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
秦王府的客房很是简洁,只有俩间屋子。内里是炕与茶室,外间是床榻与会客的圆桌,两间屋子隔着屏风,此时傅晓晓在外间的床榻上,正对着进客房的门,让进来的人一览无遗。
也不晓得这对夫妻在搞什么鬼,但显然不是善意的。
此时,对面的男人一边品茗一边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透。
傅晓晓开始的时候很无所谓,但这人一直这样,男女共处一室,就算她不甚在意名声,也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傅晓晓以手示意。
“你似乎从未在本王面前表现过恐惧。”秦王收起微翘的嘴角,问:“难道本王的身份不足以震慑你吗?”
“王爷想听实话吗?”
“说来听听。”秦王放下茶杯,做洗耳恭听状。
傅晓晓掀开被子,站在门边的竹染忙过来帮忙。等她穿好鞋子,掸平裙角的衣褶后,她说:“因为王爷未曾尊重过我?”
“新婚不同你圆房是不够尊重你。”秦王嘴角带上三分笑意,“冷落你,的确值得你生气。”
“王爷误解臣妇的意思了。”傅晓晓一脸严肃道:“你喜欢皇后,甚至要为皇后冷落所有靠近你的女人,当年你娶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仗着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向我邀恩,要我隐瞒你的心思,老老实实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你知道吗?你这是在骗婚!那时的我并非没有出路,我也不觉得要向你报恩。”
“……”秦王蹙眉,问:“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明显了。”傅晓晓说:“想必皇上也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秦王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恐惧,不得不转移话题:“你方才说不想报恩?难道你觉得本王不是你的恩人。”
“军人保护百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傅晓晓看着秦王,道:“况且我之所以遭遇那些,还不是因秦王你,他们要报复你。”
“好好好,说得真好。”秦王一边鼓掌一边起身,他站在傅晓晓身边,问:“你不担心你夫君的近况吗?”
傅晓晓抿抿唇没有吱声,她不打算求他。因为心中明了,如果他想说不用求,如果不想说求也没用。两人面对面僵持了一会儿,最终秦王败下阵来。
他看向一边,脸上似有风尘,声音沉闷像回到了北地。他说:“大军前往北地,路上折腾了十日。你知道吗?这季节,京城已百花盛开,北地那个鬼地方还在下雪!雪没过膝盖,旷野间被冻死的牲畜和人数不过来。本王在北地住了三日,手脚就被冻出了红色的包。”
傅晓晓想着那场景,脑海里不自觉帮忙想着解决的办法。
“看了那样的一个北地,本王总算知道北蛮人为何每年都要骚扰边境,为何无论打多少次他们都想闯到这边来。实在是那里没法生存,只能往大周来……”
“所以王爷就逃回来,打算将大周的边关让出来?”傅晓晓一脸愤怒。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样恶劣的环境。”秦王清咳一声,忙又换了语气说:“本王问过驻守北地十三年的老兵,他说此时开春还不是北地最冷的时候,最冷的时候士兵们需要三五个挨在一起取暖巡逻,不然一个晚上就冻死在巡逻的路上。而最恶劣的气候,才是北蛮人攻打大周的战期。现在,北蛮人都等着雪化开放牧牛羊呢!”
不是战期就可以当逃兵吗?傅晓晓蹙眉,目光如刀的看着秦王,只觉得这人对不起每年吃得俸禄,更对不起那么多信任他跟他上战场的士兵。
真是个王八蛋!
傅晓晓的沉默竟让秦王莫名地有些心虚,他说:“你夫君薛监军说要趁此时机训练士兵,让他们尽快熟悉战场。说什么如果最舒服地时节都适应不了,以后到了真正的战期更难适应。他不止让新征来的兵参加训练,还要本王也跟着练,实在强人所难,你说是不是?”
“王爷不跟着训练如何服众?”
“本王是主帅,还要如何服众?”
“王爷在京城附近带的那些兵是不是也不需要服众,只因你是王爷,他们就都得听你的是不是?”
“自然。”秦王一脸骄傲,“本王正一品,是除皇上以外权利最大的。”
傅晓晓忆起当年初见时,这位王爷如何的自信满满,如何的风度翩翩,当年的自己莫不是眼瞎?居然以为这位是个真英雄?
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傅晓晓又整理了一下衣裙,盈盈下拜道:“臣妇告辞了。”
“慢着!”秦王重又起身,拦住了傅晓晓的去路,“你这是何意?”
“王爷,小女还不晓得臣妇在这里,她跟俩个小姐姐在花园里玩,若是想起我想要找我却找不到会哭的。”
“呵,女人一旦当了母亲就不可爱了。”秦王不屑的说。
“女儿够可爱就好了。”傅晓晓不甚在意道:“王爷能否让一让?”
“本王见你并不担心你夫君的安危,你这女人当真是冷心冷肺。”
“担心是没用的情绪。若要臣妇选,臣妇更愿意相信他能面对任何困难,不止会面对还会想办法克服。”
“你就不怕他死在北地?”
“身死以报国,死得其所。”傅晓晓目光坚定地同秦王对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王爷信不信?”
“信什么?”
“若有一日,臣妇面对敌人也会拼死一战的,哪怕最后死在屠刀下。”傅晓晓的目光已经不是坚定了,而是疯狂。
秦王被这目光灼伤了一般地扭过头,傅晓晓没有再同他啰嗦,迈步离开了客房。
走出客院的时候,傅晓晓对竹染说:“一会儿你去跟平方说,让他买500只大鸭子,500只小鸭子。”
“买鸭子做什么?”竹染不解。
“去买就是了。”傅晓晓说:“买来的鸭子送去郊外,我记得咱们有一处皇上赐的皇庄在郊外的汛河上,我还没去看过。正好借着看鸭子的名义去看看。”
竹染一头雾水,但等主仆二人与大嫂等人会和后,她忙离开,自己一人匆匆去找平方了。
平方得到命令后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主人说得哪怕他存疑也会照办,于是他找其他下人盯着薛老汉,自己离开秦王府买鸭子去了。
援助
秦王府的花园里,女眷们莺歌燕舞,年轻地妇人个个比花还要娇艳。观花台上请来的画师在为诸位夫人作画,傅晓晓来时婆婆抱着元宝身后站着大嫂,三人正让一个画师给他们画画。
傅晓晓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长女,此时她心里乱得很,不由得急慌慌地去找。问了王府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忙带她去找长女。
彼时长女身边跟着小夏和小冬俩个丫鬟,此外还有黄、尹俩个小姑娘,她们正在一个圆桌上玩记数字的游戏,傅晓晓远远地看了,发现女儿总是输掉的那个。
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放着几颗珍珠,黄、尹俩个小姑娘面前的珍珠数量要比长女的多。不知这游戏开始时女儿输了多少局,反正此时她又输掉了两颗珍珠,眼泪珠儿都要落下来了。
“涵涵?”傅晓晓还没走近就先开口叫了她。
“娘亲!”这声娘亲真是有史以来最甜脆的,伸手抱住长女时,傅晓晓忍不住捏了捏这个小姑娘的鼻子。
“夫人,要回府吗?”小冬垂着脑袋,不安地模样让傅晓晓不想搭理。
这个小冬虽是平方和她亲自选得,事实上新来的丫鬟们都是二人亲选的,傅晓晓是很重视的。带冬夏俩个丫鬟来秦王府,无非是想她们见见世面,不曾想只一个秦王府就吓破了她的胆。主子肚子疼,她不忙着照顾反而自己逃了……
其实,傅晓晓知道这姑娘很聪明,只凭秦王妃的几句话就知道趋利避害,晓得秦王夫妇对她这个薛夫人没什么好脸色,你能说她不聪明?起码察言观色这一点上,小冬是要强过她这个主子。
奈何,丫鬟们最珍贵的不是她们多聪明,懂得趋利避害,而是一颗忠心耿耿的心!
不过,好在是一个没怎么相处过的丫鬟背叛她,这若在一起相处几年忽然如此那才真是可怕。
“去跟王妃打个招呼就走。”傅晓晓说话间向着黄、尹二人,二人不舍得看着长女,似在说我们不欺负你了,你回来!待目光落到傅晓晓身上,正看到她微微颔首在向几个小辈表达感激之情。
“二位若有空可以来薛府,再带涵涵一起玩。”傅晓晓笑眯眯地说。
“好!”俩个小姑娘脸上带笑,看样子是愿意去薛府的。
傅晓晓微笑着牵了长女的手,母女俩回到了观花台。婆婆、大嫂还有元宝仍旧是那个姿势被画师描摹着,但显然元宝是不耐一直这样的,挣扎着想脱离自己奶奶的掌控。
奶奶却不一样,她以前从没被人画过,这些画师都是王府的画工了得,她怎会错过这样的良机。
虽然知道去问也会被拒绝,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
“婆婆、大嫂还有元宝,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这还没过晌午怎么就天色不早了?”婆婆的脖子一动不懂,说话都是抿嘴说得,但不影响她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大嫂跟着一动不动地问::“弟妹忽然着急回府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是有事,皇庄那边……”傅晓晓适当的隐了话里的内容。
“弟妹既然有急事且先回去,等我同婆婆画完这幅画便自行回去。”大嫂的目光没有半分转移,直言道。
傅晓晓犹豫半晌,她有些担心这婆媳二人给他们薛府闯下祸事。
“快走!”婆婆微微蹙眉,道:“且忙你自己的去,我们婆媳用不着你担心。”
想着薛睿喆那边比较重要,傅晓晓不再耽搁,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便带着女儿和丫鬟去同秦王妃道别。谁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王妃的影子,只得找了负责守在花宴的王府大丫鬟,说了自己要离去,便离开了秦王府。
王府门前,竹染跟了上来。傅晓晓让小夏和长女二人同她和竹染一起坐,小冬则走在马车边。小冬也不过才十三四岁,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她难堪。傅晓晓却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在她看来这个小姑娘在王府做出了选择,她的选择令人心寒,也就代表以后她不能成为女主人的贴身丫鬟。
马车里,傅晓晓抱着长女坐在一角,她问竹染,“让你传的话传过去了吗?”
“已经传过去了。”竹染说:“平方已经去办了。”
“办不办的成,午后应该会有答案。”傅晓晓说。
“夫人为何要买鸭子?”竹染不解。
“自然是有用。”傅晓晓嘴角带笑没有直接回答竹染的问题,竹染也没有追问。
到得薛府,几人从马车上下来,竟见薛府大门前停了三辆无厢马车,车上放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竹子编的笼子,笼子里空空如也。
“夫人!”平方一脸惊喜道:“小的幸不辱命已经买齐了鸭子,这便要去装鸭子了。”
“三辆马车怕是不够用。”傅晓晓看了笼子的数目,自己掐指一算,道:“一辆马车顶多放一百只成年鸭,这些鸭子有大用所以无论大小都不能死,那你这……”
“卖鸭子的养鸭人提供三辆马车,夫人可以放心。”平方一脸笑,“买了鸭子小的就不回来了,直接送去皇庄。”
“去吧!”傅晓晓说:“我回去收拾箱笼,过会儿皇庄再见。”
“是。”平方也没有多问,只是指挥薛府的下人赶马车。
目送平方走远,傅晓晓等人才回了薛府。没用多久的时间,薛府又派出了三辆马车,同他们来时坐得那辆总共四辆马车,算上护院骑得马,薛府临湖的小院直接空了。
众人浩浩荡荡往城郊皇庄赶,路上,傅晓晓的马车里只有竹染一人。她要单独吩咐竹染一些事情,毕竟他们只是暂离,薛府的上下还需要她管不能全撇开。
为什么交待给竹染,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是她有功夫,骑术也高,让她来往于皇庄和薛府之间效率最高。至于平方,他要留在皇庄帮忙。
“夫人,现下马车里只有你我主仆二人,不知能否告知养鸭子的用意?”
