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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全文阅读

作者:云隐青山     山寨遇故知txt下载     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收养

    药材晒完,傅晓晓带着三个女儿将傅大夫送回到屋子里休息。傅大夫身边给配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完全不用担心。离开傅大夫的院子,三个女儿便如小麻雀一般的飞走了。

    傅晓晓没有拘束她们的意思,孩子的童年就该尽情玩尽情闹,只是……

    看着三个小丫头有些莽撞的样子,她忧愁的想,女孩该文静些。但是文静,这东西不是耳提面命就能让她们文静的。

    正在这时,平方带着五个六七岁的孩子出现在傅晓晓面前。

    “这是?”

    “是买这院子赠送的。”平方手底下这五个孩子一脸的羞怯,脸上、手上、衣服上都脏脏的,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客栈掌柜的说了,若是您不喜便将他们赶到街上去。”

    傅晓晓蹙眉,五个孩子齐刷刷跪下,“夫人不要啊!”“夫人救命!”“夫人我吃得很少。”“夫人我可以为您做事……”

    小麻雀叽叽喳喳,傅晓晓倒也不觉得吵,毕竟身边跟着的三个小丫头,她们真正闹起来跟这五个孩子也差不多。

    “谁是女娃,谁是男娃?”傅晓晓问。

    五个孩子都是蓬头垢面的,完全看不出谁是女的谁是男的。傅晓晓话音方落,五个孩子便分开站好。三个女娃,两个男娃。她笑了笑,似已经有了计较。

    平方见此有些疑虑,“夫人当真要收留他们?年纪这么小,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五个孩子都用痛恨地目光看向平方,傅晓晓笑了,忍不住帮平方圆融一下,“你买下这院子时没有把人轰出去,不就是想我收留他们?”

    “我……”平方垂下头。

    “两日了才拉到我面前给我看,是害怕我把人赶出去?”

    平方头垂的更低,这下五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刚站起身又再度跪下去。平方忙伸手将孩子们捞起来,他知道傅晓晓跟他家主子一般,不喜欢别人对他们这么多礼。

    “你们听着。”傅晓晓指着平方说:“从此,他就是你们五人的义父,既然是义父便有教导之责,打骂也使得。”

    “夫人?”平方有些慌乱,“这万万使不得。”

    “让人带他们去洗洗干净,洗干净了再来见我。”傅晓晓说。

    “是。”

    平方正要带他们离开,傅晓晓将人叫住,“你留下。”

    “是。”平方招来了个在院中打扫的小丫鬟,让人将五个孩子带去洗澡换衣裳了。

    “边走边说,不要扰了姨丈的休息。”傅晓晓回头看了看房门便带着平方离开。

    二人一边往前院走,一边说着话。话题自然跟刚才的五个孩子有关,让平方意外的是,他家女主人竟然想让他的妻子训练两个男孩。

    “夫人这是想做什么?”平方有些慌乱,他的妻子已经身受杀手营的迫害,如今竟要他的义子也受这样的痛苦。

    傅晓晓看了平方不认同的脸色,不由得笑了,“很有父亲的样子吗?”

    平方红了脸,垂下头道:“还不是夫人……不过,在小的心里小原和粒子才是我的女儿。”

    “不!”傅晓晓目光灼灼的看向平方,“他们,无论原子还是粒子或者这五个孩子都不该是你的孩子。”

    “夫人……”

    “你记住,可以对他们有几分喜爱。最深重的父爱要给与你血脉相连的宝贝。”傅晓晓坚决的说。

    事实上,如果有人问傅晓晓血脉父子真的不能等同于养父子吗?她会说,人是有感情的动物,长久的相处互相关心如何就不能比过血脉?

    之所以对平方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平方内心很在乎,竹染很在乎。越是没有的,越想要!她怕的不是他们总对孩子心软,她怕得是有一天这会是他们的弱点,她怕得是有人会利用这一点!

    平方红了眼眶,“我同竹染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你几岁?”

    平方愣了愣,他记得夫人是知道他年纪的,但还是试探地说:“小的二十又三……”

    傅晓晓笑了,要知道在现世这个年纪没成婚的一大把!有的人那可是三十都没成婚的,但这样的话不适合说给平方听。

    看着身边的男人一脸莫名其妙地表情,傅晓晓说:“假设一般女子生子年龄到四十岁,男子生子年龄到五十岁……”

    “夫人,男子八十岁也可生子的。”平方不认同的说。

    傅晓晓横了这忽然插话的下人一眼,平方立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垂下头。

    “你现在二十又三,有二十七年的时间可以等待。你到底在怕什么?”

    “小的……”平方红了脸,嘴角带笑地说:“小的怕五十岁当父亲时别人都当爷爷了,到那时小的都不能陪自己的孩子玩了。”

    傅晓晓跟着笑道:“竹染比你小些你且等几年怎么了?趁这些时候好好学习如何当父亲,不至像我同你主子那般初当父母时手忙脚乱。”

    平方又红了脸,“小的只怕自己妻子怀孕了,也会同公子那般手忙脚乱。”

    “好了。”傅晓晓拍拍平方的肩膀,说:“这事揭过。我且同你说说这五个孩子的安排!”

    这回平方再听便没了偏向性,傅晓晓这是要培养几个能保护众人的护卫。而且不像原来在薛府那样仅靠人多,仅靠人高马大的威慑,而是要真正会功夫的。

    “五个孩子都要会?”平方问这句话时,主仆二人已经到了主院,并一坐一站。

    “对!”傅晓晓目光坚定,她饮了一杯竹染送上来的茶示意平方坐下,并对竹染道:“你也坐下一起听。”

    夫妻二人坐下后,手边也摆了茶具。

    “三个女娃跟在原子、粒子、阿黛身边,当然不用时时跟着,就出门时寸步不离就好。”

    “出门?”竹染看向傅晓晓,满脸疑惑。

    傅晓晓笑了,“孩子大了,自然要结交自己的小友,要上街买首饰、衣料,要同小姐妹聚会,难道那时我这做母亲的也要跟着?”

    竹染睁大眼睛,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夫人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做了母亲就不自觉想远了。”傅晓晓嘴角带笑的饮了一口茶水道:“我只怕自己想得不够。”

    竹染和平方对视一眼,他们脸上不见喜色反而一脸忧虑,这模样倒不如傅晓晓这个亲生母亲自在轻松。

    杯中茶水饮尽,她又道:“两个男孩子要严格要求,每日练功都不要停下,当然还要认字。若有一日让他们传递消息不认字可不行,傅大夫好像要收我那三个丫头做弟子,但这三个丫头愿不愿意受这份罪可不一定,倒不如让他们都一起学,有对比自然知道上进。那三个女孩也跟着一起……”

    “夫人?”平方这下惊讶了,“傅大夫怕是不会愿意。”

    “怎么教学生我们不必瞎指挥,他就算有倾向也无可厚非。”傅晓晓摆摆手,“就算一个也不教,你们也不能怪他,知道吗?”

    “夫人,您这般不是培养杀手。”竹染蹙眉道:“奴婢幼时……”

    “竹染,我不是你原来的主子。”傅晓晓叹息一声,“如果有一日我要杀谁我直接去收买杀手,但要我变得冷血去培养杀手,我做不到的。”

    竹染红了眼眶,“奴婢失言了。”

    “我晓得你如何想,大约是觉得他们吃我的喝我的,命都该卖给我!你碰上我是你的运气,而等他们长大了碰上谁是他们的运气。”傅晓晓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他们认平方做义父吗?就是怕你在训练他们的时候,会不自觉把记忆里杀手培养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我不是要培养杀手,我要护卫。”

    竹染沉默不语。

    “杀人是要做好被复仇的准备的,竹染你真正的放下过往才能好好生活。”傅晓晓站起身,“我还要多培养一些护卫,等他们长大,时间太久了。有什么速成的法子,竹染你帮我想想。”

    “是……”竹染垂下头,坐在身边的平方伸过来一只手。

    夫妻二人两手交握,都从彼此眼里获得了更坚定地信念。傅晓晓清咳一声,二人迅速松开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傅晓晓无奈地笑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未知

    当一列二十几辆马车的队伍驶入麒麟城的时候,骄阳正炙。中央大街上行走地百姓全都懒洋洋的,显然这样的季节坐卧都不舒爽,马车里更是燥热难耐。

    “夫人,这一路你也太焦急了。吕掌柜的伤还没好利索,这般急切怕是夜里会不好受。”骑在马上的平方隔着窗帘对傅晓晓说。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陪都已经三个月,一路行来其实并不着急,毕竟还要照顾孩子和伤号。可据傅大夫说,吕掌柜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利索,只能说外表看不出是个伤号而已。所有人都以为,傅晓晓为了吕掌柜那么久都等了,肯定会等他好利索才会出门。

    谁会想到,她竟在这种时候提出上路。

    马车内没人向平方解释这其中的缘故,倒是马车前面来了个拦路的佩刀护卫给了他答案。

    那人冷肃着一张脸,问:“前方可是我家主子等来的傅夫人?”

    “你家主子是谁?”平方驱马上前反问。

    “麒麟城赵府三公子。”

    平方一听,脑海里想起傅晓晓一路上交代过无数遍的话:到了麒麟城咱们一行就是寄人篱下,到了人家地盘便低人一等,凡事都要小心。虽说麒麟城的公子是夫君的义兄,但这年头争权夺厉至死方休的可都是亲兄弟,义兄弟不值一提!所以,不仅要对两位哥哥恭敬,就算是他们属下也要恭敬!要比在陪都更加恭敬!

    那些耳提面命的话很有用处,平方跳下马,拱手为礼道:“这位有礼了,在下傅家管家。”

    “有礼。”那人敷衍的拱拱手便迈步走向马车。

    平方看出对方是来给他们下马威的,这个傅晓晓也告诉他该如何应对了。他亦步亦趋跟在对方身后,在他人靠近马车前大迈一步,躬身挡住来人的同时向傅晓晓汇报了情况。

    “夫人,麒麟城赵府三公子派人来请夫人了。”

    马车帘子掀开,竹染的露出脸来看了来人一眼,跟着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将车内的傅晓晓扶下车,此时地她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上更是黑黄黑黄的,总之整体面貌不止丑了两个层次。

    听到竹染说:“夫人小心!”来人惊讶极了,这个一年前就被交代了要好好接待的妇人,竟长成这般模样?这模样还不如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好看,那个传闻怕不是假的?

    “您是……傅夫人?”护卫极不确定地问。

    “是。”傅晓晓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为了加强说服力还咳嗽了两下。这模样虽不是病入膏肓,也让人晓得她身子骨不大康健,故而在颜值打折的境况下又降低了几分印象分。

    那护卫收起当众给人下马威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三公子给夫人另准备了宅邸,夫人的车队且先跟随属下去宅子里休息。”

    “多谢。”傅晓晓以手掩住口鼻咳嗽了一下,跟着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夫人……先上车。”那护卫一阵恶寒,话落转身就走。

    傅晓晓又咳嗽了一声,落了两滴眼泪。她目送那护卫走远,看着他吹了一声口哨,跟着街角隐蔽处跑出来两队二十人的队伍,他们分列马车两边,将他们团团围住。

    “扶我上车。”傅晓晓目中清明,握了竹染的手进了马车。

    马车重新启动时,车内竹染一脸敬佩。她说:“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傅晓晓却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她将手绢塞到竹染手里,说:“再抹点葱汁。”

    竹染接过帕子,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滴紫色的汁液。她一边将汁液涂抹在手绢上,一边问:“夫人究竟是怎么料到的?”

