围成一圈,形成一个金色小太阳一样的圆形,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爹也注意到了这五个金字,更是惊讶,我只好又把老黄皮子的事儿跟爹讲了一遍。

    这下贾山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本来就是个无神论主义者,这几天的经历已经把他的三观砸了个稀碎,本来就在一点点地重塑,现在我这么一说,又让他深受刺激。

    爹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帮我把衣服穿上,沉吟片刻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既然你有这缘分,说不定真的可以保你性命。”

    我点点头,穿好衣服,刚要说话,前头甬道里忽地涌进来一阵疾风,呼啸一声,就把爹手上的蜡烛吹熄了。

    石室内灯火一晃,光影摇曳,旋即陷入一片黑暗,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吓了一跳。

    可还不等我们三个开口确认彼此情况,我忽地闻到这风中竟然好像有一股极重的腥气,这腥气非鱼非虾,却熏得我双眼流泪,晚上吃的饭差点都要吐出来了。

    我死死捂住鼻子,心跳如鼓,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想到了之前在地下溶洞里遇到的巨蛛和大蛇,只觉得匪夷所思。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腥风?难道这里也有那样的怪物不成?

第52章 腥风

    这腥风来得蹊跷,爹的反应却极快。

    我只听耳边风响,人却被一股大力一把拽到了一边,后背硬生生撞在了石墙上,撞得我脑瓜子嗡地一下,随后爹在我旁边压低声音吼道:“趴下别动!”

    我闻言立刻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我趴下去的瞬间,后脑勺上猛地冲过了一道凉意,像是有什么东西挨着我的后脑勺飞过去了一样,就这一下,让我整个后背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我死死趴在冰凉刺骨的地上,强忍着心脏狂跳带来的不适,死死闭着眼睛半点动静都不敢出。

    这阵腥风来得快,停得也快,不过短短几秒,风就骤然停了,石室内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走……走了?”我努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用这种修辞,好像这阵风真的是个什么东西一样。

    “应该是吧。”黑暗中,贾山挨近了我,和我靠在一起,小声回答。

    我松了一口气,正要爬起来,另一边却传来爹短促的声音:“别动,那玩意没走。”

    他话音未落,一滴冰凉凉的水滴就从天而降,落进了我脖子里,我一缩脖,心里就是一惊,顿时意识到了不妙——这石室的四壁我都一一摸过,冰凉干燥,并没有水汽,顶上又怎么会形成水滴?

    可是这冰凉的感觉绝不是假的,我联想到爹说的话,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不是简单的腥风,那一定是一只行动迅速的活物。

    “爹……有东西在我正上头。”我压低声音,颤抖着喊。

    爹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后话,我心里焦急,但也不敢乱动,毕竟我根本不知道头顶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万一惊动了它,我们三个都别想活了。

    可是下一秒,我身旁“嚓”地一声,霍然亮起一团火光,我扭头看去,爹用火柴点了火,把蜡烛重新点燃了。

    明亮的火光让头顶的东西有些畏惧,我听到它淅淅索索地在石壁上攀爬的声音,猜测它正在缓慢地移动身体避开火光最明亮的中心地带。

    从它移动的声音里,能大概听得出这是个大概有人一条手臂那么长的家伙。

    我心里又害怕又好奇,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

    烛光在顶部镶嵌的石板上映出一个浑圆的光晕,光晕的明暗交界处,赫然有一个比成年人手臂还长的东西,正扭动着无数骨节一样的长足,朝阴影里移动。

    “是蚰蜒!”旁边贾山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蚰蜒,这东西好像有毒。”

    爹点点头,也是皱眉,“你俩千万别动,蚰蜒最能抓动的东西,不动的话它是不会轻易咬人的,我猜咱们进来的石门平时也并不密闭,说不定平时会有虫子老鼠之类的从门缝跑进来,正好成了它的晚餐,蚰蜒吃到了甜头,所以石门这里稍有动静就跑来了。”

    “怎么办?等它自己回去?”我脖子都僵硬了,紧张地问爹。

    爹眼睛紧盯着头顶隐藏在光影交界处的蚰蜒,手慢慢摸索着伸进自己的布袋子里,翻腾了一阵,从里头掏出一个医用玻璃瓶,小心地拿到嘴边,张嘴咬掉了上头的橡胶塞子。

    玻璃瓶子里的液体一震,在瓶身之中不断晃荡,把气味扩散开。

    我闻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头顶的蚰蜒也开始不安地抖动着自己头顶的触须,身体两侧的长足焦躁地律动着,在阴影交界处挪动着自己泛光的身体。

    我还在猜这到底是什么,爹已经瞅准了蚰蜒所在的位置,手臂一抡,瓶子里的液体就被甩成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蚰蜒的身体。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液体,蚰蜒一被击中,顿时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扭曲起来,口中发出古怪刺耳的嘶吼,一头从顶棚上摔了下来。

    幸好它之前就已经退到了石室边缘,掉下来才没有砸到我们。

    看得出它受伤不轻,周身的长足断了一大半,液体迅速腐蚀着它的外壳,我甚至能听到什么东西烧灼肉类的滋滋声,整个石室里都蔓延着液体的古怪味道和蚰蜒身上的刺鼻腥气,让人坐立难安。

    蚰蜒疯狂弹跳着身体,试图把刺痛它的液体甩掉,可惜这些液体早就深入了它的血肉,并且进一步腐蚀着它的神经,它蹦跶没几下,已经越来越虚弱,慢慢再也蹦跶不动,只能躺在地上抽搐。

    满地蚰蜒腿跟着蚰蜒硕大的身躯一起抽搐的画面实在让人起鸡皮疙瘩,我和贾山都扭过头去不敢多看,爹却爬过去检查了一遍,回来皱眉道:“蚰蜒一般都是三五成群地活动,一个追着另一个的气味跑,这只死了,估计很快就有其他蚰蜒闻着味儿追过来了。”

    贾山脸都白了,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咬着牙问:“那咱们还怎么往前走?前头甬道这么狭窄,咱们要是爬进去再撞上个这么大的蚰蜒,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咱们怎么办?连这家伙有几个同类都不知道,难道一直在这等着?”我扭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满地抽搐的断腿和粘'稠的体'液,担忧地问爹。

    爹摇摇头,耳朵朝着甬道口的方向动了动,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脸色竟然一分一分地白了下去。

    下一秒,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语气复杂地说:“不用等了,如果我没听错,它们已经来了。”

    石室里有些缺氧,我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弯,呆呆地问;“谁们?”

