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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清霜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txt下载     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反戈一击

    轻呼出一口气后,他能感受到自己逐渐恢复的修为境界。

    约莫在定阴鬼仙中期,距半步地仙仍相距甚远。

    夏安未在迟疑,身形一闪便跃上树枝,展开身法穿林过涧,直奔月斩所在之处而去。

    正月此刻,正静静躺在水潭边上昏睡不醒。

    她如今虽未像其他村民那般体内精血尽失,但脸颊上不知为何却爬上了扭曲如蛇般的无数条血丝。

    月斩咬牙切齿的在一旁踱步,看似是无可奈何。

    “月前辈。”

    夏安落在月斩身前,微微喘息道,他在看到正月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血丝之后,同样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难说啊。”月斩扶额道,

    “按理来说即便是吸入血祭大阵中的血雾,也不至于落得此等境地。如今这样子,更像是被某种极其强大的血混入体内,她这等凡人根本无法承受。”

    夏安一时语塞,他望向正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看她无力抵御血祭大阵,便让她吞食了些我的血。”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

    月斩拍了拍手,“你的血中都含有浓郁灵力,凡人自是承受不了。”

    “说起来,你为何非惦记着救一介凡人,还是西地魔族的凡人。”

    夏安尝试以血池炼狱唤回自身血液,但他却发觉到若贸然发动此招的话,正月本就虚弱的身躯更会被直接烧毁。

    “她是我学生。”

    夏安说,“但若实在救不回来,恐怕也是天命如此吧。”

    他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走到正月身前。自己救不下她的父母,如今便连她也救不了。

    修士还是不该与凡人有什么关系,毕竟凡人的性命便始终如此脆弱。

    望着沉默的夏安,月斩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陆二,若只是逼出你所放出的一部分精血的话,我可以试试。”月斩说。

    夏安眼神一亮,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回首,

    “前辈,此话当真?!”

    月斩缓缓点了点头,“只是这毕竟是你的精血,我需短暂占据你的身体来发动幻月纤神诀,逼出她体内你的那部分精血。”

    他表情凝重道,“只是此招并非十拿九稳,更有可能令你的魂魄有所损伤,愿意一试么?”

    夏安望着正月满是血丝的脸颊,沉默良久。

    “若能将她救回,月前辈但试无妨。”他低声道,“我相信你。”

    “妥。”

    月斩实在难掩内心的喜悦,只是夏安此时却看不出他那喜上眉俏的表情,

    “陆二,一切交给我便好!”

    他伸出手探向夏安的后脑,如今自己等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啪。”

    夏安侧过身,右手抓住月斩的手腕。

    “你……”

    月斩双目一凝,很快便又恢复如常,“陆二,若不愿的话便就此作罢,凡人的性命的确不值得你冒此风险。”

    但夏安没有说话,他只是甩开月斩的手,护在正月身前。

    他周身灵力迫发而出,一时令得山林中阴风阵阵,隐约间无数孤魂野鬼嘶吼不止。

    月斩抬头一笑,“陆二,察觉到有敌来犯了么?”

    他朝黑狼喊道,“啱,警戒!”

    远处的黑狼低嚎一声,就当答复了。

    可夏安只是提着墨黑的戒尺,静静观望着月斩。

    “突然怎么了这是?”

    月斩挤出一丝笑容。

    夏安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月前辈,我真的有段时间,把你当做值得相信,且值得托付的朋友。”

    “啊?当然了。”月斩道,“在这偏远的魔族境内,我们两位人间修士自然是朋友。”

    “是吗?”

    夏安自嘲的笑了笑,“那为何,月前辈方才想要夺舍晚辈?”

    阴风阵阵,吹得落叶纷飞。

    水潭边,就只听得清泉落下的声音,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月斩眯起双眼,他本还想解释什么,但看在夏安的眼神如此坚决之后,他也只是轻声一笑,并不作何否认,

    “陆二,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反而会令你早死啊。”

    月斩收敛笑意,面容前所未有的冷漠,

    “我本以为六仪剑宗弟子都是耿直的性子,我既对你仁至义尽,你该极其信任我才是。”

    “何时察觉到的?”

    夏安低下头,似乎在掩盖自己失落的神情,

    “我的确对你十分信任,只是方才那西浮山宗之人却说,以阴火点燃凝血砂是催动血祭大阵的方法。”

    “月前辈,为何偏偏要借我的手杀死那一村之民?”

    月斩冷笑一声,他抬起手,一道庞大的黑影已然掠过,黑狼匍匐在月斩身后,望着夏安发出阵阵低吼声,

    “那些凡人,迟早都是要死的。我只希望你莫要再那般软弱,一名修士,却惦记着凡人死活。”

    月斩耻笑道,“你可知道,三宗四阁为开宗立派,坑害多少凡人丢掉性命。”

    夏安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凡人的死活。”

    “我在乎的只有我自己。”

    他摊开手,双目中一道精光闪过。

    下一瞬,夏安已出现在月斩身前,手中戒尺横斩而过,

    “腾龙虬!”

    势如破竹的剑气斩断虚幻黑龙,便将轻而易举将月斩一分为二。

    可迎上夏安斩击的,便只有黑狼庞大的利爪。

    “嚓!”

    饶是以黑狼毛皮坚韧程度,仍被夏安一击留下道狭长的血痕。

    与此同时,月斩已出现在正月的身前。

    他俯下身,掐住正月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真不知陆二你在意她什么?”

    “陆二,要么停手,要么这凡人就此死去。”

    月斩冷声开口,似乎在以正月的性命去威胁夏安。

    “月前辈,没用的。”

    夏安抬起手,六仪星河剑所幻化而出的数十把长剑从天而降,生生将黑狼庞大的身躯钉在原地。

    月斩瞪大双眼,正月面色憋得通红,在他手中不断挣扎着。

    他咬牙切齿,用力拧断了少女的脖颈。

    正月的挣扎戛然而止,双手垂下生机断绝,被月斩随意丢在一旁。

    夏安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变化。

    “月前辈贵为炼虚地仙,如今却不敢同我这小辈拼杀么?”

    夏安无视了身后哀嚎不止的黑狼,身形朝月斩疾冲而去。

    “铮——”

    他挥舞戒尺一连出了数招,顿时水潭边刀光剑影交错闪过,可却没有一招能命中月斩。

    月斩现身于夏安后方,因为不断发动幻月纤神诀,他此刻已然气喘吁吁,无法凝聚人仙内丹,损耗的灵力便难以再行补充。

    他抓住时机,一掌按向夏安后背。

    夏安反手提尺撩向背后,拦下了月斩这一击。

    一击不成,月斩身形再次消失。

    他的身法飘忽不定,夏安根本无从捕捉。

    只是若如此拼到最后,定会是月斩先耗尽灵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糟糕的一日

    “嚓!”

    又是一道人影自夏安身侧闪过,他的长衫被划破,身上留下数道血痕。

    随即,月斩的身形现身于前方。

    他抬起手,大片山林骤然化为残月高挂的夜空。

    夏安身形一闪,手中戒尺便朝眼前月斩而去。

    戒尺划过月斩已凝固的身躯,如同冰面破碎般的声响传来,随后一掌异常突兀的从后方袭来,按在夏安身上。

    假身么?

    夏安双目一凝,月斩这一掌所带来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魂魄生生逼出其内,多亏他以封魄解灵术才勉强压了下来。

    “陆二。”

    月斩的身影变幻莫测,在夏安身前一连留下无数假身。

    当夏安出手后,仍旧发生了于先前同样的事。

    “你既为仙盟派来此的修士,凡事便该为仙盟着想才对。”

    “剑修的身躯异常坚韧,若你将身体交给我,我们二人合力定会轻易发挥出地仙以上的境界。”

    月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保你性命、为你寻药草炼丹、更传你大道所悟,你却丝毫不懂得知恩图报么?”

    夏安轻呼出一口气说,“夺舍之后,我的魂魄便会消散。”

    “可我会代替你活下去!”

    月斩厉声喝道,“我会替你成为守护人间的地仙,让你的名字响彻整个人间!”

    “而你只需,把你的身体短暂交给我便好……”

    夏安缓缓摇头,他从储物袋中拔出一把通体素白的长剑。

    仙剑白魈。

    “月前辈,名利之类,以及人间、魔族究竟如何,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的,便只有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他抖动着仙剑,丝毫不像出招动作,

    “白魈,以六合劫,镇压此贼!”

    夏安大喝一声,声音如雷贯耳。

    六合劫?

    刹那间,月斩还未来得及惊讶,他的动作、思维,一切都为之静止。

    那是月斩生前无法理解的力量,六劫地仙掌控天道法则的威能,他自然无力抵御。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的身躯已被几把长剑钉死在地上。

    夏安便站在月斩身前,一手持剑一手提尺的望着他,眼瞳中却有些失落。

    “月前辈,我很信任你。”

    夏安轻声说,“我真的为在这危险之地遇到一位待人真诚的前辈无比欣喜,我曾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也会带你回归人间,重塑肉身。”

    “哈哈哈哈……”

    听着夏安这等真诚的言论,月斩只觉甚是滑稽,

    “陆二,我从一开始接触你,便是意图在你境界有所恢复后,夺舍你的肉身。”

    夏安抬起头望向逐渐消散的夜空,

    “今日,真是糟糕的一日。”

    他面无表情,挥剑斩下。

    一道寒芒闪过,月斩身首异处。

    机会!

    就在夏安一剑斩杀月斩之时,本藏于那躯体当中的残魂立即离体而出,直朝着夏安眉心钻去。

    “止。”

    夏安口中默念,月斩的残魂便被定在他身前一丈处无法再进一寸。

    他脚踏七星之形,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句而行之,右手持剑左手掐诀,正是镇妖降魔的步罡踏斗诀。

    月斩望着夏安这般行径,以及他周身萦绕着的孤魂野鬼,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你……你并非六仪剑宗弟子,你究竟是何人?!”

    夏安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抬起手。

    残躯的血肉化作道道黑雾,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一枚紫黑丹药,丹药发出强劲的吸引力,撕扯着月斩的残魂钻入其中。

    “陆二,你好好想想,我是天赋卓绝的炼虚地仙,对人间而言我比你重要!”

    月斩发出尖利的嘶吼,吼声中充斥着不甘与恼火。

    “来。”

    夏安双目圆睁,月斩的残魂无力抵抗的融入丹药当中。从这枚丹药上,隐隐还能看到残月纹路。

    “我是陆道人的二弟子,鬼仙夏安。”

    只是不知,如今融于丹药中的月前辈,能否听到夏安的话了。

    果然,修士之间,总是充斥着尔虞我诈。

    月斩拼尽全力帮衬自己,最后却只是为了让自己信任他,从而完成夺舍。

    夏安收起丹药,只觉身心俱疲。

    真是糟糕的一日。

    他望向如今在一旁舔舐伤口的黑狼。在自家主身亡之后,黑狼也并未有寻仇的想法,夏安方才的出手已证明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此刻它挣脱开长剑,更是谄媚的对夏安低声呜咽。

    畜生,毕竟就是畜生。

    夏安抬起手,六仪星河剑幻化而出,数十把长剑如大雨滂沱般从天而降贯穿黑狼的身躯,黑狼只得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被击穿妖心及头颅,命丧当场。

    与其放它归山林,不如成为自己恢复修为的补品。

    黑狼的血肉之上冒出道道黑气,最后在夏安掌心凝成一枚丹药。

    他服下丹药后,行至水潭边擦洗身上的血污。

    当他以诚待人的时候,换来的却是月斩的反戈一击。夏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失落还是苦涩。

    不过月斩传给自己那些大道所悟,倒是毋庸置疑。也算这道残魂最后所做的有价值之事。

    夏安捧起清泉洗了把脸,让自己浑浊的脑子稍稍清醒。

    他回过头,快步走向如今倒在地上、四肢扭曲的正月身边。

    在将少女已折断的脖颈扳正之后,夏安手指在她胸前连点数下。

    一道白光自正月体内缓缓泛出,将她全身皮肤都映的白皙透亮。

    伴随一阵沉重的咳嗽声,乌黑的血肉被正月猛的咳了出来,她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缓缓睁开双眼。

    “二先生……”

    她第一眼望到的,便是夏安的身影,连同他背后水秀山青的景色,

    “连你都死了吗?”

    夏安总算是松了口气,起身拍了拍正月的头,

    “暂时还活着。”

    正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得又想起先前村中所发生的景象,她浑身颤抖,低声抽泣起来,

    “可是二先生,爹娘他们……”

    夏安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他并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如今正月方才见识过自己爹娘惨死的模样。

    “那些害人的上仙已死,也算慰藉徐叔秋姨和村民们的在天之灵吧。”

    夏安轻声说着。

    至于点燃凝血砂催动法阵实则是他所为的这件事,他始终无法说出口。

    至少如今正月还活着,便证明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不知不觉间,正月已靠进了夏安的怀中。

    夏安有些迟疑,但在思索片刻后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随她吧。

    夏安听着流淌的泉水声,嗅着正月身上的清香,方才因月斩背叛而导致的苦闷心情,此时正在逐渐减少。

    他轻抚着正月的长发,忽然觉得这种宁静的时光已许久未再遇到了。

    正月的头靠在夏安肩膀上,微微颤抖着,

    “二先生,谢谢你……”

    她轻吻在夏安脖颈上,却让夏安猛地感到一股刺痛。

    “感谢你,为我清扫了一切障碍。”

    正月咯咯笑着,她的声音在夏安听来却极具魅惑,就仿佛曾在某处听过一般。

    夏安面露错愕,他偏过头回望向怀中的正月。

    不知何时,农家少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庞,她口中还噙着夏安脖颈的血肉。

    “陆二,不,夏安。”

    女子白皙修长的双手捧住夏安的脸,她压在夏安身上,嚼碎那块血肉后轻声喘息着。

    “你真有趣。”

    这张脸,便再也不是那跑前跑后唤自己二先生的正月,而是夏安无比厌恶的魔族妖女。

    连幽。

    果然,这是最糟的一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连幽

    夏安想抽身而退,却愕然发觉自己如今灵力受阻,四肢软绵无力。

    好不容易才逼出的魅妖种,如今似乎又被连幽再次种下。

    但这些,对他而言已不重要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心如刀割般刺痛。

    怎会如此了?