    “姓赵的没有节操,把他往最下作的方向想就知道了。”傅晓晓目中隐有怒火,“这几年这个男人怕是憋坏了,一心的想算计我。”

    “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吗?”竹染担忧地将瓷瓶收起来。

    “不好说。”傅晓晓气闷道:“他总要亲自试探几次。好了,先不说了。现下咱们可是在人家地盘上,诸事小心。”

    “是。”竹染将手绢叠好还给傅晓晓。

    原来在吕掌柜养伤的这段期间,傅晓晓除了让家具馆的伙计做马车、箱笼维持生计;让竹染收养孤儿训练护卫外,还派了人先行一步来麒麟城打探消息。

    对此,傅晓晓还要感谢吕掌柜这一伤耽误的行程。让她原本急切想见长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能理智地看待麒麟城这一行。

    投靠麒麟城于她而言有很多风险,已知的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打仗打输了该如何寻求后路;再然后便是未知的,未知的风险凭空想象是想不到的,就只能靠分析各种收集来得消息。

    首先,麒麟城赵府如今当家的是赵二公子。老太爷对外称是一直在养病,根据消息分析得知这老东西八成是不想担乱臣贼子的名声躲在家中享受晚年生活。

    赵府大公子在两位弟弟逃家的第二年死在了战场上,他死时只余一妻两妾一子。大公子的夫人常年汤药不断,两名妾室安分守己,而那位大公子的遗腹子生下来就是个聋哑人,常年关在院中不见外人。

    赵二公子,在黑山寨他是赵垚,是薛睿喆的二哥,在麒麟城他叫赵浚孝,逃家时嫡妻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在黑山寨十多年,后娶的女人给他生了二女一子,这五个孩子如今对外都称是嫡妻生的。那个傅晓晓在黑山寨一同相处数月的女人像从没活过一样,被人抹了痕迹。

    这两年,赵二公子又先后纳了两个妾。这两个妾的身份非比寻常。竟是麒麟城百里外两处边防大军将领的妹妹、女儿,由此可见姓赵的野心勃勃。

    再有便是赵三公子,在黑山寨他叫赵焱,在麒麟城他叫赵浚成。逃家时他的嫡妻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在黑山寨后娶的女人给他生了二子一女,同样的,那个傅晓晓叫过三嫂的女人在麒麟城也是没有名姓的。

    最奇怪地就是他了,这个好色之徒这两年竟从没纳妾,他新生的儿子是嫡妻给他生的,如今他也是有五个孩子的人。

    拿到这个男人的消息傅晓晓就心生警惕,这个人可是有特殊癖好的,先前在陪都见他时她似乎让他打消了念头,但也有一种可能他是假装打消了念头,毕竟那里是陪都他必然要有所顾忌,如今她人可是到了他的地盘。

    进麒麟城前傅晓晓做了三种设想,这三种设想的开头都是这个男人对她仍没有死心,果不其然中了……

住处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门前,众人下车时都无比惊讶,因为他们颠沛流离这么久就从没住过这么小的院落。观它模样,只有三间瓦房,院子不大明显仅够一户人家居住。

    傅晓晓望向那个护卫,那护卫不等她开口便道:“三公子没料到夫人会带这么些人来,只准备了这样一处院子,不知夫人满意否?”

    “满意。”傅晓晓轻轻笑了笑,“护卫大哥且回去复命,我的人自有安排。”

    那护卫坐在马上往后伸长了脖子望,跟着尴尬笑笑,道:“如此我便回去复命。”

    望着那队人离开,竹染惊讶道:“他竟真的带人离开了?”

    “不回去,难道盯着咱们怎么安排住处吗?”傅晓晓望着那护卫离开的方向眼中冒火,“果然被我猜中了。”

    在傅晓晓的三个设想里,开头都是赵三公子对她没有死心。但是三个设想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第一个那男人会亲自来城门口接她,并大张旗鼓的迎她入府;第二个,那男人不会亲自接她,但是会派亲卫来,他们一行人会被引去一座大宅里,吃喝住行都被安排的妥妥帖帖;第三个,也是最有可能的一个。那男人不会出现,随便派个护卫来接,安排宅院的事情交托给内宅女眷,女眷知他心意却是要故意刁难。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赵三公子会一副好人模样出现,告诉她是他夫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他怎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想着一会儿要见到那男人傅晓晓就一阵腻歪,他以为自己稀罕他的喜欢吗?真是可笑至极!若不是长女在这里,她大可以带着自己的人往北辽去,去寻她的夫君!

    “夫人……”吕掌柜坐着他的轮椅从车队后方过来,“接下来当如何?”

    “您觉得呢?”

    吕掌柜转向这间小院子,满脸纠结。说来在人家地盘上,给你个落脚点就不错了,若是挑三拣四那就是不识抬举。但这么一个小院子他们实在住不下,真是怎么着都憋屈。

    “先不想了。”傅晓晓转向同吕掌柜一样纠结的众人,说:“一路奔波都没好好用餐,也没有好好休息。今日本夫人请诸位下馆子,都不要客气!”

    车队里立时传来欢呼声,平方问:“那这些东西……”

    “行李、马车都先堆进院子,辔头拆下来带马儿去客栈,喂些好草料。”傅晓晓说。

    有听懂人话的马儿长鸣附和,众人皆欢声笑语忙碌起来。

    午后太阳偏西,一座二层酒楼坐满了傅晓晓带去的人。因为不是正常用饭的点,故而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伙计们放心的胡吃海塞,傅晓晓同平方、吕掌柜等人的这一桌却没有那么轻松。

    “虽说夫人早有预料,可对我们现阶段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吕掌柜皱眉道:“这么多人,今晚可该怎么过?”

    “夫人还是做了些准备的。”平方皱眉替傅晓晓解释,“陪都的一品斋和酱菜馆已经在这里扎根了。”

    “算不得扎根,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傅晓晓说。

    坐在身边的小女儿指着盘子,她便伸了筷子给她夹菜,女儿另一边的乳母跟着喂了一口米饭。两个大人合作,让小姑娘吃得眉开眼笑。相较于坐在竹染身边的双胞胎,二女已经能毫不费力的自己吃饭了。

    “这些都是小产业,我只问今夜咱们睡在哪里?”吕掌柜声音高了些,见三个小主子都被吓到,忙一脸讨好地笑笑,压低了声音说:“夫人总不至于真的等赵三公子给咱们安排住处吧?”

    “其实你们都好说,在这麒麟城随便买个大些的宅子住就好。关键是我,我不能同你们一起住。”傅晓晓蹙眉,“我现下可是被人盯着呢!”

    “难道……夫人要委屈自己住那个小院落?”平方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可!”吕掌柜这回毫无顾忌道:“夫人若是住进了那处院落,岂不等同于那赵三公子养在外面的女人?于名声有碍,万万不可!”

    “吕掌柜莫急,我这外甥女也没说要住。”傅大夫捧了一碗鸡汤笑着说。

    “夫人既不住咱们自个儿买的房子,也不住三公子给安排的房子,那夫人要去哪里住?”

    正要开口解释,傅晓晓便见店小二带着一个妇人向他们这桌走来。妇人身边除了一名丫鬟,身后没有人。

    “五弟妹……”来人换了她一声。

    “大嫂……”傅晓晓站起身迎上来,她的眼神没有放到大嫂身上,而是不死心的继续望着她的身后。

    “我没有带涵涵。”

    “为何?”傅晓晓急道。

    “她……唉,那日你离开后她对你就生了恨意,故而不想见你。”大嫂一脸抱歉的说。

    傅晓晓的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划了一刀,她勉强压住心中的酸疼,对来人道:“那我求大嫂的那件事……”

    “自然。”大嫂脸带笑意,“你住到府上来也能更好的同孩子相处,解除你们母女的心结。”

    “多谢大嫂。”傅晓晓嘴角带笑,“大嫂可用过饭了?我让店小二给你加把椅子?”

    “不必。”大嫂的目光扫了一下餐桌前站着的人,看到双胞胎和阿黛满脸惊喜道:“小的这一个就是你当时肚子怀的那个吧?”

    “是呀。”傅晓晓笑着看向阿黛。

    大嫂走到三个孩子面前,手掌依依落在三个孩子脑袋上,“一会儿都跟伯娘回家,伯娘那里有很多小姑娘陪你们玩,你们大姐姐也在哦!”

    想到即将团聚的四姐妹,傅晓晓激动地无以复加,她走到孩子身边怂恿道:“快谢谢伯娘照顾姐姐。”

    三个脆生生的童声齐齐鞠躬致谢,大嫂眼带笑意,转而对傅晓晓说:“你且先带着孩子们用饭,一会儿我派马车来这里接你们。”

    “好,多谢大嫂。”傅晓晓说。

    送走了大嫂,吕掌柜一脸恍然道:“夫人要去别人家住?”

    “嗯。”傅晓晓说:“我大女儿就住在她那里,正好一家人团聚。”

    “如此,我便放心了。”吕掌柜坐回原处,端起已经没有汤水的面碗用起饭来。

    “虽我有了去处也不过是一时,所以你们买房子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一间。”傅晓晓笑着说:“对了,未免我住到大嫂家时你们受人骚扰,房子的户名写傅大夫。你们都是伺候老太爷的下人,知道吗?”

    吕掌柜应道:“是。”

    事情就这样定下,房子的事情由吕掌柜和傅大夫解决,除了傅晓晓、乳母、竹染、平方以及女儿们要去大嫂那里,其余人都跟着他们另择地方住。

入住(1)

    即将见到长女的喜悦让傅晓晓一餐饭吃得心不在焉,但女儿们年纪还小可是一餐饭都饿不得的,所以她只能等着。

    吃罢饭,吕掌柜并傅大夫等人将傅晓晓送到门外,傅晓晓说:“房子选定了派个人支会我一声。”

    “是。”吕掌柜拱手答应。

    傅晓晓看了围在门口的一群人,“我会时时回来,你们可不要偷懒。”

    众皆摇手的摇手,配合嘴里连连的“不会,不会”,让傅晓晓放心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阿黛仰着小脑袋问:“娘亲,咱们去哪里?”

    “去见你大姐姐。”傅晓晓嘴角带笑。

    粒子和原子脸上尽是不安,其实这种颠沛流离对孩子们的伤害最大,会让她们缺乏安全感。但傅晓晓也没办法,大环境如此,谁不是在颠沛流离?

    马车停在一处大院前,大门的匾额上写着“忠义伯”的字样。戎子豪大字不识一个山贼,即便他忠义无双,敕封诏令这种事情也该由皇上钦点,但大周朝的皇帝怎会给一个山贼封这样的号?所以,这块匾额上傅晓晓看到了赵家兄弟的野心。

    心情沉重地带着女儿们进入伯府,暗下来地天色她看到了两年多不见的长女。但是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女孩是她曾经天真无邪的女儿,五岁的一个豆丁为何眼神那般怨毒?

    “涵涵……”她完全不敢相认。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又恨恨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转身跑走了。

    “涵涵!”傅晓晓去追,被身边的女儿们阻了一下,当她再追出去的时候又哪里认得路。回头,女儿们和竹染、平方等人也不见了。

    “五婶要找谁?”一名少女声音低沉地说。

    傅晓晓转身,如出一辙的眼神,是戎容。

    “涵涵她怎么了?为何不认我?”

    “为何要认你?”戎容大步走向傅晓晓,手中寒光凌冽,她似乎拿着一把刀……

    傅晓晓慌忙后退,眼见着那刀就要刺到自己被匆忙而来的大嫂阻拦,“戎容!”

    “娘!是她!她害死了爹,你要放过我们仇人?”戎容声嘶力竭地哭道:“涵涵不能杀,罪魁祸首也不能杀吗?”

    “什么罪魁祸首?”傅晓晓忙问:“我怎么成了你们的仇人?”

    “五弟妹!”大嫂忙上前来蓝她。

    戎容用刀指着傅晓晓的脸,“如果不是你把秦王的军队引来了黑山寨,如果不是你把黑山寨的各处秘密逃生通道告知秦王他们如何就能在那里埋伏?如果不是你告知了秦王黑山寨的密语,他们如何洞悉爹爹地布置?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被人连续地质问,傅晓晓心中的怒火直烧脑门,她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要被这样质问,一下子混沌地大脑只剩下一句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恨我父亲,他把你从京城劫来让你做不成王妃,让你嫁给了一个山贼,让你失去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哈哈哈,连理由都想好了。”傅晓晓没有去看戎容,这个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高中生一个。跟她讲道理讲得通吗?她已经认定了是她出卖了黑山寨!转头看向身边的妇人,“大嫂不替我解释解释?还是大嫂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嫂沉默,垂着头道:“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会活着?不止生下了女儿,还要一家人团聚。我的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

    傅晓晓即将反驳出口的话堵在嗓子里,是了,她记得自己被救出来的时候,大嫂是怀了八个月的身孕。按说那个大哥、大嫂盼了十多年的孩子应该要两岁了,那个孩子呢?