    爹和贾山却没有回答我,他俩迅速起身,贾山接过我爹手里的蜡烛帮他照亮儿,爹则拿着手里的玻璃瓶子,用里头剩下的半瓶液体快速地在我们面前的地面上画出一个半圆,把我们圈在了半圆里,然后拉着我背靠着身后的石壁坐好。

    我们刚做完这些,我就听到了漆黑的甬道之中,那如潮水一般由远及近,正飞速靠近的沙沙声。

    像是甬道的另一头连接着一片浩瀚的海洋,而涨潮的潮水马上就要灌进这间小小的石室,把这里彻底地吞没。

第53章 猛药

    石室里突然起了凉风,吹在脸上,腥气扑鼻。

    我缩了缩脖子,后背紧紧靠着石壁,借着烛火的光死死盯着甬道口,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实际上并没有等多久,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拱门形状的甬道口上便突然深处无数密密麻麻的触须,像是不计其数的手指,围着甬道一圈不住地点动。

    我吓得猛吸了一口气。

    这些触须也只是在洞口稍稍一顿,不等我们三个做出什么反应,甬道之中已经像是喷涌洪水一样,猛地翻涌出无数的蚰蜒来。

    这些蚰蜒大小不一,小的有中指长,大的也只有刚刚那条大蚰蜒的一半大,全都身披油光,张牙舞爪地到处乱蹿。

    这玩意儿速度极快,这么大的数量,也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蹿到了大蚰蜒的尸体前,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猛兽,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地上的新鲜血肉。

    大蚰蜒还没死透,身上的长足本还抽搐着,这洪水一样的蚰蜒群瞬间将它湮没,地上散落的汁水和断肢纷纷成了蚰蜒群争抢的美味佳肴,不过短短几秒,就被吞吃一空,又都争先恐后地聚集到残骸上撕咬大蚰蜒的尸体。

    我们三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是头皮发麻,爹咬着后槽牙道;“好家伙,看来平日里这大蚰蜒打前锋,把进来的老鼠啥的咬死,再给小蚰蜒们吃了,它们就是这么在这里周而复始地捕猎的。”

    贾山不信,脸色煞白地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蚰蜒都能被这些小崽子们吃光,一般老鼠都没有这蚰蜒大,哪够吃?”

    我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禁颤声道:“如果是无数老鼠呢……比如说,鼠兵借道?”

    我话音没落,爹和贾山已是纷纷侧目。

    “你是说真有鼠兵借道?”贾山兀自不信,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我爹倒是说过,我们屯子附近每年都有一场鼠灾,但是耗子们只是路过,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顶多就是经过的田里少点粮食,数量也不多,所以就没人太当回事。可哪里会有鼠兵借道那么夸张。”

    我见他不信,顿时急了,“我真的和高老道看见了啊,那么多的耗子,把山东坟那些坟茔地都给盖满了,一眼看不到头儿。”

    爹正要说点啥,前头空地上的蚰蜒群却有了动静,许是大蚰蜒的尸体被吃完了,整个虫群像是一滩水一般忽地散开了,所有的蚰蜒都把头上的两根触角朝天不断地抖动,像是在交流什么消息似地。

    随着虫群流动,我们三个顿时紧张起来,爹从包里拿出另一瓶药水攥在手上,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这群躁动的蚰蜒。

    我和贾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可能地把身体所在我爹用药水画出来的半圆里,这个认知让我不免有些泄气,我下意识地把手捂在了心口,在心里琢磨这五个字形态的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贾山小声嘀咕:“这群小蚰蜒比那个大的厉害多了,大的挨着我叔的药就死了,小的竟然吃了肉都没事儿。”

    爹瞥他一眼,道:“你且看看再说,这药是一个游方郎中给我的方子,说是杀虫最有奇效,我也是第一次用。”

    这会儿功夫,我注意到虫群似乎有些古怪。

    这虫群数量成百上千,那大蚰蜒的尸体明显不够分,很多小蚰蜒连口汤都没喝上就全都结束了,这导致一多半的小蚰蜒此刻还是饥肠辘辘,并且在饕餮盛宴的勾引下越发地躁动不安,已经盯上了保护圈里的我们。

    被无数小脑袋上的小黑眼珠死死盯着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强忍着蹦出去踩死这些虫子的冲动,扭头低声喊我爹快点动手弄死这些吃肉的虫子。

    爹却稳如泰山,只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继续盯着蚰蜒群,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似地。

    贾山在旁边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出声。

    “叔好像是在等时机。”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着道。

    我只好闭嘴,也学着我爹的样子盯着这些蚰蜒,想要看出点端倪。

    蚰蜒群却动了。

    饱餐了大蚰蜒肉的蚰蜒们此刻慵懒地趴在地上,可那些饥肠辘辘的蚰蜒在短暂地停顿之后,开始朝着保护圈聚拢,慢慢地以保护圈的线为边界,挤满了圈外的地面。

    蚰蜒蠕动着,互相攀援着,不断朝保护圈里晃动触须,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似乎它们对画出保护圈的药水十分忌惮,谁都不愿轻易试探药水的威力。

    但是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

    终于,有一条手掌长的蚰蜒百足搅动,爬到近前,在示威性地朝我们三个舞动了几下前足之后,纵身一跃,瞄准了贾山狠狠扑了上来。

    “贾山低头!”

    几乎同时,爹大吼一声,贾山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整个身子往下一趴,顺势把我也扑倒在地,我猝不及防下仰面朝天地摔在了爹的腿上。

    猛烈的撞击和烛火摇曳的光影让我顿时头晕目眩,差点背过气去。

    但也正因为这个姿势,我正好看见爹把手上玻璃瓶子的药水再一次狠狠扬了出去,药水像是一条闪着波光的液态鞭子,蛟龙出鞘,狠狠抽在半空中的蚰蜒身上,同时朝外泼出去,活似一把弯刀,斜斜地斩在保护圈外。

    哗地一声,扑上来的这只蚰蜒被水鞭狠狠甩飞出去,摔在了石板地上,保护圈外聚拢的蚰蜒也被准确无误地泼了个劈头盖脸,光滑的身躯全被药水浸湿了。

    “嘶!”

    整个石室霎时沸腾了,我耳朵里充斥着像是热油崩锅一样的响声,我还以为是这一摔把我耳朵摔出了毛病,可随即反应过来,那是药水开始腐蚀蚰蜒,蚰蜒群痛苦嘶叫的声音。

    “成了?”我撑着手臂爬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圈外,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那是如同缩小的炼狱一般的场景,无数身染药水的蚰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残肢碎了一地,那些原本没有被药水沾到的蚰蜒也纷纷被蹭上药水,再疯狂打滚和挣扎,因为疼痛,这些蚰蜒对身旁的同伴疯狂撕咬,汁液横飞。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场中已经形势大变,刚刚还无比猖獗的蚰蜒死伤大半,而且伤亡还在不断地蔓延,所有蚰蜒无一幸免地卷进了这一场厮杀之中。

    整个石室充斥着虫子爆开的汁水的腥酸味道。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背靠着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贾山捂着鼻子,语气复杂地道;

    “这药也太猛了。”

第54章 大殿

    药确实是猛药。

    石室里的蚰蜒死了一地,肠穿肚烂百足抽搐,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爹亲自到甬道口检查了一番,见再无漏网之鱼,这才招手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顺着甬道口爬进去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满地的蚰蜒尸体,见大多数都在药水腐蚀下化为了一滩脓水,心里不由得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地宫里到处是古怪动物,连蚰蜒蜘蛛都长得这么大,和外头的生物大相径庭,真的只是一座用来封印陨石和怪物的地宫么?

    会不会其实这里还隐藏了别的秘密?

