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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清霜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txt下载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黑之族

    “家族以实力为尊嘛,我空有血统没有实力,对家族来说没什么价值。”虞墨满不在乎道,

    “所以说你抓错人了,我其实在族中地位同龙侍差不多,根本接触不到重要的东西,你该抓另外两位的。”她小心翼翼的挪开宁瞳的长刀,继续旁若无人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腿,毫不在意自己如今的危机处境,甚至可以说对自己的生命都毫不在意。

    宁瞳一时无言以对,思索片刻后才焕然大悟,“难怪你刻意表现的这般无所谓,感情是想让我觉得你毫无价值然后放你回去。”

    “你傻吗?”虞墨抬起头望着宁瞳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想不到此人竟会如此理解。

    宁瞳哼哼着,“我可看到了,龙侍对你都是百般照料,你在族中的地位便不会低。”

    “随你怎么想。”虞墨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黑龙族会给一个废人太多资源么?这可不是你们中州,我听说那些大宗门中,有不少天赋不济的弟子却能凭借自身的势力争得资源,用灵丹妙药生生堆砌修为。妖族是不一样的,尤其像黑龙族,长辈们在意的便只有血统与实力,二者缺一不可。”

    “有修行天赋以及不俗的境界修为,却并非纯血黑龙,穷极一生便只能成为龙侍。而作为纯血黑龙却同时也有些天赋,体内灵力却相当不稳定,无法发挥出正常的修为,就像我这样,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话语也愈发急促,这让宁瞳不免感觉她是想借此招呼来同伴,不由得加固了遮掩气息的法阵。

    “其实大家说的没错,我这种生来便有缺陷的存在,若非有着纯净的血统,就凭不稳定的修为连龙侍都算不上。”虞墨自嘲的笑笑,接着便将头埋进膝盖中一言不发。

    宁瞳收回长刀,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妖族的生存,同样十分残酷。若她所言不虚,就连她的死活族中也无人在意。方才说那么多,兴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毕竟那些话,无法对其余黑龙族人说。

    宁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坐在地上的黑龙少女,她分明有着一对青葱般的玉手,却将自己裹得相当严实,就连脸都只露半个出来。他不懂黑龙族是否有什么独特的习俗,只是觉得少女露在外的半边眉眼煞是好看。

    不过这些不是如今的他所在意的,即便虞墨自认无人会浪费时间救自己,他也必须对那些黑龙一脉之人有所提防,此地不宜久留。

    “南域如今很危险,你若是来玩闹的少爷,还是早些回中州吧。”虞墨挑眉道,“一旦南域进入战时,就凭你这冲阳人仙可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这些事便无需你操心了。”宁瞳说,“我听闻纯血黑龙生来便有通天晓地之才,所以只是想绑来一位为我答疑解惑。”

    “当今南域,究竟谁占上风?”

    虞墨晃了晃脑袋,“明面上是黑龙,毕竟如今整个南域大半的城中,都有类似的族人驻守。”

    “不过要真开战,自然还是凤凰那边更胜一筹了,毕竟是皇族嘛。”

    宁瞳望了她一眼,“听这话……你不喜欢自己的家族?”

    虞墨翻了个白眼,“若是你为家族献出一切,而它却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后将你一脚踢开,族人还对你百般讥讽,你也不会喜欢这个家族。”

    宁瞳点了点头,看来她在黑龙族中的确遭了不少冷眼,对自己的家族都是这般态度,当真是抓错人了。

    “我听说黑龙的天赋得天独厚,你们既然敢对南域皇族动手,想来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你都没有信心?”

    “你在套我话么?”虞墨冷笑一声,“即便我对家族不喜,但事关族中的利益,我为何又要将此事告知于你了?”

    “我说了,你现在……”宁瞳咬牙做出怒目而视状,但他的话很快就被打断。

    “被人胁迫,随时都能杀了我。”虞墨接着他的话满不在乎道,“随你,不过我猜你没杀过人对吧。”

    宁瞳喉头微动,“少废话。”

    “妖族的感知很灵的,你那把刀上虽有血气,但那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没人告诉你那刀的来历么?”虞墨缓缓抬起手,宁瞳手中的长刀竟不知为何脱手而出,不受控制的飞到虞墨身前,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声。

    宁瞳吃了一惊,从未出现过这等状况。类似鸳鸯刀在认主之后,怎么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还没完,他一直藏在袖中伺机待发的短刀同样飞了出来,不受控制的落入虞墨的掌心。

    “果然。”虞墨掂着那柄短刀,眯起双眼道,“就没人告诉你,这一长一短两把刀是由黑龙的角制成的么?”

    宁瞳微微一怔,说来纪鸢的确提过此物取自妖族,却从未提到过这居然同黑龙有关,难怪如此锋利,且每次留下刻痕后都会自愈。

    该死,自己方才还在那么多的黑龙面前显摆这两把刀,感情随时都会被缴械么?

    他忽然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种挫败感,分明是自己从那龙巢中将这此人绑了出来,可如今分毫有用的讯息都没问到,自己反而处处受制于人。

    “血脉的共鸣。”虞墨说,“并非是我将它唤了出来,而是它自然而然的感应到我的血脉。”

    她屈指一弹,“去。”

    短刀与长刀同时飞向宁瞳身侧,只留宁瞳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语。

    良久之后,他索性将双刀收回储物袋中。

    “怎么了?”虞墨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要问的了吗?”

    宁瞳轻呼出一口气,挥手以灵力凝聚出一片虚幻的雷云。

    雷云悬浮在虞墨头顶,她好奇的用手指去触碰,但很快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轰击的惊叫一声。

    她一脸恼火的瞪着宁瞳,返祖带来的鳞片还未能爬上,就很快又消退下去。而诚然即便龙鳞之躯能抵挡住刀枪剑戟的攻势,对于宁瞳施展出的雷击仍无法全然抵御。

    宁瞳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尽管双刀无用,但他仍发觉到什么招式能制住她。

    “你们本身沉寂了这么久,为何如今却忍不住了,想要同南域皇族分个胜负?”他问。

    虞墨甩了甩手,仍旧一脸怒火,“这么多年来,妖帝的位子上虽出现多次变动,但大多都是青龙与凤凰两家占据其上。”

    “凤凰族奸诈狡猾,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发展自身势力,本身这天下该是我们黑龙与青龙平分,他们却后来居上处处排挤我黑龙一脉。原本按照约定这一代妖帝该由黑龙王接任,但在上任青龙王暴死后,竟是被凤凰王窃取了这一切,这也便成了族中长辈们勃然大怒,想要凭借武力夺取南域统治权的缘由。”

    宁瞳稍稍点头,“既然如此,你为何仍觉得黑龙无法胜过凤凰?”

    “这是当然的吧。”虞墨揉着有些酥麻的手臂说,“你以为黑龙占据大量的城池就代表我们占上风了?怎么跟族中那些老家伙一般迂腐?”

    “我没这么认为……”宁瞳低声说,不过他的想法也并不怎么重要,虞墨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即便是这种小城,城民中也定然有妖族的眼线,而且你没发觉么?自从踏入城中起,空中时不时都会有盘旋的白鹰。”她说。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宁瞳还以为单纯的只是南域的生态比中州更好。

    “那是鹰族饲养的妖兽,大概有着相当于你们中真净人仙的实力,可隐匿气息飞行数千里而不知疲倦,族中的蠢货们对自己相当自信,自然不会去在意弱小的妖兽,他们自然也想不到其实整个南域中,这些所谓由黑龙占据的城市,不过仍在凤凰的掌控之中罢了。”

    先前宁瞳在边境之时见过鹰族的地仙,既然鹰族作为凤凰的附属宗族,那么想必其余飞禽也在凤凰的控制之下。

    “除过这些,凤凰这无数年的规划已将他们的势力渗透进整个南域,在本代凤凰王上位之后更是备受其余妖族的爱戴,并且有意无意之间,都将曾经妖族中有人犯下的极恶之罪统统扣到黑龙的头上。你看,我们分明没干什么恶行,但城中人在提到黑龙时,首先想到的却总是恐惧。”

    宁瞳笑了笑,“这话的意思,好像黑龙便是无辜的一方,凤凰反倒成污蔑你们的存在了。”

    “也可以这么说。”虞墨耸了耸肩,指着头顶的雷云说,

    “看在我有问必答的份上,把这玩意撤了如何?”

    宁瞳挥手散去了雷云,他想自己该从此人身上问到更多的情报,不光是为己,同时也为了纪鸢夏安他们。按照虞墨的说法,他清楚凤凰族与黑龙之间最终的一战是不可避免的,而纪鸢早已做出了站队,身为凤凰她便不可能与黑龙同行。

    “你看上去不像是个恶人,那便听我句话,远离南域,越远越好。”虞墨轻声说,“这个是非之地,迟早会迎来彻底的毁灭,待在这里会死的。”

    “与其告诫我,不如去告诫你的族人。”宁瞳说。

    “他们都是些蠢货。”虞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这在她的脸上显得相当老气横秋,“那些人可不会听从这些话,他们只会以为自己是至高至强的黑龙,整个南域就该为己所有。”

    “那当然,你们可是传说中的黑龙族。”宁瞳的话倒听不出是真心赞扬还是讥讽,“我曾听他人讲过,黑龙生来便通天晓地、得天独厚,同境界之下堪称无敌。南域就该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天下无敌啊!”

    虞墨哼了一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黑龙从来都没有什么得天独厚之处,我们是不该存在的种族,是被天道排斥的种族。”

    “可我看你那些同伴们,无不是年纪轻轻便已有着强横的修为,你既能与他们同行,证明你身上若无缺陷便也与他们相仿。这等天才,放到中州可是唯有那些大宗门才会出上一两个,你们黑龙是一抓一大把啊。”

    “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虞墨看着自己的手掌说,“你以为龙侍只是在生来便因身体的缺陷无法达成完美返祖,故而无法获得与纯血黑龙同等的地位?”

    宁瞳微微一愣。

    “龙侍便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他们的缺陷其实是由纯血黑龙所设定的。你知道,黑龙若无法修至地仙境界便会较为短命,而龙侍因为不能达成完美返祖,故而穷极一生都不得突破,所以他们会拥有相当短暂的寿命。而在寿命将尽之时,夺走他们生命的天劫会自然降临,而这天劫,同时也是他们为纯血黑龙所抵挡的灾。”

    “龙侍因为缺陷,生来便是纯血黑龙的扈从,而他们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选择,也必须为了纯血黑龙而死。”

    望着宁瞳震惊的脸色,虞墨笑了笑,“很残酷对不对,其实先前在城中留下的四名龙侍,便是专属于我那两位族兄的扈从,有朝一日也会为我等族兄挡灾。”

    “这……在中州倒的确没听过这等事。”宁瞳说。

    “所以我才很厌恶这个家族。”虞墨环抱着膝盖幽幽的道,“只是我无力改变,我的命贱也没有为我挡灾的龙侍。”

    宁瞳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用长刀磨着一节树枝,从方才起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平静了许久过后,他将磨好的树枝递给了虞墨,这树枝恰好与她先前那拐杖一般粗细。

    “没什么要问的了?”虞墨接过拐杖后掂量了几下,她将树枝撑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缓缓起身。

    “其实还有。”宁瞳轻笑着说,“不过涉及到一些机密,怕你不愿意说了。”

    “那就少开口。”虞墨拄着树枝,一瘸一拐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宁瞳站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道,“黑龙一脉共有几位地仙?”

    “五位。”虞墨头也不回的说,她只是腾出手朝宁瞳摇晃着道别。

第二百四十二章 虞焉的邀请

    宁瞳未做阻拦,说到底虞墨也算告知了他不少事情,只可惜对行妖城的位置仍是两眼一抹黑,只知一路朝南。

    看来黑龙与凤凰之间的矛盾的确难以调和,纪鸢本想阻止南域的内乱,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

    五位地仙……这仅仅是南域妖族中的一大族群,便有着堪比西地一方大陆的实力,那么除过黑龙族外,以凤凰为首的南域妖族当中地仙数量比之只多不少,难怪仙盟想尽千方百计也欲争得南域的助力。

    宁瞳看了一眼虞墨一瘸一拐的身影,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虽白皙如玉却已然有着病态的萎缩,宁瞳望着那摇晃的发簪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去看清楚她的脸。

    他指尖涌起一道细微的雷光,化作雷鸟低鸣着从虞墨侧脸擦过。

    雷鸟蹭掉了她的发簪,同时撕开虞墨用来裹住半张脸的黑布。她惊呼一声,不由得侧身望去。

    宁瞳这时才看清了她的整张脸,但这一眼却让他瞳孔一缩。

    与虞墨平常示人的半张精雕细琢的俏丽面庞截然不同,她另外半张脸不知是染病还是被他人所伤,只能看到无数道疤痕将半张脸分割的四分五裂,创口处甚至在不断向外冒出脓水,不光如此,就连白皙的脖颈也是一半素白如玉,一半满是疮疤。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将她整个人的身躯一分为二,一半是曾经的虞墨,而另一半则是丑陋的妖鬼。

    宁瞳这时才知道为何她总用黑衣将自己裹得相当严实,就连半张脸也要缠上黑布。他顿时明白自己做了件相当愚蠢的事情,一时无地自容。

    “好玩么?”虞墨慌忙用手遮住自己那半张丑陋不堪的脸颊,声音中似乎带着哭腔,她无论如何都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这幅模样,一直在勉强维持的做派也在此刻烟消云散,眼角泛起一阵泪花,

    “这也是代价。”

    她拄着树枝,拼尽全身力气,步履蹒跚着离开这片地域。

    宁瞳一拍脑袋,心中五味杂陈,他想道歉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叹息一声,朝着虞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忽然想起夏安曾对自己说的话,二师兄说初次见到他时,他便只是个相当自我的熊孩子,宁瞳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忽然明白了。的确,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这些年来自己几乎一点长进都没有。

    再回过头时,虞墨的身影已消失于夜色中。

    夜幕下的长空之上,似乎有一道人影立于裂缝之前,他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却仍能感受到周身的暴戾肃杀。

    “他看到墨儿的脸了,需要我出手教训一番么?”若是夏安在此,定能听出这声音有些熟悉,正是黑龙一脉的神无地仙,虞焉。

    “别多事。”他似乎在对人传音,对岸传来平静的声音,

    “先找到夏安,他才是我们该争取的同伴。”

    “明白。”虞焉应声,随即转头迈入裂缝当中。

    夏安如今正站立于一座高山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一切。此地应该距南域皇城行妖城不远,但他却并未急于入城。他只是在等,他并未刻意隐藏气息,而地仙本就拥有着强大的威压,无论黑龙一脉或是南域皇族都能轻易发觉他的存在。

    “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小师弟与你未在一起?”夏安的耳中传来纪鸢的千里传音。

    “在踏入裂缝之前被打散了,没有杀意,估摸是黑龙的六劫地仙出手。”夏安说,“冲阳人仙,只要不碰上地仙足以自保,想来也没有地仙会去找他的麻烦。”

    纪鸢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早些来行妖城,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酆都杀令的领域在逐渐展开,很快三禁便会形成。”

    “什么三禁?”夏安一愣。

    “禁空、禁灵气、禁神识。”纪鸢说,“形成之后,地仙无法撕开虚空裂缝,无法动用神识,损耗的灵力也无法借助天地灵气来补充,天人合一的感应也会被切断。”

    “嚯。”夏安惊叹一声,“听起来像一定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是,并且在酆都杀令中是不死不休的追袭,凤凰王要以此对抗黑龙,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纪鸢说,“对了,早些来行妖城,别以为自己迈入地仙之境,就能肆无忌惮的到处晃悠。”

    “不急。”夏安轻笑一声,“还有些在意的事物。”说罢,他便切断了与纪鸢之间的传音。

    他转过身,望向那蔚蓝一片的天空。

    “别藏了,出来吧。”夏安说,他伸手从空中一撕而过,便撕开一条庞大的虚空裂缝来。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黑龙虞焉面色冷漠的从裂缝中迈步而出,倒是毕恭毕敬的对夏安行了一礼,这倒让夏安感觉有些不自在。

    “原来是前辈。”夏安笑了笑,“敢问前辈再次找上门来,是想让你我那一战有个结果,还是……”

    他扫视着虞焉,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夏道友是聪明人,我便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虞焉说,

    “请夏道友,助我黑龙一脉一臂之力。”

    夏安一愣,怎么说这也太直接了。

    “这……”他摆了摆手,“等等,你先前因我擅闯南域而同我交手,而后黑龙中人又打散了我同我师弟,如今却是来对我说这等话,未免太奇怪了。”

    虞焉思索片刻,说,“我见过你那位师弟,他如今很安全,我也保证黑龙一脉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夏安皱起眉头,看来南域毕竟是妖族的地盘,无论自己与宁瞳去往哪里,似乎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嘿,前辈不清楚我是为了师姐才到此来的?”他说,“我师姐可是凤凰族的,说来咱们应该也是仇敌才对。即便我真的与你们一道,你就不怕我中途反水么?”

    虞焉摇了摇头,“我认为夏道友是识时务者,未必会与我等背道而行之。”

    “那你可就猜错了。”夏安轻笑一声,他的确没想到,黑龙居然会想要同自己联手。这算病急乱投医么?

    “此地毕竟偏离行妖城较近,前辈不担心你的行踪被他人察觉?”

    虞焉哼了一声,“莫非我黑龙便不算妖族?即便行妖城我也去得!”

    夏安耸了耸肩,“为何要同我合作,我不过初入神无地仙境界,想来无法为你们提供太大助力。”

    “这是我王的请求,还望夏道友三思。”虞焉低声说,“我族将与冥界地仙开战,你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我的力量?”夏安眉头微蹙,“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而且你们知道酆都杀令的事?”

    “无常阴阳诀。”虞焉说,“我们需要的,正是那绝世功法的力量。”

    夏安目光一闪,真没想到无常阴阳诀的事居然都传入了黑龙的耳中,既然如此那冥界应该也早就知晓此事,自己这功法如今已全无秘密可言。

    似乎是看出夏安的疑惑,虞焉接着说,“夏道友,此事是在黑龙曾与冥界尚有来往之时,由冥界阴帅告知,在整个人间寻找拥有无常阴阳诀之人,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陆道人的弟子身上。此事不光我们知晓,魔族应该也知道。”

    夏安微微颔首,他倒的确想看看黑龙能做到哪一步。

    “黑龙与冥界决裂之后,我们便清楚早晚有一天酆都杀令会落到南域头上,即便凤凰王没有接下酆都杀令,那也是迟早的事。”虞焉接着说,

    “我猜夏道友一定不想错过直面冥界地仙的机会,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有什么好处?”夏安挑眉问。

    虞焉思索片刻后答道,“我代表黑龙一脉保证,无论事成与否,我们都会以全族资源助力夏道友入炼虚境界,并助你以龙血锻体,拥有不亚于妖族的肉身强度。”

    “黑龙一脉不会诓骗他人,我们是天道的弃子,本就短命,也希望夏道友肯信任我们。”他接着说。

    “让我相信一个前不久还同我兵戎相见的妖族,并非易事啊……”夏安扫视着虞焉说。

    虞焉表情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内心一直在思索着届时该如何出手,黑龙一脉派出他来此,必须将夏安带回族中。要么化敌为友皆大欢喜,要么带回黑龙一脉静听发落,而且若能困住夏安,再将他交给冥界,定能化解今次的酆都杀令。

    夏安的神识一直落在虞焉身上,他大致能猜到黑龙打的算盘。

    “成。”他忽然拍手道,“带路吧前辈,让我也见识一番黑龙王的风采。”

    在上任妖帝暴毙之后,如今南域所剩的六劫地仙便仅有两位,当代妖帝凤凰王与黑龙一脉黑龙王。并且黑龙王作为老牌六劫地仙,南域近乎鲜有人能与他同辈。更无人知晓他如今处于第几劫中。

    虞焉面露喜色,对夏安比了个请的手势,一道虚空裂缝自然而然自他身前撕开。

    夏安神识一扫,随后一步迈入其中。

    眼前的事物一阵瞬息万变之后,他再次抬眼,身旁再无耸立的高山,而是出现在一座阴暗偌大的宫殿当中,而这宫殿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十余位气息不弱的黑龙族人正在殿内窃窃私语。

    算上虞焉,黑龙一脉大概是两位神无地仙及两位炼虚地仙,而位居首座那身材高大,目光狠然的老者,流露出一股夏安根本无法看破的气息。

    这股气息深邃狠辣,杀机四伏,与曾经见到过的任何人都不同。夏安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那老者虽面容久经风霜,但仍保持着黑发黑袍,整个人如一座高山般无法撼动。

    “这位便是陆济风的弟子?”见到夏安之后,老者先开口道,伴随他的话语,周遭的目光尽数落在夏安身上。而在他目光之下,夏安就如鱼肉一般被缓缓剖开,不存在丝毫秘密。

    “见过黑龙王。”夏安不敢怠慢,躬身抱拳道,果然六劫地仙皆如古井深潭一般,散发着无法看破的气息。

    “族长,这便是夏安了,也是本代无常阳诀的拥有者。”虞焉在一旁提醒道。

    此处几位半步地仙都带着狐疑的目光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夏安分明年岁尚小,但却能入地仙之境,这等天赋堪称惊世骇俗,而即便是天赋异禀的黑龙族,族中的天才最多也不过半步地仙而已。

    虞落云作为黑龙一脉年轻一辈天赋极高之人,望着此刻受众人吹捧的夏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来,夏安这个名头他曾在南域听说过,以冲阳人仙之境一举击溃半步地仙的沈望于末府夺魁,虞落云还曾想着与其一较高下,没想到如今夏安已是地仙境界,而自己仍在半步地仙徘徊。

    在同虞墨等人告别之后他便快马加鞭的返回族中,听闻族长召集族中半步地仙之上的强者仪式,没想到这位中州的天才竟也受邀前来。

    黑发老者上下打量一番,他屈指一弹便有一道灵力四溢的黑炎自空中划过一道裂痕飞向夏安。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这是在试探夏安,但一位六劫地仙对神无初期出手,已然有失公允。

    “闪开!”虞焉面色一变,因为夏安如今正站在自己身侧,而却跟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

    不过对夏安来说,这道黑炎毕竟是以灵力构造而出,尚未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

    他右手缓缓按在袭来的黑炎上,无常往生瞬间发动,但这磅礴的灵力仍将他逼得一连后退数步。

    周围众人不免有了几分紧张,即便是像虞焉这等神无后期也不自信能接住黑龙王的黑炎,更别说虞落云这类半步地仙,几乎是触之即焚。

    夏安神色如常,即便他的掌心已被烈焰灼烧出不轻的伤势。他忽然止住脚步,手指微动将那团黑炎全然控制在掌心。他猛地一握,掌中传出一声爆碎的闷响,而后黑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墨色的蝴蝶,伴随夏安摊开手后从他掌中飞了出来。

    灼伤同时恢复如初,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过。

    “厉害啊。”虞落云不禁惊叹一声。

    虞焉同样有些惊诧的看了夏安一眼,莫非先前同自己交手之时,此人未用全力?