    “怎么回事?”傅晓晓沉下脸色,“孩子为什么会死?”

    大嫂抬起头看着傅晓晓的脸色,那些话脱口而出,“我在密道里产子,那里没有接生婆。我痛晕过去,孩子窒息死了……”

    “为什么会窒息?”傅晓晓越发惊讶。

    大嫂白着一张脸,说:“离开密道我从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那里得知,孩子出生后要洗澡,要清理口鼻,要拍打……可那时密道里没有其他人……”

    傅晓晓回忆那日藏在密道里的人,发现戎容和自己带去的丫鬟年长些,但她们都是见过生产的小姑娘,更别提其他孩子们,她简直不敢想,盼了十年的血脉之子如此轻易地死去,到了外面本以为还有丈夫可以依赖偏丈夫被人凌迟了……大嫂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大嫂也怀疑是我害死大哥的,为什么不向我挥刀?”傅晓晓问。

    “你以为谁都像我娘这般善良?”戎容恶狠狠地说:“你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早晚让你死在我手里!”戎容提着刀转身走了。

    两人目送离去的少女默然,许久之后傅晓晓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大嫂小心说:“我晓得不是你,但我没有办法,如今我和你大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啊!”

    “可是……”

    “我知道委屈了五弟妹,可按戎容的脾气,我如何对她说实话?”大嫂仰头看了四周的雕梁画栋,道:“如果她知道这荣华富贵是她父亲用命换来的,如果她知道疼她的二叔、三叔都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如何还能在他们面前讨好卖乖?如何好好的同他们相处?”

    “可这种事不可能瞒一辈子的。”傅晓晓蹙眉。

    “等她出了孝期,我便给她挑选个人家嫁了。等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骨肉,就舍不得为她父亲拼命了。”大嫂叹口气,“快了。”

    可不是快了,算起来再过几个月就是戎子豪的三周年忌日了。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

    “说来大嫂如何确定不是我?”

    大嫂笑了,“且不说那秦王如何,女人最是了解女人。那时你带着涵涵,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若不是在意黑山寨大可以坐在山脚下好吃好喝,何必跟着一起上山冒险?戎容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对你有偏见罢了。”

    “看得出来。”傅晓晓苦笑,“戎容是跟着大哥习过武的,若当真想杀我又怎会被大嫂拦住。”

    “她其实心里知道的,只是不敢相信罢了。”大嫂叹口气。

    傅晓晓跟着叹口气,“对了大嫂,涵涵是怎么回事?”

    “她……”大嫂欲言又止,“她是被吓到了。也怪我当时身子不便,没能照顾到她,我只怕你怪我没有说清楚,她只怕对你生了怨恨。”

    “这么严重?”

    “不如今夜你带她睡吧!”大嫂叹息一声,“只怕你会失望。”

    傅晓晓的心整个儿被吊了起来,她不知道涵涵到底怎么了,但肯定是不好的。想到当初被救出后的情景,她整个人像掉进了冰水里,她一直不敢想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入住(2)

    夜晚降临,傅晓晓在等待长女的同时在给小女儿做思想工作。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晚上睡觉时几乎没有离开过她,她不介意小女儿跟她和长女一起睡,但她怕长女介意。

    那孩子已经两年不曾见过她了,现在心有怨恨若是看到她带着小女儿只怕会有心结。

    “阿黛跟姐姐们一起睡。”粒子忽然说。

    原子也道:“对,跟姐姐一起睡。”

    这一回阿黛犹豫了,她刚刚说了只要娘,现在竟然心动了,于是一脸内疚地垂下小脑袋扣着衣角,傅晓晓笑了,一脸欣慰地看着三个女儿,她现在满心忧虑就,但看到三个女儿就恍惚在乌云中看到一片破云而出的阳光,让人心头欢喜生出希望来。

    涵涵是被大嫂送过来的,小姑娘面容淡漠,好像跟谁在一起她都无所谓。大嫂离开后,傅晓晓蹲下身去看长女,伸出手牵住那双小手。

    “夫……夫人。”涵涵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傅晓晓望过去,竟是小夏。

    “小夏?”看到她傅晓晓自然很惊喜,她射手去牵那少女的小手。

    小夏红了眼眶,“夫人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接我和姑娘?”

    “我……”感觉到长女的抗拒,手里的那双小手挣扎着想要摆脱掉她。傅晓晓此时无比庆幸她的女儿还小,她牵不住那双小手还可以将人搂紧抱入怀里。紧紧抱住那个小身子,另一手将小夏拉到身边,她哽咽着解释:“涵涵,那日娘亲刚去到外面就被人抓住了,亲眼看到他们残忍杀害了戎容的父亲……”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在颤抖,傅晓晓并没有停下接下来的话,因为她知道女儿见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遍地死尸,被人救出去的时候或许还看到了活生生的人被人杀害,两年多的时间或许噩梦连连,或许对人几多防备,这是块生了浓的伤口,只有忍着疼将浓水挤出,让那伤再痛一回才有可能痊愈。

    “娘亲被丛雪琼救走了,雪琼姑姑你见过的吧?她把我安排在山下的农家小院里,那时动了胎气差点没了你的小妹妹……你还没有见你的小妹妹,她跟着娘亲受了很多苦,你以后对她好一些。”傅晓晓想起大嫂提起的那个窒息而死的孩子,这或许也是女儿的噩梦,这一个血泡她也要挑破。她抱紧女儿,继续说道:“你雪琼姑姑说要救你让我好好安胎,她离开的第二日我又被抓了,被抓后直接送进了地牢。地牢里很黑,有老鼠、虫子,娘在那里住了好久,久到京中大乱,有人想欺负娘被娘用石头砸死了……”

    说了这些,小姑娘终于有反应了,她拍了拍傅晓晓的背。

    傅晓晓哽咽出声,“京城乱了,有坏人进京乱杀人,娘亲丢了你的两个妹妹……”

    小姑娘吃惊的松开傅晓晓,“妹妹……”

    “你还记得她们对不对?你还抱过她们,陪着她们一起午睡。”傅晓晓的脑袋靠在女儿怀里,“八个月前,娘亲才找到她们。涵涵,你知道这两年多娘亲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赚钱,娘亲想赚很多钱。”傅晓晓指着房间里处处精致的家具装饰,“娘亲想给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这里再好咱们终究是寄居对不对?”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小姑娘眼里有光芒。

    “你愿意跟娘亲回家吗?愿意原谅娘亲吗?”

    小姑娘推开傅晓晓,“三伯母一年前说你在陪都,那时你是戏班的班主,说你有能里养我,可你不愿意来麒麟城。说要等一年……一年,我等了你一年,可是你晚了多少天?”

    “有人受了伤……”

    “谁都比我重要!”涵涵哭着大声喊道:“你肚子里的那个妹妹比我重要,两个妹妹比我重要,别人都比我重要!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虽然解释了前因后果,但长女这段指责她无法反驳。身为大人她有很多事情要衡量,要取舍,有些迫不得已有些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些她即使解释给孩子听就算她听得进去也不会理解。

    傅晓晓再想抱涵涵,那孩子哭着拒绝,声音凄厉让傅晓晓心痛至极。其实她知道孩子想听什么话,但是即便承诺给她,她也做不到。何必一再给她希望,再让她失望?

    傅晓晓跟着流泪,听着女儿的哭嚎,门外有人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大嫂和戎容都来了,戎容想进来被大嫂拉走。竹染带着三个小姑娘站在不远不近地位置看着这边,所有人都在担心,所有人都知道有些错过就错过了弥补不来的。

    就如,傅晓晓同原子、粒子,她们现在恢复了母女关系,可在两个孩子心中自己是比不过竹染的。

    长女同理,在她最恐惧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傅晓晓不在,那么这一生这个孩子都会同她这个母亲又隔阂,补不了的。

    哭声渐止,又或许是长女哭累了,她终于靠在了傅晓晓肩头,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们会不会分开?”

    “会。”傅晓晓清晰地感受到女儿僵直地背脊,“就要打仗了,就算没有被人打杀,将来你嫁人也是会分开的。娘亲从生下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娘亲有多爱我?”

    “我愿意为你献出生命,也愿意为你好好活着。”傅晓晓抱紧怀里的小身体,“你是我的骄傲、铠甲、软肋,因为你我第一次做了母亲,我爱你。即便母亲死了,也依然爱你。”

    “但是即便这样爱我,也会舍下我。”

    “……”傅晓晓抱紧这个孩子,她年纪还小已经对生命有了令人痛心的感悟,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已经无力改变。

    “娘亲,三伯娘要我去做她的女儿。”涵涵说:“她说要把我许给她儿子。”

    “这种事不急,等你长大了,你想嫁给谁都你说了算。”傅晓晓松开长女,摸摸她的小脸,“不急。”

    “可是我想做皇后。”涵涵脱口而出。

    傅晓晓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谁教你的?这种话你有没有说给别人听?”

    小姑娘被吓到了,大大的眼睛里竟是害怕、恐惧,她摇摇头。

    松开捂住女儿嘴巴的那只手,她看向门外,这样的距离她们应该听不见。便对竹染说:“带她们回去早早休息。”

    “是。”竹染行了一礼。

    “可是我想跟娘亲和姐姐一起睡。”阿黛伸着小手说。

    “今晚跟原子姐姐和粒子姐姐一起睡,明天晚上再陪阿黛。”傅晓晓笑着说。

    总算这小姑娘还算乖巧,她点点头跟着竹染走了。

入住(3)

    午后的阳光照在庭院中央的小亭,亭内傅晓晓陪着四个女儿玩猜画片的游戏。画片是她在来麒麟城前就让家具馆的伙计们做得,上面画着小动物、花鸟鱼虫。

    四个女儿,反应最快的不用说是长女,反映最慢的则是小女儿阿黛。为了激励小姑娘们,猜画片的游戏还附有彩头,比如绢花、小木雕以及铜板……

    院中不时爆发出属于小姑娘们的欢笑声,让不大的小院活力无限,也让路过这里的人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心情无比轻松惬意。

    赵二哥就是在此时出现的,算起来傅晓晓和这位已经有三年没见了。他续了胡子,胡须浓密漆黑,身上墨绿色绣暗金色团花纹长袍,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深沉、威严。

    “五弟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男人走进来,没人请坐便自己撩开衣袍坐了。

    “二哥。”傅晓晓却不能如他这般,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她的女儿们也跟着一起行礼。

    赵二哥拿起那些画片看了一眼,伸出手挨个摸了摸四个小姑娘的脑袋,“孩子们都大了啊!”

    傅晓晓默然不语,等着对方出招。

    “照顾四个孩子可不容易,你有什么打算?”话刚出口,他又正经神色对四个孩子说:“你们去别处玩去,二伯同你娘亲说话。”

    傅晓晓笑了,明了对方的来意就有应对之法,她转身对四个孩子说:“玩去吧!姐姐要照顾好妹妹。”

    “是。”小姑娘们行礼告退,转身离了小亭那种拘束感就一哄而散,放飞的小鸟一般奔跑起来。

    欢声笑语的小小背影让傅晓晓满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待她回过神来望向赵二哥,却见男人眉心紧蹙,一脸不认同的说:“女儿家当贞静贤淑,如何能……”

    “孩子们高兴就好。”傅晓晓不以为然。

    “五弟妹,我看你啊,就是缺个男人……”

    “二哥,我有男人。”

    “五弟他不是……”

    “他没死!”

    “三年没回来!”

    “我没看到他的尸体就不相信他死了!”

    “就算他没死,茫茫大漠你要亲自去找不成?孩子又不要了?”

    这最后一句戳的真狠,傅晓晓这段时间正为与长女分别两年多伤怀,对方就往这上面使劲戳。既被戳到痛处,万没有不反击的道理,她向来是气性大的。且这些男人皆是世家出身,即使被她气狠了最多甩袖就走,若是同她计较便有人会说他没有容人之量。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上位的人啊,总是想左右别人的人生,尤其男人自以为多为你考虑,实质上还不是为了以势压人,彰显自己的能耐。

    她看着赵二哥,问:“二哥想我如何?”

    “五弟妹若是有意,二哥愿意牵线搭桥,给你找个好人家。”

    傅晓晓一脸伤心,拿出手绢捂住半张脸,实质上是捂住了嘴角的冷笑,她说:“好人家会把我四个女儿当女儿一样疼爱吗?”