    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何种强大的敌人,夏安始终能从容应对,他凭借修行面板以及这两世的经验,能轻易看穿对方的弱点继而破之。

    他自认能看穿人心,能清楚遇到的究竟是何种类型的人,对自己仰慕或是仇视。

    夏安一直自信,鲜有人能轻易骗过他。

    就连机关算尽的月斩,也因一次疏忽而被夏安察觉到真正目的。

    大多诡计都瞒不过他,本该如此的。

    本该如此。

    ……

    “二先生,你在难过么?”

    连幽捏着夏安的脸颊大笑起来,夏安那迷茫的眼神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却令她无比得意。

    “若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扮成正月哦。”

    她拆下蒙住半个头的白布。

    如翡翠般绝美的那对魅妖青眼,只剩一只完好。先前蒙在布中的左眼,如今只能看到眼眶处触目惊心的空洞。

    “看到了么,我曾引以为傲的眼睛,因为你的缘故只剩一只了。”

    连幽摸着自己的眼睛,幽怨地道,

    “不过我不恨你,谁让你是我的二先生呢?”

    她咯咯笑着,夏安的眼神就如被人砸碎玩物的孩童一般,可笑却有几分惹人怜惜。

    “说些什么啊。”

    连幽踢了夏安一脚,“我又没封住你的嘴,你是瓷娃娃么?”

    夏安咳嗽一声,过往所发生过的事在脑海中流转。

    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连幽与正月这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自己的学生,永远都那般乐观的少女正月,怎会是眼前这肮脏的魔族妖女?

    夏安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

    “有趣么?”

    连幽摸着下巴,似乎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她嫣然一笑道,

    “当然了。”

    “以往对于许多人,哪怕修为高于我的,我也能凭借自身功法将其控制,但在你身上却险些令我丧了命。”

    “所以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真正控制住你。”

    “这只眼睛替我躲过了丧命的危险,更让我先你一步来到村中,为村民都种下魅妖种,让他们潜移默化间都知道我是自小便在徐家长大的女儿正月。”

    连幽说,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是我只要扮作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只需给你那么一丝温情,便能取得你的信任。”

    “你是孤儿对吧?就为了那点没体会过的温情,要把命都留在这里了。”

    夏安默默注视着她,一遍又一遍尝试去运转体内灵力。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是身躯微颤,提不起半点气力来。

    连幽明显觉察到夏安的动作,但她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将手探进夏安的衣衫当中。

    感受着夏安如白瓷般光滑的皮肤,连幽显得很是满意。

    她轻轻舔舐着夏安的胸口,旋即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在夏安胸口画下一道刻印。

    “没用的。”

    连幽轻声说,“为了将你躯干完美控制,我花了很久很久。”

    “这些日子你每日都喝下我为你准备的药汤,药汤中汇聚着我的血于研磨好的魅妖种。你的身躯早已习惯了我的气息,如今想要控制你,不过只是一个意识的事。”连幽抚摸着夏安的脸,

    “你既然不相信修士口中的话,为何却要相信凡人为你熬的药汤呢?”

    夏安面色阴沉、眼神凶狠,咬牙说道,

    “妖女,你想做什么?”

    连幽修长的食指封住夏安的嘴,“我离开宗门去到广阳城,目的只有两个。”

    “其一是保证圣女之子的平安,这是宗门的任务。其二是我想摆脱通幽仙宫的束缚,过我自己的生活。”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夏安,“那么,我若将陆道人的二弟子交给宗门,想必是大功一件,我的要求仙宫也定会满足。”

    这便是她的目的?夏安眯起双眼。

    的确,若自己落入魔族手上定会遭到搜魂术的下场,而连幽如今已经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回想起首次于末府见到方临水之时,他所说的话便是点名无常阴阳诀的存在。

    最坏的结果,便是被瑶池洗脑为魔族所用,甚至有一日会对师父师姐他们兵戎相见。

    “但我如今不想去立那种功劳了。”

    连幽轻咬嘴唇,她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与正月一般的温柔,

    “二先生,我们一起走吧。”

    “你说什么?”夏安一怔,心想她失心疯了吗?

    连幽手从脸颊划过,她的容貌便又恢复正月那般懵懂青涩,

    “您不是说,要带我去中州么?中州也好、西地也好,我们不当修士了,去城中、去村里当一对凡人夫妻如何?”

    连幽声音急促,竟还有几分期盼。

    “你疯了吗?”

    夏安闭上双眼,他实在不愿意去看到连幽与正月两张容颜不断变化,这样会使得他也近乎分不清。

    “你果然在嫌弃我么?”

    连幽的目光似有些失落,

    “可二先生,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身不由己。”

    她忽然捂住额头,神情极度挣扎,

    “我可以自废修为,从此扮作正月,你若不信,如今我便解开对你的控制。”

    夏安稍稍活动双臂,愕然发觉自己竟真的能活动。

    他猛地起身上前,用力掐住连幽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不知所谓,你便去死吧!”

    连幽竟丝毫没有反抗,任凭夏安将她掐的满脸通红。

    她只是静静望着夏安面带浅笑,连丝毫挣扎都没有。

    夏安咬牙切齿,可连幽如今这张脸分明便是方才正月被月斩制住的样子。

    该死。

    他松开手,任凭连幽身躯滑落。

    连幽半跪在地不断咳嗽着,她的眼神时而阴狠时而茫然,就似乎身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无法自拔。

    夏安靠在身后树干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清楚,无论如何自己都该杀了连幽。

    杀了她不光是自己作为人间修士的本分,更在夺取她的人仙内丹,会令自己重回半步地仙境界。

    可当他掐住连幽的脖颈时,他想到的却是那个总唤自己二先生的少女。

    连幽说的没错,就是那种虚假的温情,却令自己流连忘返。

    连幽缓缓起身,她抬起手,夏安的躯体便又恢复无法行动的状态。

    她脸上带着不知是不是欣喜的笑容,

    “二先生,你还真是温柔。”

    “只是我如今明白了,好好讲话对你这等人似乎没用。那即便是违背你的意愿,我也要强行将你带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碎幽殒

    连幽已不清楚自己诞生于何处了,只是自打她记事以来,便再也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那段时日,自己每日透过那红男绿女、嘈杂不堪的楼阁窗外所看到的,只有酒楼的条幅及对坐饮酒的人。

    通幽仙宫,地处西地南侧,。作为西地仅次于瑶池的强横宗门,其地位便毫不亚于六仪剑宗在中州,权势滔天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其余大宗门位居高山之上不同,通幽仙宫更靠近市井。

    宗门共两种修行法门,明面上以修行通幽破阵诀的弟子示人,参与西地其余事务便也是这等弟子。

    至于修行通幽魅妖功的女修,多为宗门于阴影处行一些暗杀之事,亦因这功法能勾起其他修士的欲望,不少人便强行以修行此术的女修作为双修炉鼎。

    靠近通幽仙宫的望南城中,有一饮红阁。作为城中唯一的青楼,阁中便总是座无虚席。

    连幽的脸上自小便蒙上一层厚厚的胭脂,披红戴绿坐在青楼中观望来来往往的男女。

    听周围人说,她爹娘似乎因欠了不少银子,便将她卖到青楼换些钱财抵债。

    不过当时连幽年岁尚小。并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因为太过年幼,也不会有客人去指明她,她只在青楼中候着日子,等待某一日会有人来将她带离这座牢狱。

    听闻仙宫中有仙人下界来此,楼中姐姐便带着连幽一同去沾沾仙气。

    连幽只觉那等仙人做派超凡脱俗,飞天遁地引人神往,却怎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仙人看重当做弟子。

    当时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将摆脱青楼女子的身份,自此成为一名出尘的仙子。后来回想,也不过是从一座牢狱进入了另一座牢狱而已。

    无论青楼还是通幽仙宫,看上她的也不过只是她天生媚骨,适合修行通幽魅妖功而已。

    她这一生都想挣脱束缚,却始终都被牢狱死死囚住。

    连幽,就是她后来进入通幽仙宫后被赐予的名字。她并不知道爹娘给自己起名什么,只记得从前在青楼时,别人一直称呼她正月。

    她在仙宫中,按照他人传自己的功法终日刻苦修行。满心以为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在仙宫中便会获得足够的地位及资源。

    就如方临水在瑶池那般。

    但事与愿违,直到后来连幽才知道,无论自己修行天赋有多高,就因她所修行功法注定会被仙宫留于阴暗面,随时都可抛弃掉。

    在她为宗门处理掉不少事务,解决不少敌人之后,仍未获得应有的一切,连幽已经萌生去意。

    可就在她的修为提升到冲阳人仙之时,她的天赋终于被仙宫当中的地仙所注意到。

    只可惜她仍未能获得一名天赋奇高弟子该有的一切,只是地仙需要她这般天赋的女修采阴补阳而已。

    直到不久之前,仙宫才终于松了口。派她协助瑶池圣女之子方临水处理广阳城事务,保证方临水平安归来的同时,自己能在人间立下些功劳,便同意她脱离宗门的请求。

    之后,虽控制广阳城一事失败,方临水同样身受重伤,但自己还是硬拼着被活捉而将方临水送了出去。

    在被窥世法门打入囚间天牢后,她更设计将天牢闹得天翻地覆。本该万无一失的逃身之策却因通幽魅妖功的纰漏险些身亡于窥世法门的法阵当中,凭借捏碎一只魅妖青眼,才侥幸躲过此劫。

    连幽躲在凡人的村子中,打算就此休养生息之时,老天却又给了她一个立功的机会。

    夏安的重伤之躯,竟被法阵甩到与她一处的村口。

    只要能控制这六仪剑宗弟子,将他活捉回宗门,定然算是大功一件。连幽这样想。

    她清楚自己该做好些什么事,也清楚自己必须伪装的不露出丝毫破绽。

    可就在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中,不光是夏安,就连她也被那种自己从未感受到的温情所感染,更是在自己两个身份中出现了挣扎。

    名为正月的懵懂少女,与名为连幽的魔族妖女,究竟哪个才是自己。

    她分不清。

    但连幽清楚,无数凡人、修士都因她而死,想摆脱这些亡灵而回归凡人的生活近乎不可能。只是在村中与夏安、与爹娘相处的这些时日,让她对那样的人生出现了一丝期许。

    “你终究是杀了阿临的人。”

    连幽掩面,重又变回自己原本的容貌,声音逐渐冷漠,

    “我要带你回宗门。”

    她终究是做出了决定,自己作为通幽仙宫弟子、作为人间修士的敌人。

    夏安只得随着她的意识而动作,这数月来每日都喝下带有连幽血与魅妖种的汤药,通幽魅妖功对自己身躯的控制早已根深蒂固。除了能勉强保持意识之外,行动全然不受自身控制。

    “正月。”

    夏安望着身前不远处的连幽,忽然柔声唤道,

    “我们要去哪?”

    连幽身躯一凛,她不可思议的望向夏安,容貌不由自主的又变回懵懂少女那般,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因夏安的柔声呼唤而烟消云散。

    “二先生……”

    连幽望向夏安,眼神复杂。

    他想通了?大概只是靠自己内心的挣扎欺骗自己罢了,连幽想。

    可万一,他真的想通了,愿意陪自己一起走呢?

    “无论你是否有那些修为,你都是我认识的正月不是么?”

    夏安轻声说,他的目光一如平日与正月相处那般,满含笑意,

    “我相信你。”

    “我……”

    连幽捂着脸,紧咬嘴唇,内心陷入极度挣扎当中。

    她快步跑到水潭边,望着清澈的泉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二先生,我也相信你。”

    连幽轻声说,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不知不觉间已解除了自己对夏安的控制。

    “我想好了,我们要去个很远的地方,远离中州、西地,远离一切修士,门外要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每天睁开眼就能望到彼此!”

    连幽站起身大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欢欣,就好像今后的日子,夏安会同她一起渡过一般。

    “然后,我们还要……”

    她猛地转过身,含笑着望向夏安,眼中满是自己的二先生。

    可下一秒,连幽的神情逐渐错愕。

    她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着,鲜血不住的从嘴角溢出。

    “血池炼狱。”

    夏安抬起手,目光躲闪。

    “二先生?”

    连幽难以置信的开口,她只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如同燃烧般炙热,全身上下裂开无数道伤口,整个人像跌进血池那样满身浴血。

    “咳,咳。”

    她用手撑在地上,才不至于直接倒下。

    什么时候中的招?是在自己服下夏安血的时候么?

