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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全文阅读

作者:云隐青山     山寨遇故知txt下载     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洞房花烛(上)

    夜刚黑下来时,黑山寨一众男人都喝得不醒人事。女人们和孩子去照顾男人们了,薛睿喆也带着五分酒气走了进来。

    傅晓晓坐了一下午的婚床,心情难免因为孤单有几分低落。当一个男人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时,她话音里终究带了几分怨气。

    “你还喝得下交杯酒吗?”

    薛睿喆轻笑,从放桌上倒了两杯酒端过来,尽管他勉力自己走平稳一些还是摇摇晃晃地洒了大半的酒。傅晓晓无奈伸手去扶,两人一起坐在床上的时候都送了一口气。

    俩人沉默地喝了酒,傅晓晓伸手把酒杯拿到一边放到床边的凳子上。

    转过头就与男人的脸贴在了一起,她以为洞房花烛夜就要来了,谁知这人半闭着眼睛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开我设的机关?”

    “……”傅晓晓睁大眼睛,满心的旖旎飞个精光。

    哪个新郎会在新婚之夜查案子啊?傅晓晓欲哭无泪的想。

    “问你话呢?”这人半闭着眼睛,额头撞在傅晓晓额头。

    “你喝醉了,不然先睡一会儿。”傅晓晓想闪开,额头却被男人抵住,冲天地酒气她像闻不到似得,只顾紧张的发抖了。

    “你要实话实说兴许今晚我就是你的,你要不实话实说你指不定就是谁的。”男人说着醉言,可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傅晓晓这回不光手抖,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是从藏书里看得。”

    “哪本藏书,叫什么名?”男人的眼睛已经完全闭合起来,傅晓晓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傅晓晓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什么想法都没了。

    忽然男人猛地站起身,晕乎乎颂起诗歌:“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他颂的很有气势,让傅晓晓下意识接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薛睿喆转过头,眼睛里的醉意全都不见,反而精光闪闪让人害怕。

    “怎么了?”傅晓晓苦着一张脸,“我……我不记得后面是什么了。”

    “老婆,这诗谁写得你可记得?”薛睿喆扑过来,直接把她压在了床上。

    傅晓晓心乱如麻,“谁写得?肯定是哪个文豪,不然我一闺阁女子哪里会知道?”

    她翻身想要从薛睿喆怀里爬出去,手刚伸出去跟着便是猛然一惊,她翻身去看男人,“你……”

    男人站直身体,然后坐到傅晓晓身边,“是,我是。”

    傅晓晓坐起身,再没了故作古代女子端庄地模样,她抓住薛睿喆的前襟,“你真是?”

    “是啊,我是。”薛睿喆哈哈大笑,在这古代生活了二十年,若不是小时候他就有有写日记和记仇的习惯,并且将现代很多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刚巧回家给父亲祝寿时又把那些东西拿回来翻了翻。恐怕他也想不起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的小妻子,她果然跟他一样来自于那个时代。

    薛睿喆不是傅晓晓见到的第一个现实世界的人,所以她没有他那么激动。但看对方这么激动,她也有些百味杂陈。毕竟,谁会想到古代的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会碰到现实世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傅晓晓问,“我说得是现实世界。”

    “薛睿喆。”薛睿喆笑着说:“我在这个时代也叫薛睿喆,也算是一种缘分。你呢?”

    “傅晓晓。”傅晓晓说:“原身叫傅诗月。”

    “哦。”薛睿喆横躺在床上,“这么说你昨天晚上告诉我的是你的真名字?”

    “你多问一句我说得就不只是真名字了。”傅晓晓跟着横躺下来。

    “我昨天很累,骑马骑了一天。真是没精力盘问那么多。”薛睿喆说:“原本是想偷偷从密道回屋子里好好睡一觉明早再从密道离开重新上山,不曾想我好好隐藏的密道里竟然进来了人。”

    “他们都不知道你屋子里有密道?”傅晓晓惊讶的侧过脸小声的问。

    “不知道。”薛睿喆道:“山寨里人员复杂,这是救命的通道,我连身边的小厮都没说过。”

    “如此说来……”傅晓晓摸上自己的脖子,“我险些真的死在你手里。”

    “死在我手里是不大可能的。”薛睿喆跟着侧过身,他说:“我下不了手的。倒是把你交给我几个哥哥的可能性大一些,只是我没想到你睡了那么久,根本就没来得及说。”

    “就算给我机会我也不会说得。”傅晓晓道:“除非有人用刑逼问。”

    “哦?”薛睿喆挑眉,“这是为何?”

    “那是密道!”傅晓晓一脸慎重,“装傻充愣也得表明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说不准哪天没人注意我就从那里逃出去了。”

    薛睿喆伸手摸上傅晓晓的脖子,“你还想逃?”

    “别!”傅晓晓一脸害怕的模样,感受到脖子里的手没有半分恶意,她甚至笑出声来。

    薛睿喆收回手,看着傅晓晓问:“你是哪里人?”

    山寨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京城来的秦王妃,但傅晓晓知道他问得不是这个。便一脸怀念的说:“山东。”

    “我是江苏的,但我老家不在江苏。我们家是因为我爸是海军才搬去的江苏。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我老家在安徽。”

    傅晓晓听此言觉得那应该也是一番峥嵘故事,但显然薛睿喆这个当事人却并不晓得详情。便转了话题道:“我刚来这里两个多月,这具身体十八。我自己现实世界二十五岁。”

    薛睿喆一惊,“二十五?我现实还不到二十。”

    “这么小?”傅晓晓比他还惊讶。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人敲响,大嫂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五弟、五弟妹你们睡了吗?”

    “快起来!喝了醒酒汤吃点东西再睡。”丛雪琼也跟着拍门。

    “你去!”薛睿喆指挥,“就当我睡了。”

    “哦。”傅晓晓忙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大嫂和丛雪琼两人一起端着餐盘进来,并将东西放在了放桌上。二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横躺在床上的薛睿喆。

    “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大嫂扯了丛雪琼一下,而这位彪悍的大姐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自己这个义弟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嫂子……”不止站在原地看,她还想挣开大嫂的手走去婚床那边看。

    大嫂沉下脸,“四妹你别闹了。”

    将人送到门口又关上了门,傅晓晓一脸雾水。这丛雪琼又不是没见过薛睿喆,这般伸头缩脑的到底要做什么?

洞房花烛(下)

    门关上了,方桌上的灯火因为开关门而有些摇晃。傅晓晓看着餐盘里的食物竟是饺子,便明白这是那个“生不生”的饺子,她捏了一个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发现是熟的。

    她也明白了把饺子煮熟的人的用心,他们没有破坏这场婚礼的意思,主要是怕浪费食物。而吃到饺子的新娘子,即使吃到了熟饺子也不会自己打脸非得说这是生的。

    就在她吃第二个饺子的时候,薛睿喆从床上翻身起来,然后趴到门上去看。

    院子里因为有喜事,此时灯火通明。他看见俩个女人走远了,便转过头问傅晓晓,“你真二十五岁?”

    傅晓晓点头,咽下一个饺子后又夹了一只,并说了一句:“我九四年的。”

    “我九九年的。”薛睿喆黑着一张脸,说:“我出事的时候正在放暑假,我跟爸妈说我要去游戏公司实习。那时候公司里正在研发一款真人体验游戏,我被实验人员拉壮丁戴上了头盔便来到了这里。我来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我刚出生。”

    傅晓晓对于后面的话全没在意,只在意前面的那句,“你九九年的?也太小了点!”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薛睿喆正巧站在门边,拉开门就看到那帮人,其中有大哥、二哥、三哥以及三个嫂嫂还有丛雪琼,那么多人齐齐弯着腰点着脚转身溜走。他们其实并没有靠得他们太近,以他们离开时的那个距离应该是听不清他们说了哪些话的,但那句“太小了点”因傅晓晓惊讶而声音不小,所以肯定是被听了去的。

    薛睿喆脸色沉地跟锅底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那帮人解释,想着估计刚才大嫂和四姐那么古怪的原因估计也跟“小”这个字有关,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下,他很有资本的好吗?就是不方便展示而已。

    还有傅晓晓,薛睿喆看着一直仓鼠一样吃个不停的女人。她新婚之夜一再提“小”,虽然说得不是那个意思却也很伤男人自尊。

    他转身,傅晓晓似乎还在状况之外,只见她狠心将嘴里的饺子生吞下去,然后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介意娶了比自己大的女人,咱们其实可以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因为有些噎着,这女人还把一边的饺子汤给大口的喝了,完全没有问一问自己这个丈夫饿不饿的意思。

    呵呵,薛睿喆被气笑了,“我现在这具身体二十岁,你的才十八。”

    “这个没错,但是……”

    “我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年,你才两个月!”薛睿喆气得口不择言,“就算看资历你也该叫我一声前辈、师父、哥!”

    傅晓晓不解的看向男人忽然生气的脸,但还是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前辈师父哥!”

    薛睿喆脸红了,他有些泄气的坐到方桌前,见餐盘里放着一碗味道古怪的汤。他喝了酒嘴里干渴的厉害,便直接端起那碗醒酒汤仰脖喝了,然后抬头问傅晓晓,“你还饿吗?”

    傅晓晓就算饿也不敢说,何况吃了四个饺子也算铺了个底儿,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人这会儿明显地有点不太对劲,好像真的很介意他比她小这件事。

    见她摇头,薛睿喆起身走到她面前并将她一把抱起来。

    离开时,他还不忘扭头将方桌上的灯吹熄了。

    黑暗中,薛睿喆像上战场的将军十分积极地脱衣服,势要用行动表明自己虽然年龄小,这方面绝对不逊于任何成熟的男人!

    但是他忘了自己的实际情况,先不说胯下的资本,单就体力而言他就撑不起来。被一股不被看扁的情绪支配的男人,只一回合就败下阵来。仰躺在床上的他双腿打战,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看着黑暗中的某处。

    一旁的女人靠在他肩头小声安慰,“你别这样,你只是累了。像你说得,骑了一天的马,昨夜在密道里又因为我担惊受怕肯定也没休息好。早上还起那么早上山,又是拜堂又是喝酒,能撑到现在你已经很厉害了。”

    薛睿喆恶狠狠地看向肩头的女人,心被一种叫做“耻辱”的情绪紧紧扼住。虽然他说得是事实,但是这种事情是能拿出来说得吗?年龄小的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你是不是很得意?”薛睿喆快委屈哭了。

    “怎么会?”傅晓晓语气里全是无辜,但薛睿喆敢保证这女人在笑他。

    “你是不是想死?”薛睿喆梗着嗓子问她。

    “怎么会?”傅晓晓惊骇莫名,“我想好好活着。”

    “那你是不是在笑我?”薛睿喆眼睛酸涩。

    傅晓晓更加莫名其妙,“怎么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薛睿喆觉得自己胸口被人射了一箭。

    “而且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你下次肯定不会这样。”傅晓晓看过各种小说,知道男人在这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薛睿喆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直接用被子蒙上头被转过身不理傅晓晓了。

    傅晓晓以前没谈过恋爱,根本不明白薛睿喆到底在气什么。她说得都是客观事实啊,又不是故意贬损他,到底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理人啊?

    她心中不解只能试探着去开解对方,便小声说:“我跟你说哦,我也是第一次。”

    薛睿喆背对着傅晓晓,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才不信!你是有夫之妇,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

    “真的。”傅晓晓把人扳过来,“秦王喜欢当今皇后,跟我就做了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薛睿喆沉默,黑暗中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显然这话说得让人心里熨帖了不少。

    他伸手将傅晓晓重新揽进怀里,“那……今天晚上的不算!你等我休息好了,咱们再洞房一次!”

    “嗯。”傅晓晓伸手搂紧男人,“快睡吧!”

    黑暗中只余两人的呼吸,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睡。说起来,两人其实到现在为止也还是陌生人,不知性情不知喜好不知为什么喜不知为什么气,可是当肌肤相亲怀抱被填满的时候,那种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感觉骤然袭来,让两人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傅晓晓问:“睡了吗?”

    “没有。”薛睿喆声音里都是疲倦,他说:“我身体很累,但精神很亢奋。”

    “我听人说人是群居动物。”傅晓晓轻声笑道:“我以前还不信。因为那时候我的朋友同学毕业后几乎就不联系也不见面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一个月也不一定联系家里,自己一个人住也不养什么宠物,感觉过得也挺好。但是……”

    “抱着人的感觉很美好。”薛睿喆忽然说。

    傅晓晓笑了,她说:“是啊,被人抱着的感觉真好!”

    薛睿喆低头在傅晓晓眉心吻了一下,“我保证以后只抱着你一个!”

    傅晓晓笑着“嗯”了一声,但是他的话却没放在心上。古代社会给了男人太多的权利,她曾想过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会不会愿意只守着一人生活,答案是否!