“我要用鸭绒裁制冬衣。”傅晓晓说:“你也听秦王说了什么,其余人我不管。夫君身边的兵是要保他的命的,决不能因为寒冷被亏待了。”
“鸭绒做的冬衣很保暖吗?”
“做了就知道。”傅晓晓说:“现下做时间很充裕,可以找人一件件研究。”
打狼(上)
黄昏,太阳落山的位置可见起伏的山坡还有残雪覆盖。金色的地平线上,有一道曲线起伏着如浪花一样远远地奔来。越来越近,可闻马蹄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呼喝。
大周营地上,帐篷前的火盆陆续被点燃,薛睿喆裹着一张狼皮做得的长袍走了出来。此时地他,脸上长着胡须,头发多少有些凌乱。
不是他不爱干净,而是这北地环境实在恶劣,有士兵半年不洗澡不洗头都是常事,他已经算是很爱干净的了。
远处的骑兵终于骑到眼前,骑兵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周的战旗,到了营地后便纷纷下马。领头的将领下马后几步来到薛睿喆面前,然后单膝跪地,将腰间的一只小旗举过头顶准备交给薛睿喆。
“末将前来复命。”这人一身戎装,除了背后的战旗还有箭囊,腰间别着宝刀宝剑。
“如何?”薛睿喆伸手拿过那面巴掌大的小黑旗,这面旗帜上画着一只鹰是特属于属于斥候的旗帜。
若是此时傅晓晓在这里一定会感叹,薛睿喆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研究的旗语应用到战场上,算是物尽其用了。
原本,薛睿喆研究旗语就是为了,若有一日黑山寨被围攻能用旗语互相通报信息,算是为战争做准备。如今,这东西真正应用到战场上,算是体现了它真正的价值。为了更好的通讯,从京城到北地,这一路上他一直听姚望讲战场,讲兵法,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完善旗语。
他做得这些有眼睛的都看得到,事实上有旗语在,免了很多错误信息的传递,让驻守北地的将领和士兵安心不少。他们一度以为薛睿喆是来战场送死的,却不想他还能做这些,实在惊喜不已。
至于薛睿喆,他对自己被认可没有多少惊喜,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若是给他一年驻守北地的时间,他一定把三十万大军的兵器全部升级。可现下只怕时间紧迫,他造不出那种足以震慑北蛮人的武器。
除了武器,他还发现北地的士兵长期处于一个饥饿的状态,身上的衣服也不够保暖。
打仗可是卖命的工作,大周的那位天子竟然连一顿温饱都给不了这些士兵。薛睿喆悲愤难抑,说给姚望听,这位昔日的大将军却说,向来如此。
薛睿喆被气笑了,他说:“若这些北蛮人不杀大周的子民放他们过关又如何?可是……他们不会。那样肥沃的土地,谁不想占为己有?他们不禁会杀,还会杀光!”
“大周不是昔年大周,可那些老百姓又做错了什么?”姚望跟着叹息一声,道:“既然身披战甲,就要为身后的百姓战到只剩一滴血!”
薛睿喆的热血重新被点燃,别人如何做他管不了了,只想着要护住这国门。护住国门必然要靠这些士兵,可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肯定也没有力气淬炼自己的战力。
于是,薛睿喆想到了一个主意,在草原上打猎养兵。
这次不是他们第一次打猎了,经历三场打猎,三十万大军的口粮暂时不成问题,每个营帐里都藏着三五只羊。这一次派斥候探路,是要猎杀狼。
薛睿喆是这样打算的,都说狼聪明、团体作战性很强,猎杀它们算是对这些士兵的训练科目。
若是在现世,薛睿喆可不敢打狼群的主意,那是国家保护动物。但这个世界却不需要那些原则,只要你有能力,敢拼敢试,去杀熊猫也没人管得着。
“禀薛副将,发现三波狼群。”斥候恭敬道:“三波狼群的狼王都很勇猛,观察数日,最强的是白狼王。”
“军营里谁打过狼?”
“……”斥候沉默。
薛睿喆笑了,“你们还真守规矩,除了北蛮士兵,这北地的一草一木都分外在意。”
“大周开国天子曾有令……”斥候说着说不下去了。
来北地的士兵哪个不知周天子的旨意,他若是说出口不是将这位副将瞧扁了。
果不其然,薛睿喆说:“我自晓得大周天子的旨意。只不过那时大周国力强大,承诺不侵犯北地一草一木是为了施恩,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斥候垂下头,默然不语。
从另一营造走出来的姚望听到薛睿喆的话,跟着符合道:“说得不错,时移世易。如今若再谈大周天子的旨意不是施恩而是遭人耻笑了。”
薛睿喆叹息一声,“沉湎于过去的辉煌,只能让人不知上进。”
“末将惭愧!”斥候脑袋快要垂到胸口了。
“无妨。”薛睿喆道:“狼群的主要组成,谁负责什么全都一一说来。”
斥候不再犹豫,立时将三波狼群的情况一一叙述。最后总结建议,先从最弱的那波狼群开始。薛睿喆却不这样认为,一心只想拿下白狼带领的狼群。
“这是为何?”斥候不解的看向薛睿喆。
他将斥候扶起,和姚望三人一起回了营帐。待分别坐好,薛睿喆才说:“若进攻除最强战力外的其它狼群,我们或许会胜利。但若是进攻时落下两只狼,这两只狼带着恨意加入了最强战力,那么咱们还能轻易杀掉最强战力吗?”
坐在营帐内的二人沉默了,终究姚望先回过神来说:“若是进攻最强战力时没能收下它们呢?”
“会有死伤的吧?”薛睿喆一脸坚定,“打服了最强的那个可以震慑其它狼群。若是其它狼群真有头脑,必然不敢同咱们硬碰硬,届时狼群就会失去战斗意志。”
“这大约是你的一厢情愿。”姚望说:“狼,即使只剩它一个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狼如果不会认输,为什么狼群里会有那么严谨的地位分工?”薛睿喆说:“不会轻易认输,我也是呢!”
姚望无话可说,他看了自己的腿脚一眼,曾经的他何尝不是一头不懂认输的狼王。如今呢?只能当个无实权的幕僚,没法上战场,只能出些主意,主将还不一定听。
薛睿喆不是主将,北地大军的主将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逃走了。想到秦王姚望一声叹息,来北地的路上他同秦王说了不少他对北蛮大军的分析和战场上如何作战的建议,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用错了劲。
没有比当逃兵更让人不耻的,偏秦王就做了。他能怎么办?只能靠薛睿喆。这个比他小足足十岁的小子,他竟真的收服了北地的三十万大军!
打狼(下)
北地大周军营的校场上,薛睿喆带着姚望和丁护卫站在高台上,台下站着六只小队,每队三十人,是他选择的精英。
从三十万人选一百五十个精英,可想而知他们有多优秀。带领这一百五十人的是五位校尉将军,也是姚望曾经的部下,曾经的他们在姚望卸下大将军之位时被人排挤,后在秦王当了逃兵后由薛睿喆重新提拔上来。
其实,原本的校尉将军是有八位的,一位当了叛徒,联合朝中的某位大人物以及北蛮大军设计了姚望,使得他险些身死。被其余七位校尉将军查清真相后联手杀死,另一位就是佘恩。这人爱钻营,为了往上爬不惜巴结秦王,可终究没有半分对不起兄弟以及姚望,所以他当大将军这些人或许不服却绝无不满,战场上也是完全的配合,但……
人心难测,帝心更是变幻莫测。所有人都知道佘恩是怎么死得,可真正的凶手却因为地位尊崇动摇不得。
剩下的第六位就是死于自己学武学兵法不用心了,带着一队十余人的队伍去偷袭北蛮大军的军粮大营,本意是为了解围佘恩率领的大军主力,不想自己中了圈套,十余人的队伍只有一人骑着一匹中了十余箭矢的马儿回来,自己背上也中了一箭,忍着疼在马背上装死了一路。
到得大营的时候,差点因为失血过多真的死了,好在血被冻凝在伤口处……
这些过往,五位将军说起来只当耻辱。薛睿喆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即使失败的经验于我这般初上战场的人而言都是宝贵的经验,起码你们是直面过敌人的,我甚至都不晓得他们长得是圆是扁。”
为了能掌握更多北蛮人的作战风格,以及生活习性,他让人以询问的方式收集了很多资料,其中有一点是他很在意的,也是被这些老兵反复提及的。
那就是,北蛮人打仗的手段是跟狼学得。
跟狼学得?
薛睿喆在现世可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年,他喜欢读书,喜欢浏览各种网上的信息,他也听人说过,狼是非常有团队精神的动物,狼的执行力也非常强。
既然,北蛮人说他们打仗的手段是跟狼学得,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行?
“人怎么能当狼?”
薛睿喆的提议刚说出就遭到其他人的反对,这些人多数都是随军的书生。他们懂一些兵法,不上战场,但会给朝廷写文书,也会编一些公告类的文章传阅给各个营帐。
他们做得这些事情,秦王也曾要求薛睿喆做过。事实上,他来北地的主要目的就是做这个。
无意与他们相争,有这功夫他不如多看一本兵书。所以薛睿喆换了个说法,不是不能跟狼学打仗吗?那就去打狼,打狼的过程里谁又能说不是一种学习?
不过,狼这种动物当真机敏的很,而且它们的皮毛是很好的伪装,藏匿在灰突突的草原上,若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此外,它们似乎还会观察天气,把握各种时机,这样捕食的习惯,让它们好像烟雾,很难抓到他们的踪影。
薛睿喆越研究,越观察,神情越沉重。
如果真像老兵说得那样,北蛮人是跟狼学会的打仗,那么他们这支队伍要守住大周的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
环境不适应,兵器、战备物资匮乏,士兵综合素质低,有的人甚至第一次摸到武器,别看人数众多却统统不合格。
这三十万大军,一半以上的人只怕就是人墙而已,填坑的炮灰罢了。
他心中悲观,面上却似很有信心。譬如此时,薛睿喆的发言极具煽动性,目的就是要这五队竞争,看谁能拿下白狼王的脑袋。
当然,这一百五十人不是一拥而上,薛睿喆给每个队伍都设了关卡,三十人要在五个关卡中的任何一个关卡里进攻狼群,不允许带除匕首以外的武器,怎么进攻由小队的校尉将军设计,最后看结果。
“杀一帮你们看不上的畜生,我只有一个要求,护住每个人!不允许落下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更不允许拿你们身边的袍泽当诱饵,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一百五十人这半个多月以来每日都要经历艰苦的训练,一直有听说上峰要带人捕杀狼群进行训练,所有人对这个训练内容都是不满的。觉得跟一帮畜生较劲的薛睿喆,上不得台面,没有半分头脑。
但这项训练一直没有开始,所有人又都以为薛睿喆放弃了这个训练计划,谁知今日竟忽然被告知训练即将开始。
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怎会愿意,可军令如山,一帮人带着情绪跑步往五十里外的山坡而去。
北地这里的山没有特别高的,都是起起伏伏遮挡一下远眺的视线。但却让这里的风景有着别样的美丽,不像他以为的一马平川。
队伍出发了一天,薛睿喆才同姚望、丁护卫三人一起骑上马儿,悠哉哉的往圈出的训练场地而去。
姚望问:“你也不怕北蛮人突然出现攻打大周。”
“水草马上要丰美起来,你不是说北蛮人正忙着放牧的活动,没功夫搭理大周吗?”
“可你要打狼,还这么大张旗鼓,说是挑衅都不为过。”姚望说。
“不挑衅他们,被满人就不会打过来吗?”薛睿喆嗤之以鼻道:“就算,当年北蛮人被大周开国天子打成了每年要上供的附属,也挡不住每年往边关派兵应对骚扰。别说那些游牧部落同北蛮朝廷无关,这种话糊弄那些怕事的文官就够了。姚大哥,我说得可是?”