    这念头只是一闪,我还没有想出什么端倪,爹的声音就从前头传了过来:“这地宫不密封,蛇虫鼠蚁定然不少,你们两个的袋子里我也都放了这种药水,关键时候记得拿出来用。”

    我和贾山应了一声,爹又继续道:“这群蚰蜒怕是被咱们给弄绝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引出什么别的来,咱们还是都小心为好。”

    “爹,地宫存在了这么多年,这得孵化出多少小蚰蜒啊,这么多小蚰蜒长大了再生小蚰蜒,子生孙孙生子,咋可能被咱们这一下就弄绝了?”我忍不住发笑。

    可随即我想到一件事,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如果地宫在这里存在了六七百年,又一直有这么些蚰蜒,那繁衍出来的又岂止是这么一点点?

    如果刚刚的大蚰蜒是听到了动静以为是有鼠群进洞,那其他的大蚰蜒呢?

    “胡说啥呢你。”爹呵斥了一声,语调都带了几丝寒意,“还是祈祷这里只有这么一群蚰蜒的好,不过你说得也对,这里是地下,虫子啥的多着呢,怎么可能被咱们这一下就弄绝了。”

    我胡乱点点头,想到爹也看不到,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但心里存了这个想头,在脑子里忽闪忽闪地,再也按不下去了。

    爹也沉默了下来,只顾带路。

    我们就这么往前爬了差不多一二百米,前头就又看见了一个洞口,爹伸头探进去张望了一圈,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站在外头走了一圈,才回身示意我们两个跟上。

    “这里应该是地宫里的中殿。”他高高举着手里的蜡烛环顾四周,大概判断道。

    那截蜡烛烧得只剩下个尾巴,爹说完这话便一口气把它吹灭,从兜里掏出手电来代替蜡烛照明。

    “爹你刚才咋不把手电拿出来。”我好奇地问。

    “点蜡烛能驱散这里头的脏东西,免得被脏东西跟上,出什么意外。”爹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又清清嗓子笑道:“其实是为了试试地宫里的氧气是不是充足,要是蜡烛没走几步就熄灭了,那就是氧气不够,咱们就不能往里走了。”

    我哦了一声,余光刚好瞥见手电的光圈,顿时“咦”了一声。

    爹这会儿跟我说话,手电随意拿着,光圈刚好罩在一旁的建筑上,露出清晰的一角。

    手电筒的光可比蜡烛的明亮好几十倍,这一眼我瞧得分明,那光圈笼罩之下,分明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矗立在这个漆黑的空间里。

    爹顺着我的目光调整了下手电的角度,将这个建筑整个照了一遍,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空间极大,大到手电筒的光线从建筑边缘掠过的时候,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根本看不到边缘。

    在这个空间的正中间,是一座极为古典的高大殿阁,三重飞檐,朱门绮户,坐落在足有三层的汉白玉基座上,基座雕刻着无数繁复的花纹,我能认得出的就有莲花和祥云,还有我认不出的鸟兽鱼虫,被手电光芒一照,光影交错,一个个摇曳生姿,好像活过来了似地。

    贾山瞠目结舌地仰头打量了一遍这座大殿,嘴里啧啧称奇:“人家都说古代朱门酒肉臭,我还寻思那得是什么样,是能吃上猪头肉喝上汽水啥的不,现在算是见识了,人家坟里都能盖上这大房子,竟比地主家还阔气。”

    “忠王好歹是也辽阳府的王爷,整个辽东都是他的封地,据说当时的皇帝对忠王十分宠信,一应赏赐流水一样常年往忠王府里送,自然不是地主能比的,别说地主比不上,地宫这样的形制,怕是连皇帝都比不上。”爹语气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惊叹。

    “皇帝比不上一个王爷?这咋可能,叔你净逗我。”贾山摆摆手,啼笑皆非地道。

    爹却正色道:“你叔啥时候骗过你,你想啊,那皇帝家的坟咱虽然没见过,但是丧葬规制都是大差不差的,一般都是坟茔封土,里头是地宫,地宫里是棺椁,棺椁里是棺材,棺材里是尸体,皇帝家这几样也无非是做得讲究点儿。这大殿啊啥的,全都得是地上的建筑,用来彰显墓主人的地位。可你瞧瞧这里,谁会想到在地宫里建大殿啊,可人家忠王就做到了。”

    “说不定这大殿里就装了那什么陨石,为了显得陨石神仙放屁不同凡响,这才盖了一座大房子装它。”我实在看不出这玩意有啥特别的,但是不妨碍我发散思维地瞎猜啊。

    爹伸手给了我一个暴栗,嘴上骂道:“小兔崽子你可少给我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盖这么一个大房子在几百年前得费多少人工,别的不说,就是挖开这么大一个洞坑,没有千八百人挖个十年八载的都下不来。”

    我被这个数字震惊了,但是猛地想到一件事,顿时一击掌兴奋地道;“爹,万一这么大的一个洞坑,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挖那么久呢?”

    “啥意思?”爹已经踱步到了大殿基座旁边,伸手小心地抚摸着汉白玉,闻言疑惑地回头看我。

    就这么一下,我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爹摸着的汉白玉基座之上,那些雪白的汉白玉栏杆之间,原本用浮雕的技法雕刻了无数祥云花草,鸟兽虫鱼,形成了极为精美壮阔的连绵画卷。

    可就在爹凑近的瞬间,在爹正上方的一截“汉白玉栏杆”,竟然猛地睁开了一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眼睛,瞳仁如同万花筒一般猛地一缩,一下盯住了爹的头顶。

    “叔,你别动!”

    贾山狠狠吞下一口唾沫,压着嗓子提醒。

第55章 白蟒

    地宫之中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爹手上的手电筒。

    这只巨眼硕大无比,似乎在地下呆得久了,并不耐光照,被手电光一晃,正中间的瞳孔华彩涌动,朝中间一缩,顿时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饶是如此,也是巨大无比,比我爹的脑袋还大一大圈。

    最可怕的是眼珠子都已经这么大,身体却跟汉白玉栏杆混在一起,光影明灭之中,根本看不出这怪物到底有多大。

    我和贾山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动了这怪物,只能疯狂朝我爹打眼色,希望他能明白眼前近在咫尺的凶险。

    爹自然也是明白了的,当下示意我俩不要出声,他自己则缓缓蹲下身子,从兜子里翻找着什么。

    我死死盯着这怪物,见它瞳孔慢慢适应了手电的散光,开始恢复到正常大小,心道不好,这家伙适应了光线,怕是马上就要动了。

    我这念头刚在脑中一闪,那怪物已经动了,只见高大的汉白玉栏杆上鳞起龙蛇,宛如江河倒卷一般,那庞大的身躯绵延不知多远,从栏杆上隆起来,盘旋蜿转,映着手电光,白光潋滟,动人心魄。

    这竟是一条比大水缸还粗,全身雪白的巨大白蟒。

    然而和寻常蟒蛇不同的是,这蟒鼻梁上赫然竖起一只弯刀一般的角,角呈墨色,和身躯上的雪白之色大相径庭。

    光这只肉角就有我半截手臂长,可见蟒头有多大。

    随着这白蟒起身,它的周围竟然慢慢起了薄薄的雾气,这雾气起初很薄,可几个呼吸的功夫竟然眼见着浓厚起来,渐渐竟如云雾成团,围绕着白蟒翻腾不休。

    白蟒硕大的头颅缓慢地从栏杆上剥离开来,慢慢抬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渐渐升到手电光照不到的云雾范围中去,一隐没进云雾之中,那双灯笼一般的眼睛顿时发出幽明的光来,在云雾之中隐现闪烁,宛若一双星斗。

    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趁此机会,把身子在地上猛地一滚,逃回我和贾山身边,随即拉着我俩的胳膊,撒腿就跑。

    “这是守护地宫的白龙,是大巫用来守护陨石不被外物侵扰的妖兽!”