    人说年老色衰,色衰爱弛。她觉得这句话不光适用于男人,女人也适用,起码她觉得自己就挺适用这句话的。

    只要想着有朝一日身边会睡着一个老男人,傅晓晓就不寒而栗。她曾一度希望在现实世界里,自己年轻时能有个年轻的小伙看上自己,他最好有些能耐。等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男人给自己一笔钱然后两人离婚。那时孩子们长大了,不用操心了。老男人老了去找小姑娘们了,自己可以拿着那些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些比如画画、写故事、朗诵的事情……

    所以古代贵妇的生活是傅晓晓所羡慕的,最好老公年轻力壮的时候爱自己不找小妾。等快不行了,给他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伺候,自己当个尊贵的老太太,儿孙们敬着自己,偶尔来承欢膝下,那就美了!

是否回去

    安静地早晨,傅晓晓在婚床上清醒过来,身边的男人还睡得沉。她看了对方一眼,因为大脑还有几分混沌让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已经成婚的事,所以下意识便有几分惶恐地坐靠到墙边。待安定的情绪回到身体里,她才从床上爬下来。

    因为自己是睡在里侧的,所以还要从男人身上迈过去……记得当王妃前有个嬷嬷曾教导她一些为妻之道,其中有一条:为妻者要睡在外侧,以方便照顾丈夫夜间起夜或者喝水。

    凡事都有意外,当时身边的丫鬟很机灵的问了一句:若是不小心睡到了里侧呢?

    那嬷嬷说:那早上便一定要同夫君一起起床,若有事必须先于夫君起床那女子只可从夫君脚的位置下床,不得从夫君身上迈过去。

    这是何意?

    傅晓晓虽被教导过古代礼仪,但涉及这么仔细地规矩,她是不清楚的。

    那嬷嬷一脸高傲道:夫者比天还要多出一点,自古夫为妻纲,男子便是女子的天,从夫君身上迈过去便是压天一头,当属逆天之举。若是重规矩的男子,可以此休妻。

    那个嬷嬷在傅伯府住了没几天就回去了,她教导了好多东西却全是身为妻子要履行的义务,对于身为内宅的主子应该做什么却是丁点都没讲。

    这也是为何,秦王不进新房她也不在意的原因,因为秦王府上下没有一个把她当成王妃,她不过就是个挡箭牌而已!

    但是床上的这个男人不同,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没有拆穿还帮忙隐瞒。昨晚明明那么生气,也被她一句话哄好。虽然还是陌生,却足可见这人没有将她排斥在外。

    昨夜敢给那样的承诺,虽然短时间内不敢判断真假,却可以表明这人虽在古代生活了二十年,骨子里并不信奉三妻四妾那一套。

    轻手轻脚用帕子抹了脸,轻声用干净地水簌口,她便穿着一身红衣坐在了窗前。屋子里没有铜镜什么的,傅晓晓只能对着窗子摸索着梳发。

    她的头发在京城被她用匕首削掉了,如今只到肩膀。平日里她都是在头顶和耳边用绳子绑缚,因为整个院子里也没几个在意外貌的,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这几日是美是丑。

    如今地她已嫁做人妇,原本的发型是不能再有了,忆起大嫂等人的妇人发髻,她尝试着给自己挽一个发髻。可这辈子只学了马尾辫的傅晓晓把自己折腾的要出一身汗,还是只能扎出一个丸子头似的发型。

    这样丸子头的发型不用镜子,傅晓晓都知道不适合自己。

    身后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嗯,像个穿红嫁衣的道姑。”

    傅晓晓转过头恶狠狠地瞪过去,“你闭嘴!”

    她转回身又折腾了半天却还是不行,挫败地垂个脑袋坐在那里,她想起当时玩这个“贵女体验”游戏时工作人员给她的一个表,上面写着各种培训内容,挽发就是其中一个选项。

    打一个勾就是四位数,傅晓晓预算有限,想着自己可是千金贵女,梳头挽发什么的有丫鬟帮忙自己就不必学了。

    谁会想到这个千金贵女会有一日落到贼窝里?越想越委屈,她都觉得自己那五位数的体验费算是打了水漂了。

    正委屈着,手里的梳子被抢了去。男人温热的大手摸上头皮带来一阵酥麻,那感觉很舒服。傅晓晓这时还有空想:终于明白为什么少女都喜欢摸头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但对方并非要安慰委屈的她,而是以不可思议的手速为她挽了一个发髻,她甚至还感觉到薛睿喆手指灵巧地给自己编了几个小辫一起固定在头顶上。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薛睿喆说:“没有金银首饰装饰终究少了什么。不过有这一排小辫装饰我媳妇也是个漂亮的。”

    伸手摸向头发,傅晓晓摸到左半边有四个小辫,神奇的是它们以弧形的角度紧贴头皮排得特别整齐。同样的丸子头,有了这四个小辫可以想想她会这样的妩媚。

    同样地她也生出几分可惜,这么漂亮的发型竟没有首饰佩戴。要知道她决定来体验贵女生活就是因为这里可以随便往头上戴那些首饰,古代的首饰分得特别细致,女人对这些天生就少一分抵抗力。

    “谢谢。”傅晓晓几分羞涩几分遗憾的说。

    薛睿喆哪能不明白傅晓晓在想什么,他以手压在她肩头,“你放心以后补给你。”

    傅晓晓摇摇头并不强求,她握了男人得手将他拉到眼前,然后仰头问:“你为何会给女人挽发?”

    “这个,”薛睿喆手指刮刮鼻子道:“因为小时候我常看娘对镜挽发,有段时间她还亲手教我如何给女子梳妆。”

    “她教你这些作甚?”傅晓晓不解,“古代不是最烦男人在脂粉堆里打滚吗?你看《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因为这个被他爹可嫌弃了。”

    “是啊,但我是庶子。当家主母与我那父亲都恨不得把我给养废了,以此来衬托他们的嫡子。”薛睿喆说:“若我不曾是成人的灵魂说不准如今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

    傅晓晓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倒也不曾大惊小怪。

    薛睿喆说:“我是娘亲一手带大,她识不了几个字我又是成人的学习能力,等她没得教我的时候便开始教我一些她知道的任何事,比如女儿家梳妆。”

    “这个你用不着倒可以教我。”傅晓晓笑着说:“娘亲知道了她的技艺有传承也会高兴。”

    “是啊。”薛睿喆手指摸了摸傅晓晓的脸,然后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问。”傅晓晓仰头任男人将自己抱住。

    “你来时是哪一年,你要怎么回去?”薛睿喆脸上难免带了几分忧虑。

    “来时2019年8月,我付了三日的体验费,他们承诺我在这一世界待到寿终正寝那一刻便能回去。”

    “寿终正寝?你的意思是在这边嫁人生子生孙,然后鸡皮鹤发的死去?”薛睿喆皱眉,“若你在这里非正常死亡了呢?”

    “会换个身份继续体验。”傅晓晓说:“这是个体验人生的游戏,若不经历那些算什么人生?”

    “你不怕自己会留在虚拟世界出不去?”薛睿喆焦急地问。

    “不会啊。”傅晓晓自信道:“我的同事有不少已经来体验过了,他们还把游戏里的一些美好回忆录下来保存给我看。要不是确定能百分百回去,我也不会给他们那么多钱。当然,来时我还签了一份意外保险。”

    已经做好了会在这个世界里消亡的薛睿喆笑了,那笑容十分悲凉,他说:“我是不是也会同你一样,在寿终正寝的那一刻回去?”

    “啊?”傅晓晓显然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一句,她心思有些乱的说:“你是……对啊,你说你是被拉来的壮丁。”

    他脸色有几分狰狞道:“你说如果我现在自戕,是会变成别人还是回到现实世界。”

    傅晓晓愣住,她有些害怕地说:“我不清楚。”

    看到傅晓晓在怕自己,薛睿喆的心刺痛了一下,他缓和了神色说:“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哪怕有天大的诱惑也不愿自戕。”

饭后散步

    太阳高悬,薛睿喆和傅晓晓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吃过早饭了。二人慢吞吞来到了饭堂,厨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便给他们另做饭去了。

    当时饭桌上坐着大嫂一人,其余当家又去巡山了,女人们则带着孩子各自回屋了。

    大嫂拨着算盘珠子,她的手边还放着一个账本。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笑道:“看样子你们昨晚应该过得不错。”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薛睿喆脸都黑了,他黑着一张脸转移话题,“大嫂。”

    “本来早上我们几位哥嫂还有你雪琼姐在这边等着你们新婚夫妇拜见,谁知你们直睡到日上三竿。不过这都算了,咱们不是那高门大户重视那些规矩,但有些礼是要做足的。”

    大嫂停下手里的动作,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用绢帕包着,只看形状便知里面有不少东西。

    绢帕揭开,大嫂一一拿出来给夫妻二人展示:“这个是我送的。”

    那是一枚银簪子,光秃秃没什么装饰,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也是别人一分心意。傅晓晓不敢怠慢,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道:“谢大嫂。”

    “这是你大哥五年前送的,你不嫌弃就好。”大嫂笑道:“咱们这些人给的东西都是些女人用的首饰,也都不贵重。你若想要贵重的首饰就让你家男人买。”

    “大嫂放心,我不会亏待晓晓的。”薛睿喆忙保证道。

    “知道疼媳妇你以后的日子必然过得不错。”大嫂一脸欣慰地摸出一个银戒指,“这是你二嫂给的,她那个人你以后就知道了,人不坏的。”

    “是。”傅晓晓不予置评,礼物小也是一番心意不是?

    “这个是你三嫂给的。”大嫂拿出一只很有分量的银镯子,看着这只银镯子似乎还有些不舍,她道:“她是咱们几个里最喜好这些个的,那屋里存了不少。你拿了这个也不必觉得欠了她的。”

    “我晓得了,谢大嫂。”傅晓晓点头,想着这几日与那对夫妻的相处,心不由得一沉,她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跟薛睿喆报备一下,免得他以后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这时大嫂又摸出一个小荷包,荷包的质地不像布,听大嫂说:“这是你雪琼姐给你们的礼物,这个荷包是鹿皮做得,这里面嘛,放着这个。”

    傅晓晓看大嫂从小荷包里倒出来两枚金二环,这算是这堆礼物中最贵重的了。

    “这个我们不能收!”薛睿喆忽然道:“这是雪琼姐的祖母给她的,她怎么这边么糊涂送这个过来。”

    大嫂忙安抚,“你雪琼姐既送了这个,定是觉得它适合五弟妹,再说若你们当真想还就等她成亲时回礼多厚一层。”

    “雪琼姐愿意成婚了?”薛睿喆一脸惊喜。

    “多嘴。”大嫂嗔怪。

    夫妻俩个被塞了一手礼物,傅晓晓此时有些愧疚了,“昨夜睡得晚今日便也起晚了,大嫂放心今晚绝对不会……”

    “新房要热三天的,可别承诺那些没影的。”大嫂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挥手,见厨子端来两碗面,她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道:“我不打扰你们用饭了,先走一步。”

    送走大嫂,饭堂里便只剩夫妻二人和厨子了。那厨子放下两碗面,转身便走了。

    傅晓晓一直奇怪这厨子的态度,总是对山寨里的一众人冷冰冰的,明明做得是给他们煮饭的活计,偏偏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仿佛有恃无恐。

    当然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眼下比较重要的是眼前的这碗面。

    差不多两刻钟后,夫妻二人才从饭堂里出来。出来时便听到院子里有孩子呼和的声音,他们似乎在玩什么游戏。

    薛睿喆说:“我带你在山寨里随便逛逛?”

    “好啊。”傅晓晓自来到这边一直没机会也不敢四处闲逛,她怕山寨里的人会误会她,以为她想寻机逃跑。

    从饭堂出来两人没有回房而是在这一处闲逛,直逛到昨日拜堂的地方。那里有七八个孩子皆围着那里的磨盘玩游戏,他们分成两队女孩玩一起男孩玩一起,戎容是这群人的头领。

    磨盘上被孩子们涂鸦画得乱七八糟,磨盘边的一大片空地上被人画了方格子,一群人在玩跳方格的游戏。

    傅晓晓见状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那个是你教的?”

    “怎么可能?”薛睿喆有些惊讶,道:“你也太小看小孩子了。”

    傅晓晓没有反驳,但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可从不敢小看小孩子,譬如眼前的这一位。

    别得孩子看到他们都是视而不见,唯有眼前的戎容,她直接拍掉手上的尘土向他们走来。

    这个小姑娘嫉妒的眼神让傅晓晓下意识的想逃,偏巧被发现端倪地薛睿喆一把扯到身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薛哥哥,她有什么好?”戎容红着眼,语带控诉道:“她年纪一大把了,连及腰的头发都没有,薛哥哥……”

    “戎容,以后记得叫五叔五婶。”薛睿喆笑眯眯地纠正,然后道:“你在这玩游戏,我带你五婶去别处看看。”

    被拖着离开时,傅晓晓小声说:“你这样躲着不跟她说明白她还会缠着你的。”

    “怎么说?”薛睿喆一脸苦涩,“以前说过无数回,我不光跟她说还跟大嫂和大哥说,说到他们不强逼我等戎容两年再娶她已经是我说过的成果了。现在去说,那小丫头只会哭着去告状,以前我顶多被大嫂说一句,跟小孩子计较。现在加一个你,我恐怕你会被大嫂记恨。”

    “是了,拖着拖着那姑娘可能就死心了。”傅晓晓认同道:“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那小丫头就算两年后也顶多十三四岁。”

    “古代结婚都早有什么可说的。”薛睿喆不以为然,“不过我可没有喜幼女这种癖好。”

    “知道。”傅晓晓横了他一眼,她觉得这一点这男人挺难得的。

    人在这个时代,他长得也不是歪瓜裂枣,竟还不忘现世的教育,心性称得上坚韧了。傅晓晓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是被逼婚嫁,但这个男人她还是很满意的。

感情培养

    午间山中的寒风没有那么冷,当然再冷也不怕,傅晓晓用布巾将自己围城了个村姑模样。薛睿喆也不在这方面逞强,他不是大哥,出门时也将自己围成个露馅的粽子。

    “去哪里?”傅晓晓问。

    “带你在山里逛逛。”薛睿喆笑着说。

    傅晓晓有些意外,来山寨时大嫂也带她逛过,但只走了几步路,基本还都是围着那几棵栗子树打转,根本没有走远。大约那位大嫂也在防着她逃跑,但准备齐备的薛睿喆显然不是这样。

    两人包成木乃伊的形状,手里带着水壶和干粮,这模样可不是溜一圈就回来的意思。

    “五叔!”几个小豆丁围在从屋子里出来的夫妻俩,“我们也要去!”