姚望沉默半晌,道:“你说得很对。”
“对朋友和善以对,对待虎视眈眈又假装朋友的怎么防备都不为过!”薛睿喆一脸坚定,“反正他们总会找到各种理由来攻打我们,何妨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
“只是,我担心大周的军队应付不来。怕你会因此成为大周子民人人厌弃的将领,怕若是大周被攻陷,朝廷会让你担上亡国的罪名。”
“若今日,姚大哥还是大周的大将军,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你并非武将出身……”
“道理是一样的。”薛睿喆握紧手里的缰绳,“我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家中妻儿……”
“正是为了他们。若有一日我战死,她们会因有我这般的丈夫、父亲而骄傲。若我成了逃兵,祖祖辈辈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那时才要真真羞死。”
“说得好!”姚望眼里的火重新被点燃,“一起加油!”
“好!”薛睿喆笑着猛地一甩马鞭,马儿在带着残血的草地上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计划成
城郊的皇庄依山傍水,面积不是很大,但因为圈了一座小山丘,所以养500只鸭子不成问题。傅晓晓到这座云隐山庄的时候,太阳刚刚西落。将女儿们安顿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乘着夜色,傅晓晓见了看管云隐山庄的管事,知道了山庄内的一些情况。
原山庄的主人是一位大官,大官告老还乡后,山庄还于皇家。
山庄建成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因为没什么特色,前后历经两位主人,都不曾对这里的建筑或者布局有什么意见,所以山庄住起来格外老旧,甚至带着几分阴沉沉的气质。
山庄内里布局分外三部分,即会客、起居的三进院子以及临水轩和楼外楼。
楼外楼建在山上,有一处院子以及三层观景楼。面积不是很大,就是清净。这楼外楼里面曾经住过一位德高望重且法力无边的尼姑,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尼姑不知所踪。
如今这楼外楼除了日常打扫,只有一人住在里面看护着各处建筑。
其它地方的建筑就没什么特色了。因为刚来这边,又因为坐了许久的马车,所以傅晓晓暂时没有挑住的地方,打算等明日再说。
这云隐山庄除了各处建筑外,还有管事十三人,下人近七十人。算上山庄内养的各色家禽家畜,傅晓晓心里嘀咕,自己怕是养不起这么一个皇庄。
问及为何这几个月来不曾上门取用月银,没有月银这几个月以来如何生存,那管事便很是得意。
原来皇庄的第二个主人,也就是告老还乡的那位大官,他有一个外孙女,给这个庄子指了一条自给自足的路子,那就是种粮食、蔬菜,养家禽家畜,其目的就是拿来卖钱。
如今这座皇庄完全可以不用主人供养,皇庄里面的下人就能实现自给养自给的目的。
傅晓晓都有些羡慕这些下人的好运了。
因为是皇庄没人敢惹,又因为都是下人没有多余的烦恼,每日里住着这样完美的地方,除了吃喝穿衣还需要什么追求?
想想薛睿喆还在战场上拼命,傅晓晓更加羡慕这些住在皇庄里面的下人。
“夫人,何时查账?”皇庄的管事问。
“不查账了。”傅晓晓叹息一声,“都不用我们做主子的供养你们,你们自己的账目何用我来查账?”
主仆以及皇庄上上下下达成共识,不查账,不为收入和支出。
之后,傅晓晓便在皇庄里住了下来。
住下以后,傅晓晓的脑子里就只惦记两件事:一、薛睿喆在北地穿得暖不暖和;二、这羽绒服、羽绒被务必尽快做出来。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完全忘记了云隐山庄不是薛府,薛府那边是有一大摊子的事每日都在发生着。
终于有一日,在傅晓晓抽空去吃午饭的时候,平方带回来了这几日薛家几口新发生的事。
首先是薛老汉,也就是薛睿喆的便宜爹。他在参加完秦王府办的花宴后认识了几个年纪相仿,官位不高的人。得知,他们接下来要参加的宴会自己也有请帖,薛老汉便同新认识的朋友约好一起参加。
傅晓晓惊呆了,那个花宴是她精挑细选,完全符合薛老汉品味的宴会。好巧不巧的他遇上了一群三观相合的老匹夫,可以想见那天那个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以及宴会后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平方说,薛家这位老爷,从那日宴会上带回来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这女子太美了,以至于从不反对薛老汉纳妾的薛夫人严正抗议,为此不惜住进了寺庙。
看似是老两口闹不和,实际上这位薛夫人早几年就信佛了,曾无数次提起自己要出家。这一回算打折的如愿了。
其实这要归功于傅晓晓给她选得花宴,这场花宴在寺庙里举行,一帮贵妇人在寺庙中赏花,听小师傅们讲经,听得一时入迷要在寺庙小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大嫂,这人现下的这个阶段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孩子好好读书上进。所以,傅晓晓给她和元宝二人安排的另一场花宴是在一处顶顶有名的书院里举行的,但凡来参加这场花宴的,无不才华满腹、名声在外,听他们即兴做一首诗真能长不少见识。
于是,这场宴会后,大嫂整日就忙着誊抄那些文人的诗句。并盯着元宝让他每一首都要背,慈母转眼变严母。
再有便是大哥了,大哥参加完秦王府的花宴后就随着吕掌柜他们南下了,这一走就要月余,偏家中妻儿、父母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竟没有一个因他离家而伤感的。
反倒是他,看到自己在父母、妻儿眼中的地位后,十分伤心,据说离开京城时拖拖拉拉,要不是吕掌柜建议他留下,他兴许也不会堵着一口气上路。
听完平方的叙述,傅晓晓已经没有之前计划这件事的兴奋与喜悦,她如今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做好羽绒服羽绒被,决不能在冬天来临时让士兵和薛睿喆冻到。
这些也都算了,偏眼下最棘手的是鸭绒不够。
“还要再买鸭子!”傅晓晓说。
“还要再买鸭子?”平方分外惊讶,道:“夫人,京城这地界的鸭子都在这里了,您不晓得城里的鸭肉都被您收购的举动搞得涨价了。”
“照你这般说,京城里还是有鸭子卖的。只不过都留着供给鸭肉店了。”
“是。”平方觉得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你怎么能说京城这地界的鸭子都在这里?”傅晓晓一脸不解。
“我……”平方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样,你去跟那些卖鸭肉的店家说一声。”傅晓晓道:“就说咱们给提供鸭肉,比市面上的便宜三文钱,毛还是给拔光的,问他们要不要?”
“这……”平方不敢置信道:“咱们这么做不是赔钱了吗?”
“不会赔钱,你先去做吧!”傅晓晓说。
平方无奈只得去跑这件事,去这些卖鸭肉的店铺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做生意,谁知谈判过程十分顺利,他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总之鸭肉的事情很顺利的谈妥了。
秦王的窘状
春日的晨光洒进秦王府,王府内陆陆续续有丫鬟、小厮收拾齐整的开始忙碌起来。一队双排下人端着茶水、毛巾以及新衣往王府后院去,偌大的王府后院除了各处女眷所居以及王爷的书房卧房外还有花园、观花阁、观花台等,此外还有一处地方,它在一片竹林后面,那是秦王练功的校场,是他日日都要去的地方。
此时,秦王正在校场上耍一套枪法,远远地,隔着竹林都能听到长枪划破空气的“唰唰”声。行云流水的一套枪法耍完,那枪头的银光和男人矫健的身姿仿佛还在眼前……
将手里的红缨枪远远地随意一甩,长枪直直地插进兵器架里,引得在一边伺候的丫鬟、小厮惊叹连连。可秦王自己却不甚在意,他接过丫鬟递来地汗巾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原本只是不高兴地脸更加阴沉。
“王爷,请喝茶。”一旁手端茶盘的丫鬟面容格外秀丽,此时她微微抬高手里的茶盘,偏一双羞红的小脸微微低垂。
秦王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汗巾子扔到原先的丫鬟手里,跟着伸手将茶盘掀翻,盛着茶水的茶壶与茶杯全部倾倒在那小丫鬟脸上。
忽然的怒火吓坏了所有围在校场边的下人,众人纷纷下跪,高呼“王爷饶命!”
秦王扫视全场所有矮他一头的下人,心中越发觉得无趣。他迈步离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战场以及那日见到的傅晓晓。
走在花园旁的长廊里,秦王的目光却落在园中那些越发盛放的牡丹上。
有些人就如这牡丹一般,你以为它需要依靠什么才能盛开,却不晓得在被移栽进这深宅大院前,它就从未依靠什么盛放,春风吹来它自有芬芳时。
一阵风乍起,另一边的竹林彼此敲敲打打,很是扰人。他来王府半月一直隐藏在校场这里,且一直隐匿的很好,若不是那日赏花宴意外看到傅晓晓,也不会生出看热闹的心态将她招来相见。
见她是想告诉她,她的夫君在没有主帅的情况下会战死,谁知竟被那女人一通教训,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
偏她说得那些话,让他一个大男人生了羞愧之心。
花宴过后的这几日他在想,要不要再回到战场上。但是,他当了逃兵,只怕回到北地主帅的位置即便还在也没人愿意听他的了……
这才是让他犹豫的,皇兄费了多少功夫才让他拿到主帅位置,偏自己贪生怕死丢了帅位,失了军心。
“王爷……”管家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叫了秦王。
“何事?”秦王叹息一声。
“王妃唤您去用朝食。”管家笑着说。
秦王一甩袖,“走吧!”
主仆二人往老王妃的院子走,事实上老王妃并不在王府内,她去山里礼佛了。对外称是为在北地的儿子祈福,实质上却是被儿子气到,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的去了山里的别院住。
记得刚逃回家的那日夜晚,母妃被他从床上吵醒,看到儿子回来,亲生母亲没有关心他受了多少苦,反而满脸失望,就连一向唯命是从的妻子对他也变了态度。
不就是当了逃兵,她们这些女人怎么回事?难道一定要他战死沙场她们才满意?
秦王生了气。
连日来母妃不回王府,他只当母亲的确去为他求佛去了;妻子对他没有好脸色,他只当这是在闹小脾气;可就连傅晓晓带入王府的俩个丫鬟看他都不似从前,这就让他气闷了。
凭什么看不起本王?若没有本王,你们这些女子早就去街上要饭了!
堵着一口气,秦王到得老王妃的院子,脸色凝重,目不斜视。一众女眷起身向他行礼,秦王妃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一举动让秦王一顿饭没吃完就走了。
不想,他的另一个妾却追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桑静涵。
“王爷……”桑静涵脸上带笑,那笑容极为妩媚、多情。
连日来的郁结总要有发泄口,丫鬟他是不想碰,看不起他的妾室他是不愿碰,这一位却一如既往免不得让他心头意动。
当然他也晓得现下是白天,白日喧那什么实在令人难堪,他不得不捏了桑静涵的小手,微笑着说:“等晚上你来我房里,我教你写字。”
“好。”桑静涵满脸惊喜,双颊生晕,像白色的花瓣上点了胭脂。
秦王嘴角带笑松开桑静涵,转身离开时嘴角的微笑收了起来,换成之前的阴郁。
他又回到校场,此时他手握一柄大刀,横劈竖砍校场中的五个稻草人。一时间稻草纷纷,转瞬立着的只剩五根木棍。
收刀归鞘时,引来一旁的下人纷纷叫好。
但这样的叫好声,非但没让薛睿喆高兴半分,反而更加愤怒。
辛苦习武十五年,学习兵法、带兵,却不能上阵杀敌,便如明珠蒙尘。可这“尘”不是别人不欣赏,而是有了机会自己接不下。
秦王越发怨恨,恨自己无能,恨贪图安逸,最恨自己良心未泯。若是能心安理得的当逃兵,他也不至于一边嫌弃一便逃避现实,不敢去宫里向皇兄请罪。
把手中的刀扔给侯在一边的小厮,秦王决定去睡一觉。谁知就在这时,管家带着宣旨的太监来到了此处。
秦王的心跟着那人的声音起伏,待旨意宣读完,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皇兄不愧是皇兄,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这是秦王听整张圣旨后的感想。
其实圣旨的内容是这样的:鉴于近日各地都有叛乱,秦王在除寇这方面经验丰富,擢升一级,领皇城护卫军将所有叛乱一网打尽!