    血池炼狱第二段,引动敌方体内血液滚烫燃烧。

    为了能在连幽控制自身之前将她重伤,夏安径直发动了第二段。

    连幽极其勉强的抬起头,尽管她全身皮肤及衣物都被烧的焦黑不成人样,她仍朝着夏安挤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二先生真聪明,果然是在利用我啊……”

    夏安沉默不语。

    他想不明白,为何直到现在,连幽都不再来控制自己的身躯了呢?

    他缓步走到连幽身前,撑起她的身子。

    “没错。”

    夏安道,“我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己。”

    “恨我么?更该恨自己没任何缘由的相信一名仇敌吧。”

    “我……我怎会恨你?”连幽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抚在夏安的侧脸之上,

    “我自己都分不清,我究竟是谁……”

    夏安喉头微动,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都生生憋了回去,

    “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

    连幽抚摸着夏安素白的脸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家二先生,生的真好看。”

    她拽住夏安的衣襟,坐起身来轻吻他的额头。

    做完这一切后,连幽闭上双眼,身形后仰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她搅碎心脉,自行了断。

    夏安望着连幽躺倒在地的身体,无比清楚那终日笑盈盈的少女再也无法爬起来呼唤自己二先生。

    他仰面朝天,沉默良久。

    “你说的对,我们……总是身不由己。”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关

    中州,东临城。

    这为欲上羲神岛的修士提供暂居场所的城池,灵气浓郁、倒载干戈,是凝气、人仙修士所修行的绝佳场所。

    只是如今,城中客栈更显门可罗雀,无数店家站在门外相视无言,就连守城修士亦显得疲惫不堪。

    偌大的东临城,就如遭遇洗劫一般。

    上尖下宽、状如鱼面的阁楼一改往日嘈杂不堪的气氛,安静、默然,甚至有几分压抑。

    一如乌云密布的东临城那般。

    余临海斜靠在楼阁的大门外,望着天空、面容惆怅,感慨着世道不太平。

    生意难做啊。

    自末府事件结束,仙盟一连损失数位地仙。为稳固局势同时提高与魔族抗衡之力,整个中州连同东境的势力都发生大洗牌。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三宗四阁。

    虽三宗未变,但老四阁如今仅保留原始的沉花阁与烛龙阁。

    随风千树一道背叛的秉风阁空出的位子,由陆道人率领的渡天阁所占据。

    而日渐式微的泠水阁则被剔除出三宗四阁行列,由曾经五族八地中以修出马仙著称的常家取代,更名为常阴阁。

    至于五族八地……仙盟盟主本已有心将其废除,但碍于仙盟其余人的阻拦,只得暂且保留。

    八地中,禅雷天因宗主江倚木之死导致元气大伤,其宗门少了地仙坐阵一落千丈,跌出五族八地行列。

    泠水阁则是从四阁行列,一路跌至与长寒天对等的八地,代替禅雷天曾经的地位。

    而五族当中,在常家晋升四阁后,其余宗门本摩拳擦掌等候接替这一空位的机会。然而谁也没料到,盟主早已决定新入五族的人选。

    听说新入五族的一族修士,是由盟主亲自挑选。

    与其余宗门不甚相同,他们只听从于盟主陈玄忧的号令。就如盟主在仙盟中为自己发展的暗卫一般。

    自然,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则也落到岚家头上。

    到最后,至于禅雷天以及泠水阁这类宗门,宗中弟子虽不忿,但奈何左右不了仙盟的意思,只得刻苦修炼,待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不过这些,余临海都不在意。

    说白了这些宗门间的破事,他听来也只是图一乐,大洗牌纯当笑话看。

    不成想,没过多久,清算就落到整个东临城的头上。

    东临城与羲神岛一般,作为仙盟的颜面,自然该容不得半点污垢。

    在处理完大宗门事务之后,岚家接盟主口谕,对东临城展开了一次查根究底的巡城。

    此番巡城,岚家打着彻查魔族奸细的口号,对每一座楼阁都几尽盘问,鱼面楼也是因此而遭了重。

    作为东临城最为鱼龙混杂之处,鱼面楼除了住店外,还隐隐成为城中唯一的赌场、黑市,甚至风月场所。

    得余临海庇护,其内难免藏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曾经还真给余临海待到过魔族奸细。

    不过在楼中,只要不闹得太过凶狠,余临海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给自己上供过些有用之物。

    这群岚家修士,手持带有盟主口谕的玉符,一连将鱼面楼内上百人一一带离。

    一些人被遣散,更有甚者被带往仙盟审判,只留几名住店的客人,更将余临海罚的漏了家底。

    那之后,东临城中其他人,对鱼面楼也是望而却步,当心自己一同遭了罪。

    鱼面楼从此落得门可罗雀,偶尔有些平日与余临海交好的,看他如今孤苦方来住店。

    每想到此,余临海就气的龇牙咧嘴。

    “他娘的陈玄忧,盯着给老子找事啊。”

    余临海抬头望向羲神岛,咬牙切齿道。

    他身后鱼面楼内,正堂已是空无一人。

    小二抱着账本,面露难色道,

    “余老,这月亏损……”

    “得了。”

    余临海抬手制止了他说下去,“我看呐,陈玄忧是真想逼死老夫……”

    听着他如此直呼盟主名讳,小二有些慌乱。

    “估摸今日也不会有人住店了,你收拾收拾回去歇着吧。”

    余临海道。

    小二应了一声,将正堂内的桌椅简单整理一番后,便背起布兜同余临海道别。

    余临海唉声叹气一番,随即将大门关闭。

    鱼面楼倒不至于倒闭,毕竟这些年来他还是有不小的积蓄,拿来开宗立派都不成问题。

    只是这次事出反常,他有些担忧。

    这些年来,他鱼面楼在东临城已算是根深蒂固,余临海凭借自身人脉及财力暗中培养出一股不小的势力,但这股势力也在岚家雷厉风行之下直接遣散。

    这是陈玄忧对他的警告?还是说因其他一些事务导致自己受牵连?

    因为陆道人?余临海沉思良久。

    陆道人同仙盟盟主向来不对付,而他自己曾同陆道人共事,算是关系不赖,也照顾过陆道人几位弟子。

    但如今为稳固人间局势,盟主一手促成渡天阁迈入三宗四阁行列。陆道人这几年来更是招贤纳士,仅渡天阁教谕中便有不少颇具天赋的年轻修士,大有在四阁中独占鳌头的趋势,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余临海揉着紧锁的眉心,烦闷不堪,在正堂内来回踱步。

    “轰!”

    就在他一脸苦闷之时,一道无与伦比的雷光从天而降,径直摧毁了鱼面楼的屋檐。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娘的……”

    只是这不像是天灾,更像人祸所致。

    楼上,有人已结束多日的闭关,破境成功了。

    余临海目瞪口呆,怒骂一声后蹭蹭跑上楼去。

    自己这房檐以火云木堆成,更有法阵维持其稳固,修一次可得花不少灵石。

    “宁小子,你发什么疯?!”

    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客房的门,只见一名长发散乱、面相阴柔的少年正盘膝悬于床榻之上。

    少年双目微闭,周身有一道道细小的雷光爬过。

    而在他头顶上方的屋顶,已被天雷轰击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双目当中似有紫雷纵横。

    他的修为灵力一收一放,磅礴气势险些将破门而入的余临海推了出去。

    “哎,余老。”

    在看清来人后,少年立刻翻身而下朝余临海行礼。

    他简单的将长发束起,挠着头一脸讪笑。

    正是当日随夏安一道来东临城中修行的宁瞳。

    比起曾经那初踏修行之路,连自保能力几乎都没有的少年,如今宁瞳不光身板精壮不少,气势更是锋芒毕露,双瞳中更有跃动的雷光,但凡修为不济者观之定会震慑心神。

    不知不觉间,他已在东临城修行了两年,如今已到了束发年岁。

    余临海望着上方的破洞,倒吸了一口凉气。

    “出关了?”

    他收回目光,上下打量宁瞳一番。

    望着宁瞳周围风雷乍现、状若凝实的灵力,余临海眯起双眼,

    “五气境了么?”

    “既如此,你师兄留下那丹药吸收的如何了?”他问。

    宁瞳抬起手,掌心中雷光如蛇般流窜。

    他食指按动眉心,似乎在追寻许久之前的记忆。而他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柔和来,

    “若非得师兄馈赠,即便有八雷神霄诀消耗寿元,我的修为也不会如此突飞猛进。”

    如此看来,丹药的效力约莫已吸收的差不多了。

    鸣雷锻神丹,当日夏安在击杀禅雷天江倚木后所凝成的丹药。

    宁瞳服下后,硬是花费了两年时间方才将药效完全吸收,即便如此,他有意无意所释放出的磅礴灵力也远超同境修士。

    毕竟是地仙血肉所化丹药,其内蕴含灵力远超宁瞳所想象。

    初次服下之后不光险些被撑的爆体而亡,更引得天雷滚滚。若非有余临海出手,宁瞳必将命丧当场。

第一百五十六章 界外低语

    在东临城修炼的这两年时间以来,除跟渡天阁有书信往来外,纪鸢与陆道人偶尔也会来看他两眼。

    说来,自己那师兄始终未得谋面,宁瞳虽对此有些在意,更多的时间却仍在潜心苦修。

    如今鸣雷锻神丹药效已耗尽,自己已修有所成,便是该离开此处,返回宗门的时候了。

    “这般年岁的五气境,即便比起你师兄当年也不遑多让。”

    余临海称赞道,这陆道人门下还当真是人才辈出。

    “我不过借了丹药之利,师兄才是大才。”宁瞳笑着说,

    “余老,多谢您这两年来的照料与栽培。”

    宁瞳躬身抱拳,随后竟是朝着余临海直接拜下。

    他低垂眼帘,表情真诚。

    此话不假,倒也并非阿谀奉承。

    这两年来自己无数次深陷险境、走火入魔,皆是余临海出手将他解救出来。

    数次险些于城中与人发生冲突,也是余临海出面化解。

    宁瞳虽知余老是陆道人的旧友,但余老对他已是堪称仁至义尽。

    而这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在宁瞳看来也煞是有趣。

    余临海嘴角一抽,心想这突然抽的什么风?

    “犯病了?”

    “你小子……话中有话吧。”

    他踹了宁瞳一脚,开口道,“有事站起来说。”

    宁瞳起身后仍是朝着余临海恭恭敬敬的行礼,这倒惹得余临海老脸一红,

    “不是,你到底憋得什么鬼点子?”

    “我是真心感谢余老。”

    宁瞳诚恳的答,“我对鱼面楼造成的破坏,日后定会偿还。”

    这话倒是把余临海噎了回去,他神色古怪的扫视着宁瞳,忽然间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你小子是打算回宗门了吧?”

    宁瞳缓缓点头。

    余临海嗤笑一声,又给了他一脚,

    “想滚就滚,老子这又不是牢狱。”

    宁瞳抬起头说,

    “可余老,如今楼内再也不复之前那般喧闹。这住客想来便只剩我一人,我担心我走之后,您老会感觉孤单啊。”

    还没等余临海发怒,宁瞳已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十块中品上品灵石堆在屋内,

    “余这些灵石虽价值不高,但却都是我这两年来在城中替人做事所积攒下来的,且算作我这两年来住店的费用。”宁瞳开口道,

    “我明白这些远远不够,但还望余老收下。”

    余临海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打量着宁瞳,嘶了一声道,

    “你当真是老陆的弟子?他的没皮没脸你可半点都没学到啊,比你师兄强多了。”

    “呃……”宁瞳挠着头,一时不知何言以对。

    “罢了,你这混小子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余临海甩袖道,

    “赶紧滚,省得老子看着心烦。这鱼面楼留我一人才最是清净。”

    “余老。”

    宁瞳再次躬身朝余临海深深一拜,“弟子告辞。”

    他话音刚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雷光消失不见,空留纸窗摇晃不止。

    余临海摸着下巴,望向头顶的破洞,忽然间没来由的笑了笑。

    当真有些孤独。

    想到这修补破洞的费用,余临海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出城后,宁瞳便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张黑白相间的画卷。

    他铺开画卷,向其中注入灵力,一匹高大的黑鬃骏马顿时大步从中迈出,长嘶不止。

    陆道人赠给他的画中马。

    宁瞳飞身上马,在向灵马告知自己的目的地后,便是一甩缰绳奔腾而去。

    感受着两颊拂过的清风,他只觉得很是潇洒惬意。

    说来自己初次骑这灵马还是在同夏安一道前往海妖城之时,只不过那时自己修为低微,全无自保之力。

    而如今,尚不知同师兄之间差距几何了?

    他忽然很想在瞬间便到达渡天阁,好同自己的师兄比一比。

    兴许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超过他了也说不定?