    “去什么?”薛睿喆很是威严道:“不晓山里面多危险?”

    几个小豆丁立刻退散,倒是戎容一脸被背叛的模样看着薛睿喆,“五叔,我要去!我跟他们不一样。”

    “别闹!”薛睿喆对于小萝莉的怒火视而不见道:“我带你五婶有要事做,不要添乱!”

    小姑娘冲上来攀住薛睿喆的手臂,“不!我要一起去!”

    见小姑娘一副耍赖的模样,傅晓晓觉得自己即使再没存在感也要说一句了,“戎容,女孩子这样不好看!”

    “你闭嘴!”戎容脸上掉下几颗金豆子,“狐狸精!”

    傅晓晓听人这么骂她不由得笑了,“我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小姑娘傻眼,没见过被骂狐狸精还笑颜如花的女人。

    薛睿喆哭笑不得,笑瞪着傅晓晓道:“别闹了,可否?”

    傅晓晓忙闭紧了嘴巴,眼角的笑却让薛睿喆面向小姑娘时严肃了一张脸。

    “戎容,”薛睿喆沉下脸,“你再这样我要找你爹好好说说了。”

    戎容听到薛睿喆要告状立时松开他,然后恼羞成怒道:“我恨死五叔啦!”

    小姑娘哭着跑了,她的两个丫鬟就跟木头桩子似得紧随其后的跑了。夫妻二人终于可以离开了,傅晓晓看了戎容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担心。

    “大嫂不会怪我们欺负小孩子吗?”傅晓晓担忧道。

    “不会。”薛睿喆自信道:“那丫头这样闹不是第一次了,大哥大嫂从一开始的生气,到现在的无视都习惯了。”

    傅晓晓想到来山寨的第二天遇到的情况,就算不认同义女一再的缠着个男人不放,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吧?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走进林间,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满目除了周围的林子就是头顶的太阳,傅晓晓下意识的靠到薛睿喆身边。

    她也没有去牵薛睿喆的手,只是问:“山里有野兽吗?”

    “当然有。”薛睿喆一脸意外,意外她会问出这种蠢问题,“不然你以为猫猫是哪里来的?”

    傅晓晓没有忘记那只通体漆黑的黑豹,还有那双灿烂如金的双瞳。想到第一次看到它的情景,她便左右四顾,然后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棵树上的黑豹。

    “薛睿喆!”傅晓晓停住不走了,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那个……”

    远远看过去她不知道这只黑豹是不是猫猫,但是在山野间看到这么一只猛兽,是个人都会胆寒,何况它还用那凶猛地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们。

    不等薛睿喆看过去,那黑豹就从树上跳下来,然后一息间飞扑过来,傅晓晓吓得坐倒在地,那黑豹却是以比人还高的姿态扑向了身旁的男人。

    傅晓晓来不及救人甚至不敢睁眼去看,直到耳边响起男人带笑地声音:“就这么害怕吗?”

    睁开眼睛,那只黑豹和薛睿喆一起蹲在她面前,傅晓晓直接被吓哭了。谁曾想,那黑豹好像是故意的,伸出长长的舌头在男人脸上舔了一下。

    “喂,”傅晓晓脸上尤带泪痕,对黑豹说:“你是公的,怎么能这样?”

    薛睿喆笑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道:“你放心好了,这一带是猫猫的地盘,一般不会有猛兽出没的。”

    是啊,一般不会有猛兽出没,因为它就是最骇人的猛兽。

    抹掉脸上的泪痕,傅晓晓说:“对不起,我就是还没习惯。”

    这谁习惯得了?傅晓晓内心崩溃。

    薛睿喆还在笑,伸手搂着她的肩道:“走!”

    就这样两人一豹往林子更深处走去,远远地他们看到有树木倒伐下去。薛睿喆这时才说起自己的目的,“我在距此五十里的一个镇上开了一间家具馆。”

    “啊?”傅晓晓有些意外。

    “做山贼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总要考虑一条退路。”薛睿喆脸上显出担忧地神色,“你要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吗?”傅晓晓很是向往,“你也知道我才来黑山寨,恐怕不会被放行。”

    “你会走吗?”薛睿喆说:“如果你想借着我这边离开,或许我会放你走。”

    “你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嫌弃我现实中比你年纪大吗?”傅晓晓问。

    薛睿喆皱眉,“胡说什么?我现实的确年纪小,但是我在这边比你多活了二十年,前后加一加我已经有四十了,小姑娘。”

    傅晓晓有些无语,但还是坚定道:“我肯定不会走,比起那些从小就受男子要娶三妻四妾的男子我更喜欢从小就受一夫一妻教育的你。”

    “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不信奉三妻四妾那一套?”薛睿喆挑眉,“那以后如果有个不娶三妻四妾的古代男人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会换吗?”

    这个问题……傅晓晓有点傻眼,她为何要给自己挖这么大个坑啊?!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怎么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没有恋爱经验遇到哄男人这件事就跟书到用时方很少一样,悔不当初!

    “你不必绞尽脑汁地想哄我的话。”薛睿喆好像有读心术一样,他说:“你我如今不过刚成亲,若不曾坦诚过往那便是盲婚哑嫁,想必此时还在互相试探。既然不曾相处何来情深,你就算说了非我不可我也是不信的。就比如昨夜我说只你一人,你也是不信的。咱们且行且珍惜,未来日子很长,有婚姻这层关系你总会愿意尝试着爱上我。”

    “你也是一样会爱上我吗?”傅晓晓问。

    “当然。”薛睿喆说:“你我刚刚成婚,这样黄金的相处时刻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留在山寨的。”

    傅晓晓笑了,是那种从未出现在她脸上甜蜜的笑,她说:“好,我跟你去镇上。等回山寨了你去跟几位哥嫂和雪琼姐说。”

    “嗯。”薛睿喆牵了傅晓晓的手,俩人齐齐往伐木的地方走去。

    “要伐多少木头?”傅晓晓问。

    “我预计先运两车过去,这木头还要清理晒干才能用,现在伐木也不过是想让咱们的家具馆充盈起来,别遇到大买主什么都拿不出手。”

    “伐这么多木头,到了夏季会不会出现泥石流?”傅晓晓不得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个家具馆能不能长久。

    薛睿喆笑道:“哪那么容易出现泥石流。先不说这里的伐木工具很落后,达不到后世伐木一天就伐一大片的程度,再有就是这里的树木都是天然的,天然的树木有一个缺点非常稠密,这伐木对树木的生长不仅没坏处还有很多好处。”

    “哦,原来是这样啊!”傅晓晓一副受教的模样。

    薛睿喆伸手搂住她的纤腰,道:“你放心好了。咱们都是学过可持续发展的,我怎么会做那种自断根基的蠢事?”

    傅晓晓捂嘴偷笑,薛睿喆也觉得穿一身古装说这个有点囧,两人之后没再多说,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伐木区了。

挑拨离间

    冬天砍伐树木的优点便是没有多余的叶子,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伐木工很受罪。寒冷的风冰凉的树干,这些都是薄薄的刀片一丝丝切割在人的皮肤上。好在山寨里的这些人不是出傻力气的,在劳动中也积累了很多窍门。

    手臂粗的麻绳缠在脚上爬树时可以防止下滑;掌心里缠上布条可以防止划伤;只要不影响倒伏的树枝就不砍,一来可以节省时间,二来不用冒多余的风险……

    傅晓晓原以为伐木没什么意思,谁知她竟看了一下午,每次看伐木工砍伐新的一棵树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她让薛睿喆不由得失笑,同时也放下心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而是去伐木工中间,检验他们砍伐的树种。

    等太阳西斜时,薛睿喆抱着几根干柴从伐木的低处爬回到她身边。傅晓晓怕这人爬到一半掉下去,忙伸手去拉他。

    待俩人一同站在高坡上,薛睿喆问:“饿不饿?”

    傅晓晓点头,“你背包里是不是带了干粮?”

    “是。”薛睿喆说着把干菜放到一边,然后用木棍开始挖坑。

    “做什么?”傅晓晓看不明白。

    薛睿喆也不理她,傅晓晓只得蹲在他身边看他动作。只见他在地上挖出个书册大小的方坑,坑底差不多半手掌的深度,然后在炕上方铺了两指粗细的木棍,跟着在坑边摆了一圈石头……

    “你在做什么?”傅晓晓不解极了。

    薛睿喆说:“握在做建议地火炉,咱们烤干粮吃。”

    “啊?”傅晓晓这下也看明白了,眼睛亮亮地说:“如果咱们带了地瓜,就可以放到这个壁子下面,上面馒头烤好了,下面地瓜也烤好了。”

    “你太天真了。”薛睿喆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要用这么点火烤熟地瓜,你拿到的一定是一半糊了,一半还是生的。”

    傅晓晓想了想,觉得对方说得很对。看到燃起地火焰,便搬了一块石头放在薛睿喆身边。也不怕着凉的坐在上面,挨着他问:“你怎么懂这么多?”

    薛睿喆看着她的头顶说:“当然是因为比你多活了二十年啊!”

    “感觉你很可靠呢。”傅晓晓仰起头,“之前都小看你了。”

    “哼。”尽管告诉自己这女人崇拜地不是地方,但仍旧忍不住扬起嘴角。

    有烤火冬天也就不觉得冷了,傅晓晓吃着烤热的满头恍然发现底下没了动静。伸直了脑袋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伐木工们也用着同样的法子在休息在吃饭。

    “哟!五弟吃着呢?”身边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傅晓晓回头,看到来人她忍不住心底的厌恶。

    “五弟妹,烤的糠馒头好吃吗?”三当家笑着问,眼里的讽刺不加掩饰。

    傅晓晓狠狠咬了一大口,“三哥觉得呢?”

    “那我要尝一尝。”三当家把手里的兵器往腋下一加,顺势就要来抢傅晓晓手里的食物。

    “三哥……”薛睿喆声音里带着不满,“想吃来这边烤。”

    三当家讪讪收回手,一时忘形竟忘了傅晓晓已经不是任他调戏地秦王妃了。

    “三哥坐这边。”薛睿喆从一边摸过来一个石头,放到自己的手边,刚好隔开傅晓晓。

    三当家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笑了笑坐在了薛睿喆给他安排的位置上。

    谁知这人刚坐下,薛睿喆就拍拍手道:“趁着现在有火,带你去捡几个栗子回来烤着吃。”

    不等傅晓晓有所反应就被薛睿喆从石头上拖起来拉走了,夫妻俩都没有回头去看三当家的脸色。不一会儿两人钻进了林子,然后开始捡栗子。

    离得远了傅晓晓才担忧地询问:“不会得罪他吧?”

    薛睿喆笑笑,说:“不用怕。”

    “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薛睿喆皱眉,理所当然道:“我这位义兄很没节操见一个爱一个,关键他不喜欢大姑娘就喜欢小媳妇,对于给别得男人戴绿色的帽子很是热衷。”

    “啊?”傅晓晓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他喜欢有夫之妇?”

    “大概是受往事的影响,谁知道呢?”薛睿喆叹息一声道:“以前也在山寨里闹出过丑事,当时我很不能理解还是大哥二哥说了过去的一些事才渐渐看开,这人啊有的癖好是改不了的。”

    “这个,”傅晓晓试探道:“是说他喜欢上了同族的小媳妇?”

    “不止!”薛睿喆道:“刚上山那会儿,二哥三哥因为他们是兄弟俩,大哥就自己势单力薄地所以他们很看不上大哥,甚至一度想在大哥手里夺权。大哥那会儿对权利这种东西也不甚在意,想着只要有个能让他和嫂子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很知足,所以那会儿一再退让。直到三哥给大嫂送了一只鸟……”

    傅晓晓惊讶的下巴快掉下来了,原来“送鸟”这件事不止两三起,这人追女人的方法怎么就只会这一套呢?