接了圣旨,秦王还要去皇宫里谢恩。于是他又变得生龙活虎,脚下生风的往秦王妃那边去了。
得知自己的丈夫当了逃兵没被处罚也就罢了,还被皇帝擢升一级。
秦王妃对这个国家的未来彻底失望了,她现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儿子养大,好好教养他。让他坚决不能像自己的父亲那般,依靠祖辈荫庇,自己除了一张脸所有的真本事都用来欺负困苦的老百姓了!
看着又变得意气风发、斗志满满的男人,秦王妃十分羡慕傅晓晓,后悔当时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回薛府
齐家花宴的前一天,傅晓晓从城郊回来了。这次的目的除了替薛睿喆拜访一下他的老师;另一个就是念着羽绒服、羽绒被的事,她怕以后身子重了不便跋涉,有些事情要提前安排下来。再有就是看看薛府有没有什么问题,提前解决,或者事先预防。
马车停在薛府大门前,大嫂一人精神奕奕的站在台阶下迎接。下马车的时候大嫂竟还伸出手搀扶她,这让傅晓晓受宠若惊。
“大嫂怎得在这里等?”傅晓晓满脸惊讶的问。
“这我倒要问问你了,怎得去城郊这般久,一去就是数日。”大嫂一边说着一边往马车里面瞧,“孩子们呢?”
“没带过来。”傅晓晓说:“我回来拿些东西就回去。”
“弟妹这是在忙何事?”大嫂一脸不认同的,“你现在怀着孩子呢!”
“也没什么。”傅晓晓没打算把自己要做得事全部告诉别人,只道:“养了家禽想卖,就是太多有点棘手。”
这话半真半假,大嫂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人。况且她来迎傅晓晓也不是真关心这位弟妹这几日的行程,主要是想问问自己夫君何时回来。
但显然这种话不能直接问出口,于是她就琢磨路上一边跟着走一边旁敲侧击。
结果,从进府一直到傅晓晓居住的小院,她们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听闻公公新纳了一房小妾?”傅晓晓压低声音,一脸探究。
女人和女人之间聊兴最浓的两个话题,一个是别人的八卦,家长里短的,女人绝对能从东家村聊到西家村,把数得着的八卦说个遍,且同一个话题每次都能聊出新内容,就像是磕了一家cp,没有暧昧拼也要拼出暧昧来,有时候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虽然傅晓晓探究的不是别人家的无聊事,但因为是一家人这种事说一说也无妨。
于是,大嫂一脸知情人的模样,小声说:“可不是。小姑娘才十六岁。”
“到底怎么回事?”傅晓晓疑惑,“我就听平方提了那么一嘴,具体如何不清楚,大嫂说来听听。”
妯娌俩人手牵到一处,一边走一边说起了公公不知焕发的第几春。
事情要追溯到数日前,公公要去参加一个花宴。这花宴的举办地在船上,光听地点就晓得不是什么正经花宴。果不其然,主办者在船上放了十几个歌姬、舞姬,个个儿花骨朵一般的人才,要什么有什么。
薛老汉坐在一干老头中,欣赏着这些花一样的少女,原本还是正人君子,但船舷上忽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儿。她一身白衣,穿着轻薄,头上别着白色的茉莉,手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琵琶。一张俏脸未施粉黛,身姿如柳,媚骨天成,将一干年过六十的男人统统迷得昏了头……
“据说,那船上当晚就有几位老大人报了价。”
“怎得公公就抱得美人归了?”傅晓晓疑惑。
“可能……因为公公出价高。”大嫂一脸嫌弃,“足足两万两。”
“……”傅晓晓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了这事,婆婆到现在还在寺庙里没有回来。”大嫂一脸气愤,“不过,那位是真的美!”
能不美吗?傅晓晓一脸的讳莫如深,那位可是专业的,是她遣人从南方买进京城的。说来她一共买进五人,只有那一位在她看来称得上绝色!
“大嫂,元宝这几日可适应了书院的生活?”傅晓晓转移话题。
女人和女人聊兴最浓的第二个话题就是聊孩子,若是你能适当引起她的兴趣,她能把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说一遍。
比如现在,大嫂的眼睛一亮,十分激动地说:“前几日我带他去陈夫子家参加花宴……”
陈夫子是元宝如今所在书院的夫子,为人迂腐、刻板,之乎者也的十分啰嗦。但他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菊花,自比隐居于闹市的隐士。
说来菊花不是这个季节开得,偏他自己研究出一品春季盛开的菊花,他还给这一品菊花取了名字,名曰翠菊。这人人缘不行,偏学问很好,且桃李满天下。所以他的花宴,一般都是他的学生来参加。而他最出色的几个学生,个个都是文名在外。因此,像元宝这样慕名而来的小孩很多。
一群文人参加的花宴,自然不会像薛老汉参加的花宴那样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但是比试琴棋书画还是有的,传出几首有名的诗句,几幅值得收藏的画作也不足为其。
“元宝啊,在花宴上也做了一首诗呢!”大嫂一脸得意,“我就跟公婆、夫君还有二弟说过,元宝聪明的紧。弟妹可曾听过元宝的诗作?”
“不曾。”傅晓晓一脸无奈。
“那你是孤陋寡闻了,咱们元宝的大作已经传遍京城了。”
“噢?”傅晓晓回头看了一眼竹染和平方,二人皆是一头雾水,她不得不问大嫂,“元宝的诗怎么作的?”
“我哪里记得住?”大嫂挥挥手,“无非跟菊花有关。”
傅晓晓点点头,一副我侄子果然了不起的模样说:“一定要好好培养元宝,说不准以后他能考上状元!”
“肯定能考上,元宝多聪明。”大嫂嘴角带笑,十分自信。
傅晓晓对这样的话题有点接不住,好在小院的大门已经在眼前了。她只要再忍一忍就好了,于是她问:“元宝在菊花宴上有没有结识什么朋友?”
“朋友……朋友自然是有的。”大嫂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让傅晓晓不由得心生狐疑,但她既然不肯明说,傅晓晓便决定让平方去打听一下。
“现在交下的朋友,以后说不准会是同僚。”傅晓晓一脸宽厚长辈的说:“大嫂一定要鼓励元宝多交些朋友。”
“我知道。”大嫂的目光躲闪,傅晓晓心下越发狐疑。
“我到了。”傅晓晓说:“今日坐马车累了就先休息了。大嫂,改日再聊。”
被关在门外的时候,大嫂一脸恍惚,自己追着傅晓晓是要说什么来着?她竟然忘记了。
与狼共舞(上)
黄昏时分,被霜雪覆盖的草原上五队人马陆续埋伏在了白狼王必经之地。突如其来的风雪,趴在枯草山坡上的士兵没有一个擅动的。
薛睿喆和姚望以及自己的护卫也趴在一处山坡上,此刻漫漫荒野,若是能有一架望远镜最好不过!
暗里捏捏被冻僵的手指,目光望向远方,一群百余只的草原野羊群挨挨蹭蹭走来,薛睿喆下意识的放松呼吸,然后嘴里发出一声鸟鸣。
另一草坡上跟着发出几声鸟鸣,附和者又响了几声鸟鸣。
“狼群来了没?”姚望并没有学过薛睿喆设计的鸟鸣暗语,但期待与紧张的感觉丝毫不逊于那些参与到打狼活动中的士兵。
“没有。”薛睿喆说。
“它们不会不来了吧?”丁护卫压低声音说。
“不一定呢。”薛睿喆说:“白狼群也派了狼群中的斥候探路、探周围的情况,今天未必能交上手。”
几乎是在薛睿喆话落的同时,距离他们百丈外的一处草丛里传来一声鸟鸣。他忙伸了头去看,其他或躲在草丛里,或趴在草坡上,或躲在石壁后的士兵,陆续伸头。
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去看,姚望发现了这个情况,跟着往众人往他们看的方向看去……
夕阳的余晖下,一只黄黑皮毛相间的狼站在山坡上。寒风裹挟着雪花吹着狼毛,这只探路狼皮毛丰厚,雄壮至极!狼脑袋四处摇摆,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仰天长啸一声。
“不好!被它发现了。”姚望伸手将薛睿喆按趴进草丛里。
薛睿喆碰了一脸霜雪和灰尘,这让他晒黑的脸更显狼狈,谁知他竟笑了。狼的耳朵何等机敏,他这一笑,立时引得西面山坡上那头野狼的警觉,它毫不留恋的转身直接走了。
“薛副将!”离他们最近的一位校尉将军不满的从草丛里站起来。
薛睿喆跟着站起身,然后大声道:“你们不会以为一次就能拿下白狼王吧?每日都跟我说北蛮人有多难对付,要耐心切勿急躁,你们呢?”
从各处站起来的校尉将军对薛睿喆刚才突然发笑,多少都有些不满,但听薛睿喆此言竟又心平气和起来。
一人高声道:“来都来了,狼杀不了,就把这群羊抓了!”
“好啊!”薛睿喆一挥手,“不要都下去,每队留十人以上巡逻,万一白狼王一会儿趁着我们杀羊的时候回来可不好。”
“是!”五位校尉将军点兵后,各自拔出腰间匕首带领余下的兵冲进了这处草窝。
薛睿喆站在草坡上看着远处的夕阳,脚下是士兵们杀羊的声音。忽然,他看到夕阳的余晖下,一条被拉长的身影,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狼站在不远处的草坡上,风雪吹动它雪白的皮毛,高贵的像一个小王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薛睿喆手指放进了嘴里,冲着对面山坡的白狼吹出了一个高亢的口哨声。
那狼转动脑袋看着这边,然后“噢噢”叫了两声。薛睿喆自然不知道狼王的意思,但猜也能猜到这货是在下战书,狼可是非常记仇的动物。
白狼王离开那处草坡的时候,草窝里的羊除怀孕、哺乳期和年纪小的都死了,足有五十只。
“每人抗一只走,活着的赶着走!”姚望一脸担忧的冲着五位校尉将军挥手。
死掉的基本上都是公羊,每只羊都有一百斤左右,幸而数量不是很多,回去的路上轮流抗也不会很累。
回去的路上,一只狼沿着山坡一路跟,这让薛睿喆不由得失笑。
发现这头狼的不止薛睿喆,还有五位校尉将军。
“薛副将,它不会夜里来袭击军营吧?”
“说不准。”薛睿喆看着亦步亦趋的白狼王。
“那该怎么办?”丁护卫心有戚戚。
“那就守好驻军大营。”薛睿喆一脸坚定,“继续观察,继续围杀!”
“薛贤弟!”姚望一脸不认同。
“姚大哥不会害怕一头狼吧?”薛睿喆挑眉。
“怎么会?”姚望一脸无奈,“只是,何必招惹它呢?”
“锻炼的机会。”薛睿喆说:“三十万大军打北蛮人没有信心,杀狼也没有信心不成?血性在哪里?”