    爹的声音夹杂在呼呼的风声之中,刮得我耳根子生疼,一颗心更是坠进了深谷,凭我们三个,哪里能打得过这么大的一条白蟒,这白蟒头生刀角,搅动云雾,简直是差一步就要变化成龙了。

    相比之下,我和高老道在山东坟遇到的那条生出四足的大蛇简直连渣渣都不如。

    我们三个直跑到甬道旁边的石壁前才停下来,现在面前摆着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重新钻回甬道打道回府,要么想办法绕过白蟒逃进大殿里去。

    此刻地宫之中白雾翻腾,几步开外什么都看不见,根本看不清那白蟒在哪,我们三个胡乱地四下张望一圈,爹想也不想,朝一旁撒腿就跑。

    我和贾山被他拽着,也只能一头扎进白雾里,好在爹始终顺着石壁跑,倒是不会迷失方向。

    仓皇之中,一旁的滔天云雾越发剧烈地翻腾起来,像是有一条苍龙在云海之中疯狂地翻滚,我们只能听到云雾中不断发出的撞击声和白蟒粗重的喘息,一下一下像是砸在心口上。

    可是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发出声音被白蟒发现行踪。

    这种绝对的实力压制,令人绝望。

    我心里正想着幸好白蟒视力可能不咋好,要是等我们逃出去了都没发现我们那就好了。

    下一秒,头顶呼啸一声,一条巨大的黑影竟然猛地劈开云雾,狠狠砸在了我们身后的石壁上,顿时砸碎了一整列的石板,碎石纷飞,到处迸溅。

    我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这一下要是再早个一秒钟,我们仨恐怕就要被砸成肉饼,血溅当场了。

    白蟒的尾巴一抽即收,带着碎石烟尘,又呼啸着收回云雾之中,随即一声咆哮宛如龙吟,响彻了整个地宫。

    白蟒发怒了。

    爹脚下更是不敢有片刻停顿,埋头只是狂奔,我也不知道沿着墙壁跑了多久,只觉得连身上的衣服都被云雾打湿了,身前身后的石壁更是被白蟒的长尾多次抽中,抽得我一头一脸的土,爹才猛地刹住脚步,喘着粗气挥手示意我们停下。

    我这才发现我们早就偏离了石壁,现在周围全都是滚滚白雾,仿佛一片混沌,连手电光都打不出几米,就被白雾拦住了。

    爹怕引起白蟒注意,自然不敢一直开着光源,稍微四下瞧一眼,立刻就关了手电筒,还带着我们往前走出去了几米,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休息。

    头顶又一次传来白蟒悠悠的咆哮。

    我心中一动:这次的叫声,却仿佛比之前远了一些。

    “这是啥地方?为啥停下了?”贾山呼哧呼哧喘着气,也不忘四下看看来确认安全。

    爹从布兜子里胡乱翻着什么,嘴上道:“你们知道咱们跑了多远了么?”

    我和贾山齐齐摇头。

    爹手上比划了个数,“咱们绕着地宫跑了两圈半了。”

    我嘴张得老大,不可思议地道:“爹你疯啦,咱们一直在这里头兜圈子,都不如回去了呢,不然要么是累死,要么是被这大蛇给吃了。”

    贾山却若有所思,慢慢道:“所以我们才停在了这儿?”

    爹赞许地看了看贾山,又横了我一眼,小声骂道:“小浑犊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长长脑子,要是白跑,我早带你们走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我悻悻地摸摸鼻子,“那现在是咋回事儿?爹你为啥带着我们绕圈子,总不能是要累死大蛇吧?”

    爹嘬了下牙花子,忍住揍我一拳的冲动,运了运气,才小声道:“这第一圈,我判断了下这个地宫的大小,并且找到了地宫的中轴线;这第二圈,我找到了大蛇攻击的大概范围,发现只有这一条它没有攻击过,这说明……”

    “说明它的身子其实并不能在地宫里随意行动,可能是为了防止它离开地宫,所以将它专门锁在了大殿前头的某个地方!”贾山反应极快,立刻就明白了。

    “而这里……”爹点了点头,朝周围指了一圈,“就是它根本无法越过地地方,也就是大殿的正后方,我看过了,它正对的石壁上并没有通往其他位置的出入口,所以这个大殿里头应该暗藏了玄机。”

    “我们要去那里头?”

    我眼珠子瞪得溜圆,仰头看向爹指着的大殿方向。

    滚滚云雾之中,白蟒的长啸如同龙吟,在空旷的地宫里悠扬回响。

    翻腾如龙卷风一样的云雾中偶尔现出的一角飞檐,恍若天宫,若隐若现。

第56章 般若龙象

    “大辽本来是契丹族建立的宗教,契丹是游牧民族,信奉万物有灵的萨满教,可是大辽建国之后,慢慢和汉族互通有无,接受汉家文化,也广泛地信奉佛教,在辽阳府中就修建了许多佛教建筑,这里的布局,就很有些佛教的内涵在其中。”

    爹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一面小声给我们讲这地宫的玄机。

    “譬如这白蟒,我猜测恐怕就和佛教之中的龙象有些关系。”

    眼睛在黑暗之中久了,便能隐约看清黑暗中的东西,我已经能从呼啸的云雾中看出大殿的轮廓,就在我们前头不远处,高高地耸立在云山雾罩之中,仿佛一只展开双翼的庞然巨兽,让人看一眼便肃然起敬。

    “白蟒如果代表龙,那这里不会还真能锁着一头大象吧?”贾山半开玩笑似地说。

    爹摇摇头,“龙象都是佛门护法,龙代表佛的愤怒威严,象代表佛的慈悲稳重,白蟒代表龙,是以无上威严守护地宫的意思,象应该就是这座不合常理的大殿,代表以稳重镇守邪物,也就是那块陨石的意思。”

    我不禁啧啧称奇,“爹你跑了这么两圈,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我也是猜测,因为看上去这个地宫的形状似乎和正常王陵的地宫形制不符,一般地宫都会挖成方形,是天圆地方的意思,这里却做成了接近圆形,不像个地宫,反而像是佛教的坛城,加上这里是用来镇压陨石的地方,所以我才这么说。”

    爹说话的功夫,我们已经走到了大殿背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大殿基座竟然有三米多高,是用一层一层的石方严丝合缝地堆砌成一整块,再在石方上搭出大殿。