第二百四十三章 虞长歌

    一见此状,黑发老者不由得大笑几声,捋着胡须道,“竟能轻松解构灵力,若老夫没猜错的话,此招可是无常往生?”

    夏安目光一闪,“黑龙王果然见多识广。”

    “老夫曾同谢怀安有过一面之缘,见识过无常阴阳诀的神威,如今再见之,甚是怀念啊。”

    夏安笑了笑,虽说化解了这黑龙王的黑炎,但他的右手仍旧极其疼痛,就好像有些黑炎钻入经脉一般。

    “只是不知黑龙王大人此举有何深意?虞焉前辈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说服我的。”夏安说,“我想您是需要无常阴阳诀的力量,可突然对我出手,您不怕我改主意么?”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似乎夏安说了句相当蠢的话。

    “小子,我黑龙一脉的地方,可并非来去自如的。”黑龙王目光渐冷,“即便是陆道人也不行。”

    夏安单手掐诀,一轮残月于大殿内升起,与此同时整个宫殿的天色都骤然黯淡几分。

    “升月轮。”

    月斩的幻月纤神诀,再次被夏安用出,不过是当做逃命用。

    在一众地仙面前,想要撕开虚空裂缝逃走近乎不可能,因为炼虚地仙只会比他更快,故而能仰仗的,只有这增长身法的招式。

    在残月升起的刹那,夏安的身形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而他后撤的方向,忽然从地面上燃起一道足以焚烧一切的熊熊烈火。

    “焚城桑火。”

    火势瞬间铺满了整个宫殿,而借助桑火瞬间爆发的冲击,夏安后撤的身形再次加快几分,他如今只剩一道光影,就连修士也无法察觉到他的行踪。

    就在他逼至大殿侧门的瞬间,一道光幕将夏安的身形拦住,旋即两位黑龙族的地仙同时出手,半身妖化的身法丝毫不慢于夏安,一前一后封锁住夏安的动作。

    “人间修士仰仗于法器与功法带来的技,可若论自身的力量与身法,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同境妖族相媲美。”

    黑龙王开口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焚城桑火带来那燎原的火势很快便在一阵冰雾之下熄灭。

    夏安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投降,他本也没指望在六劫地仙面前逃掉,先前瑶池圣女出手时他可见识过那位居修士之巅的惊世天威,想来眼前这位黑龙王也是不遑多让。

    “承让了,夏道友。”虞焉收起半身返祖的状态,方才在夏安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已然察觉,在一瞬间便追了上去。

    与他同时出手的还有另一位炼虚地仙,如今那人只是扫视了夏安一眼,便转身离去,坐回原位。

    “认输。”夏安笑着说,“黑龙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还差得远。”

    “方才你施展的是月斩的招式?”虞焉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会此招?”

    “侥幸得到的罢了。”夏安说,他一直在观察着黑龙的战斗习惯,想要从中寻找到一丝破绽,不过直到如今仍未有丝毫察觉。

    尤其是在半身返祖之后,黑龙的动作一招一式都几近完备,看不出丝毫破绽,他们就如同巧夺天工的造物一般,与人间修士不同,亦与其余妖族不同。

    “好了,小友,我们这龙潭虎穴,无论你抱着怎样的目的前来,但只有踏入此地,便在我黑龙的控制当中。”黑龙王望着夏安轻声说,

    “老夫名为虞长歌,夏安,便同我黑龙一脉好好相处吧。”

    夏安乖乖落座在次席,没想到黑龙一脉竟将仅次于族长的位子留给了他,

    “好说,好说。”他挠着头笑道,目光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光芒。既然黑龙王见识过无常阴阳诀,那邀请自己前来定是有目的,是想要以无常往生为他们治愈伤势?还是单纯想要借助自己的战力?

    黑龙王环视四周,拍着手说道,“各位,皆是我族中翘楚,故而今次唤诸位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族长,是为酆都杀令一事么?”虞焉问。

    黑龙王微微颔首,“我虽活了许久,但自认还未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今次透过酆都杀令,我却看到了异样的事物。”

    “是整个南域的覆灭。”他轻声说,分明是如此重要的言语,声音中却听不出丝毫紧张,就好像在讲述既定的事实。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面对南域覆灭这样的话题,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六劫地仙能穿透天道看到未来,而他们却没有这种能力。

    “是因为凤凰王无论如何都要招惹冥界么?那些奸诈的凤凰根本不配统领妖族!”黑龙族中除虞焉外另一位神无地仙愤然开口,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凤凰搞的鬼。

    虞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族长,即便真有冥界地仙降临,以我南域如今现存实力,应该也不足为惧才是,除非冥界大举入侵,那等同于和人间开战,他们定不会做这等事。”

    黑龙王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虞焉这晚辈表示认可。“我曾听闻过,酆都杀令至少有一位阴帅的参与,也便是说至少都有一位六劫地仙,而对于类似南域这等本就实力强横的一方大陆,冥界极有可能派出一王一将。”

    “什么意思?”夏安一愣,可从未有人对他提到过这等事。

    “一王一将的攻势,便是至少是一名阴帅,以及十殿阎罗中的一位。”虞焉面色有些阴沉的说,他虽然能猜到冥界会为南域派出极强的角色,但若动用十殿阎罗,那将不再是单单的酆都杀令,这就会彻底成为冥界对人间发动总攻的号角。

    在冥界两大天仙沉睡之后,十殿阎罗所代表的便是绝对的战力与无上的权威,若说冥界阴帅唯有六劫地仙方可担任,足以纵横天下外。十殿阎罗这十人,至少都是九宫劫境的绝世强者,其中甚至有人已摸到无量劫的门槛,距天仙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足以踏平人间的强横修士,几乎从不离开冥界的十殿阎罗,竟为了酆都杀令降临人间。

    夏安惊叹一声,同时用余光去看周围众人的表情,对于几位地仙来说这似乎是个已料到的局面,可像虞落云等半步地仙,对这个局面并不了解。

    “我听闻皇城中有传言,凤凰王拒绝了仙盟的帮助,意图用此次酆都杀令,来剿灭我黑龙一脉。他便很清楚,以我黑龙的生性,若有外敌犯境,我们必然会出手。”黑龙王摩挲着一枚幽光闪烁的灵珠,眼神淡然。

    “驱虎吞狼么?凤凰王果然好谋略。”另一位炼虚地仙冷笑一声,“只是让他当心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黑龙王抬手示意他噤声,接着说,“他自然一切都规划好了,在一王一将降临南域时,便带领皇城诸族南下迁徙,待到我族消耗殆尽之时,再来收割残局。”

    “若我族胜,届时必定已是强弩之末。而若我族败,凤凰王定然可选择如我黑龙族曾经那般,转而投靠冥界,同冥界、魔族共战仙盟,平分人间。”

    虞焉猛地站起身来,“族长,既然如此那冥界地仙降临后我黑龙族也选择避而不见,以您的实力,再结合我等,完全可以进入界外,让黑龙一脉化作一座空城。”

    “此言有理。”另一位神无地仙附和道。

    夏安有些疑惑的看了虞焉一眼,心想凤凰王的考量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虞焉收回动作,轻声说,“怎么?不明白为何我们能知晓他的计策。凤凰王既能用鹰族监视我等,那我们自然也可顺其道而行之。”

    妖族想问题果然简单,夏安心想。他忽然想到若陈玄忧是凤凰王,定会给黑龙一脉处处使绊子,自己真实想法也不会透露分毫。

    “有理?”黑龙王皱起眉头,六劫地仙的威压如同海潮般爆发,将虞焉与先前附和他的那位神无地仙死死压制,甚至连身前的玉桌同大地都产生了龟裂。

    “主动放弃数千年的传承,难道让我们这高傲的黑龙去做丧家之犬的行为?!”

    他大吼一声,如金刚怒目,就连夏安也被吓了一跳。

    “更何况,若凤凰王率众南下避之,而我们却逃亡界外,南域的万千妖族由谁来庇护。”黑龙王冷声说,“那些族群中甚至凑不出一位地仙,而我所视的未来正是担心那等景况发生对尔等的警告,此事休要再提!”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自此无人敢对黑龙王的决议再有所异议。

    夏安不知这黑龙王是刻意做给自己看,还是他真有这等舍己为民的想法,只是吃着自己身前搁着的灵果。

    “好了。”黑龙王开口道,“那便请各位站队,主战的站于右侧,赞成逃亡的立于左侧。”

    他挥手斩出一道黑光,将整片大地一分为二。

    夏安拍了拍手,先一步立于主战的一方。但凡有人起这个头,即便他不是黑龙族人,也让虞落云这热血方刚的少年郎与夏安立于一道。

    两位炼虚地仙对视一眼,不免看出他们心中都掀起了轩然大波,黑龙这些年来作为天道弃子,但凡全力出手定会遭天道反噬。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赌上全族的战争,会离他们如此之近。

    虞焉眉头紧皱,最终他叹了口气,站在夏安的身后。

    其余几位地仙同半步地仙也做了决定,纷纷站在黑龙王的右侧。

    “好。”黑龙王长出口气,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看来今日的议事还是有成效的,望各位将此意传达给自己的亲族,我黑龙族,正式进入备战了。”

    他缓缓起身,沧桑的面容却难掩眼眸中的肃杀与决断,黑龙王的气势于此刻展露无遗。

    走出宫殿之后,虞焉示意夏安同他一道离去。

    “对此很惊讶么?即便我们知晓凤凰王的意图,但与冥界地仙这一战仍是不可避免的。”虞焉叹息着说。

    “倒并非如此。”夏安说,“只是我无论从南域还是从中州,听到的话无外乎都是黑龙暴戾好战,怎么今天看来,除了黑龙王外,你们开战的情绪都很低落啊,前辈。”

    虞焉低下头笑了笑,“事已至此就别叫我前辈了,叫我虞焉便可,你如今是我黑龙一脉认可的人。”

    夏安晃了晃脑袋,“你就不怕我找个空子逃出此地?”

    虞焉摇了摇头,他指向正北方道,“夏兄弟,族中通往外界的门便在那方,你若想走的话,我如今也不会阻拦,毕竟如今族长已确定同冥界地仙开战,或许随凤凰王一道南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嘿。”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带我来此便只是让我旁听呢?让我听完之后高呼黑龙王大人舍己为民堪称伟大?”

    他抬起方才接下黑龙王黑炎的右手,那只手仍旧在抖个不停。

    “我虽用无常往生化解了此招的灵力,但仍有一股未曾感受过的力量钻入其中,若我猜得不错,是五行劫之力吧。”

    虞焉惊诧的看了他一眼,许久才回过神来,“不错,族长的意思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你留下。”

    “所以放心。”夏安收回手,“我会看着黑龙是如何自取灭亡的。”

    虞焉轻声笑了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为何我黑龙一脉不似传闻中那般好战。”

    “愿闻其详。”夏安道。

    “其一。”虞焉抬起手指,“传闻中不少是历代妖帝为扼制黑龙发展,强行将南域中发生的无数天灾人祸归结于黑龙出手。

    “其二,我等是天道的弃子,即便我们的势力这些年来一直不亚于南域皇族,但仍旧无法控制南域。”他幽幽的说,“若我们全力出手,会引来天道的反噬,天劫会轰然降下将我等轰为齑粉。”

    “难怪你当日对我出手一直留力。”夏安恍然大悟,“不过天道弃子是何意?我可听说黑龙得天独厚,生来便通天晓地。”

    “简直一派胡言。”虞焉皱眉道,“南域滋生万族,天道管辖一切,像妖帝那等司掌天道之人,在南域甚至可借天道之力出手。而唯我黑龙一脉并非这南域所孕育,我们是特殊的,是忤逆了天道意志,永远头顶悬着一把利剑而生的种族,我们用这天道对我们的毁灭,来换取超然的天赋与力量。”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王一将

    夏安深吸口气,“也便是说,南域的天道不允许黑龙的存活,因为你们这一族不受他限制?”

    “正是如此。”虞焉说。

    “那你们这数千年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夏安问。

    虞焉思索片刻,不知这族中密辛是否应告知夏安。

    “我们曾选择与冥界联手,历任转轮王作为冥界天道的代行者,拥有压制南域天道的力量,正是如此族中才侥幸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劫。”

    “这种合作关系其实是相当脆弱的,我们为冥界提供资源,以及转嫁南域的气运给冥界,不知何时就会结束。而在数十年前,当时冥界发生了一场大变,本代转轮王薛行礼弑父夺权,而后我等震惊于他的所作所为,自此便切断了同冥界的联络。”

    夏安点了点头,“所以即便没有今次凤凰王接下酆都杀令一事,冥界迟早也会向南域发动攻势?”

    “是。”虞焉叹了口气,“虽说在我看来避战是最佳的举措,但族长却并非那等软弱的人。”

    南域,行妖城。

    凤凰王与一众附属族群的地仙,正站在城后的高山之上,将南域的大片风景尽收眼底。

    纪鸢也在这行列当中,如今宁瞳不知所踪,夏安竟选择与黑龙一脉一道,当真给她气的不轻。她本想将夏安拽回来揍一顿,但谁人皆知黑龙的地域向来只进不出,而她还要伙同一众地仙,助凤凰王完全展开酆都杀令。

    漆黑的令牌悬于半空中,凤凰王伸出手,将令牌遏制住的同时,缓缓将它慢慢捏碎。

    酆都杀令之坚固,即便六劫地仙都很难将其破坏。凤凰王哼了一声,五行劫力鼓出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力量,将酆都杀令彻底冲碎。

    黑色令牌破碎的刹那,凤凰王连同身后的一众地仙同时出手,灵力汇聚成毁天灭地的匹练将碎片包裹。

    令牌的碎片缓缓上浮,最终在到达穹顶之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笼罩整个南域的庞大天幕。天幕遮蔽住南域的一切,同时也切断了他与人间其余四方大陆的联系。

    酆都杀令打通了由冥界直通南域的道路,自此即便南域当真遇到灭顶之灾,仙盟也无法提供任何助力。

    凤凰王望着那道天幕,呼出一口气道,“诸位,告知自己的族群,做好南下迁徙的准备。”

    “在冥界地仙降临之时,便是我们南下的时机。”

    “是!”一众地仙纷纷抱拳开口,言毕后便向着不同方向飞去。

    只有纪鸢,仍留在原地,望着凤凰王的背影不知她内心所想。

    “带领行妖城一众地仙及族群南下,可若冥界地仙降临,其余妖族该如何自保?”纪鸢问,

    “若连妖帝都无法庇佑他们,莫非只能等死?”

    凤凰王回望了她一眼,“为了彻底将黑龙一脉对南域的威胁清楚,即便有所牺牲也该是必要的。”

    纪鸢未在多言,身形便从此地消失。至少对她而言,并不愿看到诸多无辜的妖族死在这酆都杀令之下,若是在南下时能带上更多的族群便好。

    高山之巅上,很快便只剩下凤凰王一人。他俯瞰着下方的一切,自己贵为六劫地仙、南域妖帝,如今却要在冥界地仙进入南域之时选择逃亡,或许历代妖帝若泉下有知都会对他这等行为感到不齿。但正如方才对纪鸢说的,在凤凰王看来,只要日后能将南域维稳,即便有所代价也是值得的。

    他将神识放出,近乎笼罩住整个南域,他清楚黑龙如今的位置,也大致可判断出冥界地仙降临的时间。

    凤凰王仰起头望着那片天幕,他一直能看到许久之后的未来,与黑龙王所看到的一样,那是南域被覆灭而留下的一片废墟。

    自己错了么?莫非自己的这等决议真的会将南域至于水火之中?

    良久过后,凤凰王接到了鹰族应连天的传音。

    “陛下,如今行妖城内各大族群已集结完毕,我等何时动身?”应连天问。

    “事不宜迟。”凤凰王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强大气息,身形与山巅消失。

    黑龙一脉。

    黑龙王望着那张开的天幕,沉默片刻。凤凰王终究还是打开了酆都杀令,接下来从那天幕中走出的便该是冥界的一王一将。

    “族长,接密探来报,凤凰那便已经开始行动了,率整个行妖城的妖族南下。”虞焉站在黑龙王身后,开口道。

    黑龙王仍旧望着那天幕,忽然开口道,“来了。”

    苍穹之上,大片虚空为之破碎,由酆都杀令接引而来的冥界至南域的道路被缓缓铺开。天色随之阴暗几分,伴随响彻整个南域的诡异铃铛之声,从破碎的天幕之中,一连走出数人的身影。

    庞大的威压笼罩整个南域,黑龙一脉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在这威压之下,除黑龙王不受影响之外,即便是虞焉都浑身颤抖,恐惧感油然而生。

    诡异的铃铛声停止,破碎的天幕再次恢复如初,而依酆都杀令,从冥界降临的数位地仙全然显露身形。

    黑龙王眯起双眼,“看来不单只是一王一将啊,为了灭我南域,冥界还真是舍得出力。”

    为首的两位六劫地仙,黑龙王倒并不陌生,曾经都与之打过交道。那一袭黄袍面带微笑的女子乃冥界阴帅中的黄蜂,而另一位头戴方冠身穿长袍挂念珠之人,则正是冥界地位超然的五官王,吕定。

    而除了这两位之外,紧随其后的还有三名看似年轻的炼虚地仙,想必是冥界天赋超然的年轻一辈,借此时机历练?

    两名六劫地仙、三名炼虚地仙,这何止能如凤凰王所愿的抹除黑龙族,这可是足以荡平整个南域的阵势。

    夏安走出房外,皱起眉头望着那从天幕而下的五人,他倒并非为六劫地仙这惊世神威而心神震撼,而是在那三位炼虚地仙之中,有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息。

    这并非他以神识感知到,而是无常阴阳诀在告诉他,那其中一人极有可能便是半部无常阴诀的持有者,即便不是与持有者之间也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

    自己体内的无常阳诀,在不断对此发出共鸣。

    “虞长歌,许久不见了。”五官王俯视着南域大地,声音阴翳冷漠,他的眼神自然而然迎上了如今南域最强之人,黑龙王虞长歌。

    “吕大人。”黑龙王冷笑一声,“您今次来,想必也并非是同我叙旧的吧。”

    “酆都杀令,毁灭此界。”五官王说,他望向黄蜂,缓缓点了点头。

    黄蜂浅笑着拨弄自己的长发,玉手猛地下压。

    五行劫力于她手中悍然爆发,滔天的火海很快便将南域一处地域吞噬,边境的黑海也被这股力量所引动,波涛汹涌之间已然淹没了南域的边境。

    如若不加以阻止,仅凭她一人便可毁灭整个南域。

    黑龙王如一棵松柏般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他只是在整个南域上铺开自己的灵力,随即与黄蜂一样施展出五行劫力。

    黄蜂展开的水火攻势被全然压制,她啧了一声后退一步,抓着头发有些无奈道,

    “吕大人,想要对抗这黑龙王,还得靠您出马啊。”

    她自己处于六合劫境当中,虽不清楚黑龙王的真实修为,但能在对五行劫的运用上压自己一头,修为境界定会在自己之上。

    “一切按计划行事,我来解决虞长歌,你们摧毁南域。”五官王轻声开口,他从空中迈步而下,这一片虚空似乎早已为他搭建好了阶梯。

    黑龙王目光一闪,若两位六劫地仙全力交战,仅凭余波就会毁了整个南域。更何况,在南域中受天道的制约,他本就没法全力出手。

    族中数位地仙连同夏安此刻也纷纷赶到,立于黑龙王的身后,大战一触即发。

    “我们有什么作战计划吗?”夏安环视四周问。

    “黑龙御敌,从不需要什么计划。”黑龙王轻声说,“我会尽力限制住两位六劫地仙,而剩下的,便靠你们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半身返祖已悄然完成,黑龙王的半身返祖在拥有人龙躯体的同时,还释放出大片的黑雾来阻挡天道的探查。

    他的龙爪交错,一个庞大的黑洞骤然出现在天幕之下,将冥界来的众人笼罩其中。

    “吞天黑狱。”

    黑洞之上同时附着了六合劫力,除五官王外其余人皆被限制在原地寸步难行,只得被那黑洞中散发出足以搅碎一切的力量吸附而去。

    “吕大人,还不出手吗?”黄蜂虽同样在被黑洞撕扯,但她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恐惧,只有些慵懒。

    五官王哼了一声,“连六合劫力都无法抵消,你们这代阴帅当真懈怠。”

    但他仍未出手,只是回头望向几位炼虚地仙,

    “清源,让他们见识见识无常阴诀吧。”

    “得令。”后方三人中,居中那位青年不知为何便轻易挣脱了黑洞与六合劫的制约,撤步向后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按动剑柄,拔剑,一道黑光闪过,由六劫地仙构造出的庞大黑洞竟被一名炼虚地仙从中一分为二,坍塌的力量毁灭了南域大片土地。

    “炼虚地仙的斩击,怎么可能破开族长的招式?”虞焉大惊失色道。

    夏安眉头紧皱,只有他清楚这一切是可能发生的,因为那人挥剑凭借的并非是灵力,而是天道法则,是对黑洞施加了“斩断”这一概念。

    这一招,他曾经只在一人身上见过,谢怀安的“腰斩”。既然如此,那果然是无常阴诀么?