    薛睿喆的叙述始终没断,他说:“……大哥一看不争不行,不争老婆都得被人霸占了,这才跟二哥和三哥一起打了一架。大哥这人没正经地学过什么武艺,招式也都是野路子,偏偏因为是跟人肉搏的时候积累的经验,所以打架没有章法的同时也少了花哨的动作,几乎专往人最疼的部位揍。一拳下去,任你有十八般武艺弱点都是一样的,只要被打到除非你有金刚罩否则就是疼到无力反击。两位哥哥一次就被打服了,这才和解结拜成了兄弟。”

    “大哥真了不起。”傅晓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放心!”薛睿喆认真道:“三哥虽没节操,但做不出强抢的事情来。”

    “是吗?呵呵。”傅晓晓内心已经把三当家拎起来摔打了,虽然现实中做不到,脑内一下还是可以的。

    薛睿喆拉着傅晓晓的手回到原处,那里已不见了三当家的身影。重新让熄灭地火焰燃起来,傅晓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看着薛睿喆给她做栗子。

    见男人一脸认真,傅晓晓犹豫了半晌说:“那你知不知道你那三哥也给我送了两只鸟?”

    “回来的那天就看到了。”薛睿喆头也不会的说,在把所有栗子都投进了火里以后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密道里我敢单枪匹马的出手拦你,因为知道你是女儿身。”

    “那……”傅晓晓对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说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就不会把你怎么样。”薛睿喆自信满满,“就算他真想怎么着,有我在你也不用怕。”

    傅晓晓不解,这男人的自信是哪里来得?

    薛睿喆与她对视,然后轻蔑一笑的点点自己的脑袋,“不然你以为我做家具馆是在做什么?当然是累积家资不受任何人的胁迫。”

    傅晓晓以前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是有担当是最起码的,因为这是男人能给予女人的安全感!她想,未来喜欢上自己的丈夫不成问题。

上门挑衅

    天色渐晚无法再伐木,有一人代表所有伐木工从山坳里爬上夫妻二人占据的山坡。那人一脸辛苦,却也透着几分凶厉。傅晓晓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伐木工的,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山民而是刀尖舔血的山贼。

    那人很恭敬地拱手为礼道:“五当家,您要的木头还差十根。但这天色……若趁着夜色也不是不可以,怕只怕有些兄弟回去要走山道。这青黄不接,咱怕兄弟们路上会遇到不长眼的野兽。”

    “你考虑的周到。”薛睿喆道:“也不急于一时,这些木头你们笼一笼藏好。明日再来也可。”

    话落他从袖口里摸出来一锭银,傅晓晓只看一眼便知足有五十两。她不是会压榨人的人,但仍觉得五十两砍伐这么几根木头委实付的多了些。

    回去的路上她试探的说了,薛睿喆道:“他们若是下山打劫一次就能得近百两银,大哥对此从不吝啬。且打劫虽有性命之忧但不像伐木这么辛苦,回报还那么一丁点。”

    “你这……”傅晓晓犹豫再三,终究没说出“你这价值观扭曲”这句话,她虽嫁给了他,但终究不敢赌对方待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黑山寨虽不滥杀终究是山匪窝,兄弟们的底线是很宽泛的。若劳烦了他们不付出些什么,你觉得一群底线很低的人还会愿意听你废话?”

    “你不是五当家吗?”傅晓晓问。

    “五当家又怎得了?”薛睿喆苦笑,“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文弱书生罢了,若不是我在山寨上有些用处,兄弟们又切实受益哪会有人愿意听我的话?”

    傅晓晓心中震撼,便说道:“你这样很不易。”

    “男人都如此。”薛睿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心疼,而是要你理解。以后我会做更多事情,有的能告诉你有的不能,也希望在我做那些不能告诉你的事时你也会支持我。毕竟,成婚了我的便是你的。”

    傅晓晓点头发誓,“保证不拖你后腿!”

    “嗯。”薛睿喆很满意的道:“以后我也会尽量说多一些,免得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傅晓晓笑了,两人牵着手在山道上走,西落的太阳照不见背阴面地这方,所以这一面会更暗一些。幸好有黑豹不时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像个会隐藏的高手。

    路走了一半,都可以看到半山腰处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忽然几声有规律地鼓鸣使得薛睿喆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傅晓晓从未听过鼓鸣,有那么一瞬她怀疑是朝廷军队在攻山。看向身边的薛睿喆,发现对方似在数鸣鼓的次数。

    待鼓鸣停住声响后,薛睿喆只犹豫了一瞬,便拉着傅晓晓的手向着另一山道飞奔而去。

    因为山道地坡度,两人奔跑地速度并不快。所以傅晓晓总算有时间询问,“发生了何事?”

    “山寨主寨那里有事发生。”薛睿喆边跑边说:“这是召集令。”

    “啊?”傅晓晓有些慌,“有大事发生吗?”

    “没有,只是普通地召集令。”薛睿喆笑着回头看傅晓晓:“这召集令是我编的,分好几种以后慢慢讲给你听,现在咱们先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男人回头那一下的得意表情没有逃过傅晓晓的眼,她见了不由得失笑,心想:这人真是有意思,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跟人炫耀自己的能力。不稳重,太不稳重了。

    她哪里知道,男人在追求某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夸大自己的能力,展现自己的魅力,有的甚至会做出很多蠢事来。这些事情局外人看得伤眼,局内人乐此不疲,而薛睿喆的表现已经相当稳重了,没见那像母孔雀示爱地公孔雀,它可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美丽连老底都揭了。

    两人走了一路不见其他人往山顶赶,便说:“这个召集令是不是只针对你们五位当家的召集?我去不方便吧?”

    “没事,就是普通地召集令。”薛睿喆拉着她始终没停,两人跑着登山可是出了一身汗。直走到看见主寨的大门才停下来,此时地傅晓晓因为奔跑快要无法喘息了。

    薛睿喆半拖半抱的把人拉进大门,大门边上有个高台,那里站着一个守门的兄弟,他跟薛睿喆招呼了一声。

    “听闻五当家新婚,怎得没请兄弟们一起去喝酒?”那人大声调侃着。

    薛睿喆指着他道:“好啊,你小子想蹭酒喝,赶明送你一坛。”

    “那我这里谢五当家了。”看门的兄弟笑呵呵地,傅晓晓也乘着这会功夫缓了过来。

    两人一起往山寨里面走,此时整个山寨灯火通明,而那满目霞光也转瞬变得漆黑无比。因为累得眼冒金星,傅晓晓也没功夫看整个山寨的布局,好在薛睿喆简单地说了一两句。

    “这是黑山寨的老窝,当年与几位义兄和雪琼姐结拜就在这里。当时这里盘踞了近万人的山匪,都是义兄和雪琼姐他们招揽地兄弟。”

    黑山寨的主寨跟他们在山腰处的院子不能比,尽管没功夫细看主寨的布局,傅晓晓还是看到了全部木质地建筑上那些龟裂的痕迹,几乎每一根木头都在诉说着这里的年龄,让来此的人少了几分敬畏,增添了几分轻视。

    刚生出这个想法,大厅里就响起陌生人的声音,这人将她心里的话一一道出,尽管听起来会让人不爽。

    “哈哈哈,大名鼎鼎地黑山寨竟是这般落魄、寒酸,你们是怎得让自己没有饿死,难不成是在山上种地?我有凌云志,观黑山寨如此光景只怕是难以助我完成此志,不若这便罢了,在下告辞!”那人身着赭色长衫,头戴纶巾,身材瘦弱看起来像个书生,但这般狂妄之言却透着几分从容自信。

    “请慢!”不待他回头,上首大当家已经开口留人。

    坐在他一左一右的二当家三当家甚至起身拔刀欲强行留人,就连一身红衣地丛雪琼也亮出了自己的长鞭。

    薛睿喆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人前,一边走一边迈上台阶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傅晓晓也没有客气,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

    那人也看到了薛睿喆和傅晓晓,且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这是人齐了?”

    没人回答他,他却将手背于身后一派从容地看向傅晓晓。

    “赶问这位是何人?”那人眉眼难藏傲气道:“难道也是黑山寨的当家?”

    傅晓晓坐在那里不落人后道:“我是五当家的妻子,姓傅名晓晓。”

    他的回答让上首的四位当家齐看向薛睿喆,谁知那人却一手支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

    “后宅妇人岂能登大雅之堂?”那人一脸不屑。

    傅晓晓也不觉是被羞辱,只抬头看向上方:“大哥、二哥、三哥、四姐,我与夫君刚来尚不知此间事,此人姓甚名谁,来咱们黑山寨所为作何?”

    上首点到名字的四位看向她,也不介意她坐在此地也不介意她出言。大当家道:“还未通姓名,并不知晓所为何来。”

    傅晓晓目光落到男子身上,这人脸红一片,忙拱手作揖道:“在下失礼,我本是江州人士,姓凌名峰字五岳。”

    “口气不小。”薛睿喆笑道:“五岳,你自认自己担得起吗?”

    那人抬头,一瞬间主寨的敖鹰堂再度剑拔弩张。

天下大势

    烛火摇曳,黑山寨主寨的敖鹰堂宽阔异常,只是眼下只有中心这一处坐了人,还是所有黑山寨的掌权人物,包括傅晓晓在内总共七人。

    从天黑到半夜,半山腰的院子传来三波人喊回去吃饭,但七人被这个名叫凌峰字五岳的年轻后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完全忘记了腹内饥饿。

    他用浅显易懂地言语分析了如今的天下,告诉了一件他们黑山寨以前不敢想也没想过的道路那就是打天下。

    如今的天下国号为周,当今的天子姓李。李氏王朝的开始算不得传奇,当年的境况跟如今也差不多。只是那时大周的开国皇帝出身世家,且一家男子皆在军营里领有武职。按说他们那时应该忠于他们的皇帝,奈何那位皇帝弑君杀父登上皇位,因立身不正导致他在士林中的名声不是很好。

    若只是名声不好不至于被人推下台,偏此人不仅名声不好还将治下的百姓视作猪狗一般。这引得天怒人怨,各地领有军职的世家便开始联合。

    最初时他们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谁知到后来响应者众,清君侧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谋反。

    那时的皇帝被各地地烽火吓破了胆,甚至从二十几丈高的台阶上掉落下来,脑袋受了伤养了几年终于在各地军队还没攻入皇宫时死了。

    皇帝死了,留下的各个世家的当家人为争夺皇位打了起来。期间李氏这一脉特别的能屈能伸且能当个稳坐钓鱼台的渔夫,他假装对皇位没有兴趣,暗地里却同少数民族联合起来。

    这些少数民族不像世家这样盘踞一方,他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聚合在一起,然后随着成百上千头马匹或者羊群随着水草迁移。

    李氏一个个找到了他们,许以重诺甚至出卖了儿女婚事将这些人一个个拉到了身边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战斗力。

    待争斗不休的各个世家回过神来想要对付李氏,不想李氏背后的势力已经无法抵挡。于是大周的开国皇帝顺利登上皇位,登上皇位的开国皇帝倒没有毁诺,只是将那些少数名族化整为零,为了让他们忘了自己的来处入关后便分开融入关内生活,然后与当地人成婚完完全全成了大周朝一个最普通的子民。

    而今大周的情况与前一个王朝的末期很相似,不同的地方在于李氏开国皇帝是世家出身本身领着军。但当他做了皇帝以后便觉得世家威胁很大,更不能容忍各地方拥有太多兵丁。于是便着力打压世家,同时笼络军权,让民间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推翻大周的天下。

    正因如此,大周于军势上便弱了,毕竟没有多余的兵便不会出现英勇的将。而关外除了大周开国皇帝收拢地那些少数民族外,还有更多的大部族不曾被收拢。且因为开国那次的民族融合,使得这些没被收拢的部族活动区宽阔,又经历几百年的生养,那力量已不容小觑。

    偏偏此时大周的皇位交给了当今这位软弱无能的帝王,对此傅晓晓深有感触。因为以她这点浅薄见识,都觉得秦王这个弟弟与皇后那般不清不楚很是不妥,且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了那样的流言,偏这人安之若素,甚至放心让两人独处,这行为不止一个掩耳盗铃能解释的了。

    所以傅晓晓在做秦王妃的短短三天里不止一次感叹,觉得这个国家要亡。不是她故意诅咒,而是这个国家最高位的那个人,他太不靠谱了。

    凌峰说完了过往,分析到了国将不国的现状,跟着话音一转讲到了来此投靠的目的,且给黑山寨的众人划出了一条道来。

    如今大周朝治下有三个领军人物不容小觑,一个是姚忘之姚大将军,他手下有三十万大军,亲手带领着十位勇猛无敌的副将,不过这位是守国门的大将,轻易动不得。若动了他关外的蛮夷部落没了忌惮就会杀进中原,那才是毁家灭族的大事件!

    不过,听闻他在边关打仗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也不知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大局……

    另一个是当今的堂弟,刚封了秦王的李宸轩,此人手下不过五万军,主要负责京城周边地区的治安,以及保卫皇城。

    还有一个便是盘踞南方的云英伯凌显凌老帅,只不过……

    薛睿喆补充道:“只不过凌老帅一年前去世,而他的独子更是早他二十年去了,如今领着南方大军的人物是凌老帅唯一的孙子凌峰。”

    凌峰完全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甚至做出一个十分骄傲地姿态,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同时,期待薛睿喆把之后的话语补充下去。不曾想他却是手一摊,表示自己知道的就这些而已。

    凌峰叹息一声,道:“云英伯手下有近八万人马,主要因南方山区、湖海众多,所以人马分散负责拱卫南方百姓。正因人马分散,所以在老云英伯去世后,身为新的云英伯也就是我掌控起来有些困难。”

    二当家当了许久地小透明此时开口问了,“你说了这些,到底是想我兄弟几个做些什么?”