    我仰得脖子都酸了,都不能看见大殿的顶,只能看见一根根红漆的柱子向上插进云雾里,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你们有没有发现,白蟒搅合出来的雾好像淡了。”我仔细端详半晌,疑惑地问。

    贾山朝四下张望一眼,点头道:“是,我刚才也注意到了,好像从咱们进入这个区域之后,雾气就开始淡了,可能白蟒找不到咱们,就收了妖术吧”

    爹往远处扫了一眼,眉头皱了皱,但是没有说话,只是麻利地从布兜子里取出一盘绳子来,这绳子的一段上牢牢系着一根三角钩,爹在手中抡了几圈,顺势一把朝上甩了出去。

    三角钩带着绳子,“嗖”地一下就扎进了稀薄的雾气里,“叮当”一声,卡在了汉白玉栏杆上。

    爹用力拉了拉,确定三角钩卡得足够结实,这才示意我先上。

    我知道眼下时间宝贵,自然也不扭捏,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攥住绳索,拿出平时爬树掏鸟窝的本事,蹭蹭蹭几下便爬上去了大半。

    见我爬得顺利,爹满意地点点头,旁边贾山也学着爹的样子朝上甩出自己包里的三角钩和绳子,纵身攀了上来。

    他年纪比我大一点,臂力腰力自然也远胜过我,像个猴子一样,几下就追上来,竟然和我同时到达了顶端。

    等我俩都爬上了基座,翻过汉白玉栏杆,爹才攀着两根绳子往上爬。

    趁这个功夫,我小心地点亮手里的手电筒,在大殿背后四下照了一圈。

    云雾已经散去大半,余下的只是稀薄的雾气,在地宫里氤氲流转,进而消逝,把地宫和大殿的全貌慢慢露了出来。

    近处看,这大殿的巍峨恢弘更是扑面而来,其中的精巧也绝对不是一般的陵墓可比,雕梁画栋,一砖一石,尽显精工细作,光是脚下的一块方砖,就已经满是石刻莲花,精美得像是能随风摇曳一般,因此在这地砖上行走,真是步步生莲,宛如神仙。

    要不是这里身处地下,没有光照,说是神仙宫阙也毫不违和。

    “你说这巫师到底是多受宠啊,为了他一句话,忠王竟然能建这么大一座地宫来放陨石,这得花多少钱啊。”贾山四外看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

    我叹一口气,仰头望向这个庞大到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其实也未必花很多钱。”

    “那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地下工程,算下来得把国库都搬空了才能挖得出来,我看过家里的书,说是历朝历代皇帝建皇陵,挖空山啊地的,都得把国库挥霍一空呢。”贾山摇头不信。

    “如果这地方本来就有一个这么大的地下溶洞呢?”我朝他挑挑眉。

    贾山眼珠子都瞪圆了,“啥玩意儿?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咱们这地方地下有溶洞啊,溶洞不都是水多造成的么,咱们这地方三年两旱,哪像是水多的样儿?”

    爹这时候两手攀上汉白玉栏杆,纵身翻过,稳稳落在了地上,听到我俩说的话,不禁道:“那也未必不能,如果忠王按照巫师的设计,将地下溶洞里的水道改造进了地宫,那地下水不能外流,自然会造成当地缺水。”

    贾山吃了一惊,“啥?咱们这地方缺水都是因为这劳什子地宫?忠王还信这地方是福地?这根本就是把咱们这的福气都给吸没了用来镇压他那块破石头了!”

    爹摇头道:“算起来用现成的溶洞改造成地宫,确实比挖出这么大的地方要容易,这个巫师倒是也有点本事。只可惜他百密一疏,地宫建在溶洞之中,常年被流水侵蚀,天长日久,地宫形制一定会发生变化,磁场改变,这镇压的作用怕是就要减弱了。”

    我恍然,想到近日这一连串的遭遇,不禁道:“难怪很多东西多年没有被发现,如今却全都跑出来了,这么说这里已经镇不住陨石了?”

    “也许原本只是发现地下溶洞有隔绝陨石的作用,可现在怕是隔绝不住了。”爹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根大殿支柱,让我们看手上的水渍,“白蟒并不是凭空生出云雾,而是年深日久,有了兴云布雾的本事,所以能借助地宫溶洞里的水汽来生出云雾。可是地宫如果不保持环境稳定,大殿的木质结构用不了几年就会腐朽,我猜白蟒在这里的另一个作用,就是用它这控制水的本事保持这里的湿度,让大殿能千年不朽。”

    “可现在,这大殿的柱子已经开始发霉,应该是这里的水汽已经失控了有一段时间了。”爹说到这里,不觉摇头,“要是咱们不来,这里迟早会彻底朽烂,最终可能会被大水淹没成地下湖,彻底消失。”

    “爹,你说……这里会不会其实只是一个入口?”

    我仰面看着眼前的大殿后墙,错愕地问。

第57章 升仙

    “你从哪看出来的?”

    贾山一脸不解地凑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仰头也去看大殿的后墙。

    这后墙被手电光一照,映出一片灰墙青瓦,在这灰墙之上,竟然画了一大幅壁画。

    画中绘了一幅极为精细的升仙图:

    一片群山环伺的盆地之中,宫阙叠嶂,花木掩映,层云雾染,其中巨龙盘绕,隐隐现出狰狞头角

    ,竟与殿前的白蟒颇有几分类似;从恢弘宫殿之中又伸出一条天梯,斜斜地升进云雾里,而在右上角的云雾重叠之中,却隐隐露出一角飞檐,仿佛那云海之上真的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天宫,天梯正是扶摇直上,直入天门。

    而这条隐现云雾中的天梯上,就赫然有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抬着一顶小轿,旌旗猎猎,风幡飞扬,衣袂摇举,翩翩若仙,正吹吹打打地朝天宫走去。

    这壁画也不知道用什么油彩画成,历经多年却依然新鲜如初,被手电光一晃,画上龙蛇云雾,人物衣袍,在光影之下摇曳移动,仿佛活了一样,当真栩栩如生。

    贾山眯缝着眼睛在壁画上打量半晌,才犹疑着道:“这个地上被天梯连着的大殿,怎么这么眼熟?”

    “可不就是咱们眼前这座么,贾山哥你糊涂啦?”我拍了拍身边的红木柱子,朝贾山做了个鬼脸。

    贾山恍然大悟,忙回头去看我爹,“叔,这地宫大殿和画上的一样,画上这些人从这里升天去啦!”