    “自然。”男人信誓旦旦,“他若不好好对四个侄女,我定然不饶他!”

    不饶谁?傅晓晓压住嘴角越发肆意的冷笑道:“二哥容我考虑考虑。其实这些年我总不死心,总觉得夫君还会回来。我同他举案齐眉,他为二哥冲锋陷阵,若有朝一日他回来了,看到家没了,要多伤心难过。女儿都成了人家的。”

    “五弟他……”男人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傅晓晓明白这人想说什么,无非男人何处不为家,或许有一天薛睿喆当真带着他后娶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他有了一个新的家。但这些没有出现之前,她这里才是他的家!她要等那个人回来……

    “二哥,这世上或许有比夫君好的男子,可我只想守着他。你说有人会对我的四个女儿好,可就算再如何好也不是她们的生身父亲。我宁肯她们父亲的名头一直空着,也不想有人能取代他。他没有做错事,若他当真死了便是战死沙场,他对得起国,对得起家,对得起兄弟,等女儿们长大了我要告诉她们,她们的父亲是个英雄!我很感激大哥,他在黑山寨众多兄弟里为我挑选了他,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定然为他供个长生牌……”

    男人脸上有心虚的神色,“我听三弟说你知道……”

    “二哥、三哥勾结秦王出卖了黑山寨害死了大哥,还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我不怪你们,谁让我最有嫌疑。”

    “五弟妹莫要冤枉二哥,三弟做得事情我如何知道?”

    傅晓晓拿下手绢再不掩饰嘴角的冷笑,“二哥敢指天发誓说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晓吗?秦王带领的军队明明是来讨伐麒麟城的,这么大阵仗一路上连百姓都晓得你会不知?他们为何中途改道?二哥当真不知?皇天后土可都听着呢!那些冤死的兄弟也都听着呢!可怜我夫君,费尽心机多年设计的那些逃生密道。”

    古人皆是迷信的,此时的赵二哥已经坐立难安了。且他刚还想牵线拉媒,不忠不义的评价眼看着就要落到他脑门上,他慌乱的站起身,“我还有政务处理这就要走了。反正,我说得那些你好好想想都是为你好。”

    “二哥……”

    “何事?”

    “听闻你新娶了两位姨夫人都是边军守卫的妹妹、女儿,既有这般姻亲,不知何时起事?”

    “你一个女流之辈打听这些作甚?”赵二哥恼羞成怒,看着傅晓晓的眼睛都像着了火。

    “自然是要认清形势,万一二哥事败,弟妹也好带着家眷逃命。”傅晓晓一副不知死活的说。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赵二哥气极了,“大周早晚是我姓赵的天下!”

    “二哥既有这般志向,弟妹便祝二哥心想事成。”傅晓晓笑眯眯地说。

    男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傅晓晓行礼恭送,待人走了她才脱力一般的倒在坐榻上。不知藏了多久的大嫂带着戎容和女儿们回到小亭中,见她这般大嫂叹息一声。

    “你何苦惹他生气,若他当真一怒之下害了你,你当如何?孩子们都不顾了?”

    “若我不硬气些那才是没有退路,他们这些上面的人啊都要脸面的。且我不改嫁,那些外面的男人只会赞我忠烈,哪会多嘴说我什么?其实,若日子好过哪个女人愿意改嫁?给自己找个主子好玩啊?只有他们男人自以为是的觉得女人离了他们不行。”

    “你呀!”大嫂笑着戳了她一指头。

    站在一边的戎容恍如梦中,傅晓晓也不多话只等她自己消化自己父亲死因的真相。

入住(4)

    “娘亲……”戎容一脸悲戚地问:“爹爹是二伯、三伯……”

    “戎容乖!你听娘说,你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着报仇!”大嫂搂紧戎容,“明年你出了孝期,娘给你好好寻摸个人家,你嫁人生子,什么报仇雪恨全都不要想!”

    “可那是爹爹啊……”

    “你报不了仇的。”傅晓晓冷冷的说。

    戎容扭过头看向傅晓晓,她的眼神始终没变,仍是想要杀掉她的样子。

    “是不是故意误导二伯,他和爹爹比亲兄弟还亲,怎么会害他?你们说得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少女哭着推开自己的母亲转身就走。

    “戎容!”大嫂紧追其后。

    傅晓晓望着母女俩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叹口气重新坐到榻上,四个女儿跟着手脚并用的上榻。小女儿实在太矮,费了半天劲自己还是爬不上去,苦着一张小脸向自己无良的娘亲求助。

    “要叫三遍好娘亲,我最爱娘亲,娘亲才帮忙。”恶趣味欺负女儿的傅晓晓一脸坏笑的看着小宝贝。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就是不说。见姐姐们和娘亲都在榻上,她又试了几次,终究艰难,委屈巴巴的说:“最爱年亲……”

    “我来帮妹妹。”长女跳下床去抱阿黛。

    “我们拉。”双胞胎一人一只手。

    等阿黛爬上坐榻,四个女儿亲亲热热坐到一起,一副要与老母亲对峙的模样。傅晓晓能怎么办?讨好的重新拿出画片,女儿们立时忘记了刚才的情况。

    夜晚来临时,四个女儿被傅晓晓、乳母、小夏、竹染伺候着在一个浴桶里洗干净了身体,等她们陆续爬上床,傅晓晓开始讲故事。

    “讲个嫦娥奔月的故事?”傅晓晓坐在床沿上,两个个女儿从她肚子上一路躺到大腿,还有两个在她臂弯里。

    没有哪一刻能让人像这样幸福满足了,如果她们听故事的口味能统一一下就更完美了!

    “不要听情情爱爱的,都听过了。”原子抗议,“我想听蚩尤大战。”

    “谁要听打打杀杀?”粒子拒绝,“我要听三打白骨精!”

    “嫦娥好听,白骨精吓人。”阿黛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蚩尤打人是坏蛋!”

    三个女儿说了自己的要求,傅晓晓问肚子上的长女,“涵涵想听什么?”

    长女默然片刻,“想听爹爹和娘亲的故事。”

    她的话让其她三人沉默了,看样子这个提议能统一她们的口味,可傅晓晓绞尽脑汁想到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故事要有起伏,有波折才有趣,可日常的生活能有什么趣味?

    “娘亲不讲吗?”长女侧过头去看傅晓晓。

    “娘亲要好好想想。”傅晓晓蹙眉。

    “娘亲是不是也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长女问。

    是了,傅晓晓震惊地发现,四个女儿只有长女见过亲生父亲,还同他一起玩耍过,可天长日久,长女那时又处于记忆模糊的阶段很可能忘记了父亲的模样。

    何其可悲,人一生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一位,偏连一个记忆点都没有,这时代甚至没有一张照片让女儿们知道父亲的长相。

    “娘亲没有忘记他的长相。”傅晓晓说:“明日娘亲画一幅他的肖像给你们看。”

    “好!”女儿们齐声应和。

    傅晓晓又想,她们父亲的故事不用多么的曲折、离奇。因为是父亲,点点滴滴都值得孩子们铭记。

    “你们父亲叫薛睿喆,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男人。”傅晓晓嘴角带笑的说:“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那个密道里,涵涵还记得那个密道吗?”

    “记得……”小姑娘脸上的恐惧神色一闪而过。

    不知道她在恐惧什么,现下也不方便问,倒不如让她的恐惧点变个意味。比如,她害怕的那里是她父母初相识的地方,且相识的点十分有趣。

    果然,说到两人对峙,明明惊险孩子们却都笑了。

    傅晓晓见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比听虚构的神话故事还要开心,便大胆地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说了。

    不同人讲起傅晓晓还没发现,她和那人一起发生的事情竟那么深刻,她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到有人怀疑长女的血脉,他出言维护,小到寒夜里两人偷偷摸摸坐索道下山。他们共同迎接三个女儿的降生,他为她不惜舍下脸面四处求人……

    “娘亲,爹爹舍下我们母女上战场,你不恨他吗?”

    傅晓晓的眼泪落下来,“我只是很想他从不恨他。”

    “为什么?他去建功立业,没有想着守住我们的家。”长女说。

    “去战场上也是为了守住我们的家。”傅晓晓苦着说:“若是没有你父亲在前线,秦王也不会那般忌惮。若是没有你父亲娘亲早在地牢里就死了,也不会有你阿黛妹妹。”

    侧头去看小女儿,小姑娘已在她臂弯里睡着了。她又看了其她人一眼,发现双胞胎已是半睡的状态。她忙坐起身给女儿们调整睡姿,长女因为醒着自己调整了睡姿。

    “娘亲从未怪过父亲吗?”

    “是。”傅晓晓在长女额头上吻了一下,“他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娘亲只希望他能平安活着,其它都不在乎。”

    “若是父亲娶了别人,生了儿子呢?”

    “那也是人之常情。”傅晓晓摸摸女儿的小脸,“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我们母女在一起才是他的家。答应娘亲,你也要相信你的父亲!好吗?”

    小姑娘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笑,睡着前她迷迷糊糊说了一句:“那个小弟弟不是自己憋死的,是戎容姐捂死的。”

    “什么?!”傅晓晓以为自己听错了。

    涵涵睁开眼睛,那种第一日见到的眼神再度出现,染了墨一般的怨恨,她一字一句的说:“戎容姐说,她不是大伯、大伯娘生的,这个弟弟生下来他们就不疼她了。所以她捂死了小弟弟,那时大伯娘睡着了。”

    “……”傅晓晓这一回不止震惊,她还很恐惧。起身将长女抱坐到膝上,她没想到女儿会经历那么可怕的事,那个戎容,枉大哥、大嫂那般疼她,这小丫头居然这么狠毒,“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不说。只告诉娘亲。”

    “以后咱们离她们远远地。”傅晓晓大声喘息。

    “不可以,会被戎容姐看出来的。”长女小手抚摸着娘亲的头发,“娘亲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被戎容姐看出来我们都要死得。”

    “对,涵涵说得是。”傅晓晓抱紧长女。

    她真傻,太傻了!

    居然会觉得大嫂能帮她照顾好女儿,看她那个养女,丧心病狂!自己一定要搬出去,决不能让女儿们跟戎容过多相处,一定要不动声色的搬出去!不能引起那少女的怀疑。

种树人

    一片金黄的沙地上,有隐隐的绿色。半尺高的小树苗伴着风中的沙尘摇曳自己脆弱的身体,一名双手被晒得漆黑的男人拿着一只瓢弯下腰在给小树苗浇水。浇水的过程里他不忘把死掉的树苗拔掉,虽然他拔掉了死去的树苗,但那块地还是要浇透水的,因为如果不浇透水,不出七日这块沙地就会祸害了周围活着的小树苗。

    “傅师傅,女王陛下召唤!”站在这片沙地外的一名王庭内侍大声呼喊在浇水的某人。

    那人直起疲累的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一嘴漆黑的大胡子,以及脸上一道清晰的伤疤。男人眼睛眯着,眼角有轻微地细纹。不足三十的青年三年时间就变了模样,此时地他好像一个中年流浪汉,尽管身上的衣服没有半分破烂,可那皮肤、身上的灰尘让他显出几分窘迫、狼狈以及疲惫。

    三年里,薛睿喆照料着这片沙地,他想告诉什兰国的百姓,种树可以治沙。女王陛下虽然在自己老师的叮嘱下同意了他带人种树治沙的请求,可是三年时间,种的小树苗死了一半,每日里的辛苦好像是在做无用功,并且根据他的计划全国人民都要一直做下去。

    这种磨人心性,且长期看不到成果的工作让参与其中的什兰国百姓很不耐烦,原本几百人参与的活动,如今不足百人。

    直到现在他仍不死心,每日都会在中心广场上开动员会,他说了种树是福泽子孙后代的大事,是为了什兰国百年,但有那种远见卓识的百姓终究是少部分,即便有居安思危的或许早早离了什兰国去北辽,去大周谋生。总之,这动员会形同虚设,某一日甚至只吸引了一只鸡,不大的广场上路过的百姓甚至都不屑于看他一眼。

    其实,在薛睿喆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渐渐传出他疯了的流言,至于因何而疯,自然是思念家乡所致。

    午后,头顶的骄阳炙烤着什兰国黄色的大地,薛睿喆跟着内侍一瘸一拐地前往王庭。是的,三年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瘸腿,对于它能否再回到从前已经完全不抱希望。

    什兰国的王宫很小,只是一处院子而已,没有绿色的花草树木,没有华丽的装饰,更没有彰显地位的塑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个有别于其它民房的建筑而已。

    走进王宫主殿,女王陛下独自坐在高位上,薛睿喆行了一个什兰国标准的的觐见礼,面容淡漠地问:“不知陛下寻臣所所为何事?”