想劝薛睿喆放弃的人都闭嘴了,但显然他们并不认同打狼能训练什么。
狼王没有放弃,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的队伍。薛睿喆看着那道身影,这白狼不愧是狼王,它比之前的那头黄黑相间的探路狼还要大一圈,走路的姿势悠哉悠哉,可抖动的皮毛下处处都在显示出其非比寻常的爆发力。
这样一头狼,一个王,薛睿喆心里越发的想要征服它,杀掉它。
一路上,众人走了半个时辰,白狼不知何时不再跟了。到了驻军大营,众将士皆回了自己的营帐。连校尉将军都回去了,毕竟打了五十只羊,谁不想乘此机会好好乐一乐。
姚望跟着薛睿喆回了主帅营帐,负责他们伙食的火头兵送上饭食,俩人分座后一边用餐一边聊起打狼的事。
“那白狼跟了一路,你说它会不会今夜就来偷袭?”薛睿喆问姚望。
姚望大口喝了一碗酸奶茶,道:“不一定。我以前听这草原上的牧民说过,狼是非常有耐性的动物,人可比不过。就比如,它们会花很长时间勘察环境、天气,预想进攻点和逃离点。这么有头脑的狼,不一定会来。”
“也不一定就不来。”薛睿喆说:“兴许会冒险一试,毕竟咱们抢了它们勘察那么多天的猎物。”
“不怕咱们设陷阱?”姚望信心满满。
“你说,如果你是白狼王,你的猎物被偷了你会选择怎么报复?”
姚望放下喝干净的碗,说:“嗯,会把你们带回来的黄羊统统咬死!”
“本就是猎来的动物,咬死了还省一道杀的工序,白狼王应该不会这么帮忙。”
“……”姚望疑惑,“如果是你呢?”
“我会把你们的战马咬死!”薛睿喆嘴角带笑,眼里闪过类似于狼的狠厉,“不戳到痛处的报复算什么报复?”
姚望大惊失色,匆忙站起身,但因为腿脚不便,差点掀翻面前的桌子,而桌子又差点绊倒他。
勉强稳住身形,他不由得暗怪薛睿喆冲动,“这可怎么办?”
“诱杀!”薛睿喆嘴角噙笑,“我就不信了,对付个畜生我杀不了它!”
与狼共舞(下)
北地草原上的一场风雪让士兵们早早的爬上了榻,整个军营都安静的很,唯有营帐外的火把发出噼啪声,还有雪落的声音以及呼啸的风。
或许军营中的多数人已然睡下,但是在军营的主帐内,薛睿喆坐在榻上手拿一本兵书,正挑灯看得津津有味。他不时的搓搓手,然后从身边的矮桌上拿过一根肉干磨着牙齿。
坐在火盆边的姚望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失笑。
薛睿喆也不问他笑什么,那笑声对他也没有半分影响。
第一次打狼,姚望还是很担心的,他再度问了一句:“他们真的能杀了白狼王?”
“试试吧!”薛睿喆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如果能杀了白狼王,对士气算是一种鼓励。”
他的话方落,一阵邪风掀开了大帐的帘子,风雪裹挟着吹进来,让本就不甚温暖的大帐降了几分温度。姚望不得不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将掀开的帐子拉回去。
“这场风雪过后,北地应该会暖和起来。”落下帐子,姚望一边说一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是吗?”薛睿喆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兵法上移开,“现在京城必然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嗯。”姚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薛副将是不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
“不是。”薛睿喆目光淡淡的说:“以前也曾离家数月,只不过那时离家都有相聚之日。这战场之上,变幻莫测,不晓得何时能归家。”
姚望跟着叹息一声,他以前常年驻守边关,最能体会薛睿喆此时的心情。
二人随便聊着,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狼来了!狼来了!战马!保护战马!”有人慌乱的呐喊。
姚望看向薛睿喆,却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那可是战马!姚望无法像薛睿喆那般镇定自若,他提起手边的宝剑,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薛睿喆见他如此,便说:“姚大哥既然担心,且去吧!”
姚望站起身,他虽腿脚不大灵便,手上的功夫却从未落下过。
重新拿起兵书,兀自沉浸在文字中的刀光剑影中。看到值得学习的地方,薛睿喆必然要拿笔记录一下,手边放肉干的碟子已经空了,水壶里也没了温水……
忙着记录兵书上内容的薛睿喆没有注意到,一只眼睛冒着金光的狼头从帐子的一角钻了进来。它半人多高的身子不做丝毫隐藏的走进了薛睿喆的主帐内,一双凶狠的眼睛看着床上的男人,一动未动的不知在想什么?
薛睿喆就算再如何粗心,也不会在静谧的环境里听不出帐子里多了一道粗喘的呼吸。
转头看过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那狼就扑了过来。眼看来不及躲避狼王的攻击,薛睿喆将榻上的桌子掀了过去。
这一下算是阻了阻狼王的行动,薛睿喆不敢放松警惕,迅速从榻角边摸了一把匕首。果不其然,这狼王再度袭来。
薛睿喆掀起被子罩了上去,在狼王看不到的瞬间,手里的匕首没有半分犹豫的刺在了狼王的后臀。狼王哀嚎一声,薛睿喆隔着被子整个压上去拔出匕首,顾不得擦脸上溅到的血迹再度在狼王的肚腹上刺了一下。
狼王终究是狼王,挨了这俩下它并没有倒下,反而趁此机会掀翻了薛睿喆。
薛睿喆翻倒在地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慌,只觉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狼王口下。狼王也果然如他所料那般迅速挣脱开被子,看过来的眼神那是恨不得将薛睿喆撕碎,就在它要扑过来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狼啸声。
狼王略微一犹豫,恶狠狠地看了薛睿喆一眼,肚腹上带着那个匕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主帐。
薛睿喆坐在冰凉的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站起来时腿都是软的。略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捏捏因为用力过大而有些僵硬的手骨,跟着瘫坐在一边的木榻上出神。
姚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薛睿喆,地上的血迹,反倒的矮桌,以及沾了血的被子,这一切都在表明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主帐的侍卫呢?”姚望走出主帐朝着外面大喊一声。
有人从外面应了一声,“姚护卫?”
“主帐薛副将遭遇狼袭你们没听到没看到吗?”
帐外的护卫讷讷不语,姚望挥挥手,“今晚护卫主帐的所有士兵罚二十军棍,去领罚吧!换一队人来!”
“是。”护卫主帐的士兵领了命令走了。
姚望回转进帐内,他问:“你有没有受伤?”
薛睿喆摇摇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过来,“就是被吓到了。”
“是白狼王攻击了你?”
薛睿喆点点头,跟着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嘲弄,他说:“姚大哥,原来将刀子捅进一个活物的身体里这么可怕。”
手骨的僵硬消失了,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你伤了白狼王?”姚望满脸地不可思议,他再度走到帐外,大喊一声:“来人!”
有护卫应了一声,“姚护卫,何事?”
“你找人给五名校尉将军传话,就说狼王受伤,乘胜追击。不能放狼群安全无虞的回归草原。”
“是。”那护卫应声走了。
待姚望一脸喜意的回到主帐里时,薛睿喆已经开始收拾主帐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找人来收拾。”
“不必。”薛睿喆将东西归置到一边,“又不费什么功夫。”
东西收拾好,薛睿喆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床新被子放到了榻上。姚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原来的话说:“你适才说得那个我第一次也是如此,虽然杀得是敌人还是接连数日噩梦连连。”
“姚大哥那时几岁?”
“十四岁。”姚望说:“贤弟同姚大哥不同,大哥当时从军是因为家乡闹了蝗灾活不下去。你这才是心系家国,明明有好日子也不过来这北地吃苦。”
薛睿喆笑笑,跟着道:“狼群有无攻击到战马?”
“没有。”姚望一脸惊喜,“贤弟的注意好,用杂草编出战马的形状,夜里也看不分明,骗了狼群。”
“可有士兵受伤?”薛睿喆问。
“伤了五人。”姚望说:“不过咱们杀了更多狼,这次逃出去的算上狼王只有五只。其中两只还被箭矢射成了刺猬,跑不远。”
“不该追的。”薛睿喆叹息一声,“这草原狼比咱们熟悉地形,我怕它们会引来其它狼群攻击我们。”
姚望一愣,“这……”
“且看看,五位校尉将军能否当机立断了。”
齐家(上)
北地风雪夜挖陷阱打狼,京城百花盛放的三月众家女眷汇集齐府共赏玉兰花。说来,这齐府在贵人遍地地京城算不上了不得的高门,但因为薛睿喆初来京城之时没有半分人脉,拜了齐府的四老爷为师才有机会在京城做个末流小官。
虽是末流小官,却也引得不少同科羡慕。
当年齐府大公子将薛睿喆介绍给自家四叔的时候,齐府四老爷曾想将外甥女嫁给他,但得知他早有妻室后十分欣赏他的坦率,将其看做亲近的小辈,官场上多有提拔。
官场这短短三年,齐府四老爷帮助薛睿喆数次,这等恩情,就算薛睿喆记不住,身为他的妻子也要牢牢记住。
故而,傅晓晓提前一日回了薛府做准备。
齐府的玉兰花宴,傅晓晓不打算带任何人去。因此,第二日一大早,伴着晨雾她就裹了暖和的衣裳出发了。
朝食在外面吃得,吃过朝食京城大街上才陆续多了不少人。
“礼物都看好了。”傅晓晓重新上轿的时候说。
“是。”抱着礼物的下人齐齐应和。
马车咕噜噜前行,以前傅晓晓怀孕、生子又怕外人传薛睿喆巴结,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上门拜见。过年过节也只是像寻常人家那般,只送或者捎过拜礼。这一次,是第一次登门,于情于礼都不能吝啬了拜礼。
出于补偿的心态,傅晓晓的礼物准备的格外丰富。不止照顾了齐府的几位老爷、夫人,还有府中公子和姑娘。
马车行了一刻钟在齐府大门前停下,看门的小厮走上前来询问:“敢问是哪家的?”
“林子巷薛御史家薛府。”赶车的马夫报上家门。
那小厮一脸欢喜,“咱们夫人正等着薛夫人呢!夫人快先下车。”
话落,这小厮就先跑了。
傅晓晓被身边的小夏扶下马车时,齐府抬出一个两人抬的肩舆。
“这……”她一时间有些犹豫。
“咱们大夫人吩咐了,薛夫人身子重,齐府大得很,免得薛夫人累着咱们便早早准备了肩舆。”
傅晓晓看看自己的身材,那肚子都没完全鼓起来,且这衣裳宽大完全看不出来。她不禁有些犹豫,这样的自己坐肩舆,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
“薛夫人?”小厮见傅晓晓不动也不说话,不由得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傅晓晓自觉还是不要让对方尴尬,便由小夏负责坐上了肩舆。只是这小夏年纪小也没有多高,所以牵不到傅晓晓的手,只能紧贴着肩舆亦步亦趋。
端坐在高处的傅晓晓没觉得自己很尊贵,倒是有些胆战心惊,好在这俩个抬肩舆的应该很有经验,除了微微颠簸没有东倒西歪的迹象,她被吊着的一颗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这是要抬我去哪里?”傅晓晓问另一边紧贴肩舆的小厮。
“哦,去玉兰阁。”小厮说。
“能否先去拜访府中几位老爷?”