    “身为朝廷亲封的云英伯本该效忠,但这些年南方水患频发,于百姓安置一途大周朝做得不尽如人意。故而这些年南方百姓民不聊生,我已不忍再看下去,只想联合一些人推翻这李氏江山换了这青天!”

    他说得慷慨激昂,很是忧国忧民,偏上首的五位皆是一脸冷漠。傅晓晓都想上去一个个采访,问他们在想些什么。

    直到大当家发话,“天色不早了,你先在这里安置。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且你不辞辛苦上山只怕也饿了,我这便吩咐兄弟们给你准备饭食,你用些饭好好休息。”

    大当家话落便起身离开,傅晓晓不得不紧跟其后,离开时她回头看了凌峰一眼,这人倒没有任何不满,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独自站在敖鹰堂中央。

    看这人的模样,傅晓晓倒有些佩服他,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了别人的冷落,起码她就做不到。

    回去的路上,因为人数众多山路漆黑也不是那么的可怕。但一行人除了脚步匆匆却是一言不发,让傅晓晓有些不安。

    直到远远地看到院子里的灯火,大当家才开口:“今日之事回去都闭紧嘴巴,尤其你们大嫂绝对不能说。”

    “大哥,咱们是山贼不是反贼。”二当家小声提醒,“反抗朝廷的事做不得。”

    三当家却极有冒险精神,“这有什么做不得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薛睿喆始终沉默,大当家不得不直接点名问他,“五弟,你说呢?”

    “此事涉及一家老小整个山寨几万人的性命,大哥这会儿我没法回答你。”薛睿喆慎重道:“但我想咱们发展至今,总该思考下一步何去何从。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朝廷能容忍一个山匪这般做大!”

    大当家沉吟,“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说。”

纨绔往事

    院子里的饭堂并不是时时得用,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固定的人数在这里用饭。但是凡有大事,集合大家一起用一餐饭恐怕是最能安定人心的。

    但是这一回的晚饭拖到此时,孩子们都已经回屋睡了,大人们却齐聚饭堂吃了最沉默的一餐。

    没人敢发言,女人们懵懂互相在交换眼色,其中还有两个知情人。傅晓晓就是其中一个,但这件事涉及甚广,身为山寨暂不被信任的一员她只能装傻,而丛雪琼她则低头假作专心用饭没有参与这眼神的讨论,可时不时传来的唉声叹气让几位嫂子白了一张脸。

    用过饭众人陆续离了饭堂,薛睿喆和傅晓晓并丛雪琼是一个方向,可这三人也是沉默了一路不曾有过交流。

    待分开回了自己屋,薛睿喆松了一口气。他点燃盛着木炭的泥炉让屋子里尽量温暖了些,傅晓晓见男人如此也在他忙活的时候打来了洗脸洗脚的水来。

    薛睿喆坐在床上脱鞋脱袜,傅晓晓搬来了凳子跟着脱鞋脱袜,一起将脚放进木盆里后,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刚才在厨房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几位嫂子,”傅晓晓先一步开启话题,“他们问我主寨召集所有当家是不是出了大事,我说不清楚,我只看到了一个来自江州的书生。”

    薛睿喆听到“书生”二字忽然笑了,他说:“凌峰可不是像我一样的小小书生,他是个真正的枭雄!”

    “没看出来。”傅晓晓没有泡脚的习惯,自觉洗干净了就拿了毛巾擦脚,擦完脚也不想穿之前穿过的鞋子,翘着一双小脚便沿着男人的身体一路爬上了床,然后手一指道:“你去倒水!”

    薛睿喆哼笑,算是答应了傅晓晓。但是他有泡脚的习惯,于是一边用火炉烧水一边往里面加热水,当然水开了也不忘倒了给傅晓晓递过去一杯热茶。

    “渴了吧?”薛睿喆问。

    傅晓晓接过茶杯,见温度适宜想是这男人兑了凉白开才递给她的,于是“嗯”了一声,跟着喝了一大口!

    “继续说啊。”傅晓晓戳了薛睿喆一下,“凌峰是怎样一个枭雄。”

    薛睿喆也没在意被戳一下有多疼,反正一会儿会在床上报复回来。他只将凌峰的过去当成了睡前故事,一件件讲了起来。

    凌峰,字五岳,他是如今的云英伯,三十许人。但是比他身有爵位这件事更广为人知的是他的身世,他父亲是老云英伯的独子,这人不像他的父亲身负武功又在沙场历练,反而在十几岁时就斗鸡走狗,一掷千金,名声在外的纨绔。

    这似乎是惯例一般,仿佛做爹地只要做出多么大的成绩,打下多么大的一番家业,当儿子的总是这也不如那也不如,甚至有的还纨绔风流,名声烂大街。

    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老云英伯是位老英雄,年轻时为保一方平安长年不回家,他的儿子长于妇人之手,养得未免就软弱了些。待老云英伯意识到儿子的缺点时,他已然长成很难改变。

    可这是他的独子,未来的云英伯。老云英伯再如何失望不舍也知道他必须改,因为这一方百姓都将系于他一身。

    朽木不可雕也,烂泥终究糊不上墙。

    被迫改变的纨绔勉强有个人样时,老云英伯派他带着一行军去巡察一方水贼的情况。不想这纨绔一朝脱离了父亲的掌控便在水上的妓船与一清倌人春晓数度,且还大手一挥赎了身安置在岸边的一处清雅小院中。

    虽然耽搁了几日回归,这纨绔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查清了水贼的情况。老云英伯虽恼他延误时机,却也知教导他不能急进。

    而云英伯夫人十几日没见儿子自是思念心疼不已,便决定暂不让儿子去军营。老云英伯怎么能允,儿子好不容易有所改变老妻却来打岔,他心中恨恨,只道妇人哪知他顶门立户的苦。

    云英伯夫人见说不动丈夫,便迂回道,儿子年纪不小还是早早成婚,说不准成了婚便不会再跳脱不稳重了。

    云英伯深以为然,便答应了自家夫人。

    可这夫妻二人却不知,纨绔虽是纨绔,心中却也有执着深情。可他也深知,自己倾心的爱人不会成为自己的妻。因此,高朋满座、龙凤喜烛别人都嘻嘻哈哈唯有新郎倌满心郁郁,甚至于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同新娘一起过。

    岁月匆匆过,转眼那岸上人家小童已经四岁,距此不足百里的云英伯府少夫人四年才诞下独女。一家盼望的嫡子落空,云英伯夫人便想给儿子纳妾。

    儿媳妇躺在床上坐月子,婆婆张罗给儿子纳妾,这让郁郁四年的年轻媳妇情何以堪?于是,儿媳妇不等出月子便一时想不开自悬于梁上,一命呜呼了。

    那胎毛还没剃掉的小姑娘成了没娘的孩子,自以为是自己逼死儿媳的云英伯夫人愧疚自责,虽将孙女养在膝下终究难以开怀,每每望见她便唉声叹气,泪流不止。

    妻子的死对于纨绔也是一个打击,彼时他已在军中小有威望,云英伯也时不时对他赞赏有加。信心满满的纨绔听闻自己有了嫡女,心中满足,想着先开花后结果嫡女有了嫡子也不远。却不想得到的是妻子死亡的消息,四年时间再硬的石头都捂化了,何况纨绔本就不是凉薄之人。

    他晓得妻子的死不单单是母亲要给儿子纳妾所致,还因他心有所属。纨绔心中悲痛,恨自己不懂珍惜,恨自己年轻胡闹看不懂谁才是一片真心,于是被一股愤怒驱使着他提剑登了那岸上人家的门。

    捅出那一剑的时候,他还是手下留情了,而那清倌人虽流了很多血终究没有死去。他跟亲眼目睹他杀人的儿子说,往后这里只是你母子二人的居所,同我以及云英伯府没有半分关系,你这小子长大以后不得以云英伯府血脉的名头闯荡,我也不再是你的父亲!

    撂下狠话便走的纨绔恐怕没想到,自己一年后会伤重不治,而他因坚持守一年妻孝不曾成亲,故而府中只有一女是他的血脉。

    不得已,临终的他跟父亲提起了他流落在外的血脉,说那孩子比他适合军营,比他更像父亲。

    纨绔撒手人寰,老云英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待他安顿好儿子的葬礼,才犹犹豫豫地遣人去寻唯一的孙子!

    谁知那岸上人家早换了人居住,问及那母子二人的去处却无人知晓。

    云英伯派人遍寻不着,想要发动人力去找,又恐与他家有仇的人家先于他们找到,只怕会害了那母子二人的性命。

    因此,云英伯只得按捺焦急的心情,派人暗地里搜寻,这一搜寻便寻了十年。

凌峰此人

    夜深人静,寒风呼呼,薛睿喆去倒洗脚水,抬眼斜对面丛雪琼的屋子里早已熄了灯火。再看其它,除了檐下灯笼再看不见半分灯火。

    回到屋里,新婚妻子老实坐于床里,嘴角带笑地拍拍身边的床板。这样直白的邀请还有什么不懂,他笑眯眯地揭开一角准备躺进去,却见妻子只是脱了外袍,内里厚实地棉裤根本没有离身。他一时愣住不懂妻子这是何意,谁知不等他如何反应妻子就压了被角。

    “你这是何意?”薛睿喆皱眉询问。

    傅晓晓横了他一眼,“要进就快进来一会儿都没温度了,我可是暖了半天的。”

    薛睿喆犹犹豫豫的脱了外袍、棉衣棉裤,只穿了单薄地亵衣进了被窝,可旁边坐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温香软玉让人很是不爽。但不等他提意见,这小女人就速度奇快的把多余的衣服脱了,然后小小一团浑身软绵绵地靠进了他怀里。

    脑筋一转便明白了小妻子做了什么,她怕冷可还要暖被窝,就脱了外袍只穿棉衣棉裤那么去暖。待被窝暖了,再脱掉多余的累赘,这样小女人就始终不会受冻了。

    “怎么这么聪明呢?”薛睿喆捏捏她的鼻子,要知道他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了很多年,始终没有用这个法子渡过冬天。

    傅晓晓却不知这夸奖从哪里来,只道:“继续讲啊,那四岁的私生子就是凌峰是不是?那个自杀的云英伯府少夫人其实是产后抑郁是不是?”

    “那四岁的孩子的确是凌峰,至于那少夫人是否是产后抑郁谁知道呢?四年才生一女,在这古代只怕早该被逼着给夫君纳妾。”薛睿喆一脸铁青,显然在生气。

    傅晓晓不解薛睿喆为何会在纳妾这一点上表现的这么生气,但想着问也不会说,且她现下更关心凌峰的故事便在此时转移话题。

    “接着讲凌峰。”傅晓晓小声提醒。

    女子身娇体柔地在他怀里,声音小小像在撒娇,薛睿喆满心地郁气都被驱散,只得顺着前言继续讲。

    十年,十年时间能让壮年人生出白发,能让少女眉眼间添上纹路,更能让一个孩子迅速长成少年!这少年是水里的蛟龙是岸上的灵猴是杀人不眨眼名声在外的水贼,也是护一方平安云英伯找寻十年的亲孙子。

    原来,当年那纨绔子丢下他们母子后就断了钱财供给,本就除了容貌一无长处的女子不得已为了儿子做起了当年的营生。她这些年没吃什么苦,年纪也不是很大,故而捧场的富户还是很多的。

    只是这营生没做多久,便遇水贼上岸劫掠。没办法,即使水贼也要过冬的。而冬天北方湖水结冰,南北方不方便通伤,故而湖上便没有大船经过,水贼们只得上岸劫掠顺带些腊肉米面回去过冬。

    这住在岸上的母子以前本本分分,邻居家看他们势单力薄的平时多少会照应一二。但自从这做母亲的不安分开始,周围邻居家的妇人便横眉冷对甚至于冷嘲热讽,反正就是极其看不惯母子二人。

    于是当水贼一家家光顾岸上人家时,但凡知道他们母子情况的无不说他家家底丰厚,钱财无数……于是院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虽然已为人母却仍旧貌美如花的妇人被水贼们相中,不想这做着某种交易的女子此时表现的无比刚烈,竟横刀自刎,倒在一片血泊当中。

    而那个被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孩子却从床下爬出来,摸起母亲自刎用的菜刀向着傻眼的水贼们砍去。

    水贼们见这孩子小,这母亲死得惨,一时生了恻隐之心便将孩子一个手刀砍晕带回了水贼的据点,成了水贼头子的养子。

    水贼头子手下有十几个养子,他们同他的境遇有的相似有的不同,但十几个孩子开始了每日学功夫,劫掠时便藏在船里,芦苇丛里,或者水里偷觑学杀人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七年,十三岁时第一次杀人,从此成了水贼头子最器重的养子。因为他不仅有勇还有谋略,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让水贼的寨子一再扩大,成了水贼头子眼中最优秀最能保这一寨子吃穿不愁的领头人。

    长至十五岁,他同自己的祖父才见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面。那时按计划他带领一个小队潜水去偷袭前来攻打水贼寨子的官兵,在最后方的指挥舱里,满头银丝的云英伯与一身湿淋淋地少年两两相对。

    少年的眉眼与眼中的杀气,云英伯不用回想便知这孩子跟自己年轻时很像,于是他不顾外面的打杀问了这孩子三个问题。

    一、你可晓得你面前之人是哪个?二、你知不知你自己的亲爹是哪个?三、你愿意继续当水匪还是回云英伯府当世子?