    初来乍到之时他叫这位女王为国主,当了她的臣下便要守臣下的规矩,故而唤她陛下。

    “大公主即将嫁去北辽,我想让你做和亲大使,代表什兰国为公主送嫁。”女王轻描淡写道。

    “……”坦白讲,薛睿喆很吃惊。

    这不是普通的送嫁而是两国和亲,属于外交事件。两国成为姻亲这中间将会产生多少利益纠葛,难道不该派本国本土的大臣前往吗?他应该是被人防备的,如何能担此大任?

    薛睿喆的惊讶全写在脸上,女王见了也不意外,她似早有预料叹息一声道:“什兰国国力微弱,全国上下也只有王夫有见识有学问,可他病了……虽说,父亲病了女儿出嫁很不妥当,但事关两国的联姻,已拖了两年,实在不能再拖。我想了很久,这什兰国上下只有你有能力担任大使。”

    的确,什兰国的小花公主原计划是在两年前出嫁,但女王和王夫都舍不得,北辽那边因为大周京城被攻下,涉及利益分配也乱得很,故而双方商议后决定婚事拖一拖,这一拖就是两年。

    这不,前些日子有北辽的使官前来提醒,说婚姻大事可以提一提,女王也就同意了。但薛睿喆没料到,这事跟自己也能扯上关系。

    他沉默着,心中思考应对之策。首先,不能直言提醒女王自己不是她的子民。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还要在什兰国生活多久。如果让女王意识到他对这个国家生了二心,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三年的君臣相处让薛睿喆意识到,女王对他的态度很复杂。她欣赏他的才华却又提防他,她希望他始终记得自己不属于什兰国,又希望他对什兰国忠心。

    所以,有时候薛睿喆不能把话说透,只能提醒,把问题一一列出,让女王来做决定。

    眼下还有什么理由能拒绝当这个和亲大使?

    薛睿喆指着自己那条伤腿,道:“陛下,臣感动于您的信任。可臣这条腿委实有碍观瞻,实在怕丢了国家体面。”

    “这不是巧的很?什兰国国医的医术有限,你此去北辽和亲不妨多待几日,中途寻一名医治一治你的腿。”

    不得不说,女王掐住了薛睿喆最在意的一件事。

    在薛睿喆心里,男人可以有疤,哪怕这疤痕生在了脸上。但绝不可以残,残疾的男人养自己都困难如何养家?男人就该是家中的顶梁柱,若是这顶梁柱被虫蛀了,家就塌了。

    治腿的愿望压住了薛睿喆所有的顾虑,他躬身行礼:“臣遵旨!多谢陛下给臣这个机会。”

    “你且退下收拾行李吧!”女王陛下满意地说。

    “是。”薛睿喆再行一礼,缓缓离开了王宫。

    待他身影走远消失在宫门外,藏在王座侧后方帐幔里本该养病的王夫才走出来。

    “这人真能担当和亲大使?”王夫问自己的妻子。

    “不能又如何?我可不想再看他种树了。”女王叹气,“老师也是,临死前给我出这样的难题。沙漠里的树是好种的吗?忙活了三年几百棵小树苗,从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死了多少棵?什兰国的百姓怨声载道!再这样下去,我怀疑百姓们就要外出逃亡了。我还当什么女王?”

    “陛下,息怒。”王夫轻拍女王的背,慢声安慰着。

    薛睿喆大概想不到,自己成为和亲大使的原因不是他多么的有才华,而是女王陛下看不下去他累死累活还不出成果的种树行为。

和亲大使

    送亲的队伍很小,只有二十几个人。又因为走沙漠,无论新娘还是和亲使团的成员都骑着骆驼。走了七天终于看到了沙漠与草原的界限,也看到了一小片的湖泊。

    所有人都如饿极了的野兽一般扑向那片水域,牛饮一场后纷纷躺倒在湖岸边,包括薛睿喆。

    他从没这么渴过!

    至于三年前来什兰国时,那时的他多数时候都是睡着养伤的状态,因此对那段经历根本就没有记忆。所以,这的确是他有史以来最渴的时候。

    “大人,请您见谅。小人三年没有带人去北辽了,错估了三年间沙化的速度走错了路,险些害死整个团队。”和亲使团什兰国来的向导躺在薛睿喆身边说。

    “没关系,至少你还是带我们出来了。”薛睿喆睁开眼睛看向忽然变得碧蓝澄澈的天空,脸上不见轻松反而更加沉郁。

    坐起身薛睿喆轻轻按摩着自己那条行动不便的腿,连日来得奔波致使他旧疾复发酸疼的厉害。就在这时,一身红衣的小花公主向这边走来。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形,火红地什兰国皇族的服装,身上挂着许多装饰物,走动时叮当作响,别有风情。

    少女一双大眼看向大胡子男人,“你怎么了?腿很疼?”

    “有些疼。”薛睿喆勉勉强强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小花公主说:“我来是有事问你。”

    “公主请讲。”

    “我记得沙漠没有这么大,三年前明明只走了四天,为何……”

    薛睿喆没答,这三年来他在什兰国不曾离开,如何能回答这样的问题。倒是那向导,将适才对薛睿喆说得话又对公主说了一遍。

    小花公主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站在一边的努力回话的向导,反而笑着对薛睿喆说:“你带我走吧!”

    “两国联姻,公主莫要任性。”薛睿喆垂首道。

    小花公主上前推了一把,这人没手下留情,薛睿喆本就旧疾复发,这下被人直接推倒在地。

    她哭着说:“你知道要娶我的北辽国主是什么人吗?”

    薛睿喆没有兴趣打听,两国联姻事关两国百姓生死大事,何时由他发表看法?他坐在岸边有些潮湿的草地上,任小姑娘发泄自己的情绪。

    “那北辽国主六十,孙子孙女都有我这般大了……”小公主蹲下身捂住脸大声哭起来。

    原来北辽国主这么老……的确,小花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竟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实在有些可惜。毕竟,这时代医疗技术落后,能活过七十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傅师父……”手指缝露出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睛,小花公主一乞求道:“带我走吧!我做你的女人……为了你,皇后我都不做了。我们一起去大周,你放羊我煮奶提子。”

    薛睿喆笑了,如今他的模样跟四五十岁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能吸引一个小姑娘什么?这小姑娘就是想逃避属于公主的责任,虽然他不认为两国安定要靠一个小姑娘来维系。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利用自己就不对了,这是对自己的容貌的自信,还是对他这个人性的鄙视?

    胸中生出几分倔强,不就是不想嫁给老头吗?给你出个不用嫁给老头的主意,你还想着色-诱给我吗?

    “公主,你觉得你去了北辽就一定会是北辽的皇后吗?即便是皇后,那也不一定就独一无二。”薛睿喆抬眼看向小姑娘。

    他这句话不止让小花公主诧异,周围但凡听到的无不朝他看过来。都是使团的人,此去必然是希望能让北辽看重一些什兰国,让自己的母国能繁荣昌盛,嫁公主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但有人说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那这一去势必要做些准备。

    “傅师父(大人)这是何意?”众人皆七嘴八舌的询问。

    “北辽三年前势如破竹攻进大周京都,如今侵占了大周五分之一的国土,为何之后的三年没有动作?”

    “为何?”

    “自然是北辽自己出了问题。”薛睿喆悠然地扯掉身上沾的草屑,“北辽国主有几个儿子?”

    使团仅次于薛睿喆地位的一个大人说:“北辽国主有七个儿子,三位已故皇后共生了四个,另三个来是自三大部落的女子所生,两位被封为姨夫人,一位没有名分。其实攻进大周的那个将领,也是他儿子。不过是私生子,听说他是被狼养大的,为人心狠手辣!”

    “这八个儿子,哪个最有可能当上国主?”

    那位大人沉默了,的确,这种事谁说得准?

    “公主不想嫁给北辽国主,北辽的众位皇子又何尝想多一位风华正茂的母后,万一她又生下来儿子可怎么办呢?”

    “傅大人……”有反应快的已经从薛睿喆话里听出了杀机,他甚至转头四顾,生怕从哪个草丛里蹦出来杀手,“我等应当如何?”

    “值得庆幸的是,什兰国国力微弱,如果能好生运作公主或可嫁给国主的儿子,若我等选得驸马成为北辽的国主,那等将来……”

    “北辽上下那么多有权势的人,会允许我们挑来捡去?何况这还是选儿子选父亲的问题。”

    “自然不会允许。”薛睿喆笑着看向小花公主,“殿下,微臣势单力薄带你逃婚是不用想了,只能让你以后的日子尽可能舒适。只看公主作何选择?”

    小花公主一个小姑娘怎么选,她沉着一张脸,“我的日子如何舒适?”

    “微臣猜测,公主去了北辽国都不会第一时间成婚,皇宫会做些准备。而在准备的这些时日里,诸位皇子定然会亲自登门试探虚实,看您好不好相处,需不需要提防……趁此机会,公主也给自己挑挑夫婿,瞧中了哪个告知微臣,微臣想办法让北辽国主下旨赐婚。”

    “这不可能!”小花公主不敢相信,“怎么做得到?”

    “这就是微臣的本事了。”薛睿喆淡淡地笑着,“国主六十岁了,他或许好色但总不会跟儿子们抢,公主只要做出对某位皇子青眼有加,那这婚就能赐下。”

    所有人看着薛睿喆皆是将信将疑的神态,诸人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见他安抚住了公主;而公主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她生了好奇心,好奇这个男人要怎么运作。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现状的认命。

辽王朝

    暗红色的旌旗迎着草原从北往南吹的风发出的抽打声,离远便见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向这边走来。

    可见的队伍成员有一辆马车、五匹坐骑,其余人皆在草原上奔跑。

    什兰国的使团停在原地等待对方靠近,他们一行骑着骆驼在草原上行了半日,才与北辽的迎亲队伍遇上。

    看到寒酸的迎亲队伍,原本对薛睿喆计划持反对意见的师团诸位都犹豫起来。

    夜晚降临,在草原上扎营的使团成员们,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薛睿喆的帐篷里。

    “诸位有何指教?”薛睿喆吃着温热的食物,这东西还是北辽迎亲的将领给的。而他们使团的食物,早一天就吃完了。

    “傅大人,据我所察,北辽皇帝大约并不打算将公主聘为皇后。”使团内仅次于他的和亲大臣说。

    另有一人道:“傅达人,你且再同我等说一说你的计划。”

    “是啊。”小花公主原本沉沉的脸色此时尽是慌乱。

    她的慌乱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小姑娘背井离乡,嫁给老人已经很委屈了,不想如今连承诺的皇后位置都将失去,那她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至于再劝薛睿喆带她走,她已经不敢想了,因为如今的他们已经与北辽人遇上了,这队二十人的队伍人虽少却兵强马壮,她是逃不掉的。

    薛睿喆放下手里的肉干,道:“现下就是要收集辽王朝诸位皇子的讯息,谁去?”

    “等到了北辽皇城再收集不可以吗?”

    “那我等将陷于被动,讯息不全不好应对。”

    “我!”使团中的向导站起身道:“我多次往来两国之间,会北辽语,还曾在皇城那边做过生意,交了些朋友。如今北辽人来接,接下来的路程使团并不需要我。”

    “好!”薛睿喆点头答应,“其余人记得接下来的日子想方设法拖延行进路程,给他争取多打听消息的时间。注意要不动声色,不要引起辽人的怀疑。”

    “可他要如何脱离队伍?”小花公主问。

    “如今北辽人接到了公主,我们总要派人回什兰国告知陛下与王夫,两人一起走,向导绕去我们前面。对了,这草原上有狼,你们要万分小心。”

    “这主意好。”有人附和,“我们其余人便拖延时间。”

    离开的时间计划好了,薛睿喆又道:“向导到了北辽皇城不要把所有皇子的信息全打听了。”

    “傅大人这是何意?”公主有气恼道:“不全打听如何选出最合适的?”