    在这等战场之上,别说是普通的黑龙族人,即便是像虞落云这等半步地仙,也是帮不上任何忙。

    “夏安,老夫的本意虽是想让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但如今事态紧急,还望你能护族中的小辈们离开此地。”黑龙王说。

    夏安只是摇了摇头,“逃跑那等事并不适合我,更何况……”

    他抬头望向方才使出那道斩击的炼虚地仙。

    “还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我去吧。”站在虞焉身旁的另一位神无地仙开口道,他名为虞浅,虽向来自认天赋异禀,更是族中屈指可数的地仙之一,但在看到冥界的阵仗后还是不由自主的露怯。

    虞浅为自己的无能咬牙切齿,身为黑龙却如此怯懦,当真羞愧。

    “浅儿,无需自责。”黑龙王抬手按在身侧的虚空之中,虚空裂开无数道裂缝之后,隐隐从中能察觉到无数名黑龙的气息,

    “我黑龙一脉的香火,终究是要传下去的,若我等未能躲过此劫,便由你来担任我黑龙一脉的族长。”

    黑龙王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虞浅而言这却是莫大的责任。

    “明白!”虞浅大吼一声,旋即一步迈入那裂缝当中。

    五官王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未急于出手。在他看来今次整个南域都难逃一亡,即便靠虚空裂缝侥幸出现在其余地域,仍会在六劫地仙的攻势下轻易覆灭。

    “后事安排好了?”他说,“那便受死吧。”

    几位炼虚地仙纷纷从后方飞出,与黑龙一脉的其余地仙战作一团,夏安与虞焉两位神无地仙便同时出手拦住方才那位一剑斩断黑洞的青年。

    黑龙王仰天长啸一声,抖擞精神一跃而起,黄蜂还未能远离他的攻势便又被他制住,而在五官王脚下的虚空中,骤然坍塌出大片虚无,一股无形之力拖拽的他不由自主的下坠。

    六劫地仙威能太过强大,若在南域之上战斗,只会将南域摧毁为一片废墟,所以黑龙王一开始便是想将这两位拉至界外再一决胜负。

    他的修为其实并不如五官王,想要险中求胜,所能仰仗的便是黑龙一脉的完美返祖。

    那位青年挥剑斩向夏安,却被夏安用方寸尺堪堪阻挡,与此同时半身返祖的虞焉已然出现在那青年身后,锐利的龙爪撕碎虚空直奔其面门。

    “斩。”

    青年轻声开口,长剑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光,即便虞焉躲闪还算及时,但他一只坚不可摧的龙爪仍被轻易斩断。

    创口处,甚至无丝毫鲜血流出。

第二百四十五章 范青源

    “该死,这都什么招式?”虞焉咬牙喝了一声,灵力由手臂传至被切断的手掌处,刹那间便将被斩断的龙爪重新愈合恢复如初。

    这等自愈力,便比起无常往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在被那青年伤到之时,惊讶在虞焉脸上也只持续了一瞬。他以神无后期的境界发挥出的半身返祖,其力本就无比逼近于炼虚境界。

    夏安本以为黑龙请他来此是想借助无常往生的力量,可他们作为妖族中首屈一指的存在,本来便拥有极强的自愈力。

    那又为何需要自己的力量了?

    虞焉反手朝回一拉,凭空出现数道强劲的风绳缠住那青年的手臂,与此同时夏安提尺上前,戒尺划过一道剑气斩在青年身上。

    “方寸尺。”青年挣脱开风绳,轻易便拦住夏安的那道剑气。

    “原来如此,那么你便是……”

    他话音未落,虞焉便双手一拍再次出招,漆黑的风雷于天际纵横,摧毁周遭的山林与大地,化为一个庞大的阵法覆盖于青年之上。

    “黑死残雷阵。”

    这是隐龙黯苍诀中相当强横的一式封印法阵,在虞焉看来,此招即便控不住青年许久,但阻挡片刻却是不在话下。

    青年连看都没看法阵一眼,身形径直从其中穿透而过,看样子丝毫未受到影响。

    困不住?虞焉瞳孔微缩,他同妖族其余炼虚地仙也交过手,此法阵绝不会全然无用。

    “是他在阵法降临己身之前,便借助某种力量来摆脱了对其肉身的限制。”夏安飞到虞焉身侧说,

    “方才黑龙王的招数都对他无用,便也是因此。”

    “控不住么?”虞焉目光一闪,他猛地屈指前点,二指带动黑炎化作一道火线击向青年。

    夏安同样出手,借助南域内部存在的灵气,以焚城桑火燃起一把燎原之火,与黑炎交相辉映,缠绕在青年身上升腾燃烧。

    夏安并不指望能凭此招击溃青年,他只是借此时机打开了修行面板,他眉头微皱,盯着面板上有关眼前青年的讯息。

    【范青源(鬼仙)】

    【命格:六虚归隐】

    【境界:炼虚地仙(初期)】

    【功法:无常阴阳诀(伪)】

    【特性:化虚无,断阴阳,截苍穹】

    【对策:以无常阳诀克制】

    【胜算:三成】

    伪?是说他所持有的无常阴诀是假的么?夏安不免对此人有些失望,那真正的无常阴诀如今又由谁掌握?

    范青源挥剑再次斩断了身前的火焰,夏安能察觉到他的功法有古怪,反之他也能看到眼前这位的无常阳诀。

    酆都杀令,本身以他这等刚踏入炼虚之境的地仙而言,是根本未够格参与的。

    冥界强者如云,而范青源的天赋实力便连族中另一位天才都比之不过,但不知为何薛大人却是特地点名了他,家父也同意让他随五官王一道下人间历练。

    而至此,范青源终于明白派他下界的理由,没想到冥界找寻多年的另一半无常阴阳诀,如今便近在咫尺。

    夏安四指相交,释放出苍白无间,无数阴鬼幻化而出脚踏白光撕咬向范青源。虞焉目光一闪,压低自身气息藏于这些阴鬼之后,伺机待发。

    范青源望着那些样貌骇人的阴鬼,他虽并不对此感到恐惧,但身形还是不由自主的迟滞几分。

    他拔剑再次斩出那道分割一切的剑光,即便是铺天盖地身形虚幻的阴鬼,也在这剑光之下被斩断撕碎。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剑的瞬间,虞焉忽然在他身前现身,漆黑的龙爪格开了他持剑的手,另一只龙爪结结实实的拍在范青源的胸口处,骨骼的爆响声穿透天际,范青源的胸骨在这一掌之下径直凹陷下去。

    黑龙,凭其自身能力可操风雷控五行,但于他们而言,冠绝整个南域的最强之处,还是在于他们的肉身,带来远超同境修士的力量。

    未做丝毫防御,结结实实挨下这一掌后,即便是范青源也得受不轻的伤。但他毕竟是渡过四象劫的炼虚地仙,下坠的一瞬胸前伤势已然恢复如初,反手一剑又逼退了攻来的虞焉。

    无常往生?望到范青源方才展现出的自愈能力,夏安瞳孔微微一缩。

    在酆都杀令展开之后,南域所损耗的灵气不会得到恢复,故而此地的生机在夏安眼中相当敏感,丝毫的缺失便会锁定源头。

    而方才,在范青源的动作之下,虞焉的生机却在向他所在之处流窜,助他愈合了胸口处的伤势。

    “怎么?很熟悉么?”范青源拍了拍胸前的尘埃,望向夏安说。看来薛大人要寻找的,果然是此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而若能将此人交给薛大人,那自己定然是大功一件。

    他抬头向苍穹望去,如今与他同行的两位炼虚地仙正与黑龙一脉的两位炼虚地仙缠斗于一处,而黑龙王已凭借自身的通天修为将冥界来的两位炼虚地仙拖入界外为战,只需自己将这两位神无地仙解决便好。

    黑龙一脉妄图以一族之力来抗衡酆都杀令,最终的结果便只会是惨败。

    虞焉看到范青源如今正陷入沉思中,不由暗想这是个绝佳时机。他调转身形,半人半龙的躯体撕开烈风攻向范青源。

    夏安虽想提醒他不要太过冲动,但虞焉其速之快瞬间身形已同范青源交错开来,他双爪上撕开一块碎肉,一击便撕开了范青源的脖颈。

    范青源捂住脖颈,长剑回鞘。

    虞焉半身返祖本该坚不可摧的躯体,却忽然崩裂开一道如裂谷般庞大的伤痕,鲜血喷涌而出,后背的龙鳞也被一剑切碎。

    他的半身返祖被这一剑生生解除,近乎无法再调动灵力,只得面露惊愕的朝地面坠落而去。

    范青源毕竟是炼虚地仙,虞焉即便再强,能发挥出远超寻常神无修士的力量,但修为之间的绝对差距仍如天堑般无法弥补。

    “朋友,虽不知你为何会站在黑龙那一边,但你应该同我们一道才是。”

    不知为何,范青源并未选择对夏安出手,反而是相当友善的说道,

    “与我们一道,回归冥界吧。”

    夏安没有多言,只是催动了六仪天道剑,以这铺天盖地的剑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宁瞳如今正站在一处楼阁的房顶,面带诧异的望着下方奔走逃亡的妖族城民,他们甚至来不及收拾自家的物事,在听到传讯后便带着家眷匆忙离去。

    似乎是专对妖族中有修行天赋之人的传讯,首先反应过来的便也是那些人,宁瞳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如今选择逃亡,但他也能从南域一处远离此处的地方察觉出数道强悍的气息相互碰撞。

    那是地仙之间的战斗,近乎搅乱了整个南域的灵气。大概是酆都杀令已全部展开,冥界地仙在同南域地仙交战,宁瞳想。

    他望向逃亡的人群,这些妖族似乎都有明确的目标,他们所逃亡的方向便也只有一处。

    南方。

    是想从此一路逃到行妖城去么?想来那里毕竟有南域皇族做庇护,要比此地安全许多。

    但很快,数匹烈马便长嘶着从逃亡的人群中冲撞开一条通道,载着马背上大笑的几名少年修士飞奔而过。

    是黑龙一脉的人。有两人自己曾经过,而还有几人却是未曾谋面的。除过他们外,数名龙侍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的紧跟在烈马之后。

    即便不少城民被撞的人仰马翻,他们也不敢对黑龙一脉怒斥一句,只是飞快收拾自己行礼闪到一旁,当心后方又有类似之人冲上来。

    宁瞳倒是有些古怪,在那些黑龙一脉的人中,他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位行动不便的拄拐少女。莫非是担心她逃亡时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将她丢在了原地?

    他思索片刻,便朝着人群行进的反方向而去。

    借助宁瞳自身的功法,他前行之速极快,片刻后便已出现在了燕北城中。

    偌大的燕北城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俨然已空无一人,在距离先前几名黑龙族人所居庭院还有一段路程之处,宁瞳望到了那位正一瘸一拐缓慢走在大道上的少女。

    她还拄着先前宁瞳削好的那根树枝,神情有些焦躁不安又有些失落,族中那些兄长们甚至都未曾知会她一声便自行离去,到她察觉到一些不妥时,城民已从燕北城离开的有七七八八。因为她的身份,无人愿意与她同行,而她又发挥不出自身原本修为,只得这样一瘸一拐的缓步前行,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逃离此处。

    “虞姑娘,进来安好啊?”宁瞳正站在虞墨前方的巨树之上,俯身望着她笑道。

    虞墨仰起头望了他一眼,不免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没看见大家都逃命去了么?”

    “地仙交战所引发的余波很快会危及此地,不怕死的话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宁瞳从巨树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虞墨的身前。

    “的确,我这冲阳人仙可无力阻挡地仙威能引动的余波。可若我就此逃走,那你怎么办?靠你的拐杖去阻拦那磅礴灵力?”

    “关你什么事?”虞墨显然有些恼火,她以为夏安是来嘲笑自己的,“你要是专程来嘲讽我的,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有办法逃离的。”

    她瞪了宁瞳一眼,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他拍了拍手,背对着自己半蹲下来。

    “上来吧,我背你出去。”宁瞳说。

    “你……”虞墨一怔,满脸难以置信,不由得打了个趔趄。

    她望着宁瞳的背影,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先逃命吧,素不相识,没必要领你的好意。”

    “那么别扭做什么?”宁瞳一把夺过树枝,虞墨身形不稳顿时向前倒去,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走了。”宁瞳起身将树枝收入储物袋中,背起虞墨脚踏紫电一跃而起,几息经过便从燕北城中离开。

    “喂!”虞墨有些不悦的拍打着他的后背,但她力道本就尚小,根本无济于事。

    顺着先前那些城民离开的踪迹,宁瞳一路疾行,不消片刻便追上了一些携妻带子的妖族城民,不过再未能见到其余黑龙一脉之人的踪迹。而且全力催动八雷神霄诀对宁瞳来说是不小的消耗,他的脖颈已不觉有汗水溢出。

    “放我下来吧。”虞墨轻声说,“想要承载一名黑龙的躯体,对灵力的消耗是远超你想象的。”

    “难怪。”

    宁瞳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你单纯身宽体胖。”

    “闭嘴!”虞墨有些羞恼的掐了他一把,她无比清楚自己的半具躯体本就丑陋至极,更不愿让他人对自己的身材评头论足。

    宁瞳放缓了脚步,似乎清楚自己就这样带一条黑龙是无法走远的,就打算将虞墨丢弃在半路。

    虞墨松了口气,若宁瞳就此一意孤行的话,自己反倒会内心过意不去。

    她本就是个短命之人,在这短暂的人生要是欠上太多人情,那便太无趣了。

    宁瞳之间自储物袋上划过,从中径直掏出一叠古朴的画卷。

    他向画卷中注入灵力,随即吹了声口哨。

    画卷中传出一声长嘶,一匹黑鬃烈马顿时从那画卷之内一跃而上,落在二人身前。

    “灵马?”虞墨微微一愣,先前他那些族兄们离去便借助的此马。

    宁瞳在给画中马喂下数枚丹药之后,扶着虞墨跨上马后,告诉灵马只管一路朝南飞奔即可。

    灵马从逃亡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虞墨望着宁瞳的背影,微微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良久过后,还是宁瞳先开口问道,他的手来回比划着。

    “吓到你了?”虞墨反问。

    “这倒没有……”宁瞳挠了挠头,心想自己见识过不少妖物,怎么也比那腐烂龟裂的半张脸更加可怖,“就是好奇。”

    “先前不是说过嘛,我们黑龙是逆天道而存在的,随时可能会被降下的天劫摧毁躯体。”虞墨说,“族中长辈都深知在南域无法动用全力,因为这会引来天劫的反噬。说起来,气运之说你听过么?”

    宁瞳低眉思索片刻,“早些时候听师父说过,这之间有联系?”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雨欲来

    虞墨点了点头,“天道限制了黑龙一脉所能获得的气运,但族中却在不愿损失地仙数目的同时,还想要保证后辈仍然会诞生出天赋异禀之人,故而每一代,族中都会挑选出一名所谓的纯血,来以此作为替其余同族挡灾的存在。”

    “天道降给黑龙的责罚,会尽数落在此人身上,使得同辈其他人才得以正常修行下去。”

    “所以你便是……”宁瞳睁大双眼,顿时恍然大悟。

    虞墨应了一声,“此事唯有族中的高层清楚,其余族人是根本无从知晓的,他们只是觉得我根本没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罢了。”

    “啊我明白了。”宁瞳说,“感情你是为了族中其他人而牺牲了自己来着。”

    “我又不是自愿的。”虞墨嘟囔道,“我只记得幼时我同周围人一样,后来生了场大病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还是前几年族中一位地仙看我实在可怜,才将真相告诉了我。”

    宁瞳不免有些奇怪,“你不该是为了家族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他们不把你好生伺候着?”

    虞墨戳了戳他,“中州的宗门会做这种事么?”

    宁瞳一愣,“也许会吧,不过我听说类似对宗门做出极大贡献后来又不慎失去修为的,都会被宗门好好保护起来的。”

    “真好。”虞墨缓缓将头埋低,

    “不过黑龙一脉都是相当虚伪的存在,不会做那等事的。”

    画中马其速相当之快,仅是片刻经过已远离了逃亡的人群,隐约间甚至能看到先前遇上的那数位黑龙族人的影子。

    “去打个招呼?”宁瞳问。

    “往东边吧。”虞墨说。

    宁瞳应了一声,他虽不知这东方会去往何处,但想来虞墨是南域中人,对地形该相当熟悉才是。

    中州,羲神岛。

    在酆都杀令全然展开,南域所在的整片大陆都被全然封锁之后,远在中州的强者们纷纷察觉到了事出古怪。

    堪称五方大陆中地域最为宽广的南域,如今却像是从人间凭空消失一般,即便是仙盟盟主陈玄忧这等六劫地仙,全力催动神识也只能触及到黑海,丝毫无法再延伸半分。

    为了确定南域如今发生了何事,他甚至亲自离开中州去了黑海一趟,可只能于海面上望到那接连海天的天幕,上前一探究竟之时,就如触及了全然不存在于人间的虚空当中。

    即便以他六劫地仙的修为境界,也无法令那片虚空产生丝毫裂痕。

    在回归羲神岛后,陈玄忧当机立断召回各宗地仙来召开地仙大会。但近期事务繁多,能到场的地仙不过寥寥数位,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不怎么听从他吩咐的陆道人,如今竟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怎么大伙……都挺忙啊?”陆道人扫视着如今人迹罕至的阁楼,开口道。

    “花青玉视若己出的弟子牺牲后,她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烛龙阁认定南域事不关己,至于其他人……”陈玄忧背着手在阁楼中缓步行动着,尽管这般老成的举动落到他这孩童之躯上甚是滑稽。

    “其实今次能左右时局的,已不是神无地仙了,故而我并未再叫八地的各位来此。”

    他不再说这等无所谓的话,省得再次被陆道人带偏,只是环视着众人道,

    “诸位若有心,定能察觉到南域如今已从人间的版图消失,而同时,我感知到了冥界地仙的降临。”

    陈玄忧此话一出,阁楼内的炼虚地仙倒是吃了一惊,只有数位六劫地仙还能保持冷静。

    “老陆,知道南域如今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忽然偏头望向陆道人。

    陆道人一愣,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器,“这……南域也没个熟人,我怎会知道了?”

    “可你的弟子纪鸢,本身应属于南域的凤凰族,你又怎能不知晓了?”陈玄忧笑了笑。

    “鸳儿令人省心,她的事我向来不多过问。”陆道人说,

    “不过关于今次南域这件事,我倒是真能给盟主提个醒。”

    陈玄忧眯起双眼,“什么?”

    “南域妖帝接下了冥界的酆都杀令,故而从人间已无法辨认出南域的方位了。”陆道人说。

    不光是陈玄忧,阁楼内众人在陆道人这话之下纷纷大惊失色,即便是几位六劫地仙也不例外。

    “此事为何不尽早告知仙盟?!”陈玄忧死死瞪着陆道人,咬牙道。

    陆道人耸了耸肩,“我想着毕竟是南域内务,更何况南域也并非仙盟所属对吧。”

    对于仙盟而言,主要管辖的地域不过中州与东境两处,南域始终保持中立态度不明朗,非仙盟所属则仅为外邻而已。

    坐于角落环抱长剑的白发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提剑朝陈玄忧行了一礼。在他有所动作之时,其余地仙纷纷保持了静默。

    “盟主,我认为如今仙盟所需注意之处的确非南域,酆都杀令会招来冥界地仙不假,但这也未必代表南域无力抵抗。”老者开口道,正是当今六仪剑宗宗主柳长嵩。

    这些年来,剑子萧间身亡一事也逐渐传遍整个中州,人们在震惊的同时也深感六仪剑宗再不复当初威严。其宗门实力虽有柳长嵩坐镇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新入门的弟子却也的确大不如前,六仪剑宗也算是失去了同道德宗争锋的能力,反倒是陆道人所率领的渡天阁后来居上,成为仅次于道德宗的庞大宗门。

    但无论六仪剑宗有何变故,其宗主柳长嵩只要一日不倒,六仪剑宗便一日仍是三宗之一。毕竟他是修为冠绝人间的六劫地仙,即便是仙盟盟主也需敬其三分。

    “莫非盟主未有察觉,在瑶池圣女迈入九宫劫境的同时,冥界那位展露了虚影。”柳长嵩接着说。

    陈玄忧轻吐出一口气,此事他自然清楚,而比起南域接下酆都杀令,这也更加重要。

    “薛行礼现身了。”他有意无意的看了陆道人一眼,“莫非他是妄图借助西地与北漠如今之力,彻底吞并整个人间?”