    宁瞳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便令座下的灵马加快行进之速。

    自他突破人仙后,便尚未真正与同境修士之间交手。

    先前听师父说,寻求突破的最佳时机,便是在遇敌交战的生死界限上。

    若有机会,自己该如师兄那般于人间历练一番才是。宁瞳摩拳擦掌想。

    然而就在他出城后不久,身侧便隐隐传来几阵破风声。

    有人跟上来了。

    宁瞳偏头望了一眼,隐约间看到后方一道身影如捕猎的鹰隼一般,始终藏在灵马后方十丈开外。

    盯上自己了么?他皱起眉头。

    他曾听余临海说过多次,在出城后这一段路程中要相当小心。

    此地已脱离仙盟庇护,故而时常会发生杀人越货的事情,夏安亦碰到过不少起。

    可本该因遭人追袭而陷入紧张当中,不知为何宁瞳却有几分欣喜。

    兴许是终于有机会一试自己如今所能发挥出实力的大好时机了。

    “灵马,回来。”

    宁瞳低声唤了一声,随即脚踩灵马后背借力一跃而起,身形朝后倒飞出去,灵马同时钻进他所掷出的画卷当中。

    后方那道黑影攻势不减,便与俯冲而来的宁瞳生生打了个照面。

    “铛!”

    他袖中甩出一把短刀,与黑影掷来的暗器碰撞与一处。

    金铁交错之声响起,宁瞳瞬间从腰间抽出另一把长刀斩去。

    横贯四方的寒芒乍现之后,黑影的肩头已被削去大片血肉连同衣物。

    “你是凝气,还是人仙?”

    宁瞳甩手,将短刀再次收回袖中。

    他抹了一把长刀上的血迹,轻声问道。

    黑影扭动着脖颈,似乎并不打算回应宁瞳的问话。

    他双手结印,自二人所站立的土地上顿时卷起道道烈风,而黑影的身形则藏于烈风当中,逐渐消失。

    宁瞳双目一凝,这黑影似乎相当擅长隐匿身形,而他的感知却并不如何,全然无法察觉到藏于烈风后黑影的气息。

    但这也并非代表,宁瞳无破敌之策。

    他缓缓抬起持刀的右手,长刀刀尖直指苍穹。

    “引雷术。”

    二人头顶的那片天空,骤然间阴云密布,旋即一道紫雷如巨蛇吐信般从天而降,借助长刀刀身引入宁瞳体内。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神情甚至还有几分享受。

    宁瞳舔了舔嘴角,再次睁开双目时,身前纵横的雷电已生生震散无数烈风,逼出了那黑影的身形。

    “遭……”

    黑影一惊,正欲抽身而退,却只觉身体突遭麻痹,摇摇欲坠。

    宁瞳一步上前,抓住了黑影的脖颈。

    “震霄雷。”

    他周身雷电汇聚,化作一道当头落下的洪流轰击在黑影身上。

    黑影脱口而出的惨叫,只化作一声沙哑的悲鸣。

    雷光自他全身贯穿了个通透,他的衣衫变得破损不堪,全身上下焦黑一片。

    宁瞳松开手,任由黑影意识全无、摔在地上。

    眼前此人大概有真净人仙修为?

    不知为何,他如今内心却多了几分喜悦。

    宁瞳拍了拍手,快步向前走去。

    而就在他施展完方才的招数后,脑海中不知为何,却又响起那道熟悉的低语。

    自他迈上修行之路后,脑海中那辨不清的低语已伴随了他数年时间。

    每当他发动八雷神霄诀后,都会听到那道声音,

    “宁瞳,宁瞳……”

    “望你助吾等,打碎这堵高墙……”

    “相应的,吾等亦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声音,似乎并不属于人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毒方湿林

    中州,渡天阁。

    纪鸢结束一日教谕工作,已是有些倦意的快步沿着山间的连廊朝首阁走去。

    随弟子数量的增多,她每日的任务便更为繁重。

    因弟子大多年幼,有时甚至不光要教导新入门的弟子修行,还需教他们识字以及礼仪。

    正如迎面走来的几名孩童,此时正有模有样的朝纪鸢躬身行礼,“见过纪先生。”

    纪鸢笑着同他们摆了摆手。

    与一众弟子们擦肩而过之后,她忽而又听到身后有一青年高声唤道,

    “纪先生!纪先生!”

    纪鸢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青年剑修正脚踏仙剑飞来,直惹得身后弟子一阵惊呼。

    此人约摸有冲阳人仙境界,也称得上天赋惊人,是陆道人从其余宗门挖来的人。

    他踏剑立于连廊外微微喘息着,四下观望一番,一翻手便是一株玉兰花于掌心生长。

    “纪先生,能否赏脸同在下共饮一杯呢?”

    青年剑修望着纪鸢窈窕的身段,咽了口唾沫道。

    纪鸢盈盈一笑,接过青年的玉兰花戴在耳边,莞尔一笑道,

    “花我收下了,可今日不凑巧。阁主有事同我商议,不如明日我做东如何?”

    青年剑修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好,好。”

    “那我等纪先生。”

    说完,他便是欣喜若狂的大笑着纵剑而去。

    纪鸢没再回头,只是默默加快步伐。

    即便她心中并不想,但毕竟同工同职也不好当面拒绝。

    自从由冥界重回人间之后,无论在南域或是中州她都遇到过这档子事,便也见怪不怪。

    三步并作两步,纪鸢便到达首阁陆道人的门前。

    “师父。”

    纪鸢轻轻叩响木门,还未等屋内的陆道人有所回应,她便径直推门而入。

    一进门,她便被屋内的滚滚浓烟蒙住视线。

    纪鸢皱眉,隔空轻轻一吹,浓烟瞬间化为水汽升腾至房顶之上。

    屋内的熏香,不知不觉已见底了。

    陆道人此刻正睡在躺椅上惬意的不断晃悠,脸上还盖着张写满字的纸。

    纪鸢满脸嫌弃,一手扯过他脸上那张。

    望着纸上的落款,她不免又惊呼一声,

    “小安传来的?”

    可细细打量着纸上写满的关切话语,她又皱起了眉头,只觉一阵异味。

    这般腻歪,绝不会是夏安能说出的话。

    “窥世法门那边传来的。”

    陆道人睁开眼轻声说,“我估摸是柯离风的手笔,他是犯病了?闲的代一小辈传信?”

    纪鸢收起书信,沉思片刻道,

    “会否他在那边出事了?窥世法门不敢直言?”

    “这倒不会。”

    陆道人抬手指向墙上挂着的三样刻有名讳的玉佩,正中那只便刻着“夏安”二字,如今只是稍显破损。

    “不过许久未同宗门联络过,的确有些反常。”他把玩着玉如意说,

    “兴许被安排潜入了魔族,无法显露身份?”

    纪鸢望着夏安的玉佩,幽怨的说,“兴许,被瑶池修士以神识洗脑,为魔族所用了。”

    “呃……”

    陆道人哑然失笑,“如今再想那等事情已无意,若真有事柯离风不会对此闭口不提的。”

    “不过今次唤你来,主要是为另外一事。”他话锋一转,道。

    纪鸢摩挲着那几枚玉佩,不知有没有在听陆道人的话。

    “陈玄忧不日便又要召开地仙大会,这次针对的便该是南域了。”

    纪鸢动作一滞,她抬起头道,“仙盟要干预南域内政么?”

    陆道人晃着躺椅,轻声说,

    “我猜,他是想令南域自身的纷争有个结果罢了。陈玄忧欲保自己盟主地位稳固,那么必须要在同魔族的战争中大有成果,也正因此,南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

    “当五方大陆卷入混乱后,南域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你的意思……”

    纪鸢回首望向陆道人,“我该去南域一趟?”

    陆道人摆了摆手,“不急,在几日后的地仙大会上,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对陈玄忧的号令,一一应承下来。仙盟需要地仙去助南域王族一臂之力,而同为妖族的你,自然该是最佳人选。”

    纪鸢思索一番,心想结果也没什么不同,旋即抱拳道,

    “是,师父。”

    陆道人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双目中似有一道将万千山河尽收眼底的光芒闪过,刹那间他的神识已笼罩方圆百里,

    “瞳儿回来了。”

    话音未落,纪鸢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在遥望到渡天阁气势恢宏的山门之后,宁瞳翻身下马。

    给灵马喂下一枚丹药,他轻轻拍了拍灵马的头,

    “多谢了。”

    灵马低嘶一声,旋即回归画卷当中。

    望着前方一大片重楼飞阁,宁瞳只觉得心情大好。他张开双手如同揽天地入怀,鼓足气力朝着渡天阁高喊了几声。

    纪鸢的身形悄然现身在宁瞳身侧,她笑眯眯的望着宁瞳,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

    “长高了嘛。”

    “师姐。”

    宁瞳毕恭毕敬的道,“好久不见。”

    纪鸢拍着他的肩膀,虽有些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

    “走吧,去见见师父。”

    渡天阁内。

    陆道人抬起手,眼前景象逐渐变化。

    他目光所及之处,此刻是一大片雾气腾腾的潮湿沼泽地,一望无际。

    这片沼泽地名为毒方湿林,是魔族当年分中州与西地之时,结西地全数地仙之力,构造出横亘中州西地边境的湿林。

    凡人一旦踏入其中,不说深陷沼泽,便早早会被湿林中的毒雾腐蚀成碎骨。

    修士虽能抵御毒雾的侵蚀,但脚下沼泽却会大量消耗灵力,并且稍有不慎便会被沼泽下的妖物拖拽下去。

    故而在整片毒方湿林中,随处可见凡人或是修士的头骨。

    陆道人的目光,似乎依附在某一位修士身上,随着他的行动,眼前景象逐渐变化。

    那修士行动并不迅速,似乎是蹑手蹑脚等待何人的到来。

    果然,片刻后数名身着黑衣的修士破开毒雾疾冲而来。

    他们落在地上搜寻方才那人的身影,却全然未曾察觉到自己寻找的人就藏在脚下的藤蔓当中。

    几人低声细语,正欲离开之时,他们所追寻的那人从脚下藤蔓当中突然一跃而起。

    仅是一个照面,几人皆以身首异处。

    在杀敌后,那修士仍未离去,而是走近一人身侧,从他小腹中挖出其人仙内丹,随后如法炮制的处理其余几位修士之后,便将他们身躯切碎,没入沼泽当中。

    这种杀人剖尸的行径,宛如邪修一般。

    陆道人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到门外纪鸢与宁瞳的声音逐渐传来,他散去眼前景象,继续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邪修(上)

    毒方湿林,夹杂在中州、西地之间,一处极为特殊的地域。

    因其极度危险,故而窥世法门弟子来执行任务,往往是结伴而行。

    落单的弟子,无论是遭遇到魔族还是妖物,都难以逃出生天。

    魔族修士生来便对毒雾及沼泽有一定抗性,故而在湿林中拼杀,要占尽优势。

    妖物则伴沼泽而生,甚至能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多数藏于沼泽内,以修士为食。

    窥世法门服饰通常都是锦衣华服,故而当有弟子在这片毒雾弥漫的沼泽湿林落单时,便额外显眼。

    “咳,咳……”

    毒雾中,隐隐能听到阵阵咳嗽声。

    一名身着窥世法门弟子服的少年,半个身子已陷入沼泽之中,并且随着他剧烈挣扎,还在不断的下陷。

    他能感觉到灵力逐渐被沼泽抽离,却只得面露绝望,无法高声呼救。

    若此刻呼救的话,定然会被周围魔族所察觉。可若不呼救,自己便只得被沼泽彻底吞没,落得与一旁那森森白骨一般下场。

    不知不觉间,沼泽已吞没到他的脖颈处,少年意识逐渐涣散,眼前隐约出现沼泽底部那青面獠牙的妖物,正拖拽自己腿脚的模样。

    他面露绝望,脑海中无数场景闪过。

    经过多年苦修,自己好不容易突破凝气迈入人仙之境,能同师兄们离开宗门前往边境调查魔族踪迹。这是自己首次执行宗门任务,就落得出师未捷,身将先死。

    若能重来一边,自己绝不会不听从师兄告诫,急于立功,进入毒方湿林没多久,便追着一名重伤的魔族走远,与一众师兄失去联系。

    在这大片毒雾中,感知与神识甚至都无法透过分毫,只能凭借感官行动。

    眼前就要追上魔族之时,自己却擒贼不成反被一剑重伤。

    魔族逃遁后,便空留少年一人被毒雾消磨的灵力枯竭,全然无力的坠入沼泽当中。

    他叹了口气,只觉眼前一片朦胧,神情悲愤无比。

    自己大致是真的要死了。

    可他这一生甚至始终只与修行为伴,尚未尝过人生滋味,便要在首次任务饮恨而终……

    “谁能,谁能救救我……”

    在他行将就木的生命尾声,少年发出阵阵不甘心的低泣,

    “师父,师兄……魔族,就算是魔族也好啊!”

    老天,似乎被他的呼唤所感动。

    片刻之后,少年感觉到,竟真的有人提着他的头发,将他半个身子从沼泽里拽了出来。

    唯独手脚仍留在其中。

    “啊,啊?”

    少年感觉那股死亡的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顿时是又惊又喜。

    他猛的睁开双眼,望向方才那拽自己出来的人,

    “大哥,多谢相助……”

    可当他看清如今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时,惊喜逐渐化作惊慌。

    那提自己出来的人,不就是先前被他追袭的那位魔族修士么?

    怎么真把魔族招惹来了……

    “小子,既然没死,就陪哥哥们说上几句,之后再由我们决定你怎么死吧?”