    “为何不要全打听,一来你身处皇城将北辽皇子打听个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二来算上私生子,北辽皇帝有八个儿子,他们母家不同,那么这就意味着支持他们的势力不同。”

    “那又如何?”小花公主满脸的不服气。

    薛睿喆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嫁给那个最有势力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皇子。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同理,女人想嫁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男人何尝不想娶个有权有势的老婆,若那老婆还年轻漂亮……总之,若当真有野心有实力一争的皇子,绝不会选什兰国的公主做正妃。

    国家小而远,没有助力不说还很可能拖后腿,这样的妻子只有那种出身不高有野心又不敢张扬的家伙愿意明媒正娶,他们愿意娶的原因只有一个,想利用妻子的身份提高自己的地位。

    什兰国虽小总是一个国家,小花也是货真价实的嫡长公主。

    这些话薛睿喆没有说出口,但使团里也不乏他这种脑子清醒的,官位仅次于他的那位大臣,道:“若我没想错,傅大人是想将公主嫁给北辽皇帝的那位私生子?”

    “是。所以向导此去重点问问他有没有娶妻?有几个妾……若娶妻了,便去问几个皇子谁没娶妻?总之,优先考虑那位攻打大周的私生子。”

    “傅尧傅大人,你是不是想公报私仇?”小花公主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心里只有你的大周你想报仇,所以……”

    “公主,你误会傅大人了。”有人慎重道。

    薛睿喆展开一个笑容,“公主,我要为大周报什么仇?再说,如何将你嫁给他就是替大周报仇?”

    小花公主一脸委屈的垂下头,“我不知道。”

    薛睿喆无奈,只能同她将之前未说尽的话一一分说明白。当然,这中间不乏有使团其余人跟着附和,使得他的话与计划极具说服力,让小花公主渐渐平静了情绪。

    “那我嫁给他该拿出何种态度来。”小姑娘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薛睿喆笑着说:“不着急,他未必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小花公主不服气的说:“难道我不能凭美貌得宠吗?嫁给那个最有权势,日子不是更轻松些吗?”

    薛睿喆笑了,“最有权势的必然是北辽最受瞩目的,各方无论所图为何,哪怕那一位当真痴迷于公主的美貌,公主也不能如愿。”

    小花公主沉默了,小声道:“我也不是特别美,不然师父如何就不喜?”

    薛睿喆无奈了,他郑重道:“公主,下臣能保您一生富贵荣华,若您不求这个,微臣便无能为力了。”

    “如何无能为力?”

    “下臣可以让北辽诸般势力重视您不轻慢您,但先前说过,以什兰国的国力别说皇后王妃也是艰难。若当真有贪恋公主美貌的男人如何能托付终身?公主,年华易老,这世上总有比公主更加美貌的女子。公主想要有权有势的夫君,想他倾倒于您的美貌,下臣难以做到,下臣可以谋划人心,但左右不了人心。此去,下臣只能承诺公主正妻之位,未来坦途。下臣最后问一句,这样的日子是公主想要的吗?若不是,向导也不必冒险去打听那位私生子的讯息。”

    小花公主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目光仿佛在一霎间褪去了天真无邪,长久的沉默后她点点头,“我是来和亲的,不能让母皇、父亲担心。要保护好什兰国,要生儿育女,平和的老去!还要富贵荣华,受人称颂!这日子是我想要的。”

    身边使团的一干人皆欣慰不已,他们的公主这次终于清醒了,不是一味的认命,也不是一味的反抗,她认认真真正视了自己的人生和使命,未来必然能为什兰国在北辽争取到应有的利益,也能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

    这都是眼前的傅达人的功绩,回去必然要禀告女王陛下给他嘉奖!

驿馆

    来到草原才知天地之广阔,碧绿起伏的草坡上,一支花枝招展的队伍在草丛间缓缓前行,队伍连走了三日才看到城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高大的城墙,薛睿喆或许以为北辽人是住在帐篷里的。

    跟着车队走进北辽都城,看着街边人高马大人人佩刀的被辽人薛睿喆才真切的明白,当年大周与北辽人为敌时,为何仗还没打大周上下就很不看好这场战争,只怕就如现在的自己这般,被北辽人这种天生所具有的杀伐之气震慑了。

    不同的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敌人想得是如何减少损失,同时获胜,而有的人直接就否定了胜利的可能。

    薛睿喆摇摇头,如果当时在军中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这样一帮敌人,他的计划会更周密些。只是,想到自己三年前的经历,他又不得不再叹一口气。再如何周密的计划也无法防备小人的暗算。谁会想到,当初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却因一时不察差点死在一群畜生蹄下。

    这于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车队一路前行,在看到北辽皇宫的西大门时拐了方向。行至一条更加宽广的大路上便沿着这条中央大街继续走。然后就看到了令薛睿喆惊恐的画面,有人当街行凶……

    过程十分血腥惨烈,薛睿喆看到有官兵插手才收回目光。他望向和自己同行的北辽迎亲领将,那人淡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回头看着薛睿喆。

    这一瞬薛睿喆明白了对方这个表情的含义,无非是下马威。只是不知这是北辽皇帝的意思,还是哪位有权势的贵族自作主张,总之,此一行想痛快如意是不能了,他能做得只有好好谋划。

    被北辽迎亲的队伍带去驿馆,所有有官职在身的使团成员皆有单独的房间以及单独照料生活起居的宫人,小花公主自然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受优待的,薛睿喆自觉自己的房间也还好。可既然对方已经出招给了下马威,他也不介意狐假虎威一番,起码的不能让人看扁,任人欺负。

    于是他摆出官威,去到小花公主暂居之所看了一遍,然后开始挑拣,“这桌上的果子是今日才摘的吗?我瞧着倒是三日前的。三日前的水果拿给公主吃,你们是瞧不上我们公主吗?等上殿见你们皇帝的时候,我一定要问问,这般怠慢我们公主是想逼死我们公主吗?”

    “还有这帘子,这般陈旧,你们北辽是没钱了吗?”

    “这榻上的被褥不会睡过别人吧?如何能让我们公主睡?”

    ……

    “你们这样对我一个外臣就算了,如何能这般怠慢我们公主?公主金枝玉叶,是我们什兰国的瑰宝,是沙漠上的明珠。”

    薛睿喆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条手帕十分之做作的哭道:“主辱臣死。你们若是不换了这些让我们公主住的舒适些,我这便撞死在这里。”

    北辽驿馆接待他们的官员已经傻了,料不到对方能放下尊严做到这个地步。虽说全国上下就连街头卖菜的小贩都看不上什兰国的公主,奈何事关国体,老百姓都支楞着耳朵关注着这边,为了维护国家尊严,那些不必要的事情还是要做。

    于是整一个下午,驿馆上下为着他们这一行人忙了个人仰马翻。事后验收成功,驿馆诸人都不想见他们了。尤其不想见那个脸上带疤,腿脚不利索的傅大人!

    薛睿喆敞着小花公主所在房间的房门,主臣两个相对而坐,一人饮茶一人用糕点。

    “喝点茶水,我故意让他们准备的来自大周的茶叶。”

    “小花不解,师父为何要如此?”

    “这世上有种人,你对他毫无要求他不知感激反而觉得你这人很好打发。”薛睿喆又说了来时大街上发生的事,那时小花坐在马车里肯定没看到,“公主觉得如果来得是一位大国公主,大街上会发生这种恶劣暴力事件吗?”

    “大国公主也会和亲吗?”

    “会。”薛睿喆想着自己曾学过的历史,“不过小国是没资格娶嫡公主的,皇帝可能会给大臣的女儿一个公主的封号,然后给一大笔陪嫁……”

    “师父不必解释那么多,想做什么直接做就是,我都听师父的。”小花公主满脸信任神色,让薛睿喆都不知该如何了。

    这时有宫人走进来,他恭恭敬敬道:“大人,门外有一个名叫达夫的伙计说是您的随从。”

    “我的随从?”薛睿喆恍惚了一下才记起这是那名向导的名字,他站起身对那名宫人道:“公主这边的收拾的很好,烦劳一会儿也把我那边收拾一下。正好我去外面带着随从也好逛一逛你们北辽京都。”

    “这……”这名宫人没料到只是过来传个话,却平白给自己身上揽了活计。

    “我的很好收拾,你记得把被褥、窗帘全换了,桌椅、门柱全部换一遍,打扫好了记得在我桌上摆一盆鲜花或者香炉,其余你们看着添置,我先去逛京都。”

    “本宫也同师父一起逛京都……”

    “公主好好休息。”薛睿喆一脸正色道:“劳累了一路不养好如何觐见陛下?”

    小花公主一脸委屈,但见薛睿喆一脸坚决,便不得不妥协,“那等一下师父要跟徒弟讲一讲京都的风土人情。”

    “下臣遵命。”薛睿喆起身,迈步离开。

    那名宫人跟着一起退下,薛睿喆迈开步子,没给对方半分推去活计的机会。宫人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没想到,瘸了腿的人也能走这么快。然后。这宫人便认命的去打扫薛睿喆暂住的屋子去了。

    薛睿喆来到门口,果然看到了向导。

    他兴奋地张口要说什么,被薛睿喆打断,“边走边说。”

    向导忙跟上,看着明明一瘸一拐的傅大人走得却快,他不禁生出敬意来。同时也好奇得问:“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随便走走。”薛睿喆脚下速度不慢,待离驿馆远了才转头对向导道:“打听到了什么,且说来听听。”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如今辽皇帝的七个儿子都已娶了正妃,唯有这一位私生子没有娶正妃。不过,他名声不好,小的怕委屈了公主。”

    “什么名声不好说来听听。”

    “这人据说是被狼养大的,身上附着着厉鬼,他杀人不眨眼,攻陷大周京都时除了女人、孩子其余格杀勿论!北辽的女儿家都看不上他,说他身上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薛睿喆脸色沉沉,这个人杀了那么多的大周百姓,说是不杀女人、孩子,可也难保自己的妻女就好好的活着,这是他唯一一个途径能获知她们消息,他必须要亲眼见到这个人,亲口问问。

    什兰国使团里的诸人和小花公主都不会想到,薛睿喆要这个人的消息不是复国仇,而是想知家难。他如今不能去飘摇的大周打听妻女的下落,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目的还不能直言。他怕有人会编造谎言,怕有人会利用妻女的消息要挟自己,最怕的是因为自己打听她们的消息而使她们进入很多人的视线里,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暗号

    北辽京都的大街上处处透着属于铁血王朝的烙印,随处可见被牛马拉着的囚车,以及戴着镣铐打扫街道的人,薛睿喆带着向导走进了一家酒肆,因为他腿脚不便二人只能坐在一楼。

    坐下后,因薛睿喆不会辽国的语言,所以由向导向沽酒的酒娘点了酒水和饭菜。

    等待上酒菜的间隙,薛睿喆看着路上那些受刑罚的人心有不忍。向导见了,便说了一句:“那些刑罚最重的是得罪了权贵的。那些刑罚轻得大约是杀了人,在北辽只有杀了权贵才会被判死刑……”

    薛睿喆明白向导话中的含义,但仍是不能理解会有人如此轻贱性命。

    向导见对面的那人仍不能开怀,便再次开口道:“北辽崇尚武力,那些敢于杀人的匪徒或许会被招入辽军当中……”

    薛睿喆笑了,收回落在那些囚犯身上的视线,对向导道:“说说你这几日打听的详细消息。”

    两人因为说得是什兰语也没什么顾及,倒是方才在驿馆里需要在意,那里的人一定会特意学很多语言,不然怎么在驿馆里伺候?

    酒肆里的酒娘为二人放了酒菜,向导站起身先为薛睿喆倒了酒水才又坐下,说起了这几日打听的消息。

    “这一位虽然辽人都晓得他是私生子,但因为身份敏感以及离奇的身世,所以内外皆称其为大将军。北辽皇帝也不很看重他,故而年近三十都不曾婚娶。”

    “他家中没有正妻可有妾室?”

    “有一个,但……”

    “如何?”

    “这要让小的怎么说?”向导很纠结,“这一位是在大周纳的,听说是一对儿尼姑姐妹花,也有说是为了避兵祸临时剃度的,大将军本意是想两个都纳的,后来不知怎么又决定只要一个,但要这二人自己选谁伺候……”

    “然后呢?”