    “如今我们已失去了潜伏在魔族的全部眼线。”柳长嵩说,“无法得知魔族正在谋划的事,也许他们已得到冥界的助力,意图发动反攻了。”

    “老陆怎么看?”柳长嵩回望向陆道人,最终这等关于冥界的话题都会被踢到他的身上。

    陆道人苦笑一番,“诸位,别都看着我啊,自冥界回归人间后我便早同那边断了联络,我如今该是冥界重犯才对,更何况自覆冥计划结束后,我对仙盟也该算是仁至义尽了。”

    “的确。”陈玄忧叹息一声道,他虽向来不喜于陆道人的态度,但其无论是潜伏冥界带回的讯息,还是在最后引动冥界大乱,让整个冥界分崩离析实力大减,这对仙盟来说都是无可磨灭的功绩。

    陆道人拨弄一番玉器,又说,“虽不清楚如今冥界实力恢复的如何,但至少薛行礼是无法踏入人间分毫的,即便是以酆都杀令的形式也不行。”

    “但除过薛行礼之外,冥界仍然高手如云。”他望向陈玄忧,“我认同柳宗主的说法,兴许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我仙盟的存亡上,先探得魔族一方的讯息。”

    “可如今,仙盟在魔族已全然没有眼线了,这该……”新任四阁常阴阁的阁主有些纳闷,开口问道。

    “常阁主,别小看咱们仙盟盟主啊。”陆道人坐在一旁笑道。

    陈玄忧咳嗽两声,他将手缓缓放在身前那静如水面的玉台之上,一丝波纹刺破这份平静,随后玉台缓缓竖起,紧贴在阁楼的四壁之上。

    而在四壁上,如今同时倒映出一片不属于中州的景象。

    “我还以为盟主赠我那弟子遮阴幕是为了让他多活些时日,没想到却是这等目的。”陆道人冷笑一声。

    遮阴幕,作为陈玄忧炼制出的法器,在夏安看来或许只有阻拦神识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实则只是他无法发挥出遮阴幕全部效力罢了。

    在此法器被消耗殆尽而灰飞烟灭后,夏安并未再去理会,只是眼看着它消亡,却未曾想过陈玄忧竟利用着这些碎片,仍旧将其潜藏在西地当中。

    部分碎片,没入了当时曾出现于此地的炼虚地仙方黎体内。

    陈玄忧动用的灵力之隐晦,即便是以神识见长的瑶池圣女都未曾察觉。

    方黎作为瑶池地位极高之人,更是当今瑶池圣女的兄弟,圣女对他极其信任,瑶池大小事务都会同他一道商议,俨然是将其当做自己的接班人。

    他能接触到的事情极多,故而对陈玄忧来说,此人是遮阴幕碎片的绝佳载体。

    而在这阁楼的四壁上,如今所倒映出的画面,正是方黎看到的一切。

    瑶池圣女正走在他身前,二人这似乎是想要去找些什么人一般。

    二人行走于一条潮湿阴森的长廊当中,前方不知通向何处。

    “姊姊,这是何处?”方黎有些疑惑的问,他只记得二人如今的方位已远离瑶池,听说是要来会见一位极其危险的人,他便在想此人会否出自冥界。

    在瑶池圣女迈入炼虚地仙境界之后,她便一直对于瑶池内务不再关心,近乎将其全权交与方黎,而后自身则在暗中始终同冥界保有联络,似乎是意图对仙盟发动反攻,进而占据整个人间。

    虽然早先还在瑶池中告知过几位地仙,随时可能同冥界决裂,但如今仍是不得不借助冥界的力量来达成自身目的。众人皆知,仅凭西地北漠这两方大陆上的势力,即便修士尽出,仍非仙盟敌手,因为不久前,陆道人居然展现出匹敌瑶池圣女的实力。

    他们必须需要冥界的帮手,方能同仙盟有一战之力。可魔族的众人也清楚,冥界,那是一道他们无法控制的力量,是绝对的双刃剑。即便靠冥界击溃了仙盟,统领人间的只怕也并非魔族。

    可若不借助这等力量,同仙盟开战无异于送死。这便只是在喝下一杯毒药罢了。

    “不错。”瑶池圣女轻声说,“薛行礼先前说过,有要物需交于我手。”

    “关于什么?”方黎皱眉问。

    “很快,便知道了。”瑶池圣女停下脚步,双手自空中一拽,将前方的大片虚空生生撕开一道庞大的缺口。

    “贯通五方,清浊玄冥。”瑶池圣女清口默念,随即一指按在被撕裂的虚空之上,灵力引得一阵荡漾,转而带来的是无边的阴气。

    一众仙盟地仙正坐于首阁中,屏声静气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约莫半柱香时间经过,从那虚空的缺口中,缓缓走近一位黑发白袍、神态悠闲的青年。

    青年虽年岁不大,却赫然有着不亚于方黎的修为。

    “晚辈薛醒,见过圣女大人。”抬眼望到瑶池圣女之后,青年理所当然的躬身抱拳道。

    “薛公子客气了。”瑶池圣女莞尔一笑道,“不知薛大人是有何物交托于我。”

    薛公子?方黎目光一闪,看来是转轮一脉的人,难怪有这等天赋。

    “啊,险些忘了。”薛醒挠着头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将手伸进袖中摸了片刻,才算从中掏出一块沉重的墨黑令牌。

    “父王要务缠身,特托我来将此令交给圣女大人。他只说我一旦将此令亮出,你定然会明白他的本意。”

    瑶池圣女微微颔首,缓缓接过那墨黑的令牌,摩挲着其上的纹路。

    在全然看清令牌的模样之后,几位仙盟地仙终于坐不住,他们猛地起身,望着四壁所倒映出的景象,震惊不已。

    “酆都杀令?”常阴阁阁主声线有些颤抖,方才听陆道人说南域妖帝展开了酆都杀令,他才想这等物事数百年都难得一见,如今却又有人将其交到了瑶池圣女的手中。

    “嚯,这倒算件大事啊。”就连陆道人也不免惊叹一声,“诸位,让我来猜猜,冥界的意思,大概是想借助魔族之手,在中州展开酆都杀令吧?”

    陈玄忧面沉如水,死死盯着瑶池圣女手中的那道令牌,沉默无言。

    中州,风雨欲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中州动向

    在看到这令牌上的纹路之后,即便是一直疑惑不定的方黎,也明白转轮王的意思。

    酆都杀令,在西地展开酆都杀令的话,甚至会直接威胁到中州。

    与南域所处之处不同,南域远离中州,其中更有无垠的黑海做天堑之隔,展开酆都杀令后只会覆盖南域与黑海,同其余几方大陆全然无关。但西地却与中州接壤,二者之间甚至没有几位明确的界限,只有大片沼泽与湿林阻拦着双方的修士。

    “此事……着实不容忽视。”柳长嵩将长剑搁置于身前的桌案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对他以及六仪剑宗弟子来说,备战随时都可完成。即便如今六仪剑宗的势力兴许已由盛转衰,但三宗四阁中,在战场上最擅长与敌拼杀的,唯有六仪剑宗。

    “对于酆都杀令所能封锁的地域,我们从来没有过准确的认知,但若瑶池圣女将其再西地展开,定将覆盖到中州。”几名炼虚地仙如今也纷纷发表着己身的看法。

    “即便我们能击退他们前几轮攻势,但冥界地仙数量远在人间之上,陆前辈曾拼尽全力才封锁住人间与冥界之间的通道,如今若他们以这等方式选择降临,我们借助什么抵御呢?”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夸赞自己的话语,陆道人挑了挑眉。

    “能否借助我人间天道的排异之力,冥界既然皆为鬼仙,我们便从此处做文章!”

    听到此话,陆道人又摇了摇头。

    “亏你想的出来,莫非我人间已再无鬼仙了?此举可不亚于在行一次屠鬼。”陆道人冷笑了一声,

    “更何况,人间天道的力量如今本就薄弱,冥界转轮王作为天道化身却是强横无比,就不怕反将我人间天道控制?”

    他说的那位炼虚地仙哑口无言。

    “老陆说的不错。”陈玄忧终于缓缓开口道,“诸位,瑶池圣女此举既然已无法阻止,那我人间便该随时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那么与其等待她展开酆都杀令,不如我们先大举进攻西地,抢在之前抹杀掉瑶池圣女,一了百了皆大欢喜。”陆道人突然说,甚至还直接站了起来,

    “哪位有兴趣同我一道去西地暗杀瑶池圣女的?”他环视四周,却无一人肯响应他的话。

    陆道人啧了一声,“诸位这便让我有些失望了。”

    “行了。”陈玄忧瞪了他一眼,这等事关人间生死存亡的大事,就容不得陆道人多说几句。

    “我仙盟毕竟不似魔族那般,最好还是以和为贵。”

    陆道人坐回原位,没来由的笑了笑,索性开始闭目养神。

    “如今看来,无论是此刻瑶池圣女接下冥界的酆都杀令,还是南域因酆都杀令而陷入大乱,这似乎都不过是冥界妄图来蚕食人间的计策罢了。”柳长嵩说,

    “盟主,在我看来老陆的话也不无道理,为防止事态更加严重,的确可以先一步对西地下手,毕竟我们对酆都杀令一无所知,无论是其范围还是其能接引下的人数。”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陆道人大笑道,“柳宗主,你我当真一拍即合!”

    几名炼虚地仙窃窃私语交换意见,而陈玄忧则是在阁楼内缓缓踱步,细细的思量着。

    “酆都杀令要展开,需借助的不光是一位六劫地仙的力量。”陆道人说,“也便是说,若只有瑶池圣女一人,是无法让冥界地仙入侵中州的。”

    “我曾听人讲过此事,酆都杀令的完全展开,往往,先需要一位六劫地仙将其破坏后,再集结数位修为灵力不同的地仙,解放碎片中的力量。”

    “所以我方才的提议,暗杀瑶池圣女,其实可以换个路子,既然她已修至九宫劫境,我等轻易抹杀不掉,不妨将其困住,让她无法联手其余地仙展开酆都杀令。”

    陈玄忧摸着下巴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否对陆道人所说的话持肯定看法。

    遮阴幕的碎片所投影出的画面瞬息万变,不再是先前的方黎与瑶池圣女,转而变为一名面带微笑、鹤发童颜的老者。

    窥天上人柯离风。

    “许久不见,各位。”柯离风的目光很快便捕捉到陆道人,“老陆也在,稀客啊。”

    陆道人嘴角一挑,“说来方才盟主还在带我们看美人,你这张老脸挤进来我便想回去了。”

    “酆都杀令的事,我都听到了。”柯离风说,“我虽清楚自己不该过多言语,但若是要对西地动手的话,我自然会首当其冲。”

    “窥世法门如今已在边境铺下了庞大的法阵,可做到阻隔西地与中州,不过的确不清楚能否隔绝酆都杀令的展开。而若是单独针对瑶池圣女,我亦可帮上一把。”

    陈玄忧目光在陆道人与柳长嵩两位六劫地仙身上飘忽不定,他在权衡合适的人选。

    “我去一趟西地。”柳长嵩拾起桌上的长剑说,“我会带上六仪剑宗的护宗大阵,若有窥天上人协助的话,仅是困住瑶池圣女并非难事。”

    “好。”柯离风连连称是,“那我便在边境等候柳剑仙了。”

    柳长嵩的的身影伴随一道将阁楼大门斩断的剑光破门而出,径直消失不见。

    魔族即便算上西地与北漠二处,同仙盟之间仅是六劫地仙的数量就全然不对等,此时仙盟两位六劫地仙同时出手,便足以达成仙盟想要的一切。

    只是不知为何,陈玄忧心里仍旧不曾安宁。

    “计策不错。”陆道人说,“但极有可能会被料到。”

    “陆前辈。”那常阴阁阁主赔笑道,“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大概不兴说吧。”

    “也是。”陆道人耸耸肩,“那便助柳宗主武运昌隆了。”

    “人如今都到窥世法门了,还助什么助。”陈玄忧的声音有些沙哑,“倒是你,你把自己三位弟子都送去了南域,若南域当真被冥界彻底毁灭,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届时对仙盟也是不小的损失。”

    陆道人啧啧两声,“盟主,稍微对我的弟子有些信心啊。”

    南域。

    夏安催动幻月纤神诀于半空中不断变换着身法,以此来躲避范青源的追袭,他几乎没工夫去看坠落在地的虞焉一眼。

    方才他还是进攻方,只是交手了几个回合已然攻守易型,他甚至没有抵御之力,只得四处逃窜。

    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范青源所拥有的根本不是无常阴诀,而是整部无常阴阳诀的伪篇,他虽不清楚这真伪究竟有何差别,但范青源如今展现出的功法实力,便与曾见到过的谢怀安极其相似。

    先前在自己的心魔世界中同谢怀安交手,便令夏安体会到了一股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的感觉,无力感油然而生。彼时的谢怀安完全是如同一个将自身功法境界全然通透的最强的自己,最后也只是靠不知何处得来的转轮之力才侥幸拼出一线生机。

    如今同范青源交手,竟又给了自己一股当时的危机感么?

    夏安猛地停住脚步,一指从手臂上划过一道血痕后,以血池炼狱的力量隔空发动幽薄刀山。

    与众不同的带血尖刀自他周身铺开,很快化作铺天盖地的密密麻麻一片,将突袭而来的范青源吞没在这片刀山当中。

    “可惜。”范青源抬手挥斩,一闪而过的剑光将前方的无数尖刀一分为二,

    “若你与我境界相仿,想来仅凭我这伪功法,如何都破不了你的招式才对。”

    夏安啧了一声,心想眼前此人着实难搞,自己功法中的所有招式几乎已全被他看破,而若近战拼杀的话,自身气力修为又定会落于下风。即便他是能以神无初期境界搏杀神无后期的天才,对付炼虚地仙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此人,还拥有着能短暂压制他的功法。

    “朋友,我再说一次,与我们冥界一道如何?你本该是我方的人。”范青源说,其实对他来说究竟是谁都无所谓,重点是他发现了早年便失传的无常阳诀,更是薛大人特地叮咛过的存在。他既不愿让这眼看便要到手的功劳沦为泡影,也不愿被他人夺走。

    夏安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都是人间修士,就此叛变莫不会惹人唾弃?”

    “可你便未听过人间仙盟曾发动的屠鬼一事?”范青源问,“将人间的鬼仙当做恶疾一般清理、葬送,你留在此,莫非还想迎来那等结局?”

    “别再执迷不悟了朋友,以你的天赋若留在冥界修行,早早便能迈入炼虚地仙境界,何至于停留神无境?更何况,你继承着前任阴帅谢怀安的无常阴阳诀,若你肯随我入冥界,我定能保你日后成就阴帅。”

    范青源说的倒也诚恳,可夏安就始终是听不进去。

    “嘿,就算是转轮王我也不稀罕去当。”夏安冷笑一声,二指自方寸尺尺身抹过,将苍白无间与无常往生的力量同时打入方寸尺内,戒尺周身顿时白光大盛。

    他缓缓转动着戒尺,同时另一只手单手掐诀,口中默念道,

    “无常往生。”

    夏安的肉身在逐渐干瘪,他便似乎在将自身的生机转移至另一处。

    “摘仙剑!”

    跨步,出尺。

    戒尺被夏安鼓足全力猛地甩了出去,其势摧枯拉朽,尺身上还附着着即便是范青源也不得不提起十分精神去抵挡的气息。

    “斩。”

    长剑刚出鞘便与戒尺碰撞于一处,这能斩断万物的规则之力,不知为何却无法切断看似弱不禁风的玉白戒尺。

    范青源自己的身形,反倒还被逼退两步。他闷哼一声,猛地震飞方寸尺,正欲出招之时,却只觉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手中的长剑险些都无法握紧。

    一只漆黑如铁的龙爪从后方撕开了他不甚稳固的灵力防护,洞穿了他的左胸,同时不断的摧毁着他的心脉,伤势深达命胎。

    “你……”范青源持剑回身斩去,在那人收手而退后,才分辨清来人的样貌。

    正是先前被自己一剑重创的虞焉,他那一剑未有丝毫留手,即便是以黑龙的极强自愈能力一时半会也无法愈合,为何如今竟像从未受过丝毫创伤一般?

    无常往生!范青源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夏安出招之后会变得无比虚弱,原来是用自己的生机帮助这黑龙愈合伤势。

    酆都杀令封闭了地仙之间天人合一的感应,损耗的灵力生机无法通过灵气补充,不过夏安倒本身便有不少丹药,如今已重新回过气力,唤回方寸尺便再次向范青源攻了上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范青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咬牙发动了与夏安近乎同样的无常往生,周遭战斗余波产生的灵力震荡,下方草木的生机,尽数涌入他体内。

    夏安与虞焉一前一后,对如今重伤未愈的范青源一道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令得这位炼虚地仙如今招架的竟有些许狼狈。

    “阴阳杀生阵。”

    不知何时,夏安的耳畔竟回荡着范青源那杀气腾腾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动作也随之停滞,虚幻的法阵如一张庞大的蛛网在半空中展开,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虞焉的处境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再次跌入范青源的陷阱当中。

    范青源冷笑几声,缓缓站直身体,那深达命胎的伤势此刻已消失不见。

    他抬起持剑的手,微微下压,

    “灭。”

    夏安不知这一招是否又是他在催动天道法则,但他能察觉到涌入体内的灵气与生机,如今却变成了锋利的刀枪剑戟,来贯穿他的四肢及躯体。

    这攻势近乎无穷无尽,似乎不将二人全然灭杀不罢休。

    虞焉能感觉到自身半身返祖的龙鳞正在被锐利的刀剑切割剥离,情急之下他只得大吼一声,“墨光殿,接引!”

    自下方,黑龙一脉原始所居的地域当中,两道光芒瞬间穿过范青源的阴阳杀生阵将二人笼罩。

    光芒散去之后,夏安与虞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范青源解除了法阵,神识一扫却并未发现丝毫异常。他皱起眉头,目光死死盯着方才传出光芒的地下。

    “在那么?”他低声沉吟,身形一闪便疾冲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炼虚之机

    夏安长出一口气,服下数枚丹药之后以无常往生重塑着自身生机,将方才因范青源法阵而引入的灵气再次消耗殆尽。

    他起身环视四周,自己如今大致处于黑龙一脉的墨光殿中,似乎是虞焉强行将二人传送到了此处。

    神识一扫而过,夏安能察觉到范青源如今正在搜寻二人的气息。方才分明已创造出绝佳的时机,但却仍旧未能一击解决范青源。

    炼虚地仙与二人之间的差距始终相当之大,夏安叹了口气思索对策。

    “此地是我黑龙一脉的一处地下宫殿,对于寻常族人来说,这可是禁地一般的存在。”虞焉自空中撕开一道火光,点燃了整座墨光殿。

    夏安感受着周遭的浓郁灵气,此宫殿也着实非凡,想来应该是黑龙一脉地仙从前的修行之所,以无数灵石堆砌而成,其中又有着不少黑龙一脉独有的丹药典籍,除过没有法器之外,简直堪比洞天福地。

    不过对妖族而言,凭借返祖他们的肉身便不弱于任何刀枪剑戟,法器甚至起不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这是我黑龙一脉如今剩下的资源,虽说经过千年的积淀,但比起南域皇族那几大妖族仍是不及,即便如此,凭借这些来让一位神无地仙迈入炼虚境界也并非难事。”虞焉说。

    夏安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有了突破至炼虚境的机会,想要借助这些资源一举破境,这样才能同那冥界地仙有一战之力?”

    他拍了拍手,“我来帮你护法,至于那位若真追到此处,我也会尽力阻拦。”

    虞焉摇了摇头,他是不知夏安为何突然要说这等话,

    “夏安,我天赋有限,如今处于这神无后期想必已到尽头。但在我看来,你的天赋却丝毫不弱于那位冥界地仙,故而我希望是你能够一举将其击溃。”

    夏安吃了一惊,望着四下的物事,心想莫非虞焉一位自己凭借这些就能在短时间内迈入炼虚境界?

    “我可还是神无初期,修为连你都比不过,指望我此刻破境未免也太过痴人说梦了。”他说,“更何况我并未帮上你们多少,甚至连一位炼虚地仙都无法解决,我也受不得黑龙一脉的这份大礼。”

    “妖族与人间修士的修行层面或许截然不同,但当二者同处地仙之境时,修行法门却又殊途同归。由神无境迈入炼虚境无非是看破天地复苏日月更迭,领悟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这一过程。我看不破,但你有无常阴阳诀在手,集结我黑龙一脉千年底蕴,绝对有望迈入炼虚境界。”虞焉说,

    “更何况,对我黑龙一脉而言,是我们先前不曾考虑过你的态度便强行带你来此,而你甚至还会为护我南域同冥界地仙交战,对于冥界地仙的邀请也是置若罔闻。夏安,你有资格做我黑龙一脉的朋友,而也唯有你,兴许能助黑龙一脉,乃至整个南域,改写终将覆灭的命运。”

    他似乎再不愿给夏安推辞的机会,撕开一道裂缝后便从墨光殿中离开,

    “这并非是我信口雌黄,这是族长所看到的未来。”

    虞焉的声音随身形一道消失,只留下夏安立于原地一阵愣神。

    难怪黑龙王愿意请自己来此,先前不还说看到的南域是一片废墟么?自己一名神无地仙,即便真的侥幸迈入炼虚境界也无法左右战局,六劫地仙的战斗是自己无法轻易插手的。不过虞焉说的没错,自己若能迈入炼虚境,至少能击败同为炼虚境的范青源。

    既然黑龙一脉如此信任自己,那至少也该回应他们的信任。夏安盘膝坐下后掩盖自身气息,无常往生化作覆盖整座墨光殿的庞大领域瞬间发动。

    虞焉将半身返祖提到极致,猛地将范青源撞了出去。在南域境内,他始终无法轻易动用完全返祖,与其余妖族不同,黑龙的完全返祖将会在带来强大实力的同时引来天道的反噬。

    而黑龙一脉其余两名炼虚地仙,如今也正在同两位冥界而来的炼虚地仙缠斗于一处,四人所引发的余波已几乎震碎了南域大片山河,无数逃离不及的妖族因此死于非命。但他们无法停手,若失去对冥界地仙限制的话,只会迎来他们对整个南域的摧毁。

    黑龙王将两位六劫地仙拖入界外,虽如今未有个结果,但两位六劫地仙的围攻,战败也是迟早的事。

    仅凭黑龙一脉,想要拼死去阻拦由酆都杀令降临的冥界地仙都是难上加难,而对于冥界来说,这是只是他们一小部分力量而已。

    虞焉在承受范青源斩击的同时拼尽全力想要达到以伤换伤的效果,但不知为何范青源竟同样有着不亚于黑龙的自愈之力,他一次又一次被范青源击溃,半身返祖也已无法再对其造成丝毫威胁。

    由一位神无地仙所率领的黑龙一脉残部仍在黑龙王所打开的虚空裂缝中穿梭,而外界本该镇守城池的黑龙族人与其龙侍都不约而同的弃城而去,随大量妖族朝南而去。

    不少妖族甚至并非清楚如今于南域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能感受到那如战鼓轰隆的地仙余威,逼得他们逃离自己曾经的居所。

    不久后整个南域便都收到消息,凤凰王携南域皇族由行妖城南迁。对于南域众妖族而言,这自然是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想来是北方出了什么事,那么行妖城以南,一定会是个极其安全的地方。

    不过对宁瞳来说,他也不清楚如今来到了何处。

    先前只是虞墨不愿追上同族的几位,他便让灵马稍稍转了个向,不过目的地仍旧是行妖城没错。

    但在从数城中穿过,宁瞳也听说了不少传闻。

    “看来是凤凰王一方不知为何忽然通知要南迁,这些人也算是紧跟妖帝的步伐了。”他轻声说,回头看了眼虞墨,

    “那么如今在战斗的,一方是应酆都杀令而来的冥界地仙,另一方是你的族人么?”

    虞墨没有说话,只是应了一声。

    “不清楚到行妖城之后会是哪般景象。”宁瞳自语道。

    画中马只要有丹药供给,就会发挥出近似于五气人仙的速度,即便是在山河中穿行也如履平地。

    约莫又是一天时间经过,虞墨已在后方沉沉睡去,二人才算是到达曾经的南域皇城,行妖城。

    他们不似其他妖族一般行礼繁多拖家带口,故而来得已算相当早的,然而如今的行妖城仍旧能称得上是空城一座,偌大的城池中人迹罕至,宁瞳这一眼扫下来,除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与古色古香的亭台楼榭外,便只剩一些须发皆白、身上还隐约显现出妖兽特征的妖族老者。

    看来凤凰王呼唤皇城妖族随他一道南下,但仍是有些顽固派不顾及危险的也要坚持留在此地。

    “老前辈,为何不同他人一道离去?”宁瞳翻身下马,走向一位站于道路旁的老者问。

    老者虽须发皆白,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并且宁瞳从他身上所能感受到的灵力,比起自己只高不低。

    “你是……”老者皱眉上下打量着宁瞳,这少年给他的气息与妖族截然不同,“人间修士,小子你……”

    在看到宁瞳身后灵马上驮着的虞墨时,老者先是一愣,旋即瞳孔微缩道,“黑龙?!”