    眼前,那身着绣金黑袍的魔族修士发出沙哑的笑声。

    少年心头一凉,面露惨笑。

    这等装束,他记得是西地内一唤作飞沙窟的宗门。

    飞沙窟中虽无地仙坐镇,但在西地同样地位不低,仅因他们有一手针对修士的严刑逼供手段,与搜魂术不同,效力甚至要强于搜魂术。

    但凡落入他们手上的人间修士,几乎无一幸免会被几尽折磨。

    在用刑的同时,飞沙窟还会以银针刺激大脑保证意识清醒。最终将修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吐出他们想要的讯息之后再将其残忍虐杀。

    落入这群人手中,只怕死状要比被沼泽吞噬还惨无数倍。

    “我,我门内几位师兄就在附近,你们若不及时离去,定会遭到包围的!”

    情急之下,少年大喊道。

    飞沙窟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

    “那为何将你从这沼泽中救出来的,不是你几位师兄呢?”

    为首一人从袖中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放心,我们飞沙窟修士便最是见不得人受苦。只需将这根针尽数扎入你的眼角,你什么都会说了。”

    “那之后,大哥会给你个痛快的”

    望着那细长银针,少年咽了口唾沫,浑身打着哆嗦。

    若是此针从眼角没入,想必会直搅入头颅内。

    “师兄,师兄,救我啊!”

    少年突然发疯一般狂叫起来,当那根银针刺破他眼角之时,声音显得愈发凄厉。

    眼泪、血肉,混杂着难以名状的粘稠液体自少年脸颊流下。

    即便如此,换来的也只是飞沙窟几名修士的大笑声。

    为首那人,正准备将银针送入更深处时,只觉自己手腕处一凉。

    下一瞬,钻心的刺痛传来,他的右手手掌与手腕径直分离开来。

    这飞沙窟修士捂着手腕惨叫,叫声甚至盖过少年。

    “大哥?!”

    飞沙窟的其余几人也是大吃一惊,纷纷站起身来极其紧张的环视四周,不知这突袭从何而来?

    几人身后,大片毒雾凝聚成人形。

    一条满是血污的手臂,自一众修士后方探出,径直洞穿了为首那名断手修士的小腹。

    “后,后面……”

    那断手修士瞳孔涣散,嘴角咳出血沫,全身脱力倒地气绝。

    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来人竟穿着与几名飞沙窟修士一般的绣金黑袍,只是他的衣衫有些不合身,大概是杀了某名修士后,从其身上扒下的衣物。

    他舔着手臂上的血,旋即将那断手修士的血肉连同人仙内丹一道送入口中。

    咀嚼着这血肉混杂的物事,他的表情反倒相当享受。

    是窥世法门的援手么?

    不对,简直像妖物一般。

    飞沙窟余下几名修士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自己师兄的死活,四散而逃。

    可他们的身形才退出一丈开外,便被一股薄如黑纱般的无形之壁拖住身体,又甩回先前少年所在之处。

    少年目瞪口呆,嘴唇不住发颤。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宗门内听过有关毒方湿林的传闻,是几名多次执行边境任务的师兄讲给他的的。

    传言在毒方湿林中,暗藏有一强悍无匹的邪修。

    这邪修自成一派,不属于人间亦不属于魔族。他往往身着从死尸上扒下的衣物,借此靠近其余修士。

    邪修残杀嗜血且不分敌我,以其余修士的人仙内丹为食。

    落入他手上的修士,无论人间魔族,皆被活生生拽出人仙内丹,惨死当场。

    这名邪修修为强大且极擅隐匿,往往便会在他人不注意之时悄然现身于身后,挖出内丹。

    无论窥世法门还是魔族,都曾专门组织过数名弟子围剿此邪修,但却一直无功而返,甚至每次都有数人身受重伤。

    故而更是因此得出结论,恐怕只有地仙方能镇压。

    当时听几位师兄讲述的惟妙惟肖,是听得少年脊背发凉。可他起初还以为那是师兄们编出来吓唬他的,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全无半点虚假。

    这传言,不光窥世法门的少年听过,这些飞沙窟的魔族修士,同样听过。

    但如今,传闻却要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飞溅而出的鲜血洒了少年一脸,这才令他清醒过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邪修(下)

    只见那邪修在抓住一名飞沙窟修士后,径直将其身躯撕成几段,随后剜出其人仙内丹啃食起来。

    剩余几人是拼了命的使出手段,本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可刚迈出一步已皆是身首异处,头颅没入少年身侧的沼泽当中。

    少年被吓得惨叫一声,没想到刚能摆脱飞沙窟的残害,又要落到这杀人如麻的邪修手上。

    邪修缓步靠近其中一具无头尸体,撕开其小腹挖出内丹,偏过头望向惊恐万分的少年。

    “唬……”

    他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攥着内丹走向少年。

    少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惊恐万分,面无血色看着朝他走来的邪修。

    “别,别杀我,别杀我……”

    少年如失心疯一般呆若木鸡,喃喃自语。

    “吃么?”

    邪修声音沙哑,听来冷漠至极。

    一道道血雾萦绕在人仙内丹之上,拿着丹药问向少年。

    果真如师兄他们所说那般。

    这是何意?不杀自己么?

    少年咽了口唾沫,他隐约明白眼前邪修的潜台词。

    不吃的话,就杀了你。

    这是控制自己的手段?因为自己如今只是真净初期,内丹并不完整,妖物想让自己内丹完整后再杀了自己,这样更加美味么?

    还是说,他想同化自己?

    一时间,少年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他不假思索的连连点头。

    邪修满意的将那沾满血液的内丹塞进少年嘴里,浓郁的血腥味险些令少年干呕出来。

    “好味么?”他问。

    少年强忍住恶心,将丹药咽了下去,连连点头。

    “飞沙窟修士的内丹,便比瑶池修士的内丹更美味。”

    邪修舔了舔嘴唇,道。

    少年只觉一阵恶寒,心想此人竟将人仙内丹当做美食品鉴。

    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妖物。

    “前,前辈,求您,求您别杀我……”

    少年声音颤抖,面无血色。

    把一邪修唤作前辈,他内心已承受着巨大的屈辱。

    邪修望向少年身边的沼泽,抬起手便清理掉一部分淤泥,随即提起少年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生生从沼泽中拽了出来。

    少年只觉自己头皮都几乎要被扯掉,同时一股极其阴森的灵力灌入少年体内,直令他浑身一凛。

    在将他从沼泽拽出来后,邪修没再理会少年,只是继续去挖其他几人的人仙内丹。

    望着那邪修背对自己的认真身影,少年忽然觉得,如今大概是自己从此处抽身而逃的绝佳时机?

    他刚运起灵力,脑中又浮现出方才邪修手撕魔族的画面来,无与伦比的恐惧将他脑海淹没,脚底一滑便又摔倒在地。

    这动静惹得邪修又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我……”

    少年恐惧万分,朝着邪修拜倒在地,

    “前辈,求您别杀我,我,我能帮您找到更多魔族修士充当您的口粮!”

    邪修咧开嘴,露出一个在少年看来无比诡异的笑容,

    “我为何要杀你?”

    “同为人间修士,我们该是朋友啊。”

    少年喉头微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疯了,疯了……这一个嗜血的邪修竟自称是人间修士,莫非是那位修士的内丹影响到了他的心境?还是说他掉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无法自拔?

    “是,是,前辈。”

    少年虽嗤之以鼻,但他的嘴角不断抽动着,勉强挤出一个似哭一般的笑容,

    “我们,我们是朋友……”

    在吞食完几名飞沙窟修士的内丹后,邪修令少年与他一道将几人衣物扒下,尸体没入沼泽中,借此掩盖行踪。

    “喏,穿上。”

    邪修将一身绣金黑袍丢给少年,少年望着黑袍上的血污面露难色。但邪修的口气却由不得他质疑,只得乖乖换上。

    他偷瞄着那邪修,在脱下原本的黑袍后,裸露在外的皮肤显得如玉般白皙光滑,除了血污及伤痕显得有些骇人。

    说来,从未有人清楚这名邪修是何时来到毒方湿林内,又是如何变得这般强大?单靠吞食无数修士的内丹么?

    在方才邪修交给他的人仙内丹消化之后,少年愕然发觉自己眼部伤势重又恢复如初,体内灵力比之先前也愈发充盈。

    他一时有些惊诧,虽曾听闻过其余邪修夺人内丹的修炼法门,可从未听说过此举能恢复伤势。

    这邪修并未在意少年的神情,只是打量着崭新的绣金黑袍,似乎对此很是满意。

    少年紧张的用余光稍稍打量邪修,只觉他的面容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眉眼却相当好看,可惜在他残杀的生性下不过是平添几分邪异罢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邪修起身舔了舔手背的血,浅笑着细细打量着少年,这笑容直让少年心底发毛。

    “你叫井泾?还真是拗口的名字。”

    他沙哑着说。

    一听此话,少年瞳孔一缩,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为何他会知晓自己的姓名?

    这是自己首次任务,同行中甚至有几位师兄都不了解。

    这名邪修,难不成已强大到能轻易看破人心中所想么?

    少年不敢多问,他知道邪修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会如先前那几人一般被他开膛破肚。

    自己该对他百依百顺,随时准备离开才是。

    “此地甚是危险,且随我来。”邪修低声开口。

    言毕,他的身侧卷起无数道阴风,将毒雾生生吹散,破开一条无垢的通道来。

    伴随阴风而至的,还有无数只嘶吼的厉鬼。

    井泾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看来,这些厉鬼想必都是这邪修所杀之人,如今要来找邪修索命了。

    该怎么办?

    自己如今身前有邪修及厉鬼,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毒雾。

    他稍稍向身侧挪动一步,可但凡有丝毫异响,都会令邪修警觉的回过头来。

    井泾望着掌心中宗门的定方玉佩,若是此刻捏碎的话,期望与他一道在毒方湿林中的师兄们兴许能察觉到他的位置,届时可以集众人之力,联手将这邪修镇压。

    可同时他亦有些担心。方才那几名飞沙窟修士修为皆在真净人仙之上,可却仍被这邪修异常轻易的击杀,倘若自己一众师兄拿他不下反被残害,那可该如何是好?

    最终,他还是将玉佩收起。

    井泾咽了口唾沫,谨小慎微的跟在邪修身后。

    邪修似乎有什么在意之处,前行的步伐并不快,二人约莫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到达一处地洞附近。

    望着地洞周围的森森白骨,井泾顿时提不起半点气力,惊恐万分,对地洞是望而却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井泾终于明白那邪修为何不当场杀死自己,偏要令自己换上一身衣物跟他至此。

    这可怖的地洞定然是邪修的老巢,他是看自己细皮嫩肉,打算好好在住处将自己生吞活剥,当做佳肴细细品味享用。

    井泾呼吸急促,浑身战栗不止。

    片刻后他终于回过神来,展开自己全部身法拔腿就跑。

第一百六十章 传音灵戒

    “回来。”

    邪修只是轻轻抬起手,无数只厉鬼就攀附上井泾的身躯。

    这些无形之物,如今竟是生拉硬拽着,把拼命挣扎的井泾拖了回来。

    “如此不知礼数?赠你丹药竟还想着逃?”

    邪修摸着下巴,颇具玩味的笑看着井泾。

    “得让你,涨涨记性啊。”

    他划破自己的手腕,将炙热的血液灌进井泾口中,随即一脚将其踹进地牢。

    完了,全完了。

    井泾此时无比绝望,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如燃烧一般。

    这邪修的血,如今能令自己的血始终保持活跃,大概是为了吃起来更美味吧。

    “求,求求您,给我个痛快……”

    井泾颤抖着道,“别活生生的吃了我……”

    邪修竟是大笑起来,表情充满了嘲弄。

    他从手指上卸下一枚戒指,将其扔给了井泾。

    “你既是窥世法门的人,便帮我解开这戒指上的禁制。”

    “若能解开,便先不吃你,如何?”

    井泾手忙脚乱的接过戒指,定睛一瞧后,他便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然认得这是何物,窥世法门的传音戒指。

    此物需在宗门内有很高地位方可获得,即便井泾如此天赋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而已。

    莫非是这邪修,击杀了窥世法门内一名地位相当高的师兄,从他手上获取的此物?

    现在让自己解开其中禁制,定然是想以此物传音给宗中其他师兄弟,哄骗他们来此,也好挖去他们的人仙内丹。

    自己绝不能让他得逞!

    井泾暗下决定。

    那邪修却是眼珠一转,开口说道,“此戒指是一名友人所赠,解开禁制我也好早日联系到他,摆脱这个是非之地。”

    弑杀成性的邪修,竟装的人模人样。

    井泾咬咬牙,心中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解开禁制是么?自己定然会解开禁制,然后告知宗内其余人,千万要远离此地。

    即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其他师兄弟们!

    “我要出去一趟。”

    “而你修为低微,湿林中太过危险,暂且留于此处。”邪修说道。

    井泾一怔。这算什么,猫哭耗子么?你这邪修才该是湿林中最危险的存在吧。

    “若你还有师兄弟的话,也可将他们唤来此处,省得魔族威胁到他们的安慰。”

    邪修轻声一笑,这笑容在井泾看来却是凶残无比。

    唤来此处?分明是好一网打尽夺取内丹吧!