    “然后其中那个妹妹自荐枕席。”

    “噢?”薛睿喆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其实他从听到“大周”两字之时便有些心不在焉,他甚至想直接登那位大将军的门,去问那对姐妹花大周京城被攻陷后女眷、孩子如何了?

    什么和亲,什么谋算就让他见鬼去吧!但此时还不是时候,薛睿喆仅有的一分理智只剩下敷衍,那一个代表疑问继续说的“噢”天晓得他怎么说出来的。

    向导完全没有在意,做为一个完美完成任务的家伙他恨不得傅大人多问几句,让他来彰显自己的神通广大!

    “小的偷偷打听过,那位妹妹的确是个尼姑,不过没有完全的受戒,所以还俗嫁人也不怕。倒是那个姐姐……”

    “如何?”

    “听说是大周京城的名伎,曾经红极一时。做妹妹的怕那位将军纳她入府后发现其并非完璧而危机两人性命,这才自荐枕席。”

    薛睿喆蹙眉,理智在得知一人身份时回归。他道:“据我所知,辽人对这种事不甚在意。”

    “是。”向导脸上带着戏谑得笑意,“辽人最蛮横的时期,子娶母,叔娶嫂这种事并不少见。而且,辽人承继部落头领的几位还是这种情形下所生之子。所以……”

    见向导压低了声音头也凑过来,薛睿喆便也跟着凑过去,“如何?”

    “所以傅大人您想做得事未见得不成。”

    薛睿喆无奈的叹息一声,他当对方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便问:“还有什么?”

    “也就这几十年,辽国皇室注重声名那等乱事才没再出现,民间仍不少见。不过小的打听到……”

    薛睿喆以手拎起一只大棒骨啃了一口,再度走神了。

    “二皇子同三皇子瞧中了大皇子母家的小姨,兄弟曾因这件事当街打死过人。”

    “……”薛睿喆差点被嘴里的大肉噎死,虽说八卦别人后宅这种事比较没品,奈何这辽国王室的八卦比现世胡编乱造的狗血剧情还要更加狗血,这种事听一段就会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不是人为可控的。

    “辽皇帝出面解决此事,那位小姨谁也没嫁被皇帝纳入了后宫,说是长辈就该跟长辈在一起。”

    “……”薛睿喆觉得自己的计划还是有错漏的,就比如这当父亲的丝毫不觉抢儿子的心上人有什么问题。

    他错了,不该以自己的道德底线去揣摩别人的。万一对方没有道德底线这回事呢?

    向导又继续说道:“还有……”

    “还有什么?”

    “那位小姨倾心于大将军!”

    “噢?”薛睿喆眼睛一亮,他发现自己让向导主要去打听那个私生子的事,终究太自私了些。若他真的只打听那人的事,这种有漏洞可钻的讯息就要漏掉了。

    他正要细问那二人之间的纠葛,向导忽然说了一句:“对了,小的在北街一处米粮店的墙根下发现了您给的暗号,傅大人在辽国还有其他人马吗?”

    薛睿喆愣住了,他在辽国哪会有什么人马?有人马也是在大周,他被这个消息惊得大脑混沌,一度无法确定这世上知道自己暗号的人都有哪些,他所有的期望都在于一件事上,他的妻傅晓晓也是知道暗号的。

    她会来找自己吗?薛睿喆平日里精明的大脑已经完全的罢工,他只想确认那暗号的存在。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扔下啃了一半的肉骨头,薛睿喆拉着向导出了酒肆。他们离开的桌面上,酒菜只动了一点点,远看去就像在等某人回来一起用饭。

    门外向导被拉扯的厉害,不得已只能迅速的指出方向。而薛睿喆没有松手的打算,拉扯着向导直往他指的方向而去。

    走近米粮店,果然在向导所指的墙角位置发现了记号,他的手指摸上去,这记号竟是新刻的。这记号画得是一个斧头,其含义是注意隐藏。

    让另一人注意隐藏,那么可以肯定得是在辽国进入潜伏期的大周人不止一个。这消息令人振奋,但他茫然四顾,街上来往的仍旧是被辽人,没有一个熟悉得面容。

    薛睿喆垂下头,“回酒肆继续用饭,你打听的消息再细细说来听。”

    “大人您没事吧?”

    薛睿喆摇摇头,“没事。”

    有些话他只能埋在心里,不能同任何人说。看到那个记号,他就明了在大周的人是征伐北辽的同袍,只不知还剩多少人……没看到属于傅晓晓的特殊记号就罢了,又想到了山河破碎,以及自己费尽心机却功败垂成的护国大事。虽然看到了熟悉的记号,却没有一件令自己开心的事发生,实在令人挫败的很。

拜访

    带着向导走进酒肆正巧碰到了使团里来传话的小厮,薛睿喆看了一眼自己原来坐的位子,那里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他怀疑那些酒菜都被倒了。

    带着一种莫名的气愤,薛睿喆对向导说:“你去让他们赔钱!如果不赔钱就让他们把饭钱全都补回来!”

    “大人没必要如此。”向导温声想要劝慰。

    “钱花了那么多不能白白便宜了酒娘。”薛睿喆一手指道:“你去!”

    向导无法,只得上前去理论。站在一遍边看了许久的小厮很是意外,因为一路从什兰国而来,薛睿喆都表现地很温和,给小花公主的建议也是我不强求,一切看你的佛系态度。此时地得理不饶人倒叫人意外,不过这都不该是他一名小厮应该在意的,他最需要在意的是接下来要传的话。

    “你说什么?”果然,薛睿喆惊讶道:“三位皇子都要拜访公主?”

    “是。”薛睿喆沉下脸,“公主有召见他们吗?”

    这小厮一脸你在说什么疯话的表情道,“没有,公主让小的来寻傅大人。”

    薛睿喆点点头,“等我打包了大棒骨后回驿馆。”

    “……”小厮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脸苦相。

    “放心。”薛睿喆嘴角带笑的说。

    于是两人站在酒肆中间,等向导跟酒娘讨来了新做的大棒骨,薛睿喆接过碗碟交到小厮手里。

    “大人?”小厮无措的看着他。

    “你帮我送到住处,我要去会会几位皇子。”

    小厮做得本就是这种跑腿的活计,只是一愣便接过碗碟躬身退去。

    薛睿喆转身又对向导说:“你再多打听一些诸位皇子的消息,记住要不动声色,不要引起皇城守卫的注意。”

    “是。”向导躬身行礼,跟着离开了酒肆。

    等向导走远,薛睿喆才抖抖身上的衣服离开了酒肆。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其实很惹人侧目,但若是习惯了也不会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但有时候不是你不在意那些眼光它就不跟着你,那些歧视他的人不仅跟着,还要言语羞辱,甚至拳脚相加。

    在什兰国这种事也发生过,因为他是朝中大臣,殴打他的人被国主好一番修理。但现在是在辽国,崇尚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北辽人就像是草原狼,但比草原狼更加冷血,他们会杀掉无用的同伴……

    薛睿喆在被一群人围上时,才料到自己身边无人保护,语言也不通,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一群皮肤黝黑,头发成结的大汉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围堵着薛睿喆,将他往深巷里驱赶,犹如赶狗。这一刻的愤怒、无力前所未有!

    薛睿喆手上是有功夫的,可惜腿脚不便……他急得满头大汗,正寻思要不要拼死一搏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马车密封得严实,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厚重得声音:“%¥#@%(处理一下)!”

    马车后面立时走出来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北辽士兵,他们出现得那一刻,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大汉转眼成了鹌鹑。

    眼睁睁看着那群人被押走后,薛睿喆看着马车猜测此人身份心神一动,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他一脸感激道:“多谢兄台解困。”

    原本密封的马车忽然撩开一角,一个身穿锦绣华服的大胡子男人一脸惊讶,道:“什兰国人?”

    薛睿喆一脸惊喜,想不到对方竟然会说什兰语。他向对方行了一个什兰国最恭敬的礼节,“是。”跟着又补了一句,“想不到能在辽国听到乡音,实在幸运!不知大人姓名,在下以后也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末将呼尔塔,正要去驿馆见一见什兰国的公主。阁下这是要去往何处?若是回驿馆,不若同乘。”

    薛睿喆脸现犹豫神色,跟着一脸感激得说:“却之不恭,烦劳将军了。”

    呼尔塔对赶车得车夫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竟跪趴在地上,薛睿喆心里有些不舒服得踩在那马车夫得背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呼尔塔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薛睿喆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看出了这人得身份。攻入大周得那个将领,在大周京城外滥杀,掳掠女人……恶行累累,薛睿喆强忍着这国仇家恨,唯一目的就是能从对方嘴里获得一点点妻女得消息。

    马车在驿馆门前停下后,薛睿喆踩着车夫的背下了车。等呼尔塔下车后,他才从对方嘴里得知了他此行的目的。

    “听闻什兰国这位公主时沙漠上的明珠?”

    薛睿喆躬身应“是。”

    “如此说,陛下有福了。”那人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道:“只不过父亲年逾六十,公主年华正好这……”

    “不敢非议陛下。”薛睿喆往下垂了垂脑袋,但这期间他还是偷眼看了这人一眼。

    呼尔塔嘴角地笑容如此讽刺,他胆子也大,竟将心中所想毫不忌讳地脱口,令人咂舌,只觉得他是不要命了。

    这人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再无话,当他们二人走进驿馆的待客厅时,久坐的三名皇子纷纷站起身,但看到同薛睿喆一起进来得有呼尔塔时,三人脸上和善得微笑全部收起,跟着脸上浮现得竟是敬畏。

    这表情不该出现在这些有顺位继承权得皇子身上,但现在它出现了,那就说明自己身边得这位是个煞神。薛睿喆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他本想不动声色的远离呼尔塔。不想,三位皇子的发声阻了自己的动作。

    “本王想起家中幼儿该喂奶了,这便回去了。改日得空再来叨扰。”话落,不等翻译说出什兰语便退走。

    有一个皇子如此另一个紧随其后,只不过他换了借口,“母妃前日里递话说思念本王,本王一直无缘得空,正好今日空暇便进宫探望。傅大人,本王得空再来。”

    走了俩皇子另一个也在酝酿借口,但看他为难的模样薛睿喆都想帮他一起找理由了。最后他偷眼看着煞神,说:“本王花园中的花枝应当修剪了,前年养得小狼今日下崽也是离不得本王。不如……”

    “王爷慢走不送。”呼尔塔毫不留情地直言。

    薛睿喆正要行礼恭送对方,那人便如得了好处地孩子,笑嘻嘻地逃离了会客厅。一瞬间空下来地会客厅有几分凄凉,只不知呼尔塔此时什么心情。

过招

    驿馆地会客厅在院子正中,小花公主地暂居处在会客厅正后方,隔着一个观景亭。此时,会客厅主位上坐着煞神一样地呼尔塔将军,右手边坐着薛睿喆。

    “你是使团主使,不知叫什么名字?”

    薛睿喆躬身一礼道:“外臣傅尧。”

    “傅尧?据本将所知什兰国没有这般称呼姓名的。”呼尔塔狼一样地眼睛审视着薛睿喆。

    “外臣本是大周人,逃到什兰国去地。”

    “为何要逃?”呼尔塔问出这句话时,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地佩刀上。

    薛睿喆说:“赶上饥荒不逃就要饿死。幼时听家中长辈说大周以北沃野千里,原以为饿不着自己,谁知迷了路被公主捡回了什兰。这也是什兰女王为何让外臣送公主出嫁地原由。”

    呼尔塔一脸狐疑,此时地他心有所求,而且看样子还十分迫切。于是,他强压住心中一探究竟地欲-望,问薛睿喆,“不知公主可否现身一见?”

    薛睿喆一脸内疚地说:“一路奔波,公主尚在休息。”

    呼尔塔站起身,一副立即就要离去地模样。疾走了几步,他又回转身对薛睿喆说:“本将家中有位大周来得半室,傅大人久居什兰国想必思念乡音。正好,我同傅大人一见如故,不知大人可愿来我府中小坐?”

    “……”薛睿喆被这人暧昧不清得几句话说得有些不适,只得故作天真得问:“半室何解?”