小厮没多想,“自然可以。”
“多谢。”
小厮抬头又看了傅晓晓一眼,然后对俩个抬肩舆的大汉说:“改道。”
“是。”俩个大汉立时转了方向。
齐府的确比薛府大得多,譬如大门前立了一道假山、水池做屏风,刚好将整个薛府分了三条道,且这三条道互不干涉。
绕过假山后,正中间的这一条是通往正院的,之前走得是最左边,通往后院。这里除了假山,三条路边上都种了花树以及竹子,既能遮挡又能遮阳,十分隐秘有意境。
肩舆走过一丛竹子便到了正院的大门,到了这里傅晓晓自觉要下来走动,齐府的下人从善如流将傅晓晓放了下来。
小厮早一步去通知诸位老爷,其实薛府的四位老爷只有两位在京城。便是齐靖宇的父亲齐家大老爷,以及薛睿喆的师父齐家的四老爷,此外的两位或早早夭折或谋了外放不在京城。
于是,傅晓晓能见到的只有齐府当家的两位,另有齐府的数位公子。
“大老爷、四老爷,齐府诸位公子,我这里代我那在北地拼命的夫君向诸位问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万望不要嫌弃。”傅晓晓行了礼又示意身后的薛府下人将礼物一一奉上。
齐府大老爷见连自己庶出的儿子都有礼物,不免有些许的不自在,“受之有愧。”
“大老爷说笑了。齐府大公子同我夫君有兄弟之意,与四老爷有师徒之意,官场上您与四老爷曾多有提携,夫君都同我说过。以我看,这礼无论多重您都受得起。”
“让你破费了。”大老爷勉强收下了礼物。
“您不嫌弃就好。”傅晓晓笑着说。
“怎么会嫌弃?”齐靖宇率先拆了自己的礼物。他同薛睿喆是正儿八经的结义兄弟,两人相处一向随心所欲,拆礼物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客气。
他的礼物是一套设计十分飘逸的压裙挂饰,且是木头做得。这一套挂饰总共八件,最精致的地方在于它不光每一样的设计都不同,木料的颜色、纹理也是不同的。
虽然这些挂饰都是木头做得,但拿出来任何一件配以玉环、玉佩或者香囊都不突兀,甚至更凸显淡泊名利的气质。
所有看到它们模样的齐府家眷都有些心动,齐府大老爷说:“这挂饰与你三叔极配,他现在外放下月便是他的寿辰,不如靖宇你……”
“爹休想借我的东西给三叔。”齐靖宇爱极了,将装礼物的盒子盖好,一副怕人抢的模样走到了傅晓晓身边,“弟妹,走!”
傅晓晓能说什么,只能同长辈们一一行礼和平辈一一见礼,然后跟着齐靖宇一起退出门。
重新坐到肩舆上,原本是齐府小厮的地方换成了齐靖宇。他指挥着肩舆往后院而去,但走得不是之前那小厮指挥得路。此时,那抬肩舆的人竟犹豫了。
“怎么?”齐靖宇大怒,“府里的路都不认得了?”
傅晓晓微微蹙眉,问:“那条路不是通往后院的吗?”
“也是。”齐靖宇说:“就是绕远了。”
傅晓晓惊讶地看向身后的某个小厮,“你适才为何要带我绕远路?”
齐靖宇听得傅晓晓此言,立时也跟着看向那小厮。
那小厮胆战心惊的跪倒,两个抬肩舆的大汉也跟着腿脚打战,他们下跪的时候竟忘了肩舆上还坐着傅晓晓。
傅晓晓直接从肩舆上翻了下来,幸而齐靖宇始终站在肩舆边,眼疾手快的将她从肩舆上抱了下来。但是,这一幕却被齐府另一条路上走来的女眷看了个正着……
齐府(下)
“呦!这是哪家的夫人这般不知检点?”一个尖刻的声音从那群女眷中传来,傅晓晓被齐靖宇抱在怀里,眼睛看向了这边。
“弟妹……”齐靖宇脸涨的通红,只不知是被人一句话说得深觉羞耻,还是害羞。
想来这人是不会觉得害羞,毕竟后院女人可是不少。
傅晓晓横了这位一眼,然后双脚落地轻轻掸了掸身上的衣褶,跟着笑道:“大哥这般,是觉得弟妹重?”
“不敢,不敢!”齐靖宇也不知道为什么,极有求生欲的不敢说“重”,且因为傅晓晓这一句话忘了男女大防。
“这里谢过齐大哥救我。”傅晓晓笑眯眯地向着这男人行了一礼,跟着她看了女眷那边一眼,这群人怕是被傅晓晓的“嘴硬,不要脸”行径震惊到,久久没有回过神。傅晓晓环视抬肩舆的俩个下人以及带路的小厮,她说:“这三个人倒要齐大哥给我一个交代了。”
“……”齐靖宇语塞。
“靖宇,怎么回事?”带领齐家女眷过来的自然是齐府的大夫人。
“母亲……”齐靖宇先行了一礼。
傅晓晓端庄地没有开口,倒是先行了一个福礼,毕竟彼此都没有介绍,这样一个礼算是同众人都打了招呼。
“这位是?”齐家大夫人眼神看过来,那眼神带了些许凌厉。
傅晓晓自然晓得这人为何如此,无非是因为傅晓晓要惩罚他们家的下人。
齐靖宇道:“这位是……”
正等着被介绍,偏女眷堆里走出来一位傲气十分的妇人,“哪里来得阿猫阿狗,坐我齐府的肩舆,自己摔下来还妄图攀附我齐府最有出息的公子……”
“姑姑!”齐靖宇蹙眉。
傅晓晓可说不出外嫁女不是齐府之人的话,她自己就有三个女儿,女儿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即便以后会嫁人不住在一起,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在现世不住在一起,一年到头见到不面的人多了去了,谁敢说一句他们不是一家人!
所以傅晓晓针对这种事,只道:“这要问一问齐府众人,脚底不稳害我摔倒是想害了我腹中孩儿不成?”
“弟妹,绝无此事!”齐靖宇大惊失色。
傅晓晓转向齐靖宇道:“齐大哥,恕我不能谅解方才之事。我要去看看另一条路上等我的究竟是什么?”
“这……”齐靖宇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老大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眷中另一位夫人问道。
“四婶,这一俩句话说不清楚。”齐靖宇一脸尴尬。
有些话不必直言,众女眷立时便明白这里面有猫腻。会有什么猫腻就不晓得了,但众人只怕会掀出什么没脸的事,便一个拉一个劝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傅晓晓闪开大夫人上来的手,笑着说:“我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然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毕竟要落个攀附的罪名。”
话落看了一眼齐家的姑奶奶,然后伸手,小夏忙扶了傅晓晓的手。
“其余薛府的下人去大门外等候。”说完这一句,主仆二人迈开步子往另一条路上走。
原本占据高位的众家女眷面面相觑,齐靖宇那个姑姑一脸愤愤,“她什么人?这般放肆。”
“那是薛睿喆的夫人。”齐靖宇一脸晦气道:“我去请父亲、四叔来,只怕这事无法善了。”
“什么事就无法善了?”齐家姑姑十分不屑。
“姑姑怕是忘了。这薛睿喆虽是四叔的弟子,却官拜四品,与四叔同级。且,早上宫里已经传出要让我那义弟统帅三十万大军!”
“不是二十万吗?”齐府大夫人说:“听秦王妃说是二十万大军。”
“自然是新征的兵。”齐靖宇说:“连那位杀光同族的世子都偷偷摸摸上了战场,这世上可不止他一个看得清如今朝局的年轻人。”
“笑话!这薛睿喆几岁?毛头小子一个!他上过战场吗?读过几本兵书?他来统帅三十万大军,只怕大周都要亡了。”齐家姑姑话落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她看向自己的侄子,只见齐靖宇摇摇头,转身进了正院大门去请父亲和四叔了。
另一边傅晓晓和丫鬟走到了一处还算宽敞的路上,这里树木参天,两边有一个向上的斜坡,使得道路越发宽广。走到一个弯处,那里竟放了石桌、石凳,两位年轻的女子一坐一站,藏在树荫里。
傅晓晓不认识此人,但看坐着的女子模样便晓得是齐府的表姑娘。
“夫人?”小夏年纪小,只懂听命行事。此时的这个状况,她不晓得如何应对。就怕会出什么意外,便不想往前走了。她甚至回头看看来路,“他们怎么没跟上来?”
“不怕。”傅晓晓拍拍小丫头的手,然后带着她往前走。
“薛夫人竟半点不知礼数吗?”这位表姑娘嘴角露出一个讽刺地笑,且用手绢掩了嘴角,一副秀雅模样。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傅晓晓笑眯眯道:“本夫人可是随夫君一同赴过宫宴的,这礼仪、礼数都是礼部派宫里最得力的嬷嬷教过的,何来不知礼数?倒是姑娘,不通报姓名,不正眼看人,这我倒要问问是谁家教的规矩?你怕是不姓齐,齐家书香门第,京城谁人不知是最知礼的。”
“你……”这位终于转过正脸,四目相对这姑娘难免有些不自在,她清咳一声,然后以手示意道:“薛夫人请坐,花宴未开不建议一起饮杯茶水吧?”
傅晓晓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姑娘的模样,先不说这古代少有身材臃肿之人,单只这脸盘也是精致小巧,且她还化了妆,眉眼、脸颊皆点了杏色,双眉如柳叶细细描绘,双唇如含苞的花,粉粉嫩嫩,正适合十六七小姑娘的模样——娇俏,不惹人厌。
当然,在她不说话的情况下是不惹人厌的。
走到石桌石凳前,小夏摸摸那凳子有些凉正要开口劝不让傅晓晓坐,对面这姑娘身后的丫鬟摸出一个蒲团递了过来。
小夏接过蒲团先是闻了闻,然后自己试坐了一下才让傅晓晓坐。
“薛夫人太小心了些。”对面的小姑娘一脸晦气,显然被小夏的举动气到了。
傅晓晓坐下后拉了小夏的手,笑着说:“小心些不为过。”
她以前问过傅大夫,有没有那种一沾就落红的药物或者香料。傅大夫说,在他所知范围内是没有那种奇效药物的,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心些总不为过。
傅晓晓深以为然,故而虽知这世上没有那等药物,在外面还是很注意吃食、饮水以及别人递来的东西和自己接触的东西的。
曾衷情
阳光透过层层树影洒落在傅晓晓坐着的石桌石凳上,空中的风带着林间特有的湿润,对面的姑娘给她倒了一杯香茗,淡淡的茶香伴着清脆的鸟鸣,在这里坐一坐还是不错的,瞬间能消除不少烦恼,当然最好对面没有坐一个对她满怀恶意的小姑娘。
“请用茶。”小姑娘先饮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盅道。
傅晓晓但笑不语。
“薛夫人难不成觉得我会在茶杯里下毒?”
“这倒不会。”傅晓晓看了一眼半透明的茶杯说:“我怕一会儿有鸟屎落在茶杯里。”
小姑娘的脸色立刻铁青难看,手里的茶杯差点拿不住。
“姑娘有话直说好了,我没空闲跟你聊天。”傅晓晓抬眸看过来。
“你……”小姑娘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小丫鬟沉不住气了,“你知道我家姑娘是哪家的吗?”
“不必知道。”傅晓晓声音淡淡,“直言拦我何意?”
小姑娘的脸气得有些红,她说:“你这般薛大哥怎么受得了你?”
“受不了也要受,还要受一辈子。”傅晓晓笑着说:“孩子都要生第四个,他能怎样?”
“粗鄙妇人!”小姑娘跺脚起身,一副不愿与她为伍的模样。
“小姑娘,你拦着我你爹娘可晓得?”傅晓晓虽然这般说,但敢肯定她的母亲是知道的。
这个时代有太多限制女子的规矩,大家族的女儿哪个敢这般拦人家大了肚腹的夫人,只怕是有长辈在后面撑腰。傅晓晓这般想着,来时路上的一众齐家的主子终于赶来了。为首的是齐家大老爷和四老爷,二人来到跟前就狠狠瞪了外甥女一眼。
“薛夫人……”薛家大老爷一脸愧疚。
傅晓晓站起身,笑道:“礼已送到,赏花宴我就不参加了。”
她不能直言自己受了怠慢,毕竟这里是薛睿喆师父的家,齐家上下帮她夫君诸多。即便不能帮忙也不能添麻烦,尤其不能寒了师父的心。
但,自己受的委屈也不能不说,这世上的人怪的很,如果不把自己受的委屈说出来,别人会以为你没脾气,那以后只会受更多的委屈。
“弟妹,这花宴还没开,你可以先同我母亲说说话。”齐靖宇忙阻拦。
“方才多谢齐大哥接住我,若不是齐大哥……”傅晓晓话说得意味深长,更向齐靖宇行了一个深礼,她又道:“我这孩儿近日才坐稳了胎,适才实在吓到我了。今日是齐府的花宴,不该为我劳师动众。这便告辞了。”
众人被傅晓晓几句话里有话堵了个严实,她没有一句责怪却让齐府上下都没脸再挽留。
要说什么呢?人家上门做客带了礼物,礼物虽算不得贵重,却个个送到人心坎上了,显然是用心打听过齐府上下喜好的。你让人抬了肩舆本意自然是好的,可险些把人摔到地上。
傅晓晓肚里可是怀着孩子的,若是薛睿喆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孩子就是遗腹子。薛睿喆前面已经有三个女儿了,这一个万一是个男丁,一众人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更加愧疚。
“弟妹,我送你。”齐靖宇说着拨开人群。
傅晓晓跟着齐靖宇走出齐府,她不是草包,齐府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就算齐府的主子们没参与起码也是默认的,但显然这些是瞒着齐靖宇的。
因为他一脸愧疚地说:“弟妹,你别在意。我知道你夫君立誓只要你一个,他们都是痴心妄想。”
“谁?”