    井泾咬牙切齿,仍旧是恭恭敬敬的开口,

    “是,前辈。”

    邪修舔了舔嘴唇,目光扫过毒雾,

    “好了,也该去狩猎了。”

    他走出地洞之后,抬起手布下法阵,将地洞出口完全封死。

    待他走远之后,井泾才赶忙从地上爬起。

    出口处有着强大的灵力封印,凭他自己根本无法打破。

    他有些颓然的摇了摇头,环视着地洞。

    血污随处可见,除了地上的几身衣物之外,便是残破不堪的铜镜以及异常简陋的床榻。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物,却让井泾觉得脊背发凉。

    不知多少修士,被邪修残害于这地洞之中。

    他叹了口气,多想也没太大作用。

    井泾握着手中的传音灵戒,双目紧闭,苦思冥想破除禁制的方法。

    那邪修太过可怖,一定要尽快让师兄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体内的灵力被禁制飞速抽离,待到井泾完全解开戒指上窥世法门独有的禁制后,已是几个时辰经过。

    井泾汗流浃背,虚脱的躺倒在地。

    嗅着地洞内浓郁的血腥味,井泾一阵恶心。

    禁制破除之后,传音灵戒上蒙上一层黯淡的白光。

    一道声音从灵戒那头传来。

    在听到灵戒这带给人无比安全感的清朗声音之时,井泾顿时双目一亮,疲惫横扫一空。

    “周清流,请问何事传讯?”

    “周……师兄……”井泾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抽泣起来,

    “我是牵星堂的弟子,井泾。”

    “井师弟,发生何事了?”周清流关切的问。

    下一瞬,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奇怪,这枚灵戒我记得是曾经赠予陆兄的,为何现在会在井师弟手上?”

    陆兄?井泾一怔,他恍然大悟道,

    “周师兄,此物如今在湿林中一位强大的邪修手中。他命我解开禁制,否则便将我生吞活剥。”

    井泾一边说着,一边还靠近出口处,生怕邪修忽然破门而入,

    “你口中的陆兄,只怕已遭邪修毒手……”

    对面的周清流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这样啊,陆兄果然已经……”

    还未等他说完,井泾便按捺不住的急促开口,

    “周师兄,请你转告给仍在毒方湿林内的其余师兄们,让他们一定要当心那邪修,若非必要莫要同他起冲突。”

    “我方才亲眼所见,他将几名飞沙窟的修士活生生剖开小腹,然后挖出内丹,其状万般凶残!此刻,我还是趁他外出猎杀修士,才解开禁制传音于你。”

    “好,井师弟千万小心。”周清流说。

    他曾亲眼见识过陆二的绝强实力,连那位陆兄都能杀死,只怕那邪修藏于毒方湿林中常年吞噬人仙内丹,其实力已无限逼近于地仙,

    “井师弟,能大致清楚你如今所处方位么?”周清流又问。

    但井泾只是叹了口气,

    “师兄,湿林中毒雾太过浓郁,我无法确定大致方位,只知似乎是在一地洞之中。”

    “无需派人寻我,周师兄,那邪修就快回来了,他无论说什么话,你千万不要相信!”

    井泾几乎是拼劲最后一丝气力,吼了出来。

    “嗯?”

    周清流一惊,旋即他便听到对面传出的惨叫声,

    “井师弟!”

    邪修撕开封住地洞出口的法阵,满是血污的脸缓缓探了进来,

    “井泾,你在同谁讲话?”

    一道灵力冲击将井泾击飞出去,他惊呼一声,传音灵戒脱手而出,落在妖物掌心。

    听着灵戒对面那已有些陌生的声音,邪修咧开嘴角,声音嘶哑,笑容阴森,

    “好久不见了,周清流。”

    “你是何人?”周清流问道。

    邪修摇晃着脑袋,

    “我是陆二啊,莫非你认不出了?”

    周清流瞪大双眼,这邪修声音如此异样,怎会是已故的陆二?

    即便已两年未曾听闻陆二的音讯,他也绝不会认错。

    “你……莫要伤害井师弟。”

    原本听到故人的声音还让邪修面露喜色,但如今他只是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周清流,你若想让他活着,三日后便带足灵石丹药,在毒方湿林南侧浅沼山下候着,让我看到窥世法门的诚意。”

    说罢,他便一把捏碎了戒指。

    井泾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呆若木鸡的望着被妖物碾成齑粉的传音玉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成为妖物的食粮,倒沦为了这混账邪修威胁窥世法门的工具。

    “你说在窥世法门眼里,你值多少呢?”

    邪修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表情玩味,

    “但愿,周清流能为你开个好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秉风阁余孽

    毒方湿林中,暗沼陷人、毒雾弥漫。

    无数扭曲盘旋的藤蔓托起柳若殊行动不便的身体坐于其中,微微喘息着。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稍稍活动着双手。

    还好,花木临生诀尚且能催动。所幸灵力消耗并不大,即便此刻自己行动不便,也并非寻常魔族人仙所能应对的。

    她服下几枚丹药,缓缓梳理着体内灵力。

    比起初来窥世法门之时,她的身材如今显得更加高挑且凹凸有致。

    柳若殊的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娇柔、惹人怜惜,变得多了几分肃杀与决绝。

    在与魔族拼杀之间,自然不能再如从前那样优柔寡断。

    不知不觉间,已是两年时间经过。

    自当年末府一行过后,借助夏安赠予的丹药连同师尊的帮助之下,她闭关数月,一举迈入半步地仙境界。

    彼时的她自认天赋出众,即便比之陈九沈望也是不遑多让。

    如今,她的气息相较于两年前已更加强大,对灵力的操控亦更上一层楼。

    只是此刻身处在这毒方湿林中,她的情况却并不太好。

    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光滑,却能看到无数如遭利刃切割的严重伤势,尤其脚腕处伤口近乎一刀两段,令人触目惊心。

    可以柳若殊如今的修为境界,若非地仙出手,还有谁能将她伤至此呢?

    自然是靠功法克制她的人。

    无论人间、魔族,各宗修士的功法之间,往往都存在制衡与克制的关系。如革新后的星斗四合术,是为制衡幽念逆生诀存在,六仪总纲集天下剑修之大成,能反制其余剑修的一切功法。

    曾经的三宗四阁中,便存在克制花木临生诀的功法。

    秉风阁的秉风蚀日诀。

    可在这两境交界的毒方湿林当中,为何会出现秉风阁之人了?

    在早先时间,风千树于末府内背叛仙盟之时,秉风阁连同阁中弟子被他早布下传送阵送去魔族境内。

    阁中弟子对此大都不知情,为数不多知情的人都以为在西地,他们能获得远超从前的资源地位,更借气运之力一飞冲天。

    可当末府计划失败,风千树遭到诛杀之后,秉风阁再无地仙坐阵,于西地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不如飞沙窟。

    自那之后,秉风阁在西地中便如同弃子一般。而他们又知道不可能再重回人间,阁中自此彻底分崩离析。

    一部分人要么卷走部分资源成为散修,要么加入其他宗门当个职位做事。

    时至今日,曾经三宗四阁之一,风头一时无两的秉风阁,最终沦落的只剩下风守河与残存的几位师兄弟。

    而柳若殊,也正是被风守河偷袭所伤。

    风守河天赋超然,他便不甘心做魔族的弃子,即便秉风阁只剩寥寥数人,他也有信心能令秉风阁的名号有朝一日威震魔族。

    他需要立功,需要在西地立下威名,柳若殊便是他很好的选择。

    柳若殊作为仙盟派给窥世法门的助力,其天赋境界皆是相当之高,更因其功法的特殊性在战场上屡立奇功。

    以花木临生诀释放出的花粉,能令修为不济者飞速失去行动能力,两年来窥世法门也靠此活捉不少魔族修士。

    在回归中州歇息整顿一段时日后,因柳若殊能用花粉中和毒雾,窥世法门便派她带队调查毒方湿林中暗藏的邪修。

    此行本是万无一失,可不知为何,她所带的几位窥世法门弟子,行踪被魔族得知。

    西地魔族,在花木临生诀手上吃过几次亏之后,便一直想法设法要将柳若殊处理掉。

    最好是能将她活捉回来,好剖开仔细研究,以便日后应对其他沉花阁修士。

    风千树为在西地立功,便凭借自身功法对花木临生诀的克制,自告奋勇的带着几名阁中仅剩的师弟,来毒方湿林中捉拿柳若殊。

    因在窥世法门内部有线人,故而一路顺风顺水,更是隐蔽身形一击重创柳若殊。

    柳若殊自然并不知晓风千树等人的目的,只以为是与魔族遭遇一番,便带着其余几名窥世法门弟子逃遁,自己由于修为更高,便留下来殿后。

    只是这样,倒正中了风千树等人下怀。

    柳若殊扯下衣袖,简单将伤口护起。

    她本可汲取花木中的生机以此疗伤,但这些藤蔓在毒雾常年熏陶之下,其内所沉淀的毒素早已远超想象,贸然吸收定会导致毒发。

    她观望着四周,隐约间能察觉到围在不远处的数道气息。

    指尖的花粉一经放出,便会被强劲的烈风卷走。在秉风阁修士面前,无论她的花粉或是花香都全无效力。

    “柳姑娘,我们曾是朋友,在下怜香惜玉并不想伤害你。”

    一道幽冷的声音随风飘荡一般忽远忽近,正是秉风阁风守河,

    “能否赏个脸,与我一道离开此处呢?”

    柳若殊嘲弄的笑了笑,

    “风守河,你既做了叛徒,曾经的交情便莫要再提了。”

    风守河有些惋惜的啧了两声,“柳姑娘,你这等美人,陨落于此,难道不感觉有些可惜么?”

    “那么对付一美人都要选择藏于暗处,你可真是废物到家了。”

    柳若殊冷笑一声,玉手轻抬,无数藤蔓无风自动朝周围扩散开来,

    “出来!”

    藤蔓卷走遮蔽视线的毒雾,秉风阁一众身着青衣的弟子立刻四散开来,只侥幸撕裂其中一人的衣角,丝毫未能伤到任何人。

    “大师兄,此人手段如此轻易就能废了一半,竟能令那群魔族如此头疼。”

    其中一名秉风阁修士回望风守河一眼,开口道。

    “我去解决她。”

    话音未落,此人便是踏风疾行,双袖中鼓动出无数锋利似刀剑的风刃,轻而易举便切开了四面八方涌来的藤蔓,刹那间逼近柳若殊的身前。

    得手了!

    风守河站在几名修士正中,疤痕横亘满脸,鬓角的长发上挂着细小的利刃,他此刻面容凶狠,双目一凝,已察觉到不对,

    “回来!”

    他大喝一声,自己那位师弟实在太过草率。

    晚了。

    自那位秉风阁修士途径的沼泽与泥土中,骤然间冒出无数翠绿的枝干,攀附上那修士的四肢将他吊在半空中,锐利的尖端径直刺入他的后颈。

    片刻后,那秉风阁修士就如被吸干精血一般身形枯槁面容憔悴。

    “大师兄,古怪……”

    那修士口中含糊不清,径直昏死过去。

    风守河伸手拦住其余几名正欲动手的师弟,眯起双眼道,

    “沉花阁女修素来狡诈,她既敢现身便已有所把握,权当给四师弟留个教训。”

    他踩了踩脚下的沼泽地,

    “另外,这方圆数丈内恐怕都已被部下陷阱了。”

    话音刚落,沼泽内便有无数藤蔓及枝干探出缠绕上几人的腿脚。

    风守河双手一拍,自他周身狂风大作,将袭来的藤蔓尽数搅碎。

    “用风刃护住身躯。”

    他提醒道,同时一马当先疾冲向前。

    风守河周身无数道细小风刃交织,受柳若殊控制的藤蔓便无法靠近他身前三尺。

    翠绿的藤蔓自柳若殊周围盘旋生长,她一只手按在地上,向沼泽之中注入灵力。

    大半个毒方湿林,如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

    “能控制的,可远远不止数丈范围。”

    柳若殊嫣然一笑,毒方湿林中的无数草木开始疯狂生长,杂草如汪洋大海般自地面铺开,重重坚韧的枝干化作牢笼将秉风阁众人团团困住。

    风守河冷哼一声,掌心灵力汇聚,旋即一指朝前点去,

    “蚀日残风。”

    指尖细小的风刃化作遮天蔽日的风壁,风壁吞噬一切,呈摧枯拉朽之势扑向柳若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除风

    柳若殊双手合十,四面八方涌来的草木将她包裹其中以此防护。

    即便如此,在风壁过境之后,无数草木仍被搅碎。

    蚀日残风,是秉风蚀日诀中破坏力无比强横的一招,即便是风守河催动此招也要消耗大半灵力。

    以此招就算应对同境修士,往往都能一招制敌。

    柳若殊周围的草木,被残风切割为光秃秃一片。她衣衫破损长发散乱,全身上下裂开无数伤痕,看上去异常凄美。

    “柳姑娘,早些看清局势,便能少受些苦。”

    风守河缓步走至柳若殊身前,轻声开口。

    “你这等逆贼,真以为能抓到我么?”

    柳若殊抹去脸颊上的血痕,借助自身血液单手掐诀,

    “吞生花。”

    风守河一惊,他与其余几人身下的泥土异常突兀的消失,他们正欲一跃而起时,却只觉腿脚脱力不由自主的向下方跌落。

    跌入一个可怖的血盆大口之中。

    “吭!”