    他面色一变,颇有些不悦的朝宁瞳连连摆手下逐客令。

    宁瞳无奈,只得让虞墨先从灵马上下来,他唤灵马重归话中后,将拐杖还给虞墨,让她尽量屏住自身气息,不让他人察觉。

    在他看来,虞墨作为纯血黑龙族本就看上去与寻常人无异,没有任何妖兽的表象,不知这些都对她敬而远之的人是从何看出的?单凭气息么?

    即便虞墨躲藏在宁瞳身后一瘸一拐的缓步前行,但时不时飘忽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还是让她不舒服。身为黑龙族人,自己的出身也并非自己能选择的,为何要在族中遭受冷眼,而在外界仍要遭人敌视?

    “看来黑龙的名头很响啊。”宁瞳笑着说,他注意到虞墨有些古怪很快又收起笑容。

    几乎走遍整个行妖城,宁瞳才遇上了一位对黑龙显得不怎么排斥的老者,相反他还在朝自己招手。

    “仙盟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那老者虽看上去沧桑硬朗,但却并未留太多胡须,他的脖颈处有数道裂痕,裂痕中似乎夹着鳞片之类的物事,宁瞳看不太清。

    “我是和师兄一道前来,不甚走散了而已。”宁瞳说。很奇怪,他从这老者的身上几乎探知不到任何气息。

    “喂。”虞墨忽然有些警觉,拉了他一把,“此人是青龙族的,小心些。”

    宁瞳目光一闪,他清楚眼前老者单论修为的话远在自己之上,也并非衰老的行动不便。

    “人间修士跟黑龙一脉的小姑娘,你们倒也算有趣。”老者笑道,在他面前虞墨再隐藏气息也是无用,

    “不过你们也清楚,如今的妖帝已不再此城中,若想寻求他庇护的话,还是尽早南去,这行妖城很快也会沦为一片是非之地。”

    宁瞳四下观望片刻,倒也没看到有何不妥之处。

    “可前辈仍留在此处是何缘由?”他问,“妖帝既然选择南下,那么想必行妖城在不久后也会变为战场,此处并不安全。”

    那位青龙族的老者目光倒是一直落在虞墨这黑龙身上,看上去颇有兴致,听到宁瞳的话后,才说道,

    “还留在这里的,多半可都是把这南域皇都看的比自己命还重的。这行妖城经历了无数代妖帝,如今新妖帝身为六劫地仙,却在冥界人降临时,丢弃了这南域的千年皇都,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老者似乎是耻笑了一声,

    “只可惜青龙王早早亡故,若他还在世,怎都会与那些冥界地仙拼个你死我活。”

    宁瞳连连点头称是,忽然又微微一惊,“前辈怎会对此如此清楚?”

    虞墨有些焦急的拍着他的后背,“你傻吗?他是地仙啊!”

    “啊?”宁瞳嘴角微微一抽,再看老者那似笑非笑的神态已多了几分深不可测。尽管想带着虞墨拔腿就跑,可在修为远超自己的地仙面前,却是连行动分毫的能力都没有。

    “别紧张。”老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宁瞳呼出一口气才再次恢复正常。

    “我在此是为了守着我这群老朋友,又不是为了为难你们这些小辈。”

    他上前几步,绕过夏安后将手按在虞墨的头顶,片刻后表情恍然大悟,

    “我还奇怪为何尊贵的黑龙会屈尊与人间修士同行,原来是只残废的小家伙。”他收回手,虞墨敌视的目光却只能引来老者的大笑而已。

    “虞长歌不厚道啊,居然不给你多安排几个龙侍。”老者俯身望着虞墨。

    虞墨恶狠狠的瞪着他,眼眸中全无对地仙的惧色。

    “小子,快些离开此城吧。”老者收回目光,眯起双目望向远方已渐渐被紊乱的灵力冲散的云层,

    “你师兄兴许便与凤凰王在同一处,早些追上他们,这行妖城便由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好守着,兴许也能给那些冥界的狗种制造点麻烦。”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从宁瞳身后消失。

    宁瞳松了口气,拽了虞墨一把正欲离去,仰起头却看到方才那老者正站在这行妖城的大殿之上,静静的凝望着远方。

    “走了。”虞墨推了推他。

    “你怎么能看出来他是青龙族?”宁瞳有些好奇。

    “在受伤前,我见过其余的青龙。”虞墨明显有些不耐烦,“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要不想走便将灵马留给我,你好好陪你那前辈。”

    宁瞳挠着头无声的笑了笑,唤出画中马之后,载着虞墨快步从城中离去。

    以灵马之速约莫不久后便能追上凤凰王所率领的各族各部,想到此宁瞳不免松了口气。

    虞墨望着那立于大殿之上的老者,黛眉紧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恶妖众

    “灵马,接着往南。”宁瞳在给画中马喂下些丹药之后,抚摸着它的鬃毛道。

    画中马嘶了一声,大概是在回答他。

    行妖城如今已是被南域皇族所抛弃的旧都,也只有那些老者会为其献上性命,宁瞳想。如今对他而言,能先同夏安汇合才是第一要务,不过他并不清楚夏安此刻已在黑龙一脉的墨光殿中,为了迈入炼虚地仙境界而不断尝试。

    “谢谢。”宁瞳还在沉思,背后却忽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

    虞墨缠好头上的黑布,将头埋低。

    “怎么突然说这话。”宁瞳笑了笑,“现在明白谁才是好人了?”

    虞墨没理会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如果你没来救我的话,我恐怕早就被那地仙交战的余威给撕碎了。”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

    宁瞳摆了摆手,“我们宗门奉行的教条便是行善事不取一毫,救你一把也好让你当向导啊。”

    “哪个宗门?”虞墨问。

    “渡天阁。”宁瞳说,接着便注意到虞墨疑惑的目光,“你没听过?那你真挺孤陋寡闻的。”

    虞墨抓紧缠住半张脸额黑布,没有多言。

    “对了,我师兄可是中州有名的神医,你脸上的伤,到了以后可以让他帮你看看。”宁瞳随意道。

    “不用了。”虞墨轻声说。

    “放心我师兄还是很善良的,不会要价过高……”

    “我说不用了。”虞墨忽然抬高了声音,宁瞳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不是伤,这就是我的脸本身该有的样子。”她顿了顿,“治不好的。”

    宁瞳一愣,“即便是天劫留下的伤势,也并非无法治愈吧。”

    “这是天道对我们这一族的惩罚,若有谁想去治愈它,无异于同天道作对,仍旧会引得天罚降临。”虞墨说,“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不指望能治好了,别吓到你就行。”

    宁瞳忽然一乐,“那肯定不会,我先前在人间修行历练时,解决过不少妖物,那才叫凶神恶煞,你这……”

    他回望了一眼,却看到虞墨如今的脸色有些古怪。

    “你拿我当妖物?你不清楚妖族与妖物的分别吗?”她顿时有些恼火道。

    “啊?”宁瞳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了片刻,他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解释话语,支支吾吾半天索性将嘴闭上。

    虞墨沉默了许久,待二人已离开行妖城一段路程后,她忽然开口问道,

    “你来南域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是仙盟想帮南域一把,无论是帮助我们抗衡冥界地仙,还是凤凰王要清理掉黑龙一脉,都不该派你这么一个人仙来此是非之地。”她有些疑惑,

    “你师父就不怕把你交代到这里吗?哪位这般随性?”

    “陆道人。”宁瞳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是同我师兄一道前来的,本身还算安全,只不过不知为何被打散了。”

    虞墨一惊,即便远在南域她也曾听说过陆道人的名头,毕竟是仙盟仅有的几位六劫地仙,更是曾经覆冥之策的执行者。

    宁瞳并未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驾着灵马从山林间穿行而过。

    他虽没有地仙那般强大的神识,但凭借自身的感知,以及释放出雷鸟的反馈,仍能隐约间辨析到前方城中有数道不弱的气息。

    他回首望了一眼,此地已距行妖城甚远,那些气息是因自己追上凤凰王他们的步伐了么?

    尽管南域皇族中有多位地仙坐镇,但南下的行列中不乏修为不济的孩童与身虚体弱的老人,想来行进速度不会太快。

    “至于来此的缘由……我是并未想到如今南域会乱成这样,本身是为了同师兄一道来帮助大师姐的,不成想如今走散了。”

    灵马马不停蹄的迈入前方城门中后,不由自主的慢下了几分。

    身后的城门轰然闭合,与此同时自上有一道光幕亮起,很快便铺满整座城池。

    “下来。”

    宁瞳目光一闪,扶着虞墨下马之后收起了画中马。先前用雷鸟所探查到的气息,在二人入城后便消散于无。

    似乎有人在城中某一处一直在默默监视着二人,随着城门的闭合以及笼罩天际的光幕展开,宁瞳只觉自己便如同瓮中之鳖一般。

    “城里人不少的。”虞墨靠在一处已打烊的客栈门前,一只手扶着额头说,

    “想办法先走吧,你应付不了。”

    宁瞳皱起眉头,不清楚虞墨如今为何说这种话。“你能感知到?”他问,“有半步地仙么?”

    虞墨点了点头,“一位,还有数位不亚于你,你来的这个城平日根本没有任何妖族会闯入,是相当危险的一处地域。”

    话音刚落,没留给二人远离此地的时机,城中深处的楼阁内便骤然飞出几道流光,携极快的速度,片刻后便落在宁瞳身前不远。

    “不知二位前来,有失远迎切莫怪罪!”

    伴随这流光而来的,还有一道戏谑的尖声,随后一穿着红袍马褂,尖嘴猴腮的男子便摇摇晃晃的笑着走近。

    他似乎是打算上前同宁瞳见礼,但宁瞳却是后退一步,同时唤下一道雷光将身前的大地劈出一道裂痕,似乎是在警告那尖嘴男子莫要越过雷池半步。

    宁瞳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数人,神情有些古怪。这为首的尖嘴男子一身装扮,看上去总像个中州临海城池的城主,而紧随其后那几人便又像是城主府的护卫,又像是几名山贼。

    说来在中州,当时不少散修便有着占山为王的做法,脱离宗门家族的散修,自行占据一座山头开宗立派,或者索性行强盗之举。

    如今换在这位尖嘴男子身上,便该是什么“占城为主”之类的道理,难怪此城中并无其余妖族的存在。兴许是他们占据此城,来往的妖族都得从其身上搜刮一笔,或者干脆把命留下。

    “不懂礼数的小子。”尖嘴男子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没有恶意,只是多留个心而已。”宁瞳笑着说,雷光在那道裂痕中纵横,形成一张大网阻拦在自己与虞墨身前。

    “奇怪啊,城主。”尖嘴男子背后一位青年疑惑道,“看不出他是哪一族的,莫非是人间修士?”

    宁瞳张开手,雷网化作一道护壁阻拦几人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行为。

    尖嘴男子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吸了口气道,“的确有古怪,就这唤雷术,没听过哪个妖族使的出来。”

    他回头望向几人,似乎是在交换意见。

    果然是在做着冒充城主的游戏,宁瞳想。

    “人间修士竟敢在南域如此肆无忌惮,还带着一姑娘……”尖嘴男子的目光很快便落到宁瞳后方的虞墨身上,尽管虞墨有些躲闪,但还是迫不得已的同他对视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即便尖嘴男子自身修为不低,他仍是吃了一惊,甚至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坐倒在地。

    “这,这……”他指着宁瞳,一时瞪大双目语无伦次,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黑龙?该死的在这破地方看个城怎么会遇上黑龙?黑龙一脉不都在南域最北方么?他不断吸着气,但心情仍旧难以平复。

    尖嘴男子自己不过是猢狲的妖族而已,甚至连本身族群都没有,自小便是如人间散修那般独自修炼。而在南域,这种情况又与中州不同。南域中没有那等有教无类的宗门,各大妖族皆有着属于自己的族群,而无法加入其余族中,类似他这等生来便无族群的,只是妖族中的最下等,在各大妖族的夹缝中苟活。

    他曾经也侥幸见到过青龙族的人,那等尊贵的龙威便让他久难忘怀。而黑龙这才是他出生以来首次见到,尽管只是黑龙族的一位小姑娘,但眼瞳中的暴戾与杀气却让他几乎提不起其余任何想法。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压制,而黑龙的血脉之强,即便青龙或凤凰都难与其相提并论。

    宁瞳也是吃了一惊,不知这尖嘴男子是演戏还是在自己吓唬自己,虞墨完全发挥不出任何力量,近乎与凡人无异,为何会将这位半步地仙的假城主吓成这样。

    “城主,出什么事了?”后方数人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跌倒的尖嘴男子。

    “好家伙……”那尖嘴男子许久才平复下自身的恐惧情绪,他抬起手指着宁瞳,嘴唇虽然不断颤抖但却双眼放光,

    “黑龙,黑龙!这次发了,给我把她抓住!”

    宁瞳心知此城中有所蹊跷,却没想到他们是打算对虞墨下手。

    黑龙作为妖族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其族人数量异常稀少,放眼整个南域也近乎难以遇见,更何况这等穷乡僻壤。

    也因他们的天赋与体质,有传闻说黑龙的血肉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更能延年益寿,增长修为,尤其是血统纯正的黑龙,对于任何妖族都是不可多得的补品,将其抽筋剥骨甚至能卖得天价。

    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黑龙太过强大,并且有同境无敌的称呼,这无数年来从未有黑龙被他人抓获的情况。

    尖嘴男子看不透虞墨的修为,他也只是在赌而已,更何况这小姑娘拄着拐杖还用黑布包裹身体,想来是有所缺陷,并非纯血黑龙,虽听闻黑龙族护短,但想必也不会轻易为了这有缺陷之人横跨半个南域捕杀自己。

    黑龙对他的诱惑力,顿时压过了理智。宁瞳一直以为捕获妖族这是人间修士干的事,没想到同为妖族这散妖还会惦记上虞墨的黑龙之躯。

    “我想起来了!”虞墨低声说,“他们是恶妖众!”

    “现在少说那种话,上马!”宁瞳低吼一声,再次唤出画中马后同时令得雷网收缩,盖向扑来的数人。

    不过对方几人修为与他之间的差距几近于无,雷网挡不了多久。

    在扶虞墨上马的瞬间,宁瞳将一枚玉佩塞进了她手中。同时一巴掌拍在灵马臀部,掌心雷光乍现,逼得灵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捏碎玉佩,可以冲破法阵!”宁瞳头也不回的大吼道,他还需要拦下身前的数人,省得他们再去抓住虞墨。

    那玉佩是先前夏安所赠,据说上面附着了通幽破阵诀的力量,只要并非地仙刻下的阵法,大致都能冲破。

    “那你怎么办?”虞墨的声音渐行渐远,但仍能听出有几分焦急。

    “他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宁瞳笑着摆了摆手,忽然猛地转头道,

    “对了,你到了后记得找一位名叫夏安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脸。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倒并不觉得有多丑。”

    虞墨一怔,她咬牙收回目光,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双生环雷阵!”

    宁瞳从袖中甩出短刀,同时长刀入手后在身前划出一道法阵,从天而降的雷光轰击而下,再次将恶妖众数人逼退。

    尖嘴男子虽其貌不扬,但却是实打实的半步地仙,在黑龙离去后他压下自己的全部恐惧,大步上前撕开雷光,弓步一拳砸在宁瞳胸前。

    尽管宁瞳及时用长刀护在胸口,但仍被砸的头晕目眩,身形倒飞出去。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名鸦族青年张开双翼再次将宁瞳拍了回去。

    “浅隐白雷。”宁瞳单手掐诀,一道雷光自掌心转瞬即逝,旋即生生击在冲来的另一位妖族身上。

    长刀横斩而过,裹挟着一道充满震慑之力的紫电再次逼退数人。但即便他能同几位修为相仿者周旋,也难以应对那位尖嘴男子。

    返祖后的一拳再次结结实实落在宁瞳胸口,这次他没能防住,被砸的胸骨凹陷,口吐鲜血半跪在地,借此机会那位鸦族青年收走了宁瞳的鸳鸯刀,其余数人一拥而上将他锁死。

    “人间的蠢小子!”那尖嘴男子颇有些气急败坏,似乎是因宁瞳放走了虞墨一事,他自己分明方才还因黑龙的威严而吓得坐在地上。

    “你是真不明白黑龙有多大的价值,即便血统不纯只是龙侍,上百年都难得一见,就被你这么放走了!”

    尤其宁瞳方才的举动,更让他笃定了那黑龙族的小姑娘几乎没什么修为。

第二百五十章 完全返祖

    “既然百年难遇,你就当今日只见到我行了,没准我比她更值钱。”即便如此,宁瞳似乎还是能笑出声来。

    “想那些已失去的事,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么?”

    尖嘴男子气急,封住宁瞳的灵力之后,一拳砸在他的小腹,剧痛也让宁瞳闭上了嘴。

    “小子,你是真不懂恶妖众的含义是么?”尖嘴男子冷冷看着宁瞳,

    “也对,毕竟是心高气傲的人间修士,对南域自然不会了解,那如今我来告诉你,我们是一群不受丝毫管辖的妖族,无论是黑龙还是妖帝,他们都限制不到我们分毫。”

    他一脚将宁瞳踢翻,同时从一旁抽出方才宁瞳脱手而出的那把长刀,磨刀霍霍。

    长刀在脱离宁瞳的控制后,再次变得黯淡无光,短短几息时间已然锈迹斑斑。

    “恶妖众指的并非我们这几位,它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在南域中,我们这些生来便没有族群庇护的,或是因不慎犯错而被族群抛弃的,只是为了自己能活着,便被定义为恶。”

    尖嘴男子说,“不过也正因他们放弃了我们这些人,我们才能随心所欲的活在这城中。你说的不错,既然是你放走了黑龙,那便该由你偿还。”

    他上下打量着宁瞳,“听闻人间修士修行时,会于小腹凝聚人仙内丹,那我便挖出你的内丹代替黑龙,如何?”

    宁瞳喉头微动,在中州时他也曾听说过有邪修杀人夺丹,助自己修行。那么看来对妖族而言,这也是一样。

    他不断的咳嗽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听上去还不错。”

    宁瞳只觉得有些倒霉,以自己的实力分明能自保,却偏偏要逞能,结果落到这般下场倒也不算奇怪。兴许本身也实力不济,根本没资格在这是非之地晃悠,就应该好好待在宗门。

    他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但最终还是把心一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好。”尖嘴男子一脚将宁瞳踢倒在地,反手将长刀刺入他的腹中,看样子打算将宁瞳整个剖开来挖出其人仙内丹。

    宁瞳倒吸一口凉气,但仍旧是未曾让步露怯,面露凶光的瞪着尖嘴男子。

    为防止他反抗,先前那名鸦族的男子竟还选择按住宁瞳的双肩,其余几名状态各异的妖族也是站在一旁,望着尖嘴男子的动作为他们这所谓的城主拍手叫好。

    “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再来南域了。”尖嘴男子舔了舔嘴唇,面露残忍之色。

    长刀在宁瞳身上已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来,伤痕深刻见底,感受着阵阵剧痛的同时,宁瞳的眼神也在逐渐溃散。

    只可惜自己还未能寻得同门的两位,如今便要陨落在此了。

    宁瞳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一声强烈的啸叫由远及近袭来,那鸦族青年是最先感知到的,他尖叫一声猛地咳出口血,其余几人在听到这声啸叫后纷纷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尖嘴男子同样对着啸叫声感受颇深,这道声音已宛如凝实般的攻势般从他持刀的手上擦过,硬生生挖出一道创口来。

    虽说如今并未身处返祖当中,但以他的修为寻常招数也伤不到分毫。尖嘴男子目光一闪,猛地回首望去,只见方才逃出去不久的那名黑龙族少女如今竟又纵马赶了回来,她口中发出足以震碎鼓膜的啸叫,这叫声已并非龙吟,而是充满杀意与威慑的尖叫。

    而在这叫声之下,尖嘴男子那深达骨髓的恐惧又被唤醒,他浑身颤抖着,伸出手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那鸦族青年此时已七窍流血躺倒在地,不断喘息着。他们体内留着部分黑龙的血,故而他对这来自血脉深处的震慑感受最深。

    除过其余几人已早早逃离原地之外,尖嘴男子如今也并不好受,尤其是虞墨一边啸叫,一边还用冷漠的眼神一直瞪着他,逼得他恨不得给这位尊贵的黑龙族人跪下。

    要命的,这根本不是龙侍,但纯血黑龙又怎会与一位人间修士一道?尖嘴男子眼前一片恍惚,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却大气都不敢出。

    “放了他。”虞墨骑在马背上冷声道。

    啸叫声戛然而止,尖嘴男子才算是松了口气,他抬头望向虞墨,不住捶打的胸口似乎解放了凶心一般。

    恐惧烟消云散,他全身忽然都生满了黄褐的毛发,虽并无尖牙利爪,但压迫感却骤然加重,半身返祖已然完成。他的返祖本就属于猿猴,一跃而起后带来极快的速度。

    宁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伤势便提刀而上,想要拦住尖嘴男子。但刚行出一步,剧痛便扯着他倒地。

    反倒是那尖嘴男子如离弦之箭般飞起,半步地仙不做留力的一击狠狠甩在虞墨被黑布包裹的脖颈上。

    “咔,咔”

    骨骼破碎的响声即便在宁瞳听来都异常清晰,他猛地抬起头,捂住伤口后才发现虞墨在尖嘴男子那一击之下,脖颈已发生严重的错位。

    她微张着嘴,只有血液从嘴角流出,眼瞳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折断脖颈的伤势,即便是妖族也无救治的办法。

    “遭……”宁瞳瞪大双眼不由得脱口而出,虽然知道虞墨回来是出于好心,但他仍旧想将其怒斥一顿。自己拼命才换出能让她逃出去的时机,如今就被她这样浪费掉,甚至死在了那尖嘴男子的手中。