    老云英伯以为这孩子会犹豫,或者说些怨恨他们的话,毕竟十年,他这血脉亲人没有给予半分关怀与教养。

    谁知这孩子直接单膝跪地,口称祖父。

    云英伯府世子的回归让南方各个世家大族士气一阵,而被刚起名为凌峰的小世子接下来的作为也让人感叹血脉的能量。

    这孩子竟挥刀斩向了养育他十年的水贼头子,且将这一带水匪赶尽杀绝,没有留一丝隐患。水贼为祸一方自然于民心一道凌峰占尽优势,可做出的这件事情让儒生们只觉齿冷心寒。

    十年养育大如天,世子竟忍心一刀斩断,其心性只怕不是良善。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始料未及,这孩子自动请缨参军,从一小兵做起,又过十年已是名副其实的云英伯府继承人。他脚踏实地,重新学习兵法,那些一招制敌杀人之法或者偷袭之法他也不吝啬教于他人。

    这样的将才帅才让老云英伯喜出望外,只是有一点却让人忧心,那就是二十五岁的男人了,仍不着急成婚。比他小四岁的妹子早几年便成婚了,虽然嫁过去不到一月便守了寡,起码人家是嫁过的。

    这孙儿老大不小了却迟迟不成婚,这下一代从哪里出?

    老云英伯着急便嘱咐老妻给孙儿相看,谁知刚订下婚约没多久,老妻便去了,孩子们不得已守孝。那凌峰很是伤心传出流言说要守孝三年,他订婚的那家人女儿本就老大不小,三年时间耽误不得便上门退亲,于是直到三年后老云英伯去世这凌峰仍未娶妻。

    傅晓晓听着听着打了个哈欠,“你说这个作甚?他娶不娶妻同你我有何干系?”

    薛睿喆见小妻子打哈欠,心里想得是自己这才新婚第二天怎能不在床上好好表现一番,她这要是听完故事便睡,自己哪里还有发挥的空间。

    于是,他扔了个巨雷,将傅晓晓地瞌睡虫全部炸飞,他说:“这凌峰喜爱的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暗地里有苟且,所以他不娶妻,所以他妹夫一月便身亡。”

    傅晓晓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薛睿喆见小妻子精神了,立时翻身压上去,“你说呢?就算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又怎样?我一样可以让你怀孕!”

    这词像冲天大火,在心底深处名为禁忌的地方点燃,傅晓晓羞耻度爆棚想要挣脱却被男人狠狠制住疯狂亲吻。

    “你这王八蛋!滚!”傅晓晓想要退却,可惜势单力薄。

    “妹妹,快快忘记你我骨肉血亲,让哥哥疼你,一辈子只爱你。”薛睿喆恶意满满,入戏很深地将一个变态哥哥演绎的淋漓尽致。

    傅晓晓已经没力气反抗,只能大喊:“恶趣味,你给我滚开!”

浅谈造反

    早晨的饭堂与昨晚无异,静谧的只有筷子敲在碗碟上的声音。傅晓晓看三个嫂子们的表情,显然各回各家后男人们没有对女人有所隐瞒。

    不知道有关那位“枭雄”的八卦这些男人们知不知道,知道的有没有告诉自家女人,傅晓晓捧着碗胡思乱想着。

    薛睿喆瞥她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女人啊,相对于一个男人如何建功立业,她们更关心这人的感情生活。若是一味的糜烂肯定不爱听,喜欢听得基本都是深情往事,哪怕这个男人爱得是那不该爱的女人。

    悠悠叹息一声,薛睿喆有些甜蜜地烦恼,自己难道要当狗仔才能讨好她?

    他为情烦恼,别人却是误会了。

    大当家放下碗筷看了看围在桌边吃饭的孩子们,对戎容说:“乖女,带弟弟妹妹去外面玩。”

    戎容看了傅晓晓一眼,那意思是你自觉点,我父亲要说重要的事情。眼神威胁一番后,便伸手领了所有孩子齐齐离开了饭堂。

    “关于昨晚的事想必你们都回去跟自家婆娘说了,如今人员齐备可以说说商量的如何了。”大当家的拳头在桌面上敲了敲。

    傅晓晓侧身去看薛睿喆,这人说了凌峰的过去、八卦等等,就是没有说出自己就造反一事的态度,让人气氛的她竟也忘记了。

    二当家说:“若只是建功立业我与三弟在家里便可以,大哥你也知晓我家不是贫民,且我与三弟上山来为得是安稳度日。但若大哥你想做皇帝,我同三弟一定鼎力支持。”

    三当家一脸诚恳,“二哥的话便是我想说得。”

    丛雪琼有些急了,“大哥若要争夺天下,可是需咱们山寨的兄弟们脑袋别在了裤腰上。你忍心他们去冒生命危险抢夺那个位置?”

    大当家皱眉,二当家三当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大当家看向薛睿喆,“五弟,你是咱们五个里学问最高的。山寨两年的发展比得上过去八年,若是没有你咱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五弟,此刻的决定关乎山寨未来的存亡,你来给哥哥们把把脉。”

    大当家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薛睿喆身上,连傅晓晓都是一脸的求知欲。

    薛睿喆心有不安,但他不得不开口:“大哥、二哥、三哥、雪琼姐以及各位嫂嫂,我曾一再说山寨发展至今的规模已经不允我们让步了。”

    “此话何意?”大当家有些着急。

    二当家也是不解道:“五弟,造反乃大逆不道之行为,就算为君者不怪罪,天下百姓悠悠众口也会将你我视作不义之辈!”

    三当家紧跟其后,“二哥说得是。五弟,我从未想过你竟会有造反的心思。”

    “不是我有这心思,”薛睿喆站起身侃侃而谈道:“如今黑山寨有多少兄弟诸位哥哥和雪琼姐一清二楚,三万人!两年前,我遍寻黑山找到了此处修建住处,那时便说过,这里是咱们的一条生路。可这条生路是只属于女眷的,不属于我们这些当家。”

    饭堂内一片静寂,傅晓晓可以想见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的意思咱们只有造反一途才能求得一条生路?”大当家一脸痛苦。

    “除非今日便散了黑山寨的兄弟,融于人群。”薛睿喆叹息一声道:“但这也并不保险,如大哥你早被朝廷盯上,即便你愿意融于百姓间只怕也会被通缉抓获。现今的大周或许已是强弩之末,但对付咱们兄弟这样的还是能抽出一些兵力的。”

    薛睿喆并未说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分析得都是现今黑山寨面临的问题。大当家沉默,身边的妻子抱住他强壮的手臂,一脸愁苦。

    薛睿喆没有再说,饭堂静的落针可闻。

    二当家三当家跟着沉默,但傅晓晓能看到二人急切的坐立不安,她心里知道这俩个亲兄弟其实内心里是支持造反的,他们并不是安分的人。

    傅晓晓此时开口了,她说:“一旦黑山寨举起造反的大旗,朝廷势必会派来军队镇压,到那时黑山寨可有抵挡之力?黑山寨建立至今可有自己的军队?”

    大当家锐利地目光射向傅晓晓,道:“五弟妹这话是何意?”

    “大哥,晓晓的意思是若做了造反的决定现在便要开始操练起来。这样一旦面临同朝廷军队争锋时不至于手足无措。”薛睿喆开口为傅晓晓描补道:“造反不赢也是只有死路一条,一家老小都要送命。”

    “大哥、五弟,你们一定要去争那个不切实际的位置吗?”丛雪琼气愤道:“当皇帝有什么好?虽是泼天富贵却不是那么好尝的,一个不甚便是拖着一家老小去死!大哥你舍得大嫂、戎容?”

    她没有问薛睿喆舍不舍得傅晓晓,她知道两人还没有那种深情。

    大当家再度沉默,只是这一回他目光深深地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所有人都从大当家眼睛里看到了不舍,谁知二嫂忽然开口:“大哥,说来说去考虑的也不过是山寨众人的何去何从,可大哥可想过天下百姓?远的不说,大哥是晓得我家是怎么家破人亡的,晓得我是如何投靠黑山寨的。似我这般家破人亡的普通百姓千千万万,可谁能真正捡回一条性命?”

    三嫂也坚定不移道:“大哥,我同二嫂一样。我们的确不过是一介妇人,不该有心怀天下的心,可一想到山下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生活困苦、朝不保夕便时时不安。况且一旦烽火起,就算黑山寨明哲保身有能坚持几夕?李氏王朝早已失了民心,不是咱们也会有他人起兵,届时再举义旗又有何用?不过落于人后拾人牙慧罢了。”

    傅晓晓有些意外这些话会从这两个妇人口中说出来,这倒显得二当家和三当家有些不磊落了。这两对夫妻在搞什么鬼?

    丛雪琼见大当家又有些动摇忙又开口,只不过这回她是对两个嫂子说的,“你们不怕死,难道不怕孩子们小小年纪遭遇兵祸?”

    “苟延残喘不如活得短暂又痛快!”二嫂像着了魔一般的说。

    三嫂跟着道:“也说不准夫君因此得势,飞黄腾达、封侯拜相!”

    丛雪琼就要急哭了,“五弟!”

    薛睿喆看了看两个嫂嫂再看两个哥哥,这俩人不愧是亲兄弟,竟默契十足的把身边的女人搂在怀里安抚,显然他们用行动支持了夫人的主张。

    “富贵险中求胜,大哥做决定吧!”薛睿喆没有看丛雪琼直接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看了身边地妻子一眼,拳头在饭桌上敲了敲,然后说道:“那便造反吧,一时安稳终究不长久。既然这王朝已然风雨飘摇,不若便打造个固若金汤的王朝给妻儿老小。”

雪琼往事(上)

    离开饭堂前,一众当家以一对四的局面定下了初步计划。他们商量着要去主寨见凌峰并商量结盟的事情,丛雪琼无力改变所有人便消极抵抗,选择和三个嫂子以及一个弟妹待在这处山腰小院,拒绝听男人们指点江山。

    临走前,薛睿喆把傅晓晓拉到一边,小声嘱咐:“你呀,如果没人陪你千万不要自己去山里。”

    傅晓晓一脸不解的看他,但见他郑重交待便点头答应“我一定不去。”

    “不是怕你逃跑,而是肯定你逃不掉。”薛睿喆小声在傅晓晓耳边说:“我在山上布了巡查点,除非知情人否则逃不过巡察。”

    “哦。”傅晓晓愣愣的点头更加不解他这一番吩咐。

    “你别不当一回事。”薛睿喆继续唠叨,“如果发现有人过了巡查点还要走就说明对黑山寨有敌意,对于这样的人山寨一众做了很严格的处罚方式,而且针对男女的处罚都是不一样的,但绝对会让你后悔活着!”

    傅晓晓想到了很多不好的画面,忙诚恳保证:“我绝对不乱跑!”

    薛睿喆这才一步三回头走到三位当家的身边,然后几人一起离开了小院。傅晓晓转身正要回自己屋子,忽然手臂被人一捞俩人一起快步走了几步。

    傅晓晓惊讶地去看身边,见是丛雪琼,她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见她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甚至频频回头防备三位嫂子偷听,便拉拉她的手臂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姑嫂二人一起进了屋子,丛雪琼满脸惊慌地将门关上然后说:“你当真要让五弟造反?”

    “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傅晓晓脸上一片淡然,将燃着的火炉挑旺了火焰,并在铁水壶里放了热水烧上。

    “你可晓得那是造反啊?”丛雪琼惊慌到极致,完全没了以往的黑道大姐大的模样。

    傅晓晓看不大懂丛雪琼的惊慌,便问:“雪琼姐你怎么了?”

    丛雪琼瞳孔放大好像陷入在久远的噩梦里,她声音忽然变得很悲伤,“五弟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过去?”

    傅晓晓仔细想了想,“还没机会讲。”

    两人做了几日夫妻,那个臭男人就说了多少情话,这人一心放在如何让她死心塌地上了,哪还记得跟她多说点山寨里各人的情况。也就昨晚讲了讲新来的那位是何来历,最后还……

    想到这里傅晓晓不禁脸红了红,而丛雪琼一直陷在自己过去的回忆里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年轻的姑娘在害羞。

    丛雪琼说:“我出身武将世家,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叔伯兄弟、姑婶姐妹皆身负武艺。”

    那个武将家族当年也是京城里鼎盛的人家,丛雪琼的父亲排行第六,前面的五位哥哥皆上阵杀过敌,唯有他虽同样从小便习武可因为母亲偏疼的缘故没有杀过一个敌人,只在演武场同战场上的小兵或者老兵喂招。

    渐渐长大的少年开始不愿困于后院,一心想成为大丈夫建功立业,但有父亲、叔伯和几位哥哥护着他没有出头的机会,郁郁不得志的他便不时出去喝酒,喝酒的他因此认识了一些朋友。

    这些朋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带着他去青楼楚馆见识风月,带他去赌场体会人间百态。要不说家人不教的自有别人来教,这孩子虽心性坚韧没有沉迷享乐,终究在身上染了几分恶习,其中一向便是忤逆不孝!