    吞食声响起,一朵庞大无比的食人花从地下探出头来,将几名秉风阁修士一并吞下。

    此花韧性相当之高,且分泌的汁液有极强腐蚀性,轻易便可溶解修士的灵力护体,最终将其灵力消耗殆尽,肉身化作森森白骨。

    “呼……”

    柳若殊长出一口气。

    她虽并未指望吞生花能解决风守河,但困他们一段时间倒不是问题。

    借此机会,自己也好抽身而退。

    她如今行动不便,也只得将脚腕处的伤口包住,拖着条腿一瘸一拐的踏上藤蔓。

    藤蔓缓缓向前翻涌,拖着她的身体朝毒方湿林偏外侧行进。

    “破。”

    身后吞生花的大口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柳若殊瞳孔微微一缩,她偏头向身后望去,只见吞生花口中渗出无数汁液,伴随一声闷响过后,吞生花被其内蕴含的风刃切为无数碎块。

    借助同样的功法,几名师弟将自身的灵力注入风守河体内,靠他强行突破这吞生花。

    只是一息时间,风守河与他几位师弟已救下方才被柳若殊击败的同伴。同时他手呈刀状踏风而行,瞬息间逼至柳若殊身后。

    “秉风斩刀!”

    一道夺目的寒芒自柳若殊背后劈过,却被一杆细长的毛笔拦了下来。

    “去。”

    柳若殊轻声开口,灵力汇聚的腾龙咬噬着风守河的身形将其震退。

    强大的风劲仍令柳若殊虎口发麻,毕竟她并不擅长近身拼杀。

    “龙尾笔?”

    烟尘散去之后,风守河倒是对此并未惊讶,反而他对柳若殊的法器看来相当熟悉。

    “啪。”

    风守河鬓角处,一枚细小的利刃破碎。

    柳若殊还没来得及反应,秉风阁其余几人的身影已出现在她身前。

    法器?柳若殊一怔,是能传送他人的么?

    几名秉风阁修士合力迫发出的风刃,轻易切断柳若殊身前藤蔓。

    龙尾笔一挥而就,由灵力凝聚而成的腾龙冲散了几名修士。

    风守河借柳若殊攻向自己几位师弟的时机,身形一闪,二指朝前点在她手腕处。

    柳若殊吃痛,不由得松开手,龙尾笔脱手而出,虚幻的腾龙一触及散。

    借此机会,风守河反手一掌拍在她背后,足撕碎一切的风劲在她体内肆虐纵横。

    柳若殊猛地咳出一口血,身子一软就靠前倒去。

    风守河哼了一声,抬手扶住柳若殊的身子,他低下头,只看到一条白皙细长的手臂指向他的脖颈。

    衣袖滑落,一根袖箭自柳若殊袖中甩出,径直洞穿他的咽喉。

    只听得利刃破碎的声响,风守河身影已出现在柳若殊身前。

    他掌心风刃切碎无数藤蔓,伸出手抓起她白皙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柳若殊憋红了脸,她咳嗽几声,一口啐在风守河身上,

    “对付一个女修竟还要靠他人帮手,你们秉风阁……当真废物到家了。”

    风守河似乎也是受够了柳若殊这般恶语,她便一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格,

    “若我将你的舌头搅碎,你会闭嘴么?”

    说罢,他便将手伸向柳若殊面前。

    柳若殊终于开始拼命挣扎起来,这倒令他多了几分愉悦。

    “大师兄,小心!”

    身后传来师弟急促的叫喊声。

    一道人影如鹰隼般从天而降,盖在二人头顶。

    风守河的手,尚未触及柳若殊嘴边,便被一把沾满血的长剑逼了回去。

    他立刻抽手而退,若晚一瞬自己的手臂便会一分为二。

    “谁?!”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眼前那似人非人、容貌难辨的修士,其身上还挂着飞沙窟的绣金黑袍。

    西地魔族飞沙窟?不该与自己一道么?如今这是想抢功劳?

    “飞沙窟的人?为何坏我的事?!”风守河厉声喝道。

    那修士甩了甩长剑上的血迹,偏头望向柳若殊,口中发出嘶哑的笑声,

    “柳姑娘,我来救你了。”

    柳若殊捂着咽喉咳嗽几声,眉头微微皱起,为何他会知道自己?

    “你……”

    风守河正欲开口,却见眼前那修士做了一个收剑的动作。

    “大师兄……”

    身后不知为何,传来他几名师弟有些恐慌的声音,

    “救……”

    只听得利刃交错切割的脆响,温热的血液已溅到风守河头顶。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师弟们,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

    不知为何,他的身躯有些战栗。

    何时出手的?

    风守河回首望去,只见他那些师弟们,如今多数已化为一地的血肉碎块,连保有全尸都做不到。

    他如遭五雷轰顶一般,许久都未能反应过来。

    该死的……那可是他们秉风阁最后剩下的几名弟子,如今就这样,惨死在他这大师兄面前。

    “别看了,风兄弟。”

    风守河这才猛的惊醒,刹那间他只觉身后一凉,方才所见到的那柄沾血的素白长剑,此时已然穿透他的后心。

    他只觉整个世界都随之静止,能感受到的只有死寂。

    永恒的死寂。

    他的意识,将被永远禁锢于死前的那一瞬间。

    “没能避开啊。”

    身后那修士似乎是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同你拼杀会有趣些呢?”

    他拔出长剑,任凭风守河的身躯跌到在地。

    随后,那修士硬生生剜出风守河已消融一般的内丹。

    他血肉中的生机与灵力化为阵阵血雾,与内丹彻底融于一处。

    “井泾。”

    那修士头也不回的说,他指向另一具被他一剑封喉的尸体,

    “他的衣物还有用。”

    柳若殊身旁的树木之后,此时走出一位战战兢兢的少年来。

    少年咽了口唾沫,一句话不敢说,只得乖乖的按那修士指令将秉风阁衣物扒了下来。

    “从明日起,我便是秉风阁的人。”

    那修士接过衣物笑道,随后他就如妖鬼一般,一连从那些血肉碎块中又挖出数枚人仙内丹。

    他擦了擦内丹上的血污,将其中一枚递给柳若殊,

    “吃么?”

    柳若殊皱眉接过,忽然她就如想起什么一般。

    她猛地抬起头,伸手拽过那修士的手臂。

    他方才挥舞的,正是仙剑白魈。而切碎秉风阁修士的招数,与六仪星河剑极为相像。

    熟悉的味道,递送丹药的动作。虽已尽数被血腥味所覆盖,但柳若殊还是能稍稍辨认出来。

    “你是传闻中的邪修?”

    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那修士不耐烦的甩开手,向嘴里不住塞着丹药,含糊不清道,

    “大概吧,不吃还我。”

    柳若殊没再多话,将那仍旧带血的内丹服下,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伤势正在缓缓愈合。

    她伸出手,擦拭着那邪修脸上的血污,记忆中两道人影在她的脑海中逐渐重合,

    “你究竟是陆二……还是夏安?”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遗失之人

    出手相救的,正是夏安。

    他如今仍保持着陆二的黑发青瞳,只是满脸的污浊及血迹近乎遮蔽住他的容颜,就连柳若殊一时也拿不准。

    更重要的是他的气息,虽说同柳若殊记忆中那人有几分相似,但这种不加掩饰的杀气及血腥味,足以证明此人犯下的杀业。

    弑杀成性,啃食内丹,倒是相当符合传闻中邪修的模样。

    若他是陆二的话,还会是自己熟悉的陆二么?

    那修士晃悠着脑袋,唤来在一旁站着紧张不已的井泾,他指着柳若殊道,

    “看,我就说我是陆二吧。”

    “是,是……”井泾战战兢兢的开口答,其实他根本没听清在说些什么。

    邪修明显微恼,他一把拽过井泾,让其正对着柳若殊,按着头道,

    “认得这位美人么?”

    井泾大气都不敢出,偷瞄了柳若殊一眼道,

    “认,认得。”

    “沉花阁的柳,柳前辈……”

    柳若殊黛眉微蹙,不悦的道,“柳前辈?太显老了。”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吓得井泾直接匍匐在地,连连跪拜,

    “别杀我,别杀我……”

    柳若殊一愣,一时不该怎样安慰他,“我没那个意思……”

    邪修掐了掐井泾的臂膀,有些奇怪道,“抖什么?病了?”

    “别怕,柳姑娘不会真杀你的。”

    他安慰井泾,同时神色微恼的瞪了柳若殊一眼,“井泾可是我的摇钱树,别吓到他了。”

    柳若殊嘴角微微抽动,她如今大概也看明白少年的恐惧,皆是来自身前这茹毛饮血的黑衣修士。

    邪修喃喃自语,处理干净一枚人仙内丹后,将它丢进少年的口中,

    “明日,他就能卖到不少灵石了……”

    他一直在说些奇怪的话,这让柳若殊不免有些疑惑。

    眼前此人,当真是已失踪两年的陆二?

    柳若殊只是依稀记得,曾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两年前,在三人处理完广阳城的事务,来到窥世法门之后,没过几日便听闻囚间天牢出现危急事态。

    被关押于天牢内的魔族妖女,在刚入门内的六仪剑宗弟子帮助之下出逃,并且摧毁整个囚间天牢,逼得衍天星君周洐亲自出手镇压。

    之后,当这件事传入柳若殊耳中,她便只能得知那魔族妖女同陆二一道被窥世法门的护宗大阵搅碎,不知所踪。

    其中有太多疑点,她甚至并未得知来龙去脉,只是为周洐的决绝感到有些错愕,同时深感唇亡齿寒。

    仙盟盟主亲自派下帮衬窥世法门的青年才俊,竟是不问原由便甩出法阵之外,丝毫不问生死。

    这让她不免感到心寒,同时也萌生去意。但在几次传讯之后,沉花阁的意思,却仍是让她将三年历练时间完整渡过。

    虽然周清流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陆二并未身死,只是遵照仙盟的安排在边境执行任务,但柳若殊已经不甚相信了。

    仙盟派下修士助窥世法门抵御魔族,本是抱有对三宗之一的绝对信任,同时也加深窥世法门与中州内其他宗门的联系,可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情,对窥世法门的名声也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从陆二这件事上,柳若殊心知自己无法去评判那位衍天星君行事的对错,但如此看来当年道门九子惨死西地的事,便也不是偶然了。

    “陆二,你如今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柳若殊深吸口气,问。

    那邪修将杂草一般散乱的长发简单束起,双手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污,眉眼才总算清晰可辨。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面满是划痕的铜镜,细细观察一番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柳若殊欲言又止,眼前这位修士,血污下仍是那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庞。

    只是如今与其说他是常年混迹魔族战场,刀尖舔血的杀手,不如说他是一位喜怒无常、举止疯癫的邪修。

    至少她印象中的陆二,是个相当注重礼节,行为举止相当考究,绝不会让自己落得满身血污,甚至将魔族开膛破肚去啃食血肉的存在。

    柳若殊只是轻轻摇头,至少看到故人还活着,不免多了几分庆幸。

    “好久不见。”她轻声说。

    井泾偷瞄一眼柳若殊,咧了咧嘴,心想大姐你认错人了啊,这哪是以前那个陆二,这分明是邪修啊。

    难不成这沉花阁女修是花痴么?只看邪修五官长的端正,便丝毫不去在意他的残杀行径了?

    夏安晃悠着脑袋,舔了舔嘴角的血,警觉的环视四周。

    他抬起手,示意二人噤声。

    “此处并不安全。”

    他说,虽说在这毒雾的掩盖之下,没人能察觉到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我来。”

    夏安拖拽着井泾的身体,以阴风破开身前的血雾,小心翼翼的朝他所在的地洞走去。

    柳若殊点了点头,一瘸一拐跟在二人身后,全然没注意到井泾此刻正投来求救的目光。

    井泾含糊不清的低声呜咽几声,这时才让柳若殊将带着疑惑的目光望了过来。

    夏安拽起他的衣领,仔细打量他一番,看井泾如今面色不好便恍然大悟道,

    “果然是病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强行塞进井泾口中,令他整张脸憋得通红。

    望着井泾面色终于恢复红润,夏安是松了口气,

    “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否则怎么从窥世法门诓些灵石出来呢?”

    井泾咳嗽几声,目光凶狠的瞪着夏安的背影,不过这等举动倒是令柳若殊掩面一笑。

    “你打算用这少年去与窥世法门换灵石?”

    柳若殊问。

    “当然了。”

    夏安勾起一抹浅笑,“没准我高兴,还会分给你一些灵石。”

    柳若殊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等话当真是曾经的陆二会说出口的么?她不免十分好奇,这两年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你既然尚未身死,这两年来为何不回中州,始终流落于此?”她问。

    夏安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

    “记不清了。”

    “两年了啊……”

    他低下头,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前方用于隐蔽身形的法阵逐渐散去,一处血迹斑斑、白骨遍地的地洞,出现于三人面前。

    “到了。”

    夏安踩碎一块头骨,伸了个懒腰道,

    “柳姑娘,此处便是寒舍了。”

    “明日随我一道去见见窥世法门的人,没准你会成为相当不错的筹码。”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遇

    筹码么?