    爹也在我们身后看了壁画,此刻眉头深锁,听到贾山叫他,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道;“可是咱们可没有在这大殿上看见什么梯子。这壁画怕是多半表达一种美好的幻想,大概是忠王曾经想将这里作为自己死后的墓穴,以求借助陨石的力量成仙得道,所以才画了这个。”

    “那咱们还是进殿里看看去吧,我都有点冷了。”我飞快地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冷颤。

    这绝不是我的错觉,就在我们看壁画的这短短几分钟里,整个地宫的温度悄然下降了好几度,让本就阴凉的地宫更是起了寒意,我甚至能看见一旁的汉白玉栏杆上赫然凝了一层薄薄的细密水珠,眼看着就要结成冰晶了。

    “不好,恐怕是有什么变数出现了,咱们快走。”爹也是一惊,顾不得研究壁画,赶紧一把抓住我和贾山的胳膊,拽着我们绕到大殿前头。

    地宫中极静,白蟒似乎又重新陷入了沉睡,再没有半点声音,反而是高处的气流形成疾风,在头顶极远的高处呜呜咽咽地吟唱。

    因为气温骤降,脚下的地砖上已经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清霜,落脚湿滑,贾山一个不小心就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我爹牢牢拽住他,才避免了脑袋撞上柱子的惨剧。

    我和贾山冻得上下牙控制不住地打架,见旁边就是大殿正门,哪还顾得上别的,赶紧扭身伸手推开正门,迈步就闯了进去。

    门里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我和贾山只觉得冻僵了的手脚一下舒展开了,顿时心里一喜,我挥手喊爹赶紧进来的功夫,贾山已经迈步朝大殿里头去了。

    “你俩怎么乱跑,这里万一有啥机关,我可来不及救你们!”爹一脸埋怨地迈步进来,正要拽住我踢一脚,大殿深处却传来贾山的一声尖叫。

    我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顾不得其他,赶紧和爹一起循声跑过去。

    “贾山哥?你没事吧?你在哪?”

    我一面跑一面轻声喊着贾山的名字,试图判断贾山此刻的情况,可是贾山发出那一声尖叫后却再没出声,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让我和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更是出了一脑门的汗。

    要知道,陈家屯一共就活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那鬼婴张小宝,另一个就是贾山,如今张小宝被鬼子蝠抓走生死不明,要是连贾山也折在这忠王冢地宫里头,那陈家屯可是真的彻底绝后了。

    我和爹是在大殿正中间的一座香案前找到贾山的。

    大殿之中漆黑如墨,难辨东西,我和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了,一张脸被手电光一晃,枯白得像是一张白纸,一双眼珠子遍布血丝,瞪得溜圆,仰着脖子死死盯着前头不动。

    像是中了邪似地。

    我正要上前去问个究竟,爹却一把拉住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随后从布兜子里掏出一把白米来,合在掌心念念有词,之后一把扬在了贾山身上。

    白米像是细密的雨点,砸在贾山和他周围的地面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响声,贾山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见我和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似地瘫软在了地上。

    我一个健步蹿过去把他扶得坐起来,取了水壶喂了他一口水,这才焦急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山抱着水壶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口水,总算缓过来了,哽咽着道:“我本来是想往里头躲一躲,可是却突然看见前头出现个高大的影子,而且还会动,我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就像被魇住了似地不能动了。”

    我疑惑地举起手电朝前照去,眼前是一座木头的神台,左右长有三米左右,宽有两米左右,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也是年头深远,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了。

    神台之上并无香炉祭品,倒是摆了三台大印,每一台有一尺方正,材质看上去均为白玉所造,上头的印纽依次为盘龙、神龟和卧象,我匆匆一眼之下,也能看得出雕工非凡,让这三种神兽宛如活物。

    可哪有什么高大的影子?

    我心里疑惑,下意识地就把手电筒往上一抬,想要看看这样的神案后头到底供奉的是什么神仙。

    可这手电光往上一晃,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黑暗中的某处竟然猛地白光乍放,宛如爆发了一个小太阳,一瞬间照得我眼前一黑,双眼霎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

    我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手电筒应声跌落。

第58章 玉板

    手电筒一落地,里头的电池摔得接触不良,顿时灭了。

    我周围顿时重新陷入一团漆黑,惊慌之中,我只能听到爹和贾山焦急地追问在耳边纷乱嘈杂,爹的手冰冷,硬生生掰开我捂着眼睛的手掌,朝我眼睛吹气。

    我只觉得眼中酸涩,好久才缓和过来,试探着睁开,勉强瞧见眼前黑暗中一点光亮,把周围照出一块光亮之地。

    是我爹点的蜡烛。

    “咋样?有没有好点?”爹凑近我的脸,仔细查看我的眼睛,紧张地问。

    我揉了揉双眼,感觉确实比刚才好多了,只是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像是被强光照伤了一样,不禁开口带了哭腔:“爹,那到底是啥东西,我以后会不会成瞎子啊?”

    爹伸手指了指神案后头,叹一口气道:“你俩都被这东西给骗了。”

    旁边的贾山也是讪笑两声,我一愣,下意识地顺着爹的手指头往神案后头看去。

    只见神案之后的黑暗之中,竟然隐隐也有一团烛光,圆融摇曳,照亮一方天地,竟好像鬼魅一般。

    我唬了一跳,正要闭眼,心里却猛地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面镜子!

    只要不是什么鬼神之类的,我精神就立刻好了一半,一骨碌爬起来,凑近了神案去看。

    这一看,就不禁张大了嘴巴。

    虽然看出这是一面镜子,可是当真正看到这镜子的尺寸时,我也还是难免震惊,这镜子左右宽足有五米,高却能直顶到大殿房梁上,可谓通天彻地,将整个大殿都笼罩其中。

    之前贾山被莫名出现的高大黑影差点吓死,就是因为他莽撞之间闯到镜子前,被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吓的。

    而我看到的白光,却是机缘巧合之下我的手电筒刚好照在镜子上,被镜子完全反射到了我自己的脸上,这才照得我短暂失明。

    而我们之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是一面镜子,正是因为这面镜子没有四面边框,居然是一整块完整的镜面立在这里,和周遭的黑暗完全融为了一体的缘故。

    就算我年纪还小,却也知道想造出这么大的一面镜子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因此在看出个点端倪之后,我立刻扭头去看我爹,“爹,这……几百年前能造出这么大的镜子?”

    爹也是神色复杂地仰头打量着这面巨大的镜子,“我不知道几百年前能不能造出这么大的镜子,但是既然这里有这么大的一面镜子,也许当时真的有什么后人不知道的工艺也未可知。”

    贾山也是啧啧称奇,但是旋即便疑惑地道:“我可听说有的大墓里一般会在棺椁前放一面镜子照着棺材,以免棺材里的尸体发生尸变,可这又不是墓地,凭空摆上这么一面镜子是做啥呢?”