“什么?”齐靖宇疑惑。
傅晓晓比他更加疑惑,“你说他们都痴心妄想,他们指的是谁?”
“……”齐靖宇愣住,他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傅晓晓直到今日还不曾了解自己为何会遭遇今日的这些事。
齐靖宇摸摸鼻子,一脸心虚地说:“同晖有没有跟你说过,四叔曾想撮合他与表妹?”
傅晓晓点点头,然后一脸惊讶道:“你那个表妹就是我方才见过的姑娘?”
“是。”齐靖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当年,我同四叔说同晖已经娶妻他非要试探一下,结果自然是被他拒绝了,并说家中已有妻室。”
傅晓晓但笑不语。
齐靖宇见她没有生气继续说:“本意就是试探,毕竟拜了师父是要承担师父的教导之责的。若同晖当时答应了,四叔怕是要失望。好在他说了实话,四叔便觉同晖有情有义可以深交。”
如果,薛睿喆知道当年的许妻是试探,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是有意试探,起先这件事不曾告知我姑姑。谁知竟被有心人传到了她耳朵里,姑姑便误以为四叔要为表妹许亲。开始的时候姑姑不同意,毕竟那时的同晖刚刚参加了科考,名次虽上榜却靠后,所以这件事姑姑全当没听见。谁知,那年灯会……”
不知为何,说到灯会傅晓晓便觉汗颜,因为薛睿喆科考那一年的灯会,似乎不止齐靖宇的表妹还有别人看上了他。
自己男人受欢迎虽然有点烦恼,可为啥还有点得意呢?自己的眼光真不错,挑了个让人羡慕的男人。
此时的她俨然已经忘记了,这男人不是她挑的,而是别人硬塞过来的。
“弟妹……”齐靖宇说得一脸哀叹,哀叹表妹与薛睿喆的有缘无分,转头却见傅晓晓在走神,卡在胸中的情绪不上不下实在有点难受。
“在。”傅晓晓一脸从梦中惊醒的模样,“齐大哥说到了哪里?”
齐靖宇无语,心中忍不住想,这朵听自家老公同别得女人的往事都能听走神的奇葩,自己那个聪明的兄弟是哪里找得?
“齐大哥……”傅晓晓嘴角带笑。
齐靖宇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眼神变得柔和,道:“弟妹早早回去,记得要让大夫看看身子,毕竟肚里还有一个小的。”
“谢齐大哥的关怀,我这便走了。”傅晓晓行了一礼,伸手被小夏扶下了台阶。
望着傅晓晓离去的背影,齐靖宇想了更多,想到在自己后院那个称得上安分的妾,那是薛睿喆送得。记得那女人说过,她女儿原本是想嫁给薛睿喆为妾的,谁知这人竟是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将她和女儿一起送人了。
再有就是他听过的,桂王家的三公子在外置的外室似乎也倾心于他,还有醉香楼的花魁娘子,闹得很大人都堵上门了……这许多女子就没有一个薛睿喆喜欢的?但结果呢,无不芳心碎了重新生活。
齐靖宇想到这里目光转回到薛府里,他想,还是劝表妹放弃吧!
世间的好男儿无数,何苦就要这一个?且这一个还娶了妻,且忠于妻子不曾对他人倾心。
离京(上)
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薛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忽然,人群都往一个方向奔跑,隔着马车帘子听到这样的声音,任谁都要问一问。
“小夏。”
“夫人。”
“去问问发生了何事?”傅晓晓说。
“是。”小夏掀开马车帘子,略略等了一会儿,然后回转身道:“秦王带三万精兵去围麒麟城了。”
“什么?”傅晓晓不敢置信,“谁说得?”
“百姓都在传。”小夏一脸疑惑,道:“夫人,围麒麟城怎么了?难道那里有夫人熟识的人?”
傅晓晓脑海里闪过黑山寨里的赵姓二哥、三哥,以及俩个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赴死的嫂子。明知道自己的担心很多余,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她还记得那六个孩子,他们曾经一起相依为命过。如果麒麟城被围,六个没有亲生母亲的孩子,若是失去了父亲可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傅晓晓的担忧都超过了担忧远在北地的薛睿喆。能超过自己丈夫的,大概只有孩子了,这是为人母最大的弱点。
“夫人?”小夏见傅晓晓神游天外不由得又唤了她一声。
“不回薛府了。”傅晓晓说:“去郊外的山庄。”
小夏虽心有疑惑,却还是第一时间听命行事,这是傅晓晓最欣赏她的一点。她吩咐了车夫,落了车帘回到主子身边。
“小夏。”
“夫人?”
“秦王何时出发的?”
“昨日一大早便走了。”
“应该还来得及。”傅晓晓脸上隐现担忧,眼中却无比坚定。
头顶的太阳略略偏西,傅晓晓回到了京郊的山庄。迎接她的门房意外傅晓晓忽然回来,但也没有耽误她的行程。
“管家在哪里?”傅晓晓问门房。
门房一头雾水,傅晓晓没有再问,自己迈步进了大门。一路上身边的小夏帮忙问平方的去处,主仆二人直问到人工湖边的临水亭。
那时,临水亭内的石桌石凳都被搬到了外面,亭子三面放了棉帘子,中间放了一个圆榻,两个将将会爬一点点的小丫头正在榻上翻滚。
床榻边沿,一边坐一个大人,正是平方和竹染。夫妻俩个像孩子的父母那般,一脸温柔地为俩个丫头每一次地进步欢喜着。
傅晓晓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好像看到了曾经地她和薛睿喆。长女昔年翻身、坐、爬,每一次的进步都有他们夫妻俩的注目。那个人非常喜欢孩子,对于教育女儿以及看着孩子一步步地成长都要远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有耐心。
明明是个大男人,理想竟是当个普通地家庭煮夫,但是他去了北地,这一生不知是否能再见面。
忍住心酸地感觉,傅晓晓唤了一声:“平方、竹染。”
夫妻二人一起看过来,俩个小丫头也跟着看过来。看到她俩个小丫头都伸手打招呼,嘴角带笑口水先流了出来。
笑着走过去,竹染和平方忙下榻让开位置。傅晓晓便将俩个孩子都拢到身边,然后对一边地小夏说:“你去四面瞧瞧,不要让人靠近这边。”
“是。”小夏行了一礼,立时便搜索周边。
“夫人?”平方和竹染站在床榻边,皆是一脸疑惑。
“大周要乱了。”傅晓晓一边逗弄俩个女儿,一边道:“我有件事要求你夫妻二人。”
“夫人有事只管吩咐,求这个字言重了。”平方直接跪倒在地上,竹染跟着跪下。
傅晓晓没有让二人起身,只道:“一会儿你们拿着户籍去消了奴籍,若是以后遇到非常情况你们就带着原子和粒子生活,对外便说这是你们的女人!”
“夫人?!”平方和竹染一脸震惊,“万万不可!”
“算我求你们。”傅晓晓看着俩个只长了门牙的女儿,她们一脸天真地爬行,一边爬一边回头看她这个母亲,像是要炫耀自己的本事。
傅晓晓为俩个女儿的进步鼓掌,眼中是不舍。
“夫人,您遇上什么事了?”平方一脸不解,“何至于就要我和竹染养二位主子。”
“只是防备着。”傅晓晓笑了,跟着叹息一声对平方说:“适才在大街上,我得到一个消息,秦王带兵去围麒麟城了。这等机密之事按说不会人尽皆知,多半消息是假的,可也不能完全断定不会成真。无论真假,大周要起战事。”
“夫人,那我们要如何做?”竹染神情淡定地问。
与她不同的,平方脸都吓白了。这也同他们的出身有关,竹染见过血腥,平方虽然在黑山寨待过俩三年,但因为薛睿喆那些本事始终没有亲见过杀戮。
“羽绒服,羽绒被现在有多少?”傅晓晓问。
“只有六百件。”平方说。
“这东西还要继续做。”傅晓晓说:“而且不能再拖。”
“小冬看着呢。”竹染说:“夫人放心。”
傅晓晓蹙眉,计划之后的事情,她不免又叹息一声,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羽绒服、羽绒被还要再做三百件,就让小冬继续盯着。”傅晓晓说。
“可是鸭绒不够了。”平方说。
“那就用鹅绒。”傅晓晓说。
“可是,京城没有人吃鹅肉。”平方蹙眉。
竹染道:“夫人,先送这六百件可以吗?运送还方便。”
傅晓晓想到从京城运送到北地的风险,不免有些头疼,于是她说:“我恐怕要去一趟黑山寨。”
“去黑山寨?”平方不解,“夫人,麒麟城距黑山寨只有百里,若秦王中途变了心意,或者他本就是去围黑山寨,这该如何是好?”
“可是,”傅晓晓非常头疼地说:“我们手里没有足够地护卫把做好的羽绒服和羽绒被送去北地。”
夫妻俩个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想到这一层。
“说不准,夫君的胜利就差这一件保暖的羽绒服和羽绒被。没人护送就去借,黑山寨有足够的人。所以,黑山寨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就算他们不借给我,起码要提醒他们一下,小心秦王。”
平方和竹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前路艰难地意思,但夫妻二人双手紧握,起码他们还在一起,没有像傅晓晓这般,思念、担忧地那个人远在天涯海角。
“夫人,且放心。”平方和竹染深深跪拜下去,“若真有不得已的时候,小的与妻子一定照顾好俩个小主子。”
傅晓晓从床榻上下来,跪在了二人面前。
“夫人!”夫妻二人惊到了,忙伸手去扶她,“万万不可拜我们。”
“你们受的起!”傅晓晓固执地拜下去,“我和薛睿喆都只信任你二人,也感谢你们愿意接受我这样的不情之请。”
夫妻二人听得这话,没再阻止,受了傅晓晓三拜。
主仆三人纷纷起身,平方说:“夫人,我这便去安排离京的事宜。”
“竹染一同去。”傅晓晓说:“你二人的身契在我梳妆台的黒木匣子里,钥匙你晓得在哪里是不是?”
竹染点点头,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了临水亭。
傅晓晓目送二人离开,重新坐回到床榻上陪着俩个女儿玩耍。
离京(下)
天黑时一场雨噼噼啪啪落了下来,屋子里都是潮湿的味道,桌上的灯火娇弱地燃着,尺寸间地光亮里孩子们在床上睡得正香,傅晓晓和竹染一起叠着准备带走地衣服。
“竹染,你和平方留在这里。”傅晓晓说。
“不行!夫人,我要跟着你。”竹染满脸震惊,“我要保护你。”
“原子和粒子都留在这里,你们帮我照看着。还有,城中的薛家人也要烦劳你们替我应付。”傅晓晓手下不紧不慢,她头也没抬道:“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我离京了。”
“夫人……”竹染伸手握住了傅晓晓的手臂,“谁能放心你一个人带着那么多人离京?”