    “噢,就是你们大周得妾室。”

    薛睿喆脸都有些抽搐,他一脸讶异道:“将军得妾室招待我一个外臣?”

    “这有什么可介意得?”呼尔塔走到薛睿喆身边,一把将他揽在怀里,说:“你我不如结为异姓兄弟?”

    “……”虽说对方没有把话挑明说,但话里话外地暗示很清楚,就是要把自己地女人送给他。由此可见说他们是蛮人当真没有说错!女人是随意送得吗?薛睿喆尴尬地笑笑,“外臣岂敢高攀?”

    “结为异姓兄弟你不愿意,喝酒也不愿意吗?”

    话既已说到了这个地步,薛睿喆觉得若是自己再拒绝那便是不识好歹,只怕对方真会拔刀。既然如此,那且去他府上看看又如何?若他想把自己地妾室给他,接受了也未尝不可。

    接受了可以让她伺候公主,公主此行可没带什么侍女。

    “如此便叨扰将军了。”薛睿喆拱手为礼,三年没行过大周地礼他都要忘了。

    二人一同起身,因薛睿喆行动不便,呼尔塔还招呼了下属将他抬出驿馆抬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二人聊起大周。

    在呼尔塔嘴里,大周人弱得犹如小鸡仔,而自己威武犹如天神下凡;大周得女人则不同,一个个水做得般,让他爱到骨子里……

    薛睿喆脸上带笑,心里却在磨刀。呼尔塔说大周人是小鸡仔,他早晚有机会让他见识见识大周人成为神鹰,成为金凤得模样。还有,说大周女人让他爱到骨子里,爱到骨子里得女人说送人就送人,真是虚假得令人作呕!

    他目光流转心生一计,这货不是想把自己的女人送人吗?就拿他心尖上得那一个!

    马车停在一个带有兽头纹的大门前,大门打开,门内的两边墙壁上嵌着凶器。寒光闪闪的大刀,呼尔塔一个个数过去。

    “这是我十二岁拥有的第一把刀,也是我第一次刀尖舔血……这一把是攻入大周时使用的刀,那日我一个人就杀了……”

    薛睿喆听着他的“光辉史”,一瞬间这墙壁上的刀不再是凶器,而是一个个人头。男女老少,触目惊心!

    被想象的画面吓得腿软,呼尔塔以为是被自己震慑住了,忙出言安抚道:“老弟莫怕,兄弟并非嗜杀之人。”

    “……”将凶器挂在墙上展示,自得的一一细数它们沾了多少人的血,这还说自己并非嗜杀之人,在此人心中什么样的人才算嗜杀之人?简直不敢想。

    二人走过大门往府内而去,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看到呼尔塔早早便退避三舍,来不及退的则跪趴在地上,一副见到煞神的模样。想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他也是这个态度,薛睿喆不由得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被人带着一路来到一片草地上,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烤了一只全羊,香味弥漫在周围似乎正等着人食用。

    薛睿喆惊讶的四顾,看到一女子一闪而逝的裙角,他狐疑得问呼尔塔,“这是别人烤在这里得全羊吗?”

    “我每日里都要用一只全羊,这是为我烤的。”呼尔塔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烤全羊旁边,伸手拔出了腰间地弯刀片出一片肉放进了嘴里……

    呼尔塔手里地的刀,刀鞘和刀柄都镶嵌着玛瑙等宝石,刀身寒光耀眼瞧着就十分名贵。但想到着他用这刀砍过人,如今又拿来吃肉……便觉很不卫生。

    尤其想到他在战场上也是这般不讲究,那茹毛饮血的形象不止不威武霸气,反而让人心生忧虑,这人恐怕活不长。

    这个猜想要不要告诉小花公主?薛睿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思考的间隙,将军府上的丫鬟已经送来了吃肉的小刀、小碗,同时还请来了舞姬、歌姬助兴。这些个女人,有大周的,有北辽的,统一穿得轻薄、凉爽。单从穿着上也能分辨这些女子来自哪里,北辽人露胳膊、露腿,大周人要保守些,但因呼尔塔将军的喜好,大周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包裹的只剩下脸和半截脖颈,但穿得却是欲盖弥彰的纱衣,透着肉色的裙衫更加撩人……

    看到这样的裙衫,原本正直的薛睿喆脑海里闪过了傅晓晓穿这些衣衫的画面,他甚至脑补到自己一件件给她穿上,又一件件脱下来的情景……越想越歪,忙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提醒自己要镇定!

    即便清除了脑海里的废料,长久地思念还是肆虐起来!他像以往那般回味与傅晓晓从初识到做夫妻地三年,略略出神。

    正在这时,呼尔塔将军唤回了他地理智,“傅大人瞧着这些女子哪个好?”

    薛睿喆没有直言,只摇摇头。

    “都不好?”呼尔塔嘴角咧开笑道:“请本将地半室来!”薛睿喆嘴上拒绝,面上却做出一分十分期待地模样。让呼尔塔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甚至是犹豫。

    这表情被薛睿喆迅速捕捉到,立时心内便有了计较。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碎花锦绣纹的小妇人,伴着一个穿缁衣带发修行的尼姑款款而来。端看外貌便能猜出,这二人是对姐妹花。令薛睿喆意外的是,这二人看他的目光,尤其那尼姑的目光似带有几分情谊。

    薛睿喆大惊,他防备的望向将军府四周,防备着呼尔塔,他怀疑自己曾是大周讨伐北蛮人大军主帅的事已经暴露了。

荒唐

    来得两个人让薛睿喆满心防备,脑子里诸多猜想,正天人交战的时候,身边坐着的呼尔塔给两人指了位置。这家伙果不其然让自己的半室坐在他身边,这一举动令二女不知所措。的确,稍微能理会精神的都晓得这是何意……

    二女齐齐变了脸色,那位半室红了眼眶满脸委屈地望着呼尔塔,“将军……”

    呼尔塔皱眉,一脸地不耐烦,“过去坐!要我请你吗?”

    他们说得是大周官话,薛睿喆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发现这里面有可利用地地方。于是,他放下心大大方方地吃肉、喝酒,以及看戏。

    “将军,妾身做错了什么?”女子眼泪落了下来。

    呼尔塔垂着头,道:“让你坐过去就快坐过去!”

    看这俩人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二人心中有情,呼尔塔这货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要把心爱地女人让出去……这不由得让人深想,薛睿喆这一深想几乎触及到真相。

    呼尔塔的这位半室是大周人,这女子清清白白地跟了一个莽汉,心中如何不委屈。但令她意外地是长久地相处竟处出了真感情,而女子一旦动了情那就是柔地似水,美地似花,任你天神下凡亦或者真生了铁石心肠也是难以不心动地。

    呼尔塔也动了情,可这货是草原上的孤狼,一头狼向往的是自由自在,而他心中不止向往自由自在更加向往的是北辽至尊宝座。

    他喜欢了这个大周女子,原以为不给她正室之位已是委屈了她,却不想这样的身份伴在他身边就是拖累。

    如果北辽皇帝考虑皇储,这货出身已经不正,他又娶了大周的女子为妾,满头的小辫子可抓。

    想到这里,薛睿喆将一碗酒喝尽,而那边还在你来我往的对视,其中不舍、难过的情绪几乎将人淹没。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要折腾出那些事来。

    比如,北辽的混子找他麻烦,这位将军如何就能恰巧出现在巷子口解救他。这要不是故意地枉费他以黑山寨军师自居,这人那么做无非是要他承他的情,至于为何如此?且看此时还有什么不明?

    亲口问他来历,按说他的来历会早一步进这北辽京都,不用特意问稍微有些见识的百姓说不准都知道。他既然问了,那就是想要再确认……

    明明来驿馆是想看小花公主,以三位皇子对他的敬畏,见不到公主的他应该会想要强闯。偏他做了什么?竟直言要把妾室送他。

    这样说来,这货来驿馆根本就不是为了小花公主,而是为了这位半室。如此,可称得上用情至深。

    既如此,妨送他个人情?不过,这人情也不是上赶送,且先冷眼旁观。

    他在这里瞧别人,别人也在瞧他。

    站在一旁一身缁衣的尼姑忽然坐到了他身边,她一脸惊喜的说:“三生有幸还能见到大人,奴家替大人斟酒。”

    北辽人喝得酒那是酒坛对酒碗,不像在大周是酒坛对酒壶,酒壶对酒杯。所以,这瘦弱的尼姑没能拎住酒坛,坛子直接摔在草地上,没碎只是洒出去半坛,以至酒香四溢引得两个痴痴对视的二人看向他们二人。

    那半室立即惊喜道:“将军不必费心了,我表姐的男人是这位薛大人,小崽是他的儿子!”

    什么?!薛睿喆一脸震惊。

    “哪里来得薛大人,你们认错人了。他姓傅。”

    姐妹二人却以为是呼尔塔大周官话不好,听错了,又解释了一遍,“这是薛大人!四品官。”

    不得不说,这番争执让薛睿喆起了一身冷汗,听到四品官这个头衔,他立时明白自己白担心了一场。这姐妹二人朝中无人,只怕不知他后来带兵去了北地当将领……

    刚放下去的心,又被那尼姑提起来。

    她为他解惑,道:“四年前大人来醉香楼点了奴家初夜,奴家在楼里小半年肚子鼓起来了,原以为是自己胖了,谁知竟三生有幸怀了大人的孩子……”

    薛睿喆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巴拉了很久,不得不说逛醉香楼这种事他从不瞒着傅晓晓,故而没有值得记忆的点。但这其中还是有一段经历令他记忆深刻,那就是花魁寻上门想做妾,傅晓晓那个女人竟拿出从未有过的温软姿态实在新鲜的紧,而且她那一套挑嘴论他还挺认同的。

    “这位……”如何称呼她成了薛睿喆的难题,一身尼姑装束称呼姑娘不合适,且从她口中得知,这女子还有了个孩子,那就更不能称姑娘了。于是他含混过去,“你怕是认错人了。”

    这尼姑充耳不闻道:“你夫人肚子不争气给你生了个三个女儿,你看奴家,你同奴家只……奴家就给你生了个儿子。在北辽重逢,大人何不纳了奴家?”

    “……”

    生男孩是女人的责任吗?薛睿喆黑了脸,这女人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他?若不是身边还坐着呼尔塔,他一定直言那晚不是他!

    “大人?”久久没有回应,这小尼姑的身体贴了上来。

    薛睿喆闪身避过,“阿弥陀佛!”

    只能间接提醒一下她的身份了。

    谁知这女人拿开帽子,任一头青丝垂下,道:“奴家不曾出家,不过为避祸而已。”

    避哪门子祸不言而喻。

    “大人,我表姐这样做是为了你守身。”那位半室很是激动,显然自家表姐守得云开见月明对她而言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薛睿喆笑了笑了,如果他真是这女子的男人这姐妹二人如此他还能跟着一起开心,但事情原本与他无关。这就是一顶绿得耀眼得帽子硬要戴他脑袋上,关键眼下旁边坐着呼尔塔他解释得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再说,这种话他当日在醉香楼就解释过,这人不相信啊!有那么一瞬他极其想念傅晓晓,这种状况女人更能说通女人。

    他却忘了,如果一个女人坚信一件事,即便你把证据放在她眼前她都不会相信,不止不相信还会指责你伪造!

    “你说给我生了个儿子,且带来看看。”薛睿喆似笑非笑得说。

    “对对对……”那尼姑兴奋地离开。

    那位半室脸带笑意,一副为姐姐高兴地模样。薛睿喆再次仰头喝尽了碗中酒,指着这位半室道:“将军,您这位半室还要送予外臣吗?”

    呼尔塔似没料到峰回路转还有机会,忙点头应道:“自然要送的。”

    那半室一脸地不敢置信,薛睿喆却笑得开怀,“一日得双殊,外臣当真艳福不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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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介绍:
体验古代贵女生活,不想因大龄未嫁流言缠身而被逼寻死;
反抗过程中巧嫁郡王,以为从此人生甜甜蜜蜜不料隐患犹在,身不由己;
回门时被劫进山寨惊恐不已,贪生怕死的后果是被逼再嫁;
忐忑自己的后半生要做山贼婆,不料掀开盖头一看,呦呵,怎么不是脏(衣)乱(发)差(评)的大汉,反而是个白面书生?奇哉怪也。山寨遇故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寨遇故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