    柳若殊随意在地洞中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旋即缓缓运转修为来愈合自己的伤势。

    夏安坐在一旁望着自己的摇钱树傻笑,只是这诡异的笑容令井泾坐立难安,仿佛自己随时会被这个疯子生吞活剥。

    井泾的目光不断从柳若殊如玉般精雕细琢的脸上划过。

    沉花阁柳若殊,这鼎鼎大名他自然听说过。三宗四阁内天赋仅次于陈九之下的女修,末府之行位次相当靠前,便是有望迈入地仙大境的存在。接下仙盟之令,于边境历练这两年来,更是战功赫赫,曾以一己之力解决西地边境一座城池的全部魔族,达成了惟有地仙方能做到之事。

    他并不清楚今次宗门给柳若殊派下的任务,只是想这等半步地仙竟也会在毒方湿林落下不轻的伤,这可当真是个是非之地。

    更重要的是,还有这等邪修存在。

    他目光划过夏安的笑脸,有些慌乱的咽了口唾沫。

    井泾始终想不通,为何柳若殊会表现出对这邪修的如此信任。他们曾经相识么?这种三宗四阁的天才怎会认识这样一个茹毛饮血的邪修?

    关于陆二的事,他也曾听宗中的师兄偶尔提起只言片语。

    似乎是六仪剑宗的天才,曾与周师兄一起在广阳城对抗过魔族,只是后来堕入魔道,竟帮助一位魔族妖女逃狱,之后被衍天星君大人丢出宗门便自此不知所踪。

    即便真是他,如今也只是杀人如麻的邪修而已。

    除了沉花阁的女修都是看脸不看人的花痴外,井泾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随意的坐在地上,闭上双眼,这样至少看不到夏安的笑容。

    若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会等到周师兄他们来解救自己么?井泾这样想着,顿感疲惫如潮水般袭来。

    入夜后,毒方湿林会变得更加寸步难行,而夏安却是换上秉风阁的衣物,身形一闪便从地洞中离开。

    月黑风高夜,血雾弥漫之间,对他来说则是绝佳的狩猎时机。

    在夏安离开之后,柳若殊缓缓睁开左眼。她摊开掌心,一朵如水般虚幻的花瓣上,正显现出夏安如今猎杀魔族修士的身影。

    赶在天亮之前,夏安便拖着一身浓郁的血腥味返回地洞中。望着已沉沉睡去的柳若殊与井泾,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缕霞光透进洞穴中,夏安一把提起了井泾的头发。

    已到同周清流约定的时间了。

    井泾吃痛,拼命挣扎起来,但夏安的目光却又令他规规矩矩。

    “好了,井少爷,猜猜你的周师兄是会果断交出灵石,还是会带领一众窥世法门的好手将我围在这林中。”

    夏安一把揽过井泾的肩膀笑着说,

    “他若想空手套白狼的话,便只能套到你的尸体了。”

    井泾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笑容道,

    “不会的前辈……”

    柳若殊跟在二人身后,她虽对夏安如今的行为不以为然,但在后半夜夏安对她说的一些事却令她额外在意,也便答应夏安以此为筹码,此事她不会再管。

    与周清流约定的地点,是在毒方湿林南侧的浅沼山下,那里靠近湿林边缘,再朝南走便是中州境内。

    周清流身着素色长衫,摇晃着折扇,孤身一人守在山下候着。

    他的身段比之两年前已精壮了不少,只是仍面色苍白,不时咳嗽两声。

    约定的时辰已到了,却不见湿林中有丝毫踪影。

    他眯起双眼,神识在触碰到湿林中的毒雾后便被推了回来。他抬起折扇正欲发动星斗四合术,思量一番后又将其收了回去。

    时间逐渐流逝,直到两个时辰经过。当周清流已经等的不耐烦之时,三人的身影才破开血雾从湿林中缓步走出。

    “周,周师兄!”

    在望到周清流的身影之后,井泾已不顾一切的嚎叫起来。他拼命挣扎着想从夏安手中逃脱,却始终无济于事。

    周清流皱起眉头,除了自己的师弟外,他竟还看到跟在后方的柳若殊,以及将井泾死死制住,身着秉风阁服饰的黑发剑修。

    他看不清此人的脸,但此人的身形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周清流抬起手臂,距离甚远便将一个看似鼓鼓囊囊的布兜隔空掷了出去。

    夏安一把接过,向其中注入灵力后不免面露喜色。

    不亏是窥世法门,为了这样一个年轻弟子,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仅凭这些还不够。

    “怎么还带了这么多客人?”

    夏安拍了拍手,他并未按照约定的放开井泾,反倒是从后方用利器抵住他的后颈。

    “各位窥世法门的朋友,都出来吧。”

    井泾内心咯噔一声,心想坏了。

    周清流合上折扇,星斗四合术瞬间发动,顿时夏安身侧无数碎石块纷纷被换为窥世法门的一众高手。

    “你应该放井师弟离开的。”

    周清流冷声说道,夏安如今已被重重围住,根本无从躲避。

    可夏安丝毫没想着要逃,但同样也没想着松开井泾。

    “周兄,你真是令我失望啊。”

    他一手撩起散乱的长发,声音逐渐变得不再那般沙哑。

    周清流瞳孔一缩,无论是这脸庞还是这种声音,都触动了他过去的记忆,

    “你是……陆二?!”

    他深吸口气,难以置信道。

    “在传音中,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夏安轻笑着说,“只是你却不信。”

    周清流咬咬牙,开口说道,

    “都回来!”

    那些围住夏安的弟子们感到无比惊讶,唤他们来此的是周师兄,如今又唤他们回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此人便是害得宗门无数师兄弟丧命的邪修,我们带他回去才能慰藉兄弟们的在天之灵啊!”

    一众弟子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我说过了,都回来。”

    周清流挥舞折扇,用星斗四合术纷纷将一众弟子们搬至自己身边。

    唯独,不包括夏安所制住的井泾。

    从一开始,他便无法锁定夏安那边三人,一开始他还奇怪,如今看来是夏安动用了遮阴幕。

    井泾此刻更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此人竟当真是那陆二?可六仪剑宗的弟子,为何会藏在湿林中猎杀修士?

    周清流换上一副久别重逢的惊喜面容,

    “陆兄,这两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我带着宗中师弟们一直在边境寻找你的踪迹,却始终渺无音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峙

    “行了。”

    夏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虚伪的话术都令人作呕了。”

    他转动掌心,一把短刀浮现而出,抵在井泾后颈。

    “周清流,仅凭灵石或是丹药,便别想把我轻易打发走了。”

    “如今,我要窥世法门中修行神识的卷宗,这种东西,周师兄总该有吧?”

    他抬眼望向周清流。

    此刻的周清流面色阴晴不定,周围一众师弟听到此话更是怒不可遏,似乎随时都能一拥而上,彻底解决夏安。

    那种卷宗,代表的是窥世法门中独一无二的功法。

    周清流自然有,但那可是用来抵御瑶池的绝密术法,怎会轻易交于一外人手上?

    但夏安此刻的姿态却是并非开玩笑,一寸锋利的刀尖已切开井泾后颈没入其中。

    井泾口中只能发出拼命的呼喊,不少窥世法门弟子咬牙切齿就欲出手。

    “师兄,动手吧!”

    周清流用折扇掩面,不让人看清他如今的神情。

    窥世法门的祖训便是不得抛弃处于困境中的同门,若他如今对夏安出手,井泾极有可能死于非命。

    那他要为了自己的师弟,将自家修行卷宗交于一个外人么?

    他拿不准眼前这位故友此事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神识的修炼异常繁琐,绝非夏安所想这般简单,仅凭查阅卷宗就能认知通透。

    “师兄,你还考虑什么?”

    “莫非你真想把前辈们呕心沥血创下的功法交给这等邪修?”

    一旁众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崇敬的大师兄此刻竟陷入两难当中。

    不由得纷纷焦躁起来,其中不少人都大喊道。

    “可莫非你们要亲眼看着师弟赴死么?”另一群人又蹦了出来道。

    终难两全啊……

    周清流皱着眉头,抬起折扇,嘈杂的声响甚至令他无法稳住心神,

    “北辰星拱。”

    刹那间,一片白芒自他身前展开。

    周围一众师弟们被他此招死死定在原地,防止他们乱来。

    “都把嘴闭上吧。”

    周清流开口道,

    “此事,我自会一人解决。”

    北辰星拱所展开的庞大范围,会禁锢困于其中修士的灵力,令其寸步难行。但同样,对施术者自身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只是如今,周清流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夏安眯起双眼,只觉煞是有趣。

    果然这两年间各位都没闲着,处于半步地仙的修士们都在尝试向地仙接近,去感悟属于自己的大道。

    周清流摊开手,缓步朝着夏安所在的方向靠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而在他身后,一众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清流的动作,至于他们却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陆二,对宗门来说,一名天赋不错的真净人仙,他的价值始终无法与无数前辈呕心沥血才创下的功法对等。”

    他轻声说着,为表善意还特地将自己的折扇丢在在地上。

    果然如此吗?井泾心底一凉。

    自夏安提出这样的条件之后,他便清楚自己的师兄绝不会答应。

    那修行神识的法门虽只是星斗四合术的辅助功法,但对窥世法门而言,却是必须有相当的修为及地位才能修行,并且绝对不能外传,即便自己也没有机会接触到。

    “那便没得谈了。”

    夏安耸了耸肩,抬起手便欲切下井泾的头颅。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一冰凉之物抵住他的后背。

    柳若殊的袖箭。

    如此近的距离,那堪比法器的袖箭,即便夏安有心以灵力护体,也能被轻易洞穿。

    “陆二,该收手了。”

    柳若殊貌似已对夏安的贪得无厌感到烦躁,

    “放他回去吧。”

    “看来只能如此了。”夏安有些无奈的扔掉短刀,随即踹了井泾一脚,令其跌跌撞撞的朝周清流奔去。

    在他脱离遮阴幕的一瞬间,周清流便用搬星术将井泾换至自己身旁。

    “的确,真净人仙对窥世法门而言,价值不如功法。”

    夏安轻声说着,他袖中一把素白的长剑脱落。

    刹那间,长剑已脱手而出,被他反手刺入柳若殊胸口,

    “柳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够干脆啊。”

    他开口道,回首望向柳若殊已因惊愕而凝固的表情。

    鲜血顺着她胸前的血洞喷涌而出,白魈内潜藏的六合劫力爆发,一切事物都随之静止。

    “那么沉花阁女修的命,来换修行神识的卷宗,周兄觉着还够么?”

    夏安缓缓转动剑柄,搅碎其中的血肉。

    周清流同样受到六合劫力的波及,行动异常缓慢。

    他艰难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本古籍,放在地上之后,以星斗四合术置换了古籍与夏安身前碎石的位置。

    “陆兄,我知你并非六仪剑宗弟子,那身份大概只是幌子。”

    周清流说,

    “但柳姑娘是沉花阁阁主花青玉极其看重的弟子,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夏安揽过柳若殊的身体,嗅着她身上的花香笑道,“果然分人啊,看着美人受伤你便心急了。若是你那位师弟,你便不会乖乖交出来。”

    周清流摇了摇头,叹息道,

    “陆兄,我明白你对窥世法门心存芥蒂,但你我仍是朋友,你若当真需要这种功法,无需用那种手段。”

    “我会赠你的。”

    夏安忽然笑了起来,他拖着柳若殊静止的身躯,身形缓缓融入毒雾当中。

    “周清流,你若能一直不改变,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与此同时六合劫力的影响彻底消散。

    周清流松了口气,解开了北辰星拱。

    一众窥世法门的师兄弟们一拥而上,想要找他们这位大师兄讨个说法。

    但他未作解释,只是默默望着夏安消失的方向,感到一阵头疼。

    虽然从夏安手上算是救下了自家师弟,可柳若殊的事情又该作何解释?就当他们二人,就此潜入魔族境内么?

    无论如何都是周洐造成的烂摊子,却要由自己去处理。

    他捡起折扇,揉着眉心,许久不曾言语。

    毒方湿林中,夏安所藏身的洞穴。

    夏安将柳若殊放在地上,拔出插在她胸口的白魈之后,发动无常往生治愈她的伤势。

    在六合劫的力量解除之后,柳若殊身躯一颤,咳出一口血后恢复了意识。

    她坐直身子,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

    “过了多久?”她喘息着问。

    “大概一个时辰。”夏安思索一番道。

    柳若殊苦笑一声,“真不愧是窥天上人留下的六合劫力,在我意识里分明只流逝了一息而已。”

    夏安倒是对此不以为意,只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丹药喂柳若殊服下。

    “说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摆脱窥世法门,之后呢?真要我这邪修带你去西地?”

    柳若殊的伤势如今已恢复的差不多,她缓缓运转体内灵力开口道,

    “你也并非当真要杀死窥世法门弟子。”

    “你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邪修么?”

    夏安似乎有些不耐烦,伸出手指道,“只回答你五个问题。”

    “毒方湿林的确有以修士血肉为食的邪修,修为大概在冲阳人仙左右,我杀了他,占了他的地方。”

    柳若殊点了点头,她也明白夏安在意的大概只有修士的内丹而已,他的特殊手段能将带有灵力的事物化作丹药。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接着问。

    “先前所说那邪修造成不少麻烦,我接了西浮山宗的委托来将他处理掉,之后感觉这层身份相当好用,我便借用了一段时间而已。”夏安笑道,

    “两个问题了。”

    还有三问啊……柳若殊摸着下巴,表情逐渐严肃,

    “你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认真回答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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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胜算修行面板介绍:
人间并不安宁。
内有妖魔肆虐猖獗,外有冥界虎视眈眈。
夏安携能看破胜算的面板,穿越至这群魔乱舞的世界,踏上一条举步维艰的修行之路。
眼观明月身踏地,一尺穿行三界间。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胜算修行面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胜算修行面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