“没事的。”傅晓晓看向竹染,“虽然国内要起战事,但毕竟还没起来。涵涵我会带在身边,你和平方大可以放心。”
竹染不知说什么好,她一向都是听命行事,自己哪有什么主意。
“不要让人知道我离京了,谁都不能说。若有人问上门来,就说我胎像不稳,在安胎。”傅晓晓说着心下犹豫了半晌,“傅大夫跟着你们,如果真遇上棘手的访客就让他出面帮忙挡一下。”
“夫人,不行的。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我真的没关系。”傅晓晓微笑,“仔细想想,如今薛府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夫君看似在北地暂时接管了三十万大军,实质上却是命悬一线。这大周朝的官员都在盯着薛府,尤其秦王年前告夫君勾结黑山寨的山贼,你我都晓得那是实情,但外面的这些人可不晓得。勾结山贼,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怕,会有人以此作文章。之所以至今没人动作,怕是因不晓得北地如何,故而没人敢轻举妄动。但若是有人晓得我去黑山寨,这事就没那么好平息的。”
竹染听明了此间厉害,虽仍旧担忧不已却勉强同意留下,“那夫人和大姑娘一起,还要带上谁?”
“就带小夏,然后配几个护卫。”
“不可!”竹染道:“夫人忘了自己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没有大夫就罢了,怎能连个妇人都不带?不如带上裘姑姑?”
“……”傅晓晓低头看看自己被衣服遮得不见起伏的肚子,她还真忘了这件事,“你说得对,就带上裘姑姑。如果薛家的人问起裘姑姑为何不在,你要怎么说?”
“裘姑姑带着大姑娘和自己家的闺女去寺庙里小住了。”竹染说:“夫人这般担心怕是多余了,未必会有人注意到裘姑姑一个下人的去处。”
“谎言编的全乎就是真实,脱口而出的理由总比当时现编让人相信。”傅晓晓这般说着想到了傅大夫,“像傅大夫,薛家的人可从没怀疑过他不是我的姨丈。”
的确,除了知情人没人怀疑傅大夫的身份。但是,这不应该是说傅大夫这个人物太不起眼了吗?
竹染这般想着没有说出口,毕竟她也是这般不起眼的人物。
之后,傅晓晓又交代了许多事,夜深了才放竹染离去。卧室里一时间只有她一个大人在了,俩个婴儿,一个小孩,傅晓晓脱了衣裳爬上榻,在孩子们嫩嫩的小脸上一一吻过。
还没躺下,俩个乳娘走了进来,“夫人。”
“到时辰了?”傅晓晓问。
“是。”
“以后给原子、粒子喂些面糊糊吃。”傅晓晓说:“牙都出来了,不能一直当婴儿。”
“夫人说笑了。”乳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像您这般大户人家的小公子都要用到四五岁的。”
“这是姑娘,不必那般精心。”傅晓晓一边说一边把俩个女儿小心翼翼地抱给俩个乳母。
嘴里说着不必精心,手上的动作却是相反的动作,这让俩个乳母都疑惑了,这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晓晓看了俩个乳母一眼,“好好照顾就行,不必养得太爱娇?”
“夫人,这是姑娘,自然爱娇些更讨人喜欢。”
“不必讨人喜欢。”傅晓晓看着俩个孩子,“太娇气了吃不得苦,会被人嫌弃?”
傅晓晓想到以后大周乱起来的模样,就很忧心,孩子都太小,能不能养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真能护住她们的小命?这一刻,傅晓晓都有些恨薛睿喆。
俩个小女儿被乳母抱走了,傅晓晓吹熄了灯火将长女搂紧陷入黑暗中。
尽管睡着了,这一晚却睡得并不踏实。可能跟窗外一直淅淅沥沥不停的雨有关,也可能跟即将起的战事有关,但终归到底是她心里不安。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蒙蒙亮,傅晓晓披衣推开窗子,可见淡蓝地晨色,外面朦朦胧胧泛着水雾。
“夫人……”平方轻轻地敲了敲门,“醒了吗?”
傅晓晓小声应了一下,然后迅速穿了衣裳去开门。
“马车、行李都准备好了,人员齐备,夫人准备出发吗?”
“出发!”傅晓晓回身,用小被子裹了长女交给平方,自己的头发简单盘了个髻便迈出了卧房。
天大亮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过了芳庵,傅晓晓在马车里换了一身薛睿喆的男装,多少有些宽大,将就一下也能穿。
反正只是为了路上方便,也不介意不合身的问题了。
马车里,长女睡在小夏的怀里,主仆俩个一路上交换着抱,倒是后面马车里的裘姑姑和她的女儿,也不晓得如何了。
傅晓晓有些愧疚,为了掩人耳目这么早出发,实在有些为难那对母女了。
马车行了一路,傅晓晓决定等到得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好好休整一下,并添置一些没拿的东西。比如恭桶,比如远去黑山寨的名义。
跑商是最好的名义,傅晓晓决定到了镇子上就买一些当地的特产往那边运,好防备此后各路驿站牙差的盘问。
谁知,京城外一路上全是普通村落,到得下一个镇子的路那么远,直走到太阳偏西。无法只得在这个镇子上住一晚,谁知这一晚后的第二日竟没能立即出发,原因是长女和裘姑姑的女儿竟一起染了风寒。
傅晓晓此时才意识到一个事事想在你前面的男人有多重要,那时回乡祭祖男人足足准备了十多天,行李中除了恭桶这样的物件还有数量不菲的药材,等等。自己呢?当天说了,第二日就出发,东西没准备齐全就罢了,竟还让女儿染了风寒……
偏她还是个孕妇,照顾女儿的任务全要交给裘姑姑,失败,太失败了!傅晓晓第一次觉得,她离不得薛睿喆,隔着窗子看着女儿烧红地小脸她真的第一次发觉自己这般脆弱,脆弱地她想哭。她也确实哭了,只是没让人看到,毕竟她才是如今这些人的主心骨。
再回黑山寨
再次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长女其实并没有彻底好,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再耽搁了,她唯一庆幸的是女儿病了的当天她就派人先去黑山寨送信了。
摇晃的马车里,长女睡在傅晓晓怀里,裘姑姑一脸愁容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裘姑姑,抱歉。”傅晓晓心有愧疚。
“夫人莫要这般说。”裘姑姑叹息一声道:“是我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到了下个城镇若是烧还没退,姑姑就陪她再留几日。”
“多谢夫人。”裘姑姑红着眼睛垂下头,“是奴婢没用。”
“孩子生病也是没办法。”傅晓晓垂下头看了怀里的长女一眼。
裘姑姑的女儿比长女的病要严重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时断时续地发着烧,看得傅晓晓都害怕。她从没有如此时此刻这般真切意识到这个时代有多落后,可能一个风寒就能让人没命。
马车行了一日,长女身体完全好了,她甚至在休息途中下车玩了一会儿。倒是裘姑姑的女儿,一直沉睡,脑袋上的温度也一直时断时续地升高。
傅晓晓可不敢耽搁,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又将小姑娘送去了医馆,大夫说要吃药要休养。裘姑姑不能再跟着她走了,无法只得留了足够的银两带着小夏和长女离开。当然,她留了话让裘姑姑等女儿好了就回京郊的庄园找平方。
之后的路程再没人生病或者有什么意外,傅晓晓也记住了出门要带齐装备,一路上有用没用的补充了许多,所以之后的路程还算顺利。
不过,因之前孩子生病的缘故,她又自觉自己是个孕妇,所以一路上的行程都很轻松缓慢。加之路上因生病耽搁的十日,等他们一行人到得距离黑山寨半日路程的长青镇时,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天气燥热,傅晓晓的肚腹有些掩盖不住了。
她来这里属于秘密行动,所以她没去找立方,只是找到了在立方府上做工的厨子,由他请假带着她和长女、小夏三人一起赶往黑山寨。
至于薛府带来的一帮人,都被她安排进客栈里冒充跑商四处采购可以带进京城的货品。
傅晓晓上黑山寨的时候,大哥戎子豪和大嫂、雪琼姐都在,就连几个孩子也都在。再次看到这帮孩子,她发现他们都变了,似乎不再有属于孩子的天真,多了几分防备和不安,就连戎容都是如此。
傅晓晓能明白他们为什么变了,这种改变在她身上也有所体现,尤其在长女生病的那十个日夜里。
薛睿喆离开她去北地也就俩个月而已,她在此之前从未怨恨过他,觉得他为了保家卫国抛下她和孩子们是身不由己,是职责所在,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担当。但是因为孩子,她怨恨上了那个男人。
女儿生病正需要人陪的时候,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最该陪着的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她因为是孕妇不能靠近,薛睿喆远隔千里,她因自己的女儿而感到委屈。
难,太难了。
但这些跟六个失去亲生母亲的孩子比又算得了什么?未来的几十年,他们好或歹都没有亲生母亲陪着了,他们要被迫懂事,被迫长大。
傅晓晓看着这些孩子,嘴唇蠕动半晌不知说什么是好。
“弟妹,”大哥说:“接到你的信我就带人去了麒麟城,二弟和三弟都说不会起战事,但为防万一还是把大小、大妮几个接了回来。”
“伯伯,我们有名字了。”大妮一脸义正言辞道:“伯伯以后还是叫我名字的好。”
大哥一脸讪讪,“好,我记住了。”
傅晓晓微笑着想问孩子们的名字,却听大小说:“伯伯、姑姑、五婶我要带弟妹去陪娘亲,先走了。”
“要吃饭了……”大嫂挺着一个大肚子说:“你们不愿意陪五婶和涵涵一起用饭吗?”
“大人同孩子还是分开的好。”戎容忽然道,然后伸手冲着长女,“涵涵,跟戎容姐姐一起去玩好不好?”
涵涵抬头看自己的母亲,傅晓晓点点头。她不是来黑山寨走亲戚的,还是要说一说往北地运送物质的事。这种事,自然不好当着孩子面细谈。
等孩子们离开后,几个大人去了敖鹰堂。自从黑山寨打定主意要造反后,傅晓晓回到黑山寨基本上他们只在主寨这里接待她,也不晓得半山腰的房子如何了,上次回来都是住在主寨。
待众人回到敖鹰堂内,可能因为主寨只有他们所以上座无人,四人面对面坐着,傅晓晓和雪琼姐坐在大哥大嫂对面。
这般坐表明了他们与傅晓晓的亲密态度,这难免让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得事情多了几分信心。
“弟妹此来除了麒麟城一事,是还有其它事吗?”大哥问。
傅晓晓笑着正要开口,却见两个女子进来奉茶。其中一个身着青色粗布裙装,扎着一个妇人发髻,头微微垂着,但几乎在看到她的一刹傅晓晓有种被凉水沁透的感觉。
她的目光追着这女子,对面的大嫂忽然问道:“弟妹,你怎得了?”
傅晓晓心下慌张,端起手边的茶杯时手都在发抖,笑容里都是恐惧。
坐在身边的雪琼姐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她因何这般。腰间的长鞭如灵蛇一般飞了出去,堪堪将那即将离去之人的纤腰缠住,一提一拉,那女子仰倒在地。
“啊!——”那女子落地时惊叫出声,傅晓晓托着自己的肚子起身。
因为起得猛,肚子像抽筋了一般,倒是对面那个比她肚子还要大的大嫂一脸淡定,看样子是见惯了雪琼姐的彪悍。
“弟妹认得此女?”雪琼姐的鞭子在那妇人脖颈上缠了一圈。
“这是青染。”傅晓晓说:“三年前秦王的那个细作,我还以为她死了……”
“细作?”雪琼姐和大哥脸上闪过一分疑惑,跟着便是脸色大变,“是她!你的那个丫鬟?”
傅晓晓点点头。
“她怎么还活着?还这副打扮?”雪琼姐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话问傅晓晓她也是不知道,大哥呢?他也是一脸疑惑。
“王妃,好歹主仆一场,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青染一脸愤恨地看着傅晓晓。
傅晓晓却没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了,此时她很害怕,怕这青染还跟秦王联络着,若是那样这黑山寨只怕不安全。她不是一个人来得,长女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