    他一时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愤怒,口中发生了近乎已不属于人的嘶吼。

    “该死,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了……”

    尖嘴男子落在地上,感受着掌心方才的触感,终于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一名黑龙族人能栽在自己手上,这放到无论南域何处都是一极大的谈资。

    “放了?你说我放谁?”他回首望向马背上的虞墨大笑起来,

    “你们二位,都得死在我的手上。”

    尖嘴男子从未觉得心情有如今这般愉悦,他可是杀了一位黑龙,而且是送到自己嘴边的纯血黑龙。仅凭这黑龙的血肉皮毛,都能让他今后在南域混的风生水起。兴许他不用将这黑龙的尸体交给他人,自己若能将其吞噬,迈入地仙之境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虞墨的脖颈被折断之后,她的头颅不由自主朝一侧歪去。

    “对了,还有人仙内丹未取。”尖嘴男子望向宁瞳开口道。

    宁瞳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只是望着身形软倒在马背上的虞墨有些气愤道,“早些离开,偏要……”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尖嘴男子双拳鼓动着劲风朝自己冲来。

    尽管用雷网去阻拦,但仍被一击重创。意识一片朦胧之间,宁瞳似乎听到另一道声音。

    “吵死了,我们黑龙从不会欠人情的。”

    宁瞳吃了一惊,他猛地抬头,这才望到虞墨正用双手将自己已扯断的脖颈重新扳正。

    尖嘴男子察觉到有些许不对,他看向方才已被自己击杀的黑龙族人,却只是瞳孔一缩,如同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我便不该同你们这些人废话。”虞墨揉着脖颈轻声说,她将缠住半张脸的黑布缓缓解开,连同护住脖颈与肌肤的布条一一拆落,重又露出那半张干枯腐烂满是伤痕的脸颊,一道狭长的伤疤如同雷击的刻印般自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再遍布全身,这道伤疤将虞墨一分为二,一半是肤白貌美的姑娘,另一半则如丑陋不堪的妖物。

    “这,这是黑龙?”尖嘴男子如今也是懵了,今日以前他对于黑龙的传闻也只停留于听说,但先前那等威压只会存在于纯血黑龙,但为何自己认定的那纯血黑龙,如今却有着如此丑陋的半张脸与半张身子。

    “宁瞳,能让本姑娘赶回来救你,你就好好感恩戴德吧。”虞墨轻声说。

    她抬起手,猛地将五指插入自己那已干枯腐败的半张脸中,数道黑血喷涌而出,淋在灵马的身上后,灵马发出痛苦绝望的嘶吼声,竟很快自行消散。

    虞墨并未落在地上,她脚踏着那抹黑血,静立于半空中。被法阵封锁着的城中卷起一阵阵狂风,狂风吸附着先前逃走的几位妖族,又将他们甩到了尖嘴男子的身前。

    她用手捂住脸颊,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吼。尖嘴男子正欲起身,却在这吼声下不由得再次跪倒。

    虞墨的全身都在不断的扭曲着,她的吼声似乎不光因对这些恶妖众的镇压,同时还因自身的痛苦。

    她的身躯如水蛇一般扭曲,很快就变得异常庞大,那些可怖的伤势化作覆盖全身的鳞片,四肢化为锋利的龙爪,缠身的黑布骤然与她融为一体化作黑龙的毛发,一对龙角自额头生长,虞墨迎着一阵狂风腾空而起,渐渐隐于呼啸的风雷当中,修长且庞大的躯体于云层间穿梭。

    宁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想象范畴,就连身上的疼痛都随之消失。

    他是无法想象,这随自己同行数日,弱不禁风甚至连路都走不了的少女,竟能返祖为如此庞大的黑龙。

    虽他自身并非妖族,但在虞墨那暗金色瞳孔的注视下,竟不由自主的想要匍匐在地,跪拜这几乎是从上古而来,神秘尊贵且强大的龙族。

    墨色的龙鳞如精雕细琢的玉器一般,而那如水蛇般扭曲摆动的躯体更是巧夺天工的造物,吐息之间便携带着万千风雷,屈首摆尾震散无数云雾。

    宁瞳一时有些神思恍惚,感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虞墨,更准确的来说如今是完全返祖之后的黑龙。她庞大的龙首从云端探出,暗金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恶妖众的几人。

    尖嘴男子坐在地上,望着长空之上的黑龙,忽然发狂的大笑起来,作为一名妖族,此生有幸能见到完全返祖的黑龙,也算是死而无憾。

    虞墨身形疾冲而下,裹挟的风雷在大地上轰击出无数个巨坑来,她伸出庞大的龙爪猛地按下,便让尖嘴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伴随一声闷响而化作一滩血水。

    至于恶妖众其余数人,有的甚至在黑龙现世的风雷下便殒命当场,而侥幸苟活的几人也在虞墨的甩尾下拍飞出去,砸在远方的石壁上骨肉尽碎。

    宁瞳曾经听说过,在黑龙一脉当中,能够进行完全返祖的,则已能迈入地仙之境,而虞墨此刻几位轻易的便抹杀一名半步地仙,足以证明她如今地仙之上的实力。

    在城中的恶妖众已全无一人存活后,虞墨才调转身形,一对暗金的龙瞳打量着前方的宁瞳。

    她的眼神中充满威严与毫无感情的杀意,仅是一瞬间的对视宁瞳便觉得自己几近于失魂落魄,他不确定如今虞墨还是否留存有意识,但那冷漠的眼神实在与从前大相径庭。

    “虞墨?”宁瞳试探着开口,他小心翼翼的上前,伸出手缓缓托住庞大的龙首。

    “好累。”眼前的黑龙口出人言,所幸与先前虞墨的语气近乎一致。

    虞墨仰起头,朝天空中吐息出大片的冰雾,冰雾附着在城中的法阵上,很快便令法阵凝结成宛如明镜的冰面。随后她低垂下龙首,身形不断的缩小,毛发再次化作一道道黑布缠绕着身体,最终再次变为人形之后从空中坠落。

    宁瞳大步上前接住了她,他靠在一旁墙壁上,望着怀里的虞墨,仍旧是被方才所见震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返祖状态散去后,虞墨的伤势竟还未浮现出来,宁瞳还是首次见到如此白皙俏丽的脸颊,却不知为何会变成先前那样。

    “藏起来,我强行返祖,会引来天劫降临的。”虞墨声音极其虚弱,呼吸也有些急促。

    宁瞳虽不知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仍旧是应了一声,踹开一旁客栈紧闭的木门便跑了进去。

    虞墨的半张脸再次布满伤痕,同时变得干枯腐烂,就如同方才那俏丽容颜只是昙花一现。

    黑龙虽已化为人形,但长空之上的风雷却仍未停息,有一股远超地仙的气息自其中蠢蠢欲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罚

    南域的极南之地,终年都是一片冰天雪地。

    在南下至此后,凤凰王携一众妖族停下了脚步,以火光消融了这漫天冰雪后,很快便构造出一处庞大城池的雏形来。

    酆都杀令所形成的天幕已全然成型,在冥界地仙降临与黑龙一脉展开交战后,整个南域的地貌都陷入震颤当中。

    纪鸢尝试放出神识,但往往在触及冰面后便随之消散。

    神识无法轻易放出,损耗的天地灵气无法恢复,而以她如今炼虚境的修为,也无法轻易撕开虚空裂缝,南域俨然化为与世隔绝的孤岛。

    唯有地仙交战所碰撞出的灵气乱流,如今感觉来异常清晰。她与黑龙之间交往甚少,对其也并未有什么好感,只是毕竟黑龙对他们而言还算是同样的妖族,比起冥界地仙更应是同伴的存在。

    炼虚地仙能借助周遭灵气与泥土草木化无为有,轻易搭建出无数亭台楼榭以及宫殿,而如今在凤凰王的带领下,先前的大片冰天雪地已成为一座宛如行妖城的偌大城池。

    在为随行的一众妖族安排好住处后,凤凰王便令几位地仙于周边探查,顺带将其余冰天雪地同样化为宜居的土地。

    行妖城如今已被舍弃,尽管此刻地仙交战的余威尚未波及行妖城,但已然毁灭了小半个南域,待到几位六劫地仙从界外回归时,行妖城乃至整个南域都会迎来彻底的毁灭,故而凤凰王在将一众妖族安顿好之后,首要的便是构筑出能抵御六劫地仙之力的法阵,以此遮蔽南域的极南之地。

    “虞长歌不会是五官王的对手,更何况今次降世的还有阴帅中的黄蜂,即便除过他们,随这一王一将而来的三位炼虚地仙,也足以轻易击溃黑龙一脉其余人。”

    凤凰王说,他抬眼望向远方,仍旧有无数妖族络绎不绝自南域中部或北方迁徙而来。

    极南之地所占地域相当广袤,又因冰雪的缘故,此地并无原住民的存在,凤凰王将此改造之后便能作为崭新的南域皇城,更可容纳比从前更多的妖族,也足以作为酆都杀令下南域的一片净土,留存实力待到战争结束后重整南域。

    只是为了清除黑龙一脉,招来冥界地仙,最终免不了让无数无辜的妖族为此陪葬,即便日后南域真的走向崭新的时代,可凤凰王的行为也足以被称作南域的罪人,只是无人有资格审判他罢了。

    “一切尘埃落定后,南域会明白,我做出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凤凰王轻声开口,

    “连天,去周遭稳固阵法,之后暗中监视黑龙如今的战局。”

    神识无法触及,便只有派实力强横且来去自如的地仙去一探究竟。

    “是。”

    应连天抱拳道,作为鹰族第一高手,他本就是执行此令的绝佳人选。

    “纪姑娘似乎同不少人一样,对孤的做法深感不忿?”凤凰王望向一旁的纪鸢道。

    “大王说笑了。”纪鸢摇了摇头道,“我不过在挂念那位愚钝的师弟罢了。”

    “不知你指的是哪位?”凤凰王笑了笑,“黑龙引来的天罚即将降临,不知会否影响到纪姑娘的那位师弟了?”

    纪鸢一愣,随后猛地抬起头望去,远方的天际上正有风雷滚滚,隐约间突如其来的天罚如分个开整个南域的晴天霹雳轰击而下。

    宁瞳所在的客栈瞬间便被撕碎,天罚所带来的不仅是摧枯拉朽的雷光,还有毁灭一切的气息。

    “娘的!”宁瞳怒骂一声,展开全部身法从客栈一跃而起,于楼阁顶端逃窜。

    “至于吗?对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动用这等天罚?南域的天道闲得慌吗?”

    他大吼着,同时一步都不敢停下。这天罚力量之强他闻所未闻,即便是曾遇上过地仙出手,还是方才虞墨完全返祖后展示出的实力,都要远在这天罚之下。

    “当然了。”虞墨声音仍旧很虚弱,“返祖后我能发挥出地仙的实力,而天道自然需要毁灭地仙的天罚降临。”

    “说起来,我忽然觉得咱们挺合拍的,人间修士里也有你这种有趣的家伙……”

    宁瞳拼尽全力狂奔,在听到虞墨这话后只觉得哭笑不得,

    “能不能少废话,我觉得从遇到你之后就没好事啊!我来南域只是探亲的,为何会遇到这等事?”

    他只觉得自己如今将自己的身法逼到了极致,或许半步地仙也无法轻易追上自己,但那是足以毁灭地仙的天罚。

    “轰!”

    强烈的轰击震碎了一连串的楼阁,同时令得宁瞳一脚踩空跌落下去。

    “当心啊!”虞墨惊呼一声,天罚引动的雷光压倒了她的声音,她与宁瞳一道坠落到地面上。

    “该死,我还有伤。”宁瞳咬牙翻滚到一旁,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法子能躲过天罚,只得抽出长刀去硬接这一记。

    强烈的轰鸣声响彻九霄,宁瞳只觉得全身都在随自己持刀的右手而颤抖,雷光如天河般倾斜而下,而他就凭借这一把长刀抵挡那万丈雷光。

    这等景况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在初入人仙之境时,他便使用过这等方式去对抗八雷神霄诀引动的天雷,并借此洗去鸳鸯刀上的锈迹。

    如今也是一样,伴随天罚的降临,长刀被洗去了一切铁锈与血迹,逐渐变得银光乍现。

    与此同时,短刀似乎感应到了宁瞳的危机,它从宁瞳袖中飞出,化作一道白芒切碎了轰击而下的雷光。

    “有戏啊!”虞墨坐在一旁,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大声说。

    “少废话!”

    宁瞳咬牙切齿,有时他当真想要松开手,毕竟这天罚本就不是冲着他而来的,此刻脱身将长刀扔去,大概天罚会越过他直取虞墨。

    可他做不到,虽然有时极其忍受不了虞墨那些自以为是的废话,但却不得不承认她不惜冒着遭遇天罚的代价,也要进行完全返祖并且救他一命,更何况他并不厌恶这种人。

    “有废话的工夫,不如好好想想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宁瞳大吼道,他反手长刀上撩,硬生生将轰击而下的雷光一分为二,雷光渐渐隐于云层当中,他总算是缓了口气,腹部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可以啊宁瞳。”虞墨赞叹道,“方才表现的那么废物,竟还能抗衡天罚。”

    宁瞳双手仍旧抖个不停,“我修行的便是唤雷的功法,天罚而下的雷光与我的功法有些契合,勉强能阻拦罢了。”

    他打量着如今明如镜的刀面,真没想到在这等天雷的轰击下,自己这对由纪鸢所赠的鸳鸯刀未有丝毫裂痕,反而变得愈发锋利。莫非此物真如虞墨所说,是由黑龙的骨与角制成?那又有谁能对付的了完全返祖后的黑龙,甚至砍其角拔其骨。

    他透过楼阁被轰出的大洞望向外界,云层中似乎仍有风雷隐现。

    虞墨面色微微一变,“当心,下一轮天罚甚至比先前更强!”

    宁瞳吃了一惊,“刚不是都……”

    “方才的天罚是我引动的,如今看到是有其余黑龙发动了完全返祖,而本该落在他身上的天罚,如今要我替他挡灾。”虞墨自嘲的笑了笑,“不彻底将我毁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族人真是一群混账!”

    宁瞳背起虞墨怒骂一声,旋即全速朝城外奔去。若是能抢在天罚降临之前寻到凤凰王他们,南域妖帝又岂会惧怕天道了?

    虞墨说的不错,黑龙一脉中的确有人发动了完全返祖。

    是为了让自己的实力能与范青源抗衡的虞焉。

    在完全返祖后,他全身化作一条修长庞大的黑龙,这种震慑一切的龙威便展示着他的实力丝毫不弱于任何一名炼虚地仙。

    这便是黑龙一脉完全返祖的强大之处,足以他们抹平那如天堑一般的修为差距。

    “真是一件巧夺天工的造物。”范青源缓缓挥动着长剑,望向眼前那吐息之间伴随阵阵烈风的黑龙。

    尽管他的身形,与黑龙相比不亚于蝼蚁比之巨象,但他的神情却无半分惧色。

    “若是你能一直维持返祖状态,我都想抓一只回去,为爹当坐骑了。”

    他的言语似乎惹怒了眼前的黑龙,龙首微屈发出一阵嘶吼,吼声引动周遭,燃起一道道漆黑的火光将范青源缠绕。

    庞大且锋利的龙爪探出,似乎轻易便能将范青源碾碎,毕竟这青年的大小甚至不足龙爪的指节。

    “能不能将身形缩小,好去拉马车呢?”范青源一剑斩出,与庞大的龙爪碰撞于一处,他看似单薄的身形,竟生生将虞焉阻拦在原地。

    即便虞焉不惜忤逆天道动用完全返祖,但力量看上去却仍旧无法压倒范青源分毫。

    龙首吐息出道道冰雾,冰雾包裹住范青源,虽未能将其完全冻结,但却成功限制住他的行动。

    另一只龙爪探出,将范青源的身形连带着冰雾一道拍碎。

    范青源闷哼一声,似乎是受了些伤,他的确有些低估完全返祖的黑龙所能发挥的力量。

    虞焉双爪于空中握出两道强劲的黑雷,旋即猛地将其甩了出去,电闪雷鸣之间便将范青源全然吞噬。

    他甩动龙尾,扶摇直上潜龙于云中。黑龙本就有感知世间万物之能,呼风唤雨不过手到擒来。

    遍布于天际的乌云染上一抹黑色,很快无数梅雨从空中洒下,由裂缝裹挟着黑炎与梅雨融为一处,化作一团团火球坠落向范青源。

    范青源自一片废墟中显露身形,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猛地一剑横斩而去。

    “磔环。”

    一道剑光瞬间增长为百丈大小,剑光当中似乎暗藏千万道细微的斩击,将火球一一吞没,同时借势朝虞焉化作的黑龙而去。

    虞焉并未闪避,从这剑光上他并未察觉到危机将至,更何况自己如今完全返祖,黑龙的肉身之力冠绝南域,这炼虚地仙的剑光微闭能伤他分毫。

    剑光仍在不断增长,到它逼至虞焉面前时,即便是以虞焉如今庞大的黑龙之躯,在这剑光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

    那剑光中暗藏的万千道斩击刹那间便落至虞焉身上,他暗金的瞳孔骤然释放出光亮,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每一道斩击都能轻易将一片龙鳞自他身上剥落,在这剑光当中虞焉如遭凌迟之刑,龙鳞、血肉都在一点一点被分割开来。

    他嘶吼着向上飞去,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过剑光的吞噬。

    范青源高高跃起,瞬间他便踩踏到虞焉的龙首之上,尽管虞焉不断甩动着躯干,但范青源却始终纹丝不动。

    他俯下身,手指按在虞焉的龙躯上,似乎在感知着何物。

    “斩。”

    范青源一剑斩出,这斩击上附着天道的号令,如同法则般降临,世间万物避无可避。

    “嚓!”

    坚不可摧的龙躯竟被瞬间一分为二,虞焉嘶吼声戛然而止,下一瞬便身首异处,庞大的龙躯与龙首分离开来朝地面上坠落,当轰隆落在大地之后,完全返祖的状态也随之解除,徒留虞焉的头颅滚落在地,阴狠的目光死死瞪着范青源。

    “该说不亏是黑龙么?真是顽强的生命。”范青源说,即便身首异处但虞焉如今仍未死亡,看来只有将他的头颅切成无数道碎块才行。

    “死。”

    范青源目光一闪,手起剑落便欲将虞焉的头颅彻底切碎。

    “铛!”

    强烈的金铁之声震撼山河,周遭的大地发出剧烈的震颤,范青源不由得被突如其来的一击,逼得后退一步。

    “是你?”他眯起双眼,待烟尘散去后才发觉到拦住自己的甚至并非一人,而是那把玉白的戒尺,方寸尺。

    “虞焉兄弟,还能活命么?”一名青年拖着一具无头的躯体缓步走来,他的白发红瞳却是愈发晃眼。

    夏安将虞焉的残躯扔到头颅之下,

    “无常往生。”

    周遭的无尽生机同时向虞焉体内涌去,范青源猛地跃起才不至于被这等力量波及。

    “这便是……族长需要你的理由么?”虞焉惨笑一声,他摸着自己逐渐愈合的脖颈,不由得感叹一声。

    夏安唤回方寸尺,抬头望向空中的范青源,

    “范公子,还是我来做你的对手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交锋

    范青源俯视着下方的夏安,似乎同先前与他相见已过了许久,自己已击溃了一只黑龙。可似乎又并没有多久,但就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一名神无前期的修士却能够获得足以与自己对抗的力量。

    “看上去,似乎有些变化?”范青源不确定道,“不过也难怪陆判会将无常阳诀传给你,你同谢怀安的确十分相似。”

    “那么你的无常阴阳诀,又是从何而来?”夏安反问道,他一直很奇怪,既然无常阴阳诀每代都是单传,范青源又并未持有无常阴诀,那么他的伪本又是何物?

    他并不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有没有踏入炼虚境,但方才踏入四象劫的感觉却无比清晰深刻。

    即便全力催动无常往生,消耗掉黑龙一脉部分千年底蕴,也只得让他从神无初期升至神无后期而已,而想要从神无后期破境入炼虚,便必须渡过四象劫。

    四象劫,无论是陆道人还是谢怀安,曾都对他讲过这个概念,因为二人曾都是修为通天的六劫地仙,对于通往炼虚地仙的必经之路都有自己的见解。四象乃“少阳,太阳,少阴,太阴”,亦或春夏秋冬。

    随天地复苏,逐渐完善之际便会产生这种由无到有,又由有到无且有形无实的规律与法则,这等规律与先前在西地所遇到西浮山宗的功法,以灵气与灵力构筑出事物有几分相像,同时又与自己修至地仙之境后,无常往生对事物的解构与重组有些相似。

    夏安对于四象劫的力量本就有所了解,故而借助无常往生以及康览曾经传自己浮灵天通术的几式,渡过四象劫并不算艰难,尽管那给自己如今一种不真实感,但修为境界的提升却是实打实的。

    而如今,自己也需借助这股力量,来击溃眼前的冥界地仙,逼他吐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并没有你们那般出众的天赋,能领悟无常阴阳诀。”范青源眯起双眼,言语中似乎有些遗憾,

    “你要清楚,阴阳二诀每一代只得单传,但阳诀与阴诀不同,阴诀有自身一套固定的传承,它只会流传于我范家之中。而阳诀,本该在谢怀安亡故后便失传,我们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其竟被陆判在人间另寻一名弟子传授。”

    天赋?夏安从不认为自己这算是一种天赋,毕竟豹尾曾说过,即便自己死去,陆道人也会将这功法继续传下去。

    “我本该是本代无常阴诀的拥有者,但我并没有那等令人艳羡的天赋,只得在父亲与薛大人的帮助之下,修行这等虚假的功法。”范青源缓缓将长剑拔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冥界而非为己,故而我也希望你肯听我一句劝,人间并非你的归宿,若你肯随我一道前往冥界,等待你的会是你闻所未闻的一起。”

    他张开手说,“你拥有这等天赋,屈尊于人间是对此天赋的侮辱,你本该如谢怀安那般,通晓阴阳双诀,最终破碎天庭的封锁迈入天仙之境。”

    夏安轻抚着长发,忽然笑了起来,“说来我从前遇上的人一个个都想杀了我,最近不知走了什么运,遇上的各位都希望我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黑龙扶了我一把,让我能迈入炼虚境界,而若我倒戈向冥界,你们又能给我什么?”他问。

    范青源一愣,心想自己方才分明已将利害关系对他讲的十分透彻。

    “你若同我前往冥界,定会让你迈入崭新的境界,并会以阴帅培养,甚至有踏入天仙之境的机遇……”

    夏安摇了摇头,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我并非说将来,我只看如今有什么好处。”

    “如今……”范青源一时语塞,思来想去也不知什么是夏安想要的。莫非他惦记自己的功法?可自己这伪本比起真正的无常阴阳诀堪称低劣。

    夏安无声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我想要什么,但至少我明白如今该行之事,便是作为人间修士,将尔等入侵者驱逐出境。”

    范青源深吸口气,他早该想到,眼前此人应该同谢怀安一般执迷不悟,早就该将之斩杀才是,而不是在此废话。

    “好。”范青源大喝一声,“那你便随这些黑龙,一道赴死吧!”