    长辈们发现渐渐管束不住他,不得已便将早订了婚的媳妇娶进了门,他们一心指望成了亲的人能手心能安分,他也不负所望的安分了几年。

    丛雪琼的母亲长得不错,且她是这将军府里最特别的,她出身书香门第,学得是最正统的女儿家仪态,讲得是更加飘渺地诗书气度,把曾经桀骜的少年迷得晕头转向。总之在他的眼里妻子比将军府里的任何女人都要有人情味。

    时光匆匆,夫妻俩有了此生唯一的女儿,他们对她宝贝的不行,除了学武便是学文,但这小姑娘吃得了体力上的苦却不喜绣花念诗,母亲因此头疼,当父亲的却高兴不已,声称女儿有乃翁的气势,家传的女将军。

    父亲的夸赞让女儿更加卖力,母亲虽然不想女儿练武但见夫君喜欢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有时会很强硬的逼迫女儿学习琴棋书画。

    随着女儿的年龄渐大,父亲也渐渐看出来那些东西的好处,起码有些人家会问及她女儿的亲事却少有问及几个哥哥家的女儿。

    这让做父亲的既骄傲又寒心,这些情绪在父亲、几个哥哥相继死在战场上后达到顶端。彼时将军府下一代的血脉里只有两个侄儿,且这俩个孩子中的一个长年汤药不断是被大夫判断为早夭的命。

    那是丛雪琼最难以面对的日子,府里的白幡挂了整整三月,每在一处都能听闻哭声。父亲整日喝酒,甚至几次在花楼里买醉,母亲日渐沉默,几位伯母再不见踪影,就连几个堂姐妹也……

    堂姐妹开始暗地里排挤丛雪琼,因为她们都没了父亲只有她有,孩子们之间的战争若放在明面上大人还可以干预一二,若是放到了暗地里说不准大人们还会很欣慰,欣慰于孩子们的懂事,她们的小矛盾没有麻烦大人。

    丛雪琼以为这样的日子就很煎熬了,谁知还有比这更煎熬的事情发生了。

    从没有纳妾风波的将军府,丛雪琼的父亲纳妾了。

    原因是将军府要添新丁,而丛雪琼的母亲十余年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老太君不指望这个六儿媳妇了便强硬的给儿子纳了两房妾,身陷在父兄离世痛苦的男人没有拒绝,甚至很坦然的当晚便去了她们的房间,很努力地想生儿子。

    丛雪琼的母亲沉默了,她在闺学里学得便是如何伺候婆婆、夫君,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善待妾室子女。这十余年来夫君的宠爱与婆母的宽厚让她忘记了所学,可一旦想起无异于挖骨之痛。

    她理智上理解夫君与婆婆,可感情上接受不了。她本就不是心性坚韧的女子,因此如那开败的花一般渐渐枯萎下来。

    当夫君两个妾室先后怀孕时,那腹内煎熬的妇人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此后便汤药不离口。

    丛雪琼对此无能为力,她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将军府摇摇欲坠,而她的小家在这摇摇欲坠里顷刻间崩溃。

    凄惶无助,十几岁的少女从小习武,熟读兵法与四书五经,她身具武将的刚勇与文臣的风骨,一直颇具风采。这样的一个女子集美貌聪慧灵秀于一身,怎不让人心动。

    尤其现在的将军府有门厅衰落的迹象,故而什么样的文臣武将都跑上门来求亲,而那时丛雪琼母亲病重,这些人便求上了老太君。

    老太君的夫君、儿子皆丧于战场,一时心有郁郁便做主选了一家书香门第,她甚至没有费心去打听那家人的情况,只看到祖辈在朝廷上做文官便觉安稳,是最合适小孙女的。

    却不知这家上门求亲的是他们家的记名嫡子,此人少有才学,且因只是个挂名故而未来分家占不到几分家产,再有文臣家没有不纳妾的规矩,后院更是乱得可以。

    老太君之所以同意除了那家人是文臣比较安稳外还有一点便是名声大,她们家是有三公之一的辅国公府。

    老太君不知文臣家的情况,同样出身文臣家的母亲怎会不知,听到是那家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女子又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两家已换了庚帖,这对母亲无异于又是一重打击。

雪琼往事(中)

    简陋的山洞做得屋子里,咕噜噜开水的声音让丛雪琼从悲伤里暂时回归了一下。她看着傅晓晓十指纤纤的给她倒水,眼里有了几分怀念。

    接过被子她轻抿了一口水道:“如果不是黑山寨要去造反,我以为我早就忘记了前事。”

    丛雪琼至今都记得母亲健康时给她讲解茶道,那时的母亲也如傅晓晓一般十指纤纤。茶水好与不好全都不记得了,就是记得母亲的姿态是何等的优雅高贵,那样的母亲与后来缠绵病榻的妇人仿若两人。

    那时母亲已病了半年有余,老太君曾来安慰过,几位伯母有也来探望过,还有丛雪琼,几乎日日守在病榻边侍奉汤药。

    母亲醒来看到床榻边的她便开始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干枯的手摸上丛雪琼的脸,声音像被磨石狠狠磨过一般粗粝难听到无法分辨男女。

    “女儿,去叫老太君来。辅国公府的姻亲不能结,结了就是害了你一辈子啊!”女人凄苦地哭声折磨着丛雪琼的神经。

    “女儿这便去。”不想她刚站起身就被伺候在一边的乳母按在矮凳上。

    “六夫人,您安心养病。”乳母说:“老太君是姑娘的祖母,祖母怎会害孙女呢?再有那是辅国公府上的公子,人品贵重哪里配不上咱们姑娘?”

    那时丛雪琼已因为母亲的病和父亲的置之不理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似乎只要有人指点便会认同。比如,母亲说婚姻不能结她便去找老太君;比如,乳母说祖母不会害她,她也是信的,哪怕祖母给父亲纳了两个妾室让母亲伤心难过。

    年少时的小姑娘总会凭着感情判断对错,却不知这暗里的利益纠葛。

    于是母亲见自己病了下人便开始怠慢自己,对自己阳奉阴违。而平时张扬跋扈的女儿因为她生病,因为父亲的不理变成个小鹌鹑,心里悲痛绝望到极点。她在病榻之上想了一个法子,问乳母辅国公府有没有请婚期。

    乳母对这一点倒是没有半分隐瞒,说是婚期订在明年中秋节前后。

    丛雪琼握着母亲的手十分激动,“说不准那时母亲已经病愈,能亲手送女儿出嫁。”

    “嗯。”那妇人一脸欣慰的摸摸女儿的头。

    一边的乳母见母女俩有了笑模样便跟着高兴道:“那时两个姨娘也该生了,姑娘那时便有小弟弟了。”

    乳母的话让病榻上的妇人再度呕出一口血来,跟着便如死了一般晕过去,丛雪琼吓坏了,立时便招呼外间候着的贴身仆婢去找大夫。

    等待大夫来时,那乳母竟对她说:“夫人这样是善妒!姑娘,你日后嫁了人可不能这样,这样会被夫家嫌弃的。”

    丛雪琼怒火丛生扬手就将自己的乳母扇出了门外,那乳母自以为忠心耿耿,万料不到自己会被她奶大的姑娘打。

    从小习武,虽然因母亲病重荒废了数月,但基本功还在。因此乳母这一掌挨得着实重了些,她被打掉了三颗牙齿,下颌骨还骨折了……

    好在这是将军府,她母亲对她习武没意见却不许下人往外传她武艺有多高,因此就算乳母被打的如此严重也没人敢往外传一个字。

    又过了数月,父亲妾室那里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对双胞胎,喜悦笼罩在整个将军府上空,好似之前的悲剧统统被驱散。

    三个孩子没出生在同一天,但也是前后差不了几天,因此父亲做主满月酒一块儿办。可家里还有几重孝,所以满月酒没有大办只通知了几家亲朋故旧。

    丛雪琼没有参加,一直伺候在母亲床榻前。那时病房里里外外只有她和一个丫鬟,丫鬟还侯在外间。

    床上已瘦的完全脱了形的女子幽幽醒来,看到女儿在床边便问:“前院怎得那般吵闹?”

    丛雪琼没有答,但显然这妇人已猜到了原委。她嘴角扬着笑意,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心如死灰。

    “女儿。”

    “母亲,我在。”丛雪琼靠近了母亲,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嘱咐。

    “那辅国公府你万万嫁不得!”女子已抬不起手臂,只能摇晃着身体表示自己的决绝。

    “母亲,你安心养病,以后……”

    “女儿你看不明白吗?”女子苦笑,“我被下了药。”

    丛雪琼以为是母亲瞎想,便道:“母亲你只是病了,没有人给你下药。”

    “没有人下药为何我会病这么久?”女子脸上的笑有了几分往日的神采,“傻女儿。”

    丛雪琼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她怀疑是母亲病糊涂了。

    “将军府你不能待了,那辅国公府也不是能安慰度日的地方。女儿,你听母亲的,离开这里。”

    “可是……离开这里女儿又能去哪里?”丛雪琼一脸哀伤,“去外公家,爹爹肯定会把我拎回来的。”

    “你有武艺傍身,剪了那碍事的头发女扮男装去江湖闯荡吧!”妇人脸上显出几分灰白,“记住,男人的花言巧语不要信,要信你手里的武器。”

    “母亲……”丛雪琼泪流满面,“女儿舍不得离开你。你说这府里有人下毒我们去找父亲来,他绝不愿母亲如此的。”

    “女儿,他已经一年多没见我了。”女子的眼泪滑落在鬓角,“我可以理解他为将军府的血脉纳妾,但我无法忍受他的逃避,他看轻了我。”

    脸上的泪干了,她回想往昔一家三口的甜蜜时光,耳边却不时传来前院喝酒庆祝的声音,她说:“既然如此至今日起我没有父亲了。”

    “女儿,快走!”女子手指指了指,“现下正是离开的机会。”

    “可是……”

    “你带不走我。”女子苦笑,“你走以后我会想法子让你舅母来,届时就没人敢给我下毒了。”

    丛雪琼答应,待母亲再度昏睡过去时,她离开了母亲的院子。带着小丫鬟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收拾了金银细软,几件男人衣衫离开了将军府。

    但因为姑娘们出门都得带丫鬟,她怕门房起疑因此也带了一个。离开将军府那小丫鬟才了解自家姑娘想做什么,可惜她是普通的丫鬟没有武功根本打不过自家姑娘,只能同她同流合污一路骑马离开了京城。

    丛雪琼没有远离京城,而是在京郊的一处废弃院落暂住。安顿好住的地方后,她第二日便带着乔装改扮的小丫鬟重新进了城。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日辅国公府带着聘礼上门,而将军府却闭门谢客,甚至再度挂起了白幡。

    原来得了儿子的将军府六公子早上去看嫡妻时,发现妻子脸色乌青的死在床榻上。于是这民间便有了一些传言,这些传言皆跟六公子夫人的死有关,其中最让丛雪琼接受不能的说法,是说她不想再伺候久病的母亲在母亲的汤药里下毒。因为在发现妻子死后,六公子还发现自己那个年满十五的女儿不见了。

    种种传言,那个毒死亲母的似乎证据确凿。丛雪琼脸色苍白,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也是一脸地凄惶,与自家姑娘对视时眼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雪琼往事(下)

    太阳升上头顶,傅晓晓将门打开让日光晒进房子里。丛雪琼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见她用这样的法子避嫌,便嗤笑一声。

    傅晓晓回头看她,丛雪琼笑着说:“赶紧关上,怪冷的。”

    无奈,傅晓晓叹息一声把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道:“说了这么多,你始终没讲到你为何反对造反。难道是因为你出身武将世家,对如今的大周还抱有国运昌盛的幻想?”

    丛雪琼挥手,“才没有!我恨大周的皇帝,哪会因为这个反对。”

    “恨……皇帝?”傅晓晓有些云里雾里。

    丛雪琼嘲讽的笑笑,“我将军府满门皆死于‘造反’,你说我恨不恨?”