    这个问题让我爹的神色也是一动,他摸摸下巴,也是费解:“是啊,而且这里的形制也独一无二,也许是为了镇压陨石才做了改变,你俩可千万小心,不要再冒冒失失地了。”

    一想到刚才那一下我就心惊肉跳,赶忙和贾山答应下来,保证再也不乱跑。

    爹这才点点头,凑上去查看神案上的三方玉印,我和贾山对视一眼,好奇之下也跟上去查看。

    刚刚我只是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看去,才看清这三方玉印竟然巧夺天工,上头的三个印纽不但雕工技法精妙,就连双目都内蕴神采,好像多看一眼就要从印方上走下来似地。

    我赶紧移开目光,却扭头看见神案上的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石板,却薄如纸张,摆在桌上根本不会引人注意,要不是爹凑近三块玉印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刚好扫到石板一角,反出和木质截然不同的光来,我也绝不会注意到。

    我忙低头查看,就见这石板触手细腻光滑,上头隐隐约约地好像刻了些什么东西,摸起来有细密的凹凸纹理。

    我赶紧甩了几下手电筒,把它重新点亮,这才仔细看去。

    确切的说,这是一块玉板,看材质应该和三方玉印是同一块玉石上切割出来的,只是它被打磨得极薄,薄到甚至能隐隐透光。

    玉板上确实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纹路,一个一个符号像是方块字,却又和我认识的任何文字都不同,在玉板上形成了一幅排列整齐的石刻画。

    我仔细辨认,终于看清,这竟像是一篇书稿,上头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刀刻根本就是一篇文字。

    “这地宫里还有文字?”爹也注意到了玉板,稍一查看就是一惊,“可惜好像不是汉字,不知道写的啥,不然怕是还能搞明白这地方的玄机。”

    我们三个对这玉板一筹莫展,爹干脆绕过神案,去看后头的大镜子。

    爹一动,他手里的手电光自然移走了,我猛地想到刚刚镜子反射出的光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拽住我爹。

    这一动,另一只手便往下一坠,和手电筒一起落在了玉板上。

    贾山“啊”了一声,伸手想要护住玉板,可哪里来得及,这一下磕在玉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心道糟糕,那玉板薄如蝉翼,这一下怕是要给砸碎。

    慌得我赶紧低头去看,只见手电筒之下,原本浑然一体光滑如镜的玉板,此刻已然出现了如蛛网一般扩裂开来的裂痕。

    我心里一慌,正要举起手,后头贾山已经爆喝一声:“小心!”

    这一声估计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嗷一嗓子,震得我耳膜生疼,吓了一跳,手上一松,手电筒终于整个“啪嗒”一声砸在了玉板上。

    玉板上的裂痕噼里啪啦地再度扩大。

    我正要埋怨贾山几句,却发现贾山的双眼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越过了我,死死盯在镜子前头的我爹身上。

    他提醒的是我爹?

    我猛地扭过去,朝我爹看去。

    这一眼,顿时目眦欲裂,我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力气汹涌喷出,促使我也爆喝一声:

    “爹!小心啊!”

第59章 镜中妖

    巨大的镜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锻造打磨而成,通体清澈通透,宛如一面平静无波的湖水,倒悬天地之间。

    就在我打碎玉板的瞬间,这平静的镜面上却忽地起了一重涟漪,旋即平面正中间缓缓隆起,这隆起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在镜面上撑起一个有几分人形的东西。

    关键是这东西还是活的,在渐渐从镜面上隆起的过程中还在不断的蠕动挣扎,试图从镜面之中挣脱出来。

    爹唬了一跳,赶紧后退好几步,拉着我俩远离神案,我们三人惊魂未定,几乎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会有东西从镜子里钻出来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不等我们站稳脚,那镜子里的东西已经豁然从镜面里伸出一条硕大长毛的手臂,那手臂的前端生着一只五指的利爪,卷起一股腥风,朝着神案上就是一抓。

    “不好!要是被它再打碎了三方玉印,怕是这家伙就出来了!”

    关键时刻,爹看出了端倪,他不敢耽搁,立刻从布兜子里掏出一把短铲,瞅准了那爪子,一个箭步蹿上去,使出全身力气,一铲子狠狠拍在了爪子上。

    “嗷!”

    这一铲子拍下去,活似拍在了钢铁上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怪物更是疼得一声惨叫,巨爪猛地缩回了镜子里,连那凸出镜面数尺的人形都瘪回去了一大截。

    爹见有效,顿时士气大振,抡起铲子准备再给那怪物一下,将它彻底打回镜子里去。

    可那镜中妖物哪会束手就擒,看情形原本镜前的三印一板有压制它的作用,所以那玉板一碎,它就能从镜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了,要是三方玉印再被打碎,它定然能脱身而出,彻底摆脱镜子的束缚。

    因此这一击未中,那妖物顿时在镜中咆哮连连,藏在镜中的身躯不甘心地翻腾,把原本平静的镜面搅得风波四起,水波激荡。

    镜面上迸溅起的“水花”足有几尺高,却偏偏被镜中莫名的力量拉扯着,根本不会脱离镜面。

    爹这第二铲去势如风,可被这水花一挡,叮当几声,反而被弹了回来,根本无法靠近镜面。

    “这怪物不会就是那陨石引出来,却又被巫师封印进地宫的妖物吧?如果真是它,那咱们可惹了大'麻烦,连那巫师都不能将它杀死,只能封印在这个镜子里,咱们三个恐怕更是拿它没辙了。”贾山哆嗦着疾声说道,说着就要转身逃出大殿去。

    爹一击未中,也知道这妖物不是我们能够抗衡,更何况这件镜子刚柔并济,上头的“水花”明明看上去流动如水,可触手一试却坚硬不输合金,怪物自然是难以脱身,我们却也根本无法伤到它。

    所以爹也不犹豫,干脆利落地退到我们身边,喘一口气道:“咱们一走,这妖物一定会故技重施,从镜子里伸出手把神案上的三方玉印给砸了,玉印一碎,它就能真的从里头逃出来了,凭咱们仨的速度,恐怕不等逃出地宫,就要被它追上了。”

    “爹,那咋办,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跟它耗着吧?”我心里又着急又自责,要不是我失手打碎了玉板,又怎么会惊动妖物,把我们仨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说话的功夫,镜子里的妖物爆喝一声,再度从镜子里勉力伸出一只爪子来,拼了命地往前伸去。

    我试图从这爪子的形状上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可搜遍了脑海竟然一无所获,心里更是焦虑,眼看它的爪子挣命地去抓神案上的三方玉印,我脑子一热,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抢过我爹手里的铲子,红了眼地抡起来朝那爪子拍去。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怪物和刚才却不一样,刚刚我爹打它,它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下,这次居然学聪明了,见我狂奔而来,它那只巨大的爪子变直抓为横扫,一巴掌朝我扑面甩过来。

    我手上铲子刚刚蓄力,还没准备好,就听耳边呼啸风响,眼前一黑,身上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撞,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横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几米开外的柱子上。

    只觉得嗓子一甜,周身剧痛,我“噗”地朝外喷了一口血,眼前金星乱飞,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一激,让我稍微清醒了点,并没有就此晕过去,但是脑子里一团混沌,两耳嗡嗡作响,身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出来了,只觉得轻飘飘地,像是躺在了棉花里似地。

    “小包!”