    他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无数把尖刀自他脚踏的虚空中,乘风化作一片刀山袭向夏安。

    与夏安一般的幽薄刀山,范青源此招只是试探。

    夏安目光一闪,屈指点向范青源,同样施展出幽薄刀山,但他的攻势便比起范青源更迅猛无匹,将其一一蚕食。

    范青源冷哼一声,周身灵力迫出一道护壁向外扩散开来,震散了突袭而来的尖刀。

    他低垂眼帘,如今足以证明单论修为境界夏安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动用无常阳诀的招数,无论如何也难以达到夏安那般威力。

    先前在冥界时,他便听说过有关陆道人弟子的事情,据说其亲传弟子各个都有着惊世天赋。起初他对此倒是嗤之以鼻,但在亲眼见到夏安之后才得知此人着实非凡,即便修为不济也能同自己周旋。

    但既然执迷不悟,且无法为冥界所用,那便只能将其抹除。无常阳诀自己无法压制他,那便用他未曾理解的无常阴诀。

    阴阳双诀相生相克,并且以自身的特性论不同。无常阳诀又为无常生诀,以转换生机,生死人肉白骨的无常往生为代表。无常阴诀则又作无常杀诀,可肆意定生杀予夺之权,并能借助天道法则来定义万物皆可杀。

    “斩。”

    范青源再次抬手,拔剑。这与谢怀安所用腰斩一般的招式,虽无法比拟谢怀安的神威,但仍旧能借助天道之力,释放出无法阻挡的斩击来,这一斩之力即便是六劫地仙也需避其锋芒。

    夏安见识过这一招,故而第一时间便侧身闪避,同时反手将方寸尺甩了出去,

    “摘仙剑!”

    戒尺先声夺人,刹那间便出现在范青源身前,逼得他只得提剑去阻拦,那道斩击所产生所向披靡的剑势也随之消散。

    果然,若想维持这无法阻挡的斩击,必须要保持手中长剑的稳固,夏安想。

    他一步迈出,幻月纤神诀发动后,牵引他的身形于空中闪过数道残影,瞬息间便闪至范青源身后。

    夏安反手接下方寸尺,猛地斜劈而下,“六仪镇霜剑。”

    一道寒霜伴随剑光如天河倾泻,大半个天际都被吞没,此招便比虞焉返祖后的吐息更加猛烈,将范青源的身形凝结于半空。

    在迈入炼虚地仙境界后,他发动六仪总纲中的剑式其威能已远超从前。说来他真该感谢萧间一番,若无萧间在临终前将六仪总纲传授于自己,这无数生死拼搏之间自己几乎全无把握。

    范青源双目一凝,霜冻被瞬间震碎,他抬手拦住夏安突如其来的斩击,轻声开口,

    “石磨天穹。”

    两股无比浑厚且锋利的力量,一道从天而降,一道由地而升,连带着天上的风雷滚滚与地面的山崩石裂,将夏安夹在中间,眼看便要将其生生碾碎。

    夏安高高跃起,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下,他展开身法于半空中飞去,但这上下两股力量无论他身处何地都在将其死死压迫着。

    这是无常阴诀的力量?他难以确定,但无法阻挡无法闪避,倒真有几分相似。

    夏安停下脚步,既然无法闪避,那便用更强的力量将其毁灭。

    他双手结印,方寸尺橫于身前。

    “焚城桑火。”

    一道猩红的火光以他为中心向周遭飞速扩散,只一瞬便覆盖住百丈的天际,尽管苍穹空无一物,但这桑火仍在熊熊燃烧。

    火势升腾而起,瞬间增长至千丈,庞大的劲力将上下两股力量生生吹散。

    但刚拦下这一招,范青源已提剑赶来,长剑横斩而过,一道无与伦比的剑光将火势一分为二,直取夏安。

    “磔环。”

    无数道斩击暗藏于剑光当中,这方才重创虞焉的一击被范青源再次施展而出。

    夏安方才见识过这招,即便是完全返祖后的虞焉,在此招下也无太多抵抗之力。

    “六仪天道剑。”

    他右手微微一握,无数把长剑自身后幻化而出,转瞬之间便铺满周遭的天穹。

    “去。”

    夏安右掌前推,黑压压一片长剑化作铺天盖地的剑雨,逐一飞向范青源斩出的剑光。

    剑光同剑雨的碰撞使得周遭山崩地裂,河水枯竭,二人同时撤步后退,即便六仪天道剑被完全消耗,也依然无法阻拦那道磅礴的剑光。

    夏安提尺前冲,径直迎上了剑光。

    “拥有无常阴阳诀,为何仍要执着于如此拙劣的功法?”范青源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是不解,紧随剑光之后飞去。

    夏安单手结印,六仪天道剑变式,

    “六仪星河剑。”

    数十把长剑自范青源背后幻化而出,自相当刁钻的角落袭向范青源,一阵金铁交错声过后,数道血线飙出,与此同时剑光也落在夏安身上。

    六仪星河剑虽攻势远不如天道剑那般强大,但却更好操控,并且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杀伤力骤增。

    但范青源所斩出的剑光,并非由灵力构成,夏安只得迫出灵力防护,同时无常往生疯狂运转来愈合自身被切割留下的伤痕。

    一轮拼招下来,夏安强行以方寸尺击出一道剑气逼退了范青源,但他身上也落下不轻的伤。

    尽管如今有了与范青源对拼的能力,但仍旧落了下风。

    “我说过,你应该多运用举世无双的无常阴阳诀,而不该指望这类招式伤到我。”

    范青源同样会使用无常往生,伤痕在出现的刹那便自然而然愈合。

    “的确,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安抬起手,缓缓下压,范青源方才站立的地面出现了些许龟裂。

    “刷!”无数把尖刀瞬间从地下冒出,化为庞大的刀阵将范青源锁死在原地。他瞳孔微微一缩,原来早先夏安便在此布下了幽薄刀山,而自己却未曾察觉。

    “血池炼狱。”

    夏安双手合十,周遭的群山同时崩塌下陷,从大地中猛然涌出如同岩浆般炙热粘稠的鲜血,将目光所及的整片地域统统化作血池。

    虞焉伤势还未能恢复,拼尽全力连滚带爬的才逃出这血池之中,而范青源受到刀阵的限制无法挪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庞大的血池喷涌而出,将自己淹没。

    天空中,如无数沧龙吐息,滚滚风雷应声而下,将世间万物化为齑粉。

    宁瞳背着虞墨自山谷间拼命逃窜,欲哭无泪,甚至不敢回头去多看一眼,仅听这响彻九霄的风雷之声便能想象到身后的土地草木皆遭毁灭。

    不知自己穷极一生修行,能否达到这等威势,但至少如今他连抽出长刀去引雷的想法都没有,满心只剩对天罚的恐惧。

    这天罚已超出他的想象,并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这一轮天罚其威能更远胜曾经。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宁瞳隐隐能感知到自己的修为境界有所突破,可如今他甚至无法停下脚步去潜心修行。

    初次天罚所引动的雷光已被宁瞳所消化,他如今隐隐已有迈入半步地仙门槛的意味。

    他脚踏风雷,快步疾行,身后则是摧枯拉朽的天罚。

    虞墨在他身后,气息仍旧微弱,尽管连续的颠簸令她无法睡去,但她的呼吸也始终并未恢复从前那般。对她而言,完全返祖是极大的消耗,或许从生来到现在,只有两次动用了完全返祖。一次是为自己活下去,一次是为让宁瞳活下去。

    她是黑龙一脉中的异类,尽管与自己的兄长同为纯血黑龙,但她仍是独特的异类,独特到连黑龙族中的地仙都说不清她是天赋出众的奇才,还是天道为惩罚黑龙而带来的存在。

    作为妖族,纯血黑龙在初生之时表现的便与寻常人无异,只是降世的婴儿罢了,只有龙侍会在生来肌肤上有不同程度的龙化表现,这等表现终生无法消除,故而龙侍穷极一生也无法迈入地仙之境。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恳求

    唯有生来无垢的婴孩,方能有完全返祖的能力。只是这些虞墨也没有。

    她生来,便是一位完全返祖,绝美而强大的黑龙。

    与所有黑龙族人皆不相同,只有她的出生伴随着自己娘亲的死亡,因为两只龙爪生生撕开了她娘亲的躯体,她是如此庞大而修长,人的躯体根本无法承载她强大的力量。

    新生的她并没有太多意识,有的只是对自己的保护欲,故而她闯出了大祸,因为她的存在近乎毁了大半黑龙一脉,最后逼得数名地仙联手方能将她镇压。

    生来便能达成完全返祖,起初在族中的长辈看来这是绝世的天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代表着黑龙一脉又多出一位地仙,并且若能理解虞墨因何而生,那或许黑龙一脉甚至能借此诞生出地仙无数。届时何至于一统南域,即便整个人间都不免沦为黑龙一脉的囊中之物。

    可惜这些不过黑龙一脉的臆想,在将虞墨返祖后的黑龙镇压后,他们才发现眼前这几乎生来便有地仙之力的少女血脉异常不稳定,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

    血脉不稳定的黑龙族人,往往未能出生便胎死腹中,故而虞墨是无法复刻并且极为特殊的存在。即便如此,由于她的天赋,她本该也在族中拥有极高的地位才对,若她未能成为替黑龙一脉挡灾的存在。

    在初次返祖的状态被强行解除之后,虞墨身上便落下了隐疾,但她仍旧与同辈一样在族中成长,只是与周围同龄人相比,她的修为进境十分缓慢,时常惹得周遭人耻笑。

    唯有经历过虞墨出生当日对族中的毁灭,一些老人方才理解虞墨对自身修为的压制,但他们对虞墨也是敬而远之。逐渐在族中,能同她聊上几句的除了同父异母的兄长虞落云外,便只剩其余数名地仙。

    多年的观望也终于让黑龙一脉确定了虞墨虽有天赋,但其血脉太过不稳定,并且随时有暴走的可能。而在这数年中,虞墨也的确出现过无意识的返祖行为,虽并无完全返祖但仍为少数黑龙族人造成了困扰。

    她的血脉无法稳固,就只能设法削弱,故而黑龙一脉中的地仙在多次躲避天罚与接触气运后,想出了一个至少对于绝大部分黑龙一脉之人来说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便是将虞墨作为黑龙一脉年轻一辈的主导人物,替同辈以及进行完全返祖后的地仙挡灾。

    虞墨的身体每况愈下,便也是因替他人挡灾而造成,同辈升境、地仙完全返祖而引动的天罚,最终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对于黑龙来说,她倒是能瞒过天道探查的绝佳工具,能大幅削弱天罚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只会留下永不褪去的疤痕。

    但此招无法瞒过天道太久,天罚的力量与日俱增,最终摧毁了虞墨的双腿,令得她只得依靠拐杖行走。而在一次天罚降临之时,她只是为了削弱疼痛便发动了完全返祖,但这却让天道将她定义为地仙,骤然增长的天罚毁了她半边躯体,便也是从那时起她终日在衣衫外还要裹一层黑布,轻易不以正脸示人。

    长久降临的天罚对她肉身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留在身上的伤痕也无法治愈,并且还在体内留下无数暗伤。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得到族中他人的爱护,彻底作为道具而耗尽余生。

    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天罚,就会带走自己的生命。虞墨望了一眼身前的宁瞳,又望了眼紧随其后的天罚,

    “目标是我,你将我丢下的话还能逃出天罚的范围,你能活下去。”她说。

    “啊?”身后风雷声响彻不息,导致宁瞳并未听清虞墨的所有话,他回望了虞墨一样,有些奇怪的道,

    “要扔一开始就扔了,不至于眼看便要逃出去了,偏偏现在将你丢下。”

    宁瞳深吸口气,口中噙着一道转瞬即逝的雷电,自山巅一跃而起,任凭身后的天罚将整座山头摧毁成灰烬,

    “再说了,一命换一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若将你丢下岂不成不仁不义之人?”

    他轻声一笑,“放心,我有预感,咱们都死不了,很快便到了。”

    他落在地上,双脚踩出两个巨坑,同时借力疾冲而过,身形于群山之间化为一道流光。他的气息在趋于平稳,即便不迫出全部灵力也能保证全速奔袭,背着虞墨每次都能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避开天罚的降临。

    “我被人丢下十余年了,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放心,不会丢下你的。”宁瞳轻声道。

    虞墨微微一怔,旋即缓缓将头靠在宁瞳的后背上,“人间修士中,也有像你这般善良的人。宁瞳,你不该死在这里的。”

    即便宁瞳一直在强装镇静,但虞墨能感受到他逐渐枯竭的灵力与不由自主放缓的步伐。他撑不了太久,仅仅逃命已是极大的负荷,更何况他无法尽数避开天罚,还是有些细微的降临在他身上。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害死他。虞墨想。她是个随时准备好赴死的人,但宁瞳却绝不该就这样死在南域,至少在她看来不该。

    “我也没想着送死。”宁瞳大声道,“就不能朝好的方向想想吗?”

    忽然间,他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敲击在他的背上,旋即宁瞳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如被掷出的石块般向前飞去,只是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背上轻若无物。

    宁瞳瞪大双眼,咬牙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虞墨再次解开缠绕身体的黑布,摆脱开他的身躯,以极其微弱的姿态,再次进行了完全返祖。

    绝美且修长的黑龙扶摇直上,嘶吼着撞在那从天而降的天罚之上。风卷残云、雷声轰鸣,那无与伦比的天劫瞬间便将庞大的黑龙之躯吞噬。

    宁瞳只能看到宛如白昼的光亮映照半个天际,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重物自高处坠落的轰鸣声。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

    天雷隐于云中,黑云渐渐消散,这响彻不息的天罚,也于此时迎来终结。

    地面被轰击出一个数百丈大小的巨坑,虞墨已褪去返祖的状态,柔弱的人形静静躺在巨坑正中央,她身上的衣物与黑布已变得破烂不堪,但仍能勉强盖住半个身子。

    “没事,没事。”虞墨不断咳嗽着,她竟并未陨落在那天罚之下,反倒还能坐起来不断喘息着。

    宁瞳有些木讷的伸出手,缓缓按在虞墨的肩头。黑龙的肉身如此强悍么?这足以摧毁地仙的强大天罚降临,也未能伤到她太多。

    “吓死我了。”宁瞳长出一口气,“没事便好。”

    他正准备扶着虞墨站起,虞墨忽然呕出一大滩粘稠的血块,她身形摇摇晃晃险些又跌倒在地。

    “还是遭了些内伤……”虞墨靠在宁瞳身上,擦了擦嘴角的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也许真需要你那位师兄替我疗伤,麻烦你了。”她身子软倒在宁瞳背上,就此昏死过去。

    宁瞳服下几枚丹药后,继续背着虞墨朝正南方而去。

    “宁瞳,别死在这里啊。”

    隐约间,宁瞳似乎听到背后少女轻微的声音。

    说梦话?他倒也没太在意。

    庞大的血池笼罩方圆百丈的大地,喷涌而出的鲜血如熔岩般将范青源淹没。在迈入地仙境界之后,无常阴阳诀的每一式都发生极大的改变,轻易便能更改地貌甚至是天气。

    夏安望着下方的血池,即便如此他仍对杀死范青源不报太大希望,抬起手再次唤出六仪天道剑,以此招压制着血池之下的范青源。

    一道剑光闪过,血池生生被劈开深陷的裂痕,连带周遭的高山土地一并坍塌。无数只阴鬼手提尖刀,在血池中一刀一刀凿出一条通道。

    这通道的深处,范青源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调理着自身气息。

    即便是这攻势滔天的血池炼狱,仍旧未能伤到范青源太多,他对无常往生的运用甚至不在夏安之下,瞬间便将脚下的土地与草木化为黄土飞灰。

    与夏安一样,他甚至能将幽薄刀山附着到苍白无间之上,将本身并无任何杀伤,仅凭唤出阴鬼的苍白无间,变成一支浩荡的持刀大军。

    而范青源立于正中,俨然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

    虞焉退至一侧,望向夏安不免感觉有些自惭形秽,这先前还与自己难分胜负的夏安,如今却能拥有与绝强的范青源拼杀的能力,尽管有黑龙一脉的千年底蕴存在,但若没有无常阴阳诀,寻常修士也根本无从寻得破境的契机。

    或许族长猜得不错,夏安可能真的会是改变南域即将倾覆的未来的重要人物。

    虞焉的伤势在黑龙本身的肉身强度的加持下不断恢复,他在寻找着加入战局的时机。完全返祖对肉身压迫极强,在伤势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贸然动用只会让自己走向毁灭。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隐隐有种预感,当自己再次动用完全返祖时,势必会引来天罚。

    “夏安,不妨就此作罢。”范青源抬起头说,“你也清楚,若你我修为相仿,短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

    夏安眯起双眼,自己的无常阳诀只习得其中半数而已,尽管范青源只拥有伪本,但却能结合阴阳双诀释放出更强的力量。

    范青源说的不错,二人如今同为炼虚地仙,短时间内难分胜负,而且为了破境自己透支不少生机,如今已撑不了太久。

    他神识一扫,剩余两方炼虚地仙的战场已逼至南域行妖城的范围,而行妖城中竟有一位神无地仙出手意图破坏这等天平。地仙出手对一片地域的摧毁太过严重,不知南域多少地方已沦为大片废墟。

    凤凰王究竟怎么想的,为了毁灭黑龙一脉,竟不惜用如此多的妖物来陪葬?在这山崩地裂的攻势下,未及地仙的妖族难有保全自己的能力。

    范青源眉头一皱,看夏安并未回答自己,便散去了周遭的阴鬼。他方才接到冥界的传音,对于无常阳诀的拥有者,务必活捉不得抹杀。看来是打算抹去夏安的意识,令其彻底为冥界所用。

    可活捉此人,对自己而言怎么想都是极其困难之事?他揉着眉心,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猛地偏头望去,只见虞焉再度发动完全返祖,趁范青源神思恍惚之际,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在范青源的身上。

    “寻死吗?”范青源怒目圆睁,抬起手用剑身撑住黑龙的上颚,令它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吞下。

    “夏安,躲开些!”虞焉口中传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声,夏安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在看到虞焉身后紧随的万丈风雷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是打算借助天罚的力量击溃范青源么?但这势头摧枯拉朽的风雷,就连夏安也并无自信接下,即便会令范青源落得不轻的伤,但虞焉也必将会死于天罚之下。

    即便以黑龙强横的肉身之力,在这天道的裁决下仍如纸一般薄。

    “轰!”

    风雷齐鸣,一道轰击而下,令得夏安眼前只得看到刺眼的白昼,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无与伦比的天罚誓要摧毁一切,即便夏安并非他的目标,在余波的影响下仍旧受了不轻的伤。

    这便是先前虞焉说过的代价?全力出手会引得天道的剿灭。夏安深吸口气,身形一闪便紧随天罚之后而去。

    风雷渐渐消散,庞大的黑龙躯体也随之消失,虞焉被强行化为人形,身躯焦黑自半空坠落,而前方已全然不见范青源的身影。

    夏安一把接住虞焉后落在地上,在天罚的摧毁之下虞焉如今甚至已五官难辨。

    “族长……说的不错。”虞焉双瞳已被摧毁,只能大致感知到夏安的气息,

    “选择留下与冥界交战,我已做好了殒命的准备,至少在死前重伤了他……”他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却如回光返照般没有停下来去休息的意思,

    “夏安,杀了他,之后护住我黑龙一脉仅存的力量,这就当是我最后的恳求。”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诀

    夏安将手按在虞焉焦黑一片的身上,无常往生悄然发动却始终无济于事。虞焉已死在天罚之下,如今不过是最后一口气吊着命胎未毁罢了,即便是无常往生也救不回来。

    “虞焉兄弟,我佩服你。”他轻声说,“我会找到范青源并杀了他,放心,黑龙一脉不会于今次亡故。”

    虞焉没有说话,全身的血肉骨骼都在一阵阴风的吹拂下化为飞灰。当天道察觉到黑龙的存在时,便不会允许其再留存于世上。

    夏安扬起手中的飞灰,方寸尺在他的感召之下再次落回手中。

    他双目微闭,神识铺满此地,一道相当隐匿的气息转瞬即逝。

    夏安再次睁开双眼,身形骤然自平地消失,下一瞬,他手中的方寸尺已结结实实没入高山当中。

    “范青源,出来!”

    他怒喝一声,前方的碎石中显现出一位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青年,正大喘着粗气,勉强维持着心脉不碎,无常往生缓缓修补着寸断的经脉。

    即便以范青源如今的修为,受到那足以将黑龙轰为齑粉的强大攻势,也仍旧受了重伤,同时也清楚自己有些情敌了。

    “该死……”范青源咬牙切齿,猛地甩出长剑去阻拦夏安的戒尺,可夏安硬是震飞他手中的长剑,生生将戒尺刺入范青源腹中,将他整个人钉在山壁上。

    “范公子,别小看人间修士啊。”在戒尺刺入范青源身躯的瞬间,夏安发动了幽薄刀山,无数把尖刀自范青源体内冒出,再次搅碎他稍有起色的经脉,并将其整个人化作一处刀山,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无论范青源想挪动身躯还是想要去运转体内灵力,对他而言都是钻心的痛苦。

    夏安自身便拥有无常阴阳诀,他清楚如何杀死能发动无常往生的自己,故而也清楚该如何杀死范青源。

    在以幽薄刀山将其封锁之后,摧毁命胎便可令范青源无法再发动无常往生,之后将其心脉与身躯一同毁灭即可。

    夏安右手掌心幻化出一柄长剑,一道道灰气贯通右臂,环绕在长剑之上。六仪归墟剑作为六仪总纲中的绝对杀招,其寂灭剑意有轻易摧毁生机的力量,而今自夏安手中施展而出,已不亚于当年的萧间。

    他双目中一道精光闪过,手中长剑划过一缕寒芒,在夏安的神识之下直取范青源命胎!