    傅晓晓震惊了,他万万料不到竟是这样,“那你……”

    “谁能想到呢?”丛雪琼苦笑,“我父亲为了生儿子冷落我和我母亲,日夜耕耘生下来的两个儿子不过是给那个死亡名单上多添了两人,不还有那个女娃娃。”

    事情还是要从那日进城听闻噩耗时说起,丛雪琼没有回将军府,反而是带着小丫鬟重新回到了郊外,只是主仆两个不巧赶上了一场大雨。

    那场雨真的太大了,他们暂住的地方直接塌了。主仆二人淋雨找了一处破庙,发着抖生了火烤了衣裳。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丛雪琼大概是被母亲的死打击到了当晚就脑袋晕沉沉的发起烧来,开始的时候她没有在意,毕竟常年习武之人很少生病,所以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反而是就着火光同身边唯一一人说起了往后的去处,只不过这丫鬟的想法同她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丛雪琼想离开这里,丫鬟则建议留下。她不止建议留在京城还建议丛雪琼洗掉身上毒杀亲母的嫌疑。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洗掉嫌疑,可是母亲的话言犹在耳。丫鬟却不知这些,甚至直接有了人选。她建议丛雪琼去找自己的未婚夫,因为未婚夫的父亲是辅国公的儿子。

    丛雪琼差点因为这个建议笑出来,丫鬟只知道依靠男人却不想对方是否靠得住。母亲在世时跟她说过那人的情况,其不过是辅国公府上的庶子,因年纪渐大才做记名嫡子,他少有才学在国公府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这样一个人物根本就没有能力帮她洗唰冤屈。

    丛雪琼固执,一心要按照母亲的临终遗言行事。丫鬟却不理解自家姑娘的固执,只想着姑娘必须要有个男人依靠,至于能不能洗刷冤屈要看天意,她甚至帮自家姑娘想了个隐姓埋名的主意。

    主仆二人发生了争执,一时间谁都无法说服谁,只得暂时休息。

    不想第二日天没亮,小丫鬟便瞒着生病已陷入昏迷的丛雪琼去找了那位未婚夫。谁知却被那不受宠又没出息的男人误认为是自己的未婚妻,不仅收留了她还给她配了丫鬟。

    原来数年前,丛雪琼家为祖母庆祝大寿,姑娘曾扮作丫鬟,丫鬟扮作姑娘来博老夫人一笑。刚巧这一幕被这男人看了还误会了两人的身份,既然未婚妻上门哪有不好好招待的。

    被误以为是自己未婚妻的丫鬟听后又惊又喜。竟然在瞬间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想让这对未婚夫妻见面。

    第二日,这位“未婚妻”告诉丛雪琼的未婚夫,自己有个丫鬟暂居破庙她要启程亲自去接。然后便带着人去破庙找丛雪琼,她却不知发烧烧到昏迷的丛雪琼已经被路过的黑山寨大当家救走了。不止如此,丛雪琼后来还成了黑山寨的四当家。

    傅晓晓有些生气,“你这个丫鬟这么做不是背主吗?”

    “是啊。”丛雪琼笑笑,“她如愿嫁给了那人,但也没有多长久,最后死于后宅争宠。”

    “报应!”傅晓晓说。

    “报应吗?”丛雪琼苦笑,“这个消息在当时并没有让我多开心,因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京城,我们将军府被扣上‘谋逆’‘造反’的帽子,全家下了大狱。”

    丛雪琼病好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她想回京城远远地看看家人,谁知刚靠近京城便听说了将军府一家百余口入狱的消息。

    按说核查这等案件总要审一审,问一问案,谁知当朝皇帝竟直接下了必杀令。将军府百余口人,除了普通奴仆外,但凡主子跟前伺候的皆以同罪论处。男子皆被斩首,女子赐毒酒、白绫,就连孩子皇帝都不放过,直接赐溺毙……

    势单力薄的丛雪琼第一次见识到皇权的力量,那一刻往昔的亲热袭上心头,这是她的家人啊,怎不能见最后一面?

    丛雪琼用了一些法子,以探望他人的名义见了祖母,老太君进监狱时便气病了,待看到疼爱她的祖母奄奄一息的模样时,简直晴天霹雳。

    离开女监室,她是被吓跑的。再去男监室,父亲四十不到的年纪竟满头白发。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监牢的一角,像一个木雕。

    丛雪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监牢里的男人终于回转过头,看到是她一脸凶恶的发出“啊啊”如野兽般的声音,甚至伸手挥开她像在驱赶流浪狗。她这才发现父亲的舌头被剪了,挥动的那只手缺了三根手指……

    “父亲……”丛雪琼用蚊子叫般的声音说,一边喊着父亲一边握住了父亲的手。

    男子因这句“父亲”愣了一下,手被女儿抓住,她在父亲残破的手上写了自己的际遇,父亲一脸激动也拿过女儿的手也在她掌心用残破的手写字。

    丛雪琼以为父亲会告诉她他们将军府是冤枉的,会告诉她如何解救他们,但仔细辨认了,掌心的每个字都使她神魂巨震。

    “在外不要说你是我的女儿!”父亲这样写,“将军府不需要你奔走,在外要好好保重自己,爹爹护不了你了。”

    难以置信,她震惊的看向父亲,却见满头银发的男子笑得一脸满足,掌心又多了几个字,那些字像岩浆一样灼在掌心的皮肤上,让丛雪琼的眼泪像露珠一样掉落,她已哽咽难言。

    父亲写,“雪琼,为父要去见你母亲了,你可有话带与她?”

    丛雪琼语不成句,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贪生怕死,她说:“我想她,念她。”

    “好,爹爹一定告诉她。”父亲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为父曾以为你同你娘一样都不要爹爹了。”

    仿佛又回到幼时,丛雪琼再度泣不成声。

    “去吧,快离开这里。”父亲写完这句便放开了丛雪琼的手,然后挥着手赶她走。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大狱,丛雪琼的心荒凉如沙漠。她曾以为父亲会让自己救出两个弟弟,不想他却一个字都没提。或许父亲也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力量。

    丛雪琼一边走一边泪流,第一次发现身上没了将军府的印记无异于裸奔于人前,她恨自己的无能,厌恶自己的独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雪琼姐,”傅晓晓说:“可以向李氏复仇了。”

    丛雪琼本荒凉地眼神忽然有火花闪现,“你说得是,说得很是。”

餐前风波(上)

    往事如尘,丛雪琼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待她回过神来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忙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傅晓晓也不嫌弃在她面前又添了新茶,脑海里不禁思考怎么弄一些瓜果点心用作闲谈时的零食。

    “弟妹,四姐这里给你赔罪了。”丛雪琼起身行了一个蹲身礼,那聘婷模样可以看出的确出身名门。

    傅晓晓不甚在意地摆手,“哪里需要赔罪,四姐愿意诉说过往岂不表明信任我。”

    “也不知怎得,当日便就对你一见如故。”丛雪琼笑着道:“若不是你那一句大约我仍困在十多年前亲眼目睹全家老小身亡的过往里。”

    傅晓晓跟着叹息一声,“四姐若不曾提起,弟妹我也看不出四姐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丛雪琼一脸恍惚,跟着苦涩一笑,“弟妹你有所不知,我从小学得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何会想到他李氏是杀我满门的仇人。”

    傅晓晓愣住,她自从来到这古代就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特立独行,要记得自己就是个古代女子,但就这一愚忠思想她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再有便是如果没人提醒没有背景,她也不会跟着人造反的。

    她这算什么?傅晓晓不懂,大约是因为并非这里的土著因而总是抱着事不关己的观点行事。

    想通这一点她也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白水。心思再转,想着以后这里住久了一定要自己晾晒些泡茶的东西,比如红枣干、金银花等等,只看这山上都有什么。

    忽然有人咚咚敲门,傅晓晓打开门看到了站在外面一脸凝重的三位嫂子。

    “四妹果然在这里,既然人齐了便走吧!”大嫂说。

    “去哪里?”傅晓晓不解。

    丛雪琼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似得,说:“去主寨。”又看向几位嫂子问:“大哥那边是不是传了话?”

    “是。”大嫂皱眉道:“听说这一回又有女眷过来,你大哥他们打算在主寨那边置办些酒席,让我们去陪女眷桌。”

    “那走吧!”丛雪琼挤开傅晓晓走到门外。

    傅晓晓有些犹豫,她一向趋利避害,这次若同对方友好的吃上一顿,只怕真的会敲定造反一事。经过丛雪琼的故事,她难免会打退堂鼓。

    但看着四个女人齐刷刷的目光,傅晓晓又觉得自己不能怂。于是在大嫂再度开口前,她迈出了门。

    几人走到院门口,便见二嫂自觉后退站定不动。

    傅晓晓最先发现,便出口问:“怎么了?”

    二嫂一脸羞愧地说:“咱们都走了谁看着孩子们?不如我留下看孩子吧!”

    大嫂皱眉,道:“你家跟三弟家里的小的都在屋里睡觉,以往不睡到日垂西山不醒,且这边也有厨子的老娘看着,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若担心几个大的,那不是有戎容在吗?有戎容在几个大的也出不了什么事。”

    二嫂一脸不愿,三嫂见了不由得跟着说道:“大嫂,这俩个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不如我同二嫂留下看着孩子们。”

    傅晓晓能说什么?她一个刚来山寨不久的人可不敢给两个忽然害怕的嫂子脸色看,大嫂跟丛雪琼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丛雪琼。

    “两位嫂子当时在饭堂里不是说得大义凛然?”丛雪琼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神色,“这会儿怎得连饭都不敢吃了?”

    二嫂满脸愧疚,三嫂却顶在前面道:“四妹这话何意?我同二嫂又不是怕了,这不是家里有孩子离不开人吗?”

    傅晓晓抿了抿唇,觉得这话虽然一听就知是借口,但妙就妙在这借口没有可破解的招数。

    果然,连缩在一边的二嫂都小声嘀咕了一句:“四妹你云英未嫁也不曾做过母亲,无法同我与三弟妹一般一颗心都挂在孩子身上。”

    傅晓晓听得此言险些要为二嫂鼓掌,只因五人中大嫂有一女却非亲生,四姐虽年纪老大却一直未嫁,至于她还是新妇自然也未生育。

    二嫂此言便是群攻,让除三嫂以外的人全都没了言语。

    于是大嫂说:“那你妯娌二人便留下看着孩子们,我同四妹和五弟妹去主寨陪客。”

    两个嫂子面面相觑,脸上有几分忐忑几分不安,但终究没有一个说要跟着一起去。

    “你们要早去早回。”二嫂说。

    三嫂也跟着道:“大嫂我同二嫂也是身不由己,孩子更重要不是?”

    大嫂没再理,直接招呼了丛雪琼和傅晓晓二人一起往主寨方向走……等走远了,傅晓晓才回了一下头,院门口早没了妯娌二人的身影。

    丛雪琼也跟着回了头,见傅晓晓停了脚步,便说:“五弟妹也要回去?”

    傅晓晓转头跟上二人步伐,一边走一边道:“怎会?”

    丛雪琼铁青色的脸重又染上温和,她说:“贪生怕死之辈不足与之为伍。”

    傅晓晓没有接这句话,只深一脚浅一脚的紧跟二人身后。

    大嫂在前面带路,也跟着叹息一声道:“万料不到她二人会如此,想必饭堂里的那些话是二弟和三弟教的。”

    丛雪琼嗤笑出声,“她二人蓬门荜户出身,哪里说得出那等关乎天下大义的言语。”

    古代的等级制度森严,大家族出身的子女一般都看不上贫民。尤其此时对话的两人,皆出身不凡。傅晓晓虽对出身这些不甚在意,但就丛雪琼的出身她不由得选择沉默不发一言。原身傅诗月的确是傅国公府的嫡出的姑娘,但与辅国公府可不是一个等级,哪怕辅国公府如今已经湮灭。

    辅国公府的建立是靠实实在在的军功堆叠,而傅国公府却是因祖辈荫庇,且到了原主这一辈要降等袭爵,根本就不会再有往昔风光。

    三个背景矜贵的人儿时不时言语几句,脚下不停的在山间走着,忽然。一女子地惊呼让三人不由得侧目,这一看可不得了,竟是一群大男人将一衣衫破烂的女子围在了中央。

    傅晓晓看到脚下山坳里的情景,脑海里立时便有了薛睿喆去主寨前反复叮嘱的几句,他说整座山都有巡察点,他说一旦查到有人被巡察的山贼遇上,无论男女都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尤其女子,会生不如死。

    她当时被吓得不清,但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彻骨寒冷,比这冬日的风还要冷上十倍。

    看着山坳里的女子衣衫不整的被几个男人动手动脚的欺辱,傅晓晓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她这一刻才深深地意识到这里真的是山贼窝,不是什么良善的地方。

    听着女子凄厉地哭喊,傅晓晓吓得浑身颤抖,她开始环顾身边脚下想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救一救那个女子。

    直到她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然后从山坡上扔了下去。那石头没有砸到人,却吸引了山坳间的那些山贼们的注意。

    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仰头看过来,傅晓晓吓得腿软倒在地上,忙去追寻丛雪琼和大嫂的身影,不想那二人竟已走了老远……且在傅晓晓的眼睛里似还加快了脚步,这一刻唯有绝望二字可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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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介绍:
体验古代贵女生活,不想因大龄未嫁流言缠身而被逼寻死;
反抗过程中巧嫁郡王,以为从此人生甜甜蜜蜜不料隐患犹在,身不由己;
回门时被劫进山寨惊恐不已,贪生怕死的后果是被逼再嫁;
忐忑自己的后半生要做山贼婆,不料掀开盖头一看,呦呵,怎么不是脏(衣)乱(发)差(评)的大汉,反而是个白面书生?奇哉怪也。山寨遇故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寨遇故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