    爹和贾山的喊声隐约传来,似远似近,我眼前五光十色,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挥手,示意我在这里。

    贾山抱着脑袋猫腰跑过来抱住我,焦急地在我耳朵边喊我的名字,见我嘴角流血,赶紧抓着我的两只胳膊把我拖到了柱子后头,又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手上,轻轻拍湿我的脑门和太阳穴。

    被水打湿的地方感官也变得格外敏锐,凉风一吹,我总算缓过气来,眼前也渐渐清楚了,我定定地看了几秒钟贾山,这才反应过来,我爹居然没有追过来。

    “我爹呢?”我嘴里念叨着,强忍着身上酸疼刺骨,扭身朝柱子外头看去。

    大殿之中,已经不是刚刚的模样了。

    把我一巴掌拍飞之后,这巨爪重新抖擞起来,再度凝聚力量朝着神案猛地扫去。

    爹在数步开外,根本来不及兼顾,只能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来,一咬牙冲到神案前,以血肉之躯护住三方玉印,手上匕首瞄准了巨爪拼命来回挥舞。

    匕首寒光凛冽,在黑暗的大殿之中也银光明灭,巨爪不敢掠其锋芒,镜子里的妖物暴怒,那巨爪忽地一把拍在爹前头的地面上,指尖撑住地面,旋即一声尖锐的吼叫充斥整个大殿,那镜子里猛地射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如同一条巨大无比的长鞭,在空气中狠狠一搅,将我爹和整个神案一把扫飞了出去。

第60章 脱镜而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如同枯叶一般渺小和脆弱。

    爹的身子如风中残叶,被神案破碎成的木头渣裹挟着摔出去好几米,噼里啪啦地撞在了大殿的墙上,撞得墙上的粉末灰土簌簌掉了一地。

    神案上的三方玉印和被我压出裂痕的玉板也没能幸免于难,玉板直接被这巨大的力量摧毁,碎成了无数片,三方玉印也砸在了地上,叽里咕噜地满地乱滚,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有没有摔坏。

    我张嘴就要喊我爹,贾山却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拼命示意我不要出声,同时手指不断指着大殿中央的镜子,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上顿时腾起一股寒意。

    神案破碎之后,巨大镜子前被清扫一空,镜子终于没了阻碍,里头的妖物满意地收回了手臂和那长鞭一样的黑影,随后那镜面一阵翻涌,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来。

    这身躯状如人形,颈、肩、胸、腰、背与人无异,头颅却是一头立耳狼犬的样子,浑身披散黑毛,被不知道掉在哪里的手电光一晃,油光水滑,宛如一匹黑缎。

    它两只筋肉虬结的手臂撑在地上,一双眼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圈,尖嘴里呼哧呼哧地喷吐气息,在大殿阴冷的环境下凝结成大蓬大蓬的白色水汽。

    这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犬妖。

    犬妖一钻出镜子,眼中顿时狂喜,身上肌肉扭动收缩,双臂发力,终于把后半截也从镜子中拽了出来,我这才看清它的全貌,这怪物活似一个巨人,通体有三米高,靠双腿直立行走,全身筋肉结实,满是爆发力,如果忽视掉一身黑毛和那狗头,说它是人也毫不奇怪。

    犬妖出来之后,垂眸看着地上散碎的神案,嘴里桀桀冷笑几声,也不多停留,两条长腿一顿,纵身从大殿正门翻身蹿了出去,彻底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我听得它起落的声音渐渐远去,这才敢咳嗽出声,贾山在一旁轻轻拍了几下我的后背帮我顺气,嘴里也是忍不住叹气。

    “爹,你没事吧?”我身上剧痛,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好朝着前头压低声音拼命地喊。

    “咳咳咳,爹没事儿。”爹的声音渺远地传来,随即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爹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只见他一身灰土,一只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看上去也没比我好多少。

    贾山把我硬搀起来,一脸后怕地走到我爹身边,这才惊魂未定地道:“这……这是犬妖?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吓人的妖怪?”

    爹苦笑一声道:“难道这几天走过来,你还觉得世上没有这些东西么?”

    “那这家伙这么厉害,在镜子里都能把咱们收拾成这样,现在跑出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贾山哭丧着脸哀嚎。

    爹剧烈地咳嗽几声,才平缓了气息道:“也别急,咱们看了地宫入口的壁画,这里头封印了陨石,除此之外还封印了一头妖物,估计这犬妖就是当年随着陨石出现在辽阳府外的妖物,人说毒蛇所在之处,十步之内必有解毒的草药来克制它,大巫能封印它也一定是有能制住它的宝物,咱们只要拿到那宝物,必然也能制服犬妖。”

    “制服犬妖的宝物?”贾山更悲痛了,“不就是神案上的玉石板和三方玉印么,现在玉石板碎成渣了都,玉印也摔得不知道啥奶奶样儿,还咋制服?”

    爹白了贾山一眼,无奈地指着大殿中央道;“和那几样东西相比,我更相信那东西才是真正能封印住犬妖的宝物。”

    我这会儿总算能喘匀气息了,闻言和贾山一起顺着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殿正中,那顶天立地的巨大镜面,此刻竟然微微泛起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荧光,这荧光无形无质,却在黑夜中明灭不息,像是原本死气沉沉的镜子突然活过来了似地,把大殿中的黑暗缓缓驱离。

    镜子前头几步范围之内已经能看得清人了,如同在黑暗之中豁然洞开了一扇门,门的那一头隐隐透光一般。

    我和贾山满面惊骇,几乎以为镜子里又要钻出什么巨大妖物来了。

    爹看出了我们俩的惊惧,忙安抚道:“你俩也别怕,那犬妖那么巨大,这镜子都快被它塞满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别的东西,我估计是因为犬妖逃了出去,所以这镜子才发光示警,只要重新把犬妖弄回去,自然又能恢复如初了。”

    “爹你说得轻松,犬妖被这镜子关了不知道多少年,你没看到刚才它出来的意愿有多激烈,这好不容易跑出来,难道还能乖乖回去?我记得上次给王志强家的马打针,那马驹子出了圈是撒了欢儿地跑,三四个人玩儿命地追也没追上,后来还是饿急眼了要找母马吃奶这才自己回来了,马驹子都这样,更何况被囚禁这么久的犬妖了,这一放风儿还不得能跑多远跑多远?”

    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胸口的伤势都隐隐有些牵动,强忍着才没有咳嗽。

    爹却摇头道:“你这小子,平时让你多观察你总也不肯听。你没看到咱们这一路走来,那地下的甬道和四周的石墙都有什么不一样?那甬道咱们爬都费劲,石墙也全都用糯米混合朱砂等物浇筑石墩垒成,别说人挖,这个地宫怕是炸药都炸不开,这犬妖就算长得高大,气力也惊人,但是想要离开可没有那么容易。这里根本就是为了防它而建,又怎么会让它轻易脱身呢。”

    爹这一番话让我和贾山眼睛一亮,可旋即贾山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垮了下去,“它出不去不要紧,可咱们也在地宫里啊,咱们也休想出去了啊!”

    我一拍脑门,心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呢,可刚要开口说话,大殿之外忽地响起一声暴怒的吼叫,旋即殿外狂风四起,旋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狂轰滥炸,撞得大殿门窗噼里啪啦作响,仿佛能把飞檐斗拱全都撕碎。

    我们三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爹一拍大腿:

    “咱们怎么把外头的白蟒给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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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坟介绍:
夜半三更,静谧无人,一只人立而起的黄皮子拦住了我的路。活尸闹坟,飞天蝙蝠,母子索命,九命猫妖,一桩桩一件件,带你走进民间奇人的世界。或许这里面很多事,你都曾听老人讲述过,甚至是自己经历过,但人们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真的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吗?活尸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活尸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活尸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