    “铮——”

    刺耳的金铁之声如琴弦崩裂,但破碎的却并非范青源的命胎,而是夏安幻化而出的长剑。

    “怎么?”夏安一惊,猛地松开手将断剑甩了出去,六仪归墟剑所产生的寂灭剑意瞬间湮灭,连同幻化出的长剑一道成为无数碎片。

    若方才不松手的话,如今化为碎片的就是自己的右臂了。

    范青源么?不对,在遭受天罚与自己的攻势后,他如今自顾不暇才是,又怎会有能力切碎自己的剑。

    “呼,呼……”范青源脸上缓缓挂起一个笑容,他勉强将双手相交,但却并未迫发出任何攻势。

    他似乎只是用最后能发挥的灵力来构造出道路而已,而那道路直通冥界。

    莫非酆都杀令尚未关闭?夏安不由得抬头望去,可除了若隐若现的风雷外什么都察觉不到。

    “孽杀境。”范青源轻声开口,“无常阴诀中强行将人拖至自己领域的招数,而同为无常阴诀持有者,孽杀境是相同的,甚至可无视人间与冥界之间的距离。”

    相同?夏安一怔,那便是说,方才极有可能是另一位无常阴诀的施术者现身了。

    “夏安,终有一日你会踏足冥界,届时你再好好考虑我今日的说法。”

    范青源笑着开口道,他的身形竟在逐渐变得虚幻。

    “想逃么?”夏安眯起双眼,一步上前伸手抓去。

    不知是察觉到了何物,他忽然瞳孔一缩,前行的身躯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后只觉脊背发凉。

    方寸尺落回夏安手中,他的神色才恢复如常,而此刻眼前的范青源已然消失不见。

    他缓缓梳理着自身体内灵力,回想起方才所察觉到的气息仍旧有几分后怕。

    修行至今他已见识过数位六劫地仙,但从未有一人给他这般感觉,无比凉薄的杀意,似乎抹杀一切都只是随意为之的感觉,与当日意图夺舍自己的谢怀安极其相似。单论杀意的话,甚至还妖在谢怀安之上。

    夏安本身以残杀之道入地仙之境,但他的杀意与之相比堪称萤火之光比之皓月。故而他不由得停下动作,若他执意要留住范青源的话,那股力量定会将他一分为二。

    那是如今冥界无常阴诀的持有者,其功法本该与自己的功法相生相克,但修为却远超自己。

    他为何要对范青源施以援手?夏安不解,至少这或许同范青源能修行无常阴阳诀的伪本有关。在范青源离去的时刻,夏安只能注意到一对黛眉正带着杀机四伏的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而自己在那目光下竟无法行动分毫。

    待到离去之后,夏安才缓了口气。他高高跃起至空中,正欲去帮助黑龙一脉的两位炼虚地仙之时,这被酆都杀令所笼罩的天际之下,异变陡生。

    夏安依稀记得纪鸢曾说过,在酆都杀令完全展开后,此界神识无法触及太远,并且地仙也无法撕开虚空裂缝移动。

    可如今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便有一处虚空正缓缓坍塌,裂缝当中缓缓迈出一位身穿黄袍的女子身影。她衣衫褴褛,长发却迎风飘舞。

    冥界阴帅,黄蜂。

    “谢怀安?”她目光俯视而下,先是有些诧异,转而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我记得你是陆判的弟子?还抹杀了谢怀安最后一缕意识。”

    黄蜂迈步而下,瞬间便与夏安擦肩而过。如薄纱般的袖袍从夏安身上拂过,他只嗅到一阵极其刺鼻的香气,旋即便被一股力量锁在原地,寸步难行。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便是夏安察觉到虚空裂缝之后,他便已着了黄蜂的道。

    时至今日,即便他的修为比之以往已有了飞跃,但唯独在面对六劫地仙时,仍旧有种无力感。方才那位无常阴诀持有者如此,而今的黄蜂亦是。

    夏安依稀记得,是黑龙王为防止冥界两位六劫地仙对南域造成太大破坏,才强行将二人拖至界外。而如今黄蜂已然现身,便证明黑龙王约莫是战败了。

    “这么看来,的确与谢怀安很是相似。”黄蜂用手从夏安的脸颊上拂过,这熟悉的面容令她很是怀念。

    六合劫?夏安瞳孔微微一缩,在他判断中眼前黄衫女子的实力应该不如陆道人,但却与曾经在末府内遇到的日游神近似,便是处于六合劫境与七星劫境之间。但对自己这初入炼虚地仙,境界不稳的修士来说,仍旧绝非对手。

    “无常阴阳诀这等功法,不能落在人间。”黄蜂靠近夏安,轻声开口,

    “你既能逼退范青源,便有资格为我冥界所用。”

    她伸出修长的五指,指甲如削尖的竹节般,按在夏安头顶,在不断压制着他原本的意识。

    “吕大人,目的已达到,该收尾了。”

    两根银针从她掌心冒出,同时甩向远方与冥界地仙交战的两位黑龙地仙。

    银针在六合劫力的加持之下,瞬息间便飞出万里之遥,隔空洞穿了两位绝强的炼虚地仙。

    夏安眼睑低垂,意识一片模糊,摇摇晃晃从空中坠落。

    宁瞳昏昏沉沉的靠在灵马后背,他已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墨似乎也是耗尽气力昏了过去,而他在灵力枯竭后实在撑不住才唤出了灵马。

    可灵马先前因直面黑龙而落下不轻的伤,即便喂给些丹药,但它仍是行动迟缓,足足数个日月交替过后,宁瞳才终于从前方不远处察觉到一丝生气。

    终于赶上了?宁瞳服下最后的几枚气血丹后,强行抖擞精神,将虞墨背在身上翻身下马快步前行。

    他脚踩在逐渐消融的冰雪上,道路的两旁似乎都是随凤凰王一道来此的行妖城妖族。他们望向宁瞳的目光不知为何充满了诧异,纷纷自觉为这位少年修士让出了一条路来。

    宁瞳一步一晃的蹒跚前行,方有些气色的灵力再次枯竭,

    “诸位认得纪鸢么?”

    没有人去答复他,他只得背着虞墨缓慢朝着这片地域深处移动。

    一位蛇族的地仙携带着阴冷的气息悄然出现在宁瞳身后,他眼神带着杀意,欲言又止。

    宁瞳并未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前行。

    逐渐数位妖族地仙都出现在宁瞳身后不远处,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敌视。

    是因为自己背着黑龙一脉的人么?宁瞳想。

    “那黑龙族的姑娘是你的朋友么?”身前传来年轻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宁瞳身躯一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一名身着黑白相间长袍的青年正背着手立在前方的道路上,他眼眸深邃,束起的长发色彩斑斓,如冠玉的面庞却透露出几分威严。他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万千山河,比宁瞳所见的任何一位妖族都更加尊贵强大。

    宁瞳吸了口气,想来这位便是如今南域妖帝凤凰王了。

    “是。”他缓缓低下头,恭敬的道,“她受了些轻伤,还望妖帝陛下能出手救她一命。”

    凤凰王眯起双眼,表情似笑非笑。

    “孤展开酆都杀令便是为拔除南域之恶黑龙一脉,你如今竟让孤出手救黑龙族人。”

    宁瞳咬牙,心想这凤凰王竟是如此冷漠之人。

    “她又并未害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莫非身为黑龙便是罪么?”

    他剧烈的喘息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竟当众顶撞这位南域的六劫地仙。

    “救不了的。”凤凰王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道。

    “是,我也不该指望你。”宁瞳恨然道。

    “小子,对陛下放尊敬些。”蛇族地仙不知何时已将头探到宁瞳的肩膀上,吐息着信子,声音冰冷。

    “你若还是这般态度,我便……”

    他话音未落,声音便瞬间远离宁瞳身后。

    “便怎样?”一道略显冷漠的女声传来,纪鸢伴随升腾的火光现身,她用力将那蛇族地仙拽了回去。

    “纪姑娘?”蛇族地仙瞳孔微微一缩,敢怒而不敢言的退回。

    “别吓唬我师弟啊。”纪鸢露出一个笑容,但在蛇族地仙看来这笑容却无比渗人。

    无论从修为还是从种族上,凤凰都是蛇的绝对克星,他自是不敢在纪鸢面前放肆。更何况这位与妖帝同为凤凰族,极有可能是凤凰王安插在仙盟的亲信。

    “师姐……”

    在看到纪鸢后,宁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出一口气,将虞墨缓缓放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露出一个如同哭一般的笑容。

    “辛苦了。”纪鸢缓缓梳理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她的目光很快落在虞墨的身上,虽能看出虞墨年岁并不大,但此时的样貌的确有些触目惊心。

    如今虞墨整张脸都变得干枯腐烂,无数疤痕纵横交错于其上,即便是黑布也再遮挡不住不断蔓延的伤痕。

    宁瞳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声音虚弱的对纪鸢说,

    “师姐会疗伤吗?我记得二师兄会……他在附近吗?”

    宁瞳强撑着站了起来,四下张望着,在未察觉到夏安的身影后有些手足无措。

    纪鸢只是扫了几眼虞墨的身躯,便缓缓摇了摇头。

    “师姐,你是地仙,她只是在天罚下遭受了一些小伤,你应该能救她。她并不似其余黑龙那般弑杀……”宁瞳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你并不需要将这黑龙姑娘背至此地。”凤凰王说,

    “她早已死了,遍布全身的伤疤便是生命消亡的征兆。”

    宁瞳抓着头发不断摇头,他并不相信凤凰王的话。

    “黑龙肉身强度绝不是遭受几次天罚就会死的,你从来都厌恶着黑龙一脉,自然会说这种话。”

    他将目光投向纪鸢,其中无不充斥着期待,他渴望从纪鸢口中能听到不同的回答,

    “师姐,我说的没错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俯首称臣

    纪鸢思索片刻,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向宁瞳的目光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宁瞳的期待持续了片刻,最终惨然一笑,有些颓然的瘫倒在地。他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身子不住抽动着。

    “小瞳,既然是你的朋友,便将她好生安葬吧。”纪鸢缓缓的道。

    宁瞳并未说话,转过头望向静静躺在地上的虞墨。自己实际上对她并不怎么了解,也没有太多去了解的机会,这些日子一直在逃亡而已,但至少在逃亡中她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就在他以为他们终于结束逃亡的日子时,才发觉到虞墨早已死在天罚中。

    也许是在她主动迎向天罚的那一次?宁瞳说不清楚,就如他说不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何种心情一样。

    他自认并没有多么难过,只是有些恼火。当初自己分明还有余力带虞墨逃走,可她为何偏偏要硬接一记天罚?真是个倔强的令人厌恶的人。

    宁瞳撕扯着虞墨身上的黑布,让它尽量将虞墨半张脸都遮住,她大概很不希望被他人看到自己满是伤疤的脸。

    “再见。”宁瞳轻声说。

    纪鸢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即便是冠绝整个南域的黑龙一脉,在天罚之下也显得如此脆弱。

    “虞长歌败了。”凤凰王收回目光道,分明酆都杀令已隔绝了神识,但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仍能监视着南域的一切。

    “不,是整个黑龙一脉都发生了溃败。”他接着说,“而虞长歌手下的残部,竟然已向我方靠近了。”

    一听此话,周遭地仙纷纷警觉起来,在他们看来,黑龙一脉始终保有着极强的战力,莫非来此是讨战来的?

    在其余人都未有丝毫举措之时,凤凰王已一步迈入长空当中,他抬起手在虚空中撕出一道庞大的缺口,随后无数衣着相仿的妖族从这缺口当中互相搀扶着飞出。

    正是由一位神无地仙所带领的黑龙一脉残部。虽说是残部,实则也是黑龙保存已久的一股力量,只是如今这股力量即便是鹰族也可将其轻易击溃。

    五位地仙仅存其中最弱的神无地仙,而其余剩下的黑龙一脉对于如今的南域已不构成丝毫威胁。

    多名妖族地仙纷纷飞至半空中,将这些黑龙一脉的族人围在其中,等候凤凰王发动号令,他们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黑龙从南域彻底抹除。

    在见到这等力量之后,黑龙一脉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那位神无地仙也慌忙将其余人护在自己身后。

    “孤何时让尔等跟来了?”凤凰王环视四周,冷漠的目光扫过诸位妖族地仙。

    数位地仙也是自行揣测凤凰王的意思,他们以为先前凤凰王对黑龙一脉恨之入骨,定然是该将黑龙一脉赶尽杀绝才是。

    不过如今黑龙已丧失大片力量,正是凤凰王展现自己宅心仁厚的时刻。

    “陛下,我等并无恶意,只因黑龙宗族已被冥界地仙毁灭,无家可归才选择来此。”那名黑龙地仙慌忙道,他对凤凰王的举动已极为恭敬。

    凤凰王摆了摆手,示意其余地仙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尽管黑龙一脉的残部当中不乏一些极具天赋的年轻修士,但这对于他来说都已不成威胁。

    “陛下……”那名黑龙地仙低下头似乎难以启齿,“在冥界地仙的摧毁之下,不光黑龙一脉,南域当中大片地域已沦为废墟,仅凭我族实在难以抵挡,还望您出手……将冥界而来的入侵者逐出南域!”

    对他而言这等话的确很难说出口,因为黑龙一脉中不少人都清楚,这酆都杀令的展开,正是南域妖帝为针对黑龙一脉而设下的行为。

    但他心知黑龙一脉其余地仙,包括族长虞长歌也在冥界无比迅猛的攻势下溃败,若还想保全南域,必须由凤凰王出手才行。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话若非自己开口,隶属妖帝一方的其余地仙竟是只字不提。同为南域子民,难道说他们当真要看着无数妖族惨死冥界地仙手下而坐视不理?

    凤凰王并未答复他此话,只是一挥手道,“往来辛苦了,便如其他妖族一般,在脚下这城池中,为你黑龙一脉寻得一处地域用以发展吧。此城,将是我南域新生的起始。”

    “而妖族的诸位。”他回首望去,声如洪钟,响彻在足下大地上每一位妖族的耳中,

    “从今往后,黑龙一脉将正式并入我南域妖族当中,成为我南域的一部分,还望诸位待黑龙一脉能如待友邻一般,孤不愿看到我南域子民之间的自相残杀。”

    只是这一句话,凤凰王似乎便想轻易去结束长达数千年的南域内乱,只因黑龙一脉如今在损兵折将的状况下,已对他的统治不构成丝毫威胁。

    但这番话,在其余南域妖族听来,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这无数年来他们脑海中早就对黑龙的弑杀根深蒂固,堪称南域最大反派,而如今他们的妖帝居然要让这群反派成为他们的友邻,势必会引起大量妖族不满。

    这些事他们清楚,凤凰王又怎会不清楚?

    那名黑龙地仙一时拿不准凤凰王的真正目的,有些惊疑不定的望向下方的城池,其余妖族对他们的敌意可以说近乎凝实。他也了解,这些年来黑龙一脉雄踞南域北方,与妖帝管辖下的妖族几乎并无太多往来,而在这些妖族眼中黑龙一脉堪称无恶不作,这等观念短时间根本无法消除。

    若他此时带黑龙一脉残部于这城池中扎根,势必会沦为众矢之的,更何况若有其余妖族地仙找个理由对黑龙一脉出手,他甚至没有能力保全自己的族人。

    “怎么,虞弦,对孤的提议感到不满么?”凤凰王开口问道。

    “不敢。”虞弦抱拳道,他望着身后的黑龙残部,有些痛心的咬了咬牙,

    “谢陛下隆恩,我保证我黑龙一脉……不会对任何妖族出手。”

    他身后的黑龙一脉,虽对虞弦如今的话感到不忿,但却无人敢多言半句。

    虞弦的话,无疑是承认了在妖族中曾流传关于黑龙一脉的传言。不过虞弦也无更好的办法,黑龙之间互相都有感应,他能察觉到除他以外的其余地仙皆已溃败,黑龙一脉已再也不复当初的强盛,他们只能屈尊于凤凰王麾下,方能保留黑龙族的一分力量。

    “好!”

    凤凰王大笑一声,挥手卷起一道热浪扫除万千风雪,特地为黑龙一脉腾出一片相当于中州一大宗门的地域。

    “虞弦,今后你便作为新黑龙一脉的族长,在新生的南域,为孤做事吧。”

    如此行径,已算礼遇。

    “是。”

    虞弦恭敬道,他深吸口气,由龙侍带着一些修为不济的孩童缓缓落下,他自己则目光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弦哥,那是虞墨?”他身后传来有些慌乱的声音,虞落云猛地从后方冲了出来,望着宁瞳身侧用黑布包裹着的人形,面露惊愕之色。

    虞落云毕竟与虞墨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清楚虞墨身上所发生的事,也不得不焦急。

    “回来!”虞弦大喝一声,一把拽回虞落云。尽管凤凰王已认可了黑龙一脉如今在妖族中的地位,但此刻贸然闯入其余妖族的领地,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能感知到,虞墨已身死道消,只留残躯而已。

    虞弦心知虞墨的真正实力,她也只会死在天罚之下,而随着虞墨一死,黑龙一脉无人挡灾,难怪其余几位地仙会遭此溃败。

    而日后,若黑龙一脉再诞生天赋异禀之人,会否又遭到天道裁决?

    虞弦喉头微动,紧握双手,缓缓半跪于凤凰王身前,他的行径即便是黑龙一脉其余人都感到不齿与愤怒。

    “陛下,还望为我黑龙一脉,提供庇护。”这些话出口,虞弦近乎咬碎了几颗牙。

    “那是自然。”凤凰王笑道,能让搅得南域千年不安宁的黑龙俯首称臣,自己这妖帝已算有些功绩。

    “而那位黑龙一脉的姑娘,孤会以皇族之礼将其厚葬,尔等不用担心。”

    在听到凤凰王的话后,虞落云一时有些恍惚,最终化作一句叹息。

    在天罚下,任凭谁的命运都如枯叶一样。

    “走吧,各位。”虞弦转身道,尽管心有不甘但他却无能为力,

    “我黑龙一脉仍需在南域生存下去,而能作为皇族的附庸,也是莫大的荣幸……”

    中州,窥世法门。

    庞大的法阵托举着阵法浮于龙脉之上,在西浮山宗连同其龙脉覆灭后,大部分气运都流至中州,这使得窥世法门的龙脉前所未有的强盛。

    周清流也在天时地利人和相汇聚之下,成功迈入地仙境界,也真正有了同窥天上人与衍天星君等人一同议事的资格。

    不过今次议事虽在窥世法门之内,却并非由窥天上人为首。

    首席正坐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双目未闭,身侧放着剑匣,剑匣中似乎插满了多把仙剑。而他仅是坐在那处闭目养神,却宛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名剑。

    正是当今六仪剑宗的宗主,剑仙柳长嵩。

    而他今次前来,正是遵仙盟之令,困住西地瑶池圣女。

    “窥世法门,能否锁定瑶池圣女行踪?”柳长嵩缓缓睁开双眼,双目中一道凛冽的剑光似乎能将一切斩为两段。

    “以老柳你的实力,莫不该将西地那群地仙刺个对穿?”柯离风笑道,

    “毕竟除瑶池圣女外,只余一群乌合之众,通幽仙宫即便三位炼虚地仙联手,也非你一合之敌。”

    周清流只是默默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并没有自己插嘴机会。

    “瑶池圣女迈入九宫劫境后,若论单打独斗,仙盟无人能胜她一筹。”柳长嵩说,他举起身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但若你柯离风肯张开星斗四合术的领域覆盖西地,将我悄无声息传送入瑶池,大概并非难事。”

    柯离风用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表情似笑非笑。

    “今次我已将六仪剑宗护宗大阵封入剑匣中,老柯,你也该出点血了。”柳长嵩望了他一眼,

    “亦或者说,你又透过天道看到了什么?我们几位六劫地仙若各自心怀鬼胎,那看似强大的仙盟迟早会不攻自破。”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柯离风连连点头,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望向周清流道,

    “关于此事,清流怎么看?”

    周清流思索片刻,今日来此阁楼议事之前,柯离风便先前对他提过此事。

    “弟子以为,瑶池圣女既然接下冥界而来的酆都杀令,那看来无论是魔族还是冥界,都大有同仙盟一决生死的势头,宗门也的确不该小看此事。”

    “先前听师尊所说,南域因酆都杀令已被彻底封锁。那我以为,若瑶池圣女于西地展开酆都杀令,不光会覆盖中州大部分地域,而两道酆都杀令会不会重合,从而令得如今正处于南域的冥界强者与随今次酆都杀令降临的冥界地仙联手,对仙盟形成夹击态势。”

    “不错。”柳长嵩说,“盟主所担心的正是如此,而今我们并不清楚酆都杀令的上限,而冥界至少有六劫地仙廿余位,若与魔族联手,毁灭整个人间都并非难事。”

    “他们早便盯上了人间这片净土,在天庭封锁后蛰伏了上千年,如今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獠牙而已。”

    柯离风停下动作,“将你传送至瑶池并不困难,重点是接下来该行之事。”

    “我会连同宗门修士于人间同西地交界处构筑阻隔两界的法阵,不过能否挡住酆都杀令便不清楚了。”

    他将右手缓缓按在身前的玉案上,星斗四合术全然展开。

    柯离风极少动用自身功法,因为以他如今的修为,星斗四合术所覆盖区域过大,甚至囊括了大片西地与中州的地域,而若搬星术发动,一切都会陷入混乱当中。

    周清流只觉一股无形的强悍力量横扫整个宗门,便清楚发生了何事。

    窥天上人缓缓闭上双目,庞大的神识在感知西地的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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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并不安宁。
内有妖魔肆虐猖獗,外有冥界虎视眈眈。
夏安携能看破胜算的面板,穿越至这群魔乱舞的世界,踏上一条举步维艰的修行之路。
眼观明月身踏地,一尺穿行三界间。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胜算修行面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