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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全文阅读

作者:云隐青山     山寨遇故知txt下载     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君子报仇

    前院正堂,薛睿喆同一众长辈、族老坐在一起。薛老头和长兄也在其中,他们正商量到祭祖典礼上的贡品时,桑静涵闯了进来。她将手里的花篮扔到了桌子上,惊了一众长辈。

    “这样的花篮如何?”桑静涵红着眼睛质问薛睿喆。

    薛睿喆看了一眼,“我做得更好一些,不过这样的冬日还是要鲜花点缀,桑姨娘这主意不错。”

    桑静涵脸上落下泪来,“你告诉我这花是做什么用的,你当年做这个到底是不是因为我?”

    “放肆!”薛老头气红了脸,“来人!把这贱人带下去。”

    桑静涵躲开上来拉她的那些手,“你告诉我!说!”

    薛睿喆冷着一张脸站起身,他将面前桌上的茶杯拿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愤怒爆吼道:“你竟还敢提?”

    这下子吓坏了一众人,他们以为是年轻人的爱恨恩怨,有种窥探别人家隐私的羞耻感,甚至看到了薛老头脑门上的草色。

    众族老考虑要不要避出去,薛睿喆的话紧随其后而至,他哈哈大笑,那笑容里有几分悲愤,“我是家中庶子,亲生母亲死得不光彩,死祭之期不许烧纸,不许上香,连果盘都没有。我绞尽脑汁,想到了以鲜花为祭,可她死在冬日冰冷的井水里。冬日,哪来的鲜花。我就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着生母给她做了一束鲜花,供在她的坟前。谁知竟被你看到,你抢了我送母亲的鲜花,还口口声声说是送你的。如今,你来质问,你凭什么来质问?”

    “公子!”平方小声提醒:“族老们还在呢!”

    “我当然知道族老都在呢!”薛睿喆怒道:“你这小小女子几度欺辱于我,到底哪来的底气闯进正堂,质问朝廷的四品官?放肆!大胆!死不足惜!”

    桑静涵惊呆了,吓傻了,她满脸恐慌地被薛老头招来的下人拖走,薛睿喆从袖中摸出一条帕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薛老头脸上的神色一会白一会红,显然内心正处于激荡中。

    “刚才说到了哪里?”薛睿喆问:“啊,花篮。那个花篮我找人亲自做两个献上,感谢祖宗保佑,让我出人头地,再不用受以往那些委屈。”

    此言一出,众族老看薛老头和薛长兄的眼神尽是谴责,他们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

    正堂又商量了片刻,直商量到要用午饭。众族老用了午饭,一个个被送走,约定两日后正式行祭祖大礼。

    父子三人送了众族老往回走时,薛老头说:“二小子,你是不是恨你老子?”

    “没有,你我是父子我怎会恨你。”尽管知道这是假话,薛老头还是心上轻松了些。

    长兄这时问了一句,“二弟祭祖后要在家里待几日?”

    “祭祖完就走。”薛睿喆说:“要回去忙公务,耽搁不了那么些时日。”

    “这一别……”

    “总有相见之日。”薛睿喆敷衍地笑笑,“对了。”

    薛睿喆停下脚步,父子俩跟着停下来。

    “大嫂孩子没了是桑姨娘害得。”

    “这不可能!”父子俩同时道。

    薛老头说:“二小子,你不要因为她年少时做了些错事就对她生了偏见。”

    “是啊。”长兄说:“静涵同你嫂子的关系很好。”

    “可是,元宝害她丢了一个孩子。杀子之仇,她能善罢甘休?”薛睿喆说:“桑姨娘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会疯狂报复有什么稀奇的?”

    “不可能!”父子俩斩钉截铁道:“你有什么证据。”

    “就算我找到证据,你们不想信也会无视证据。”薛睿喆背手而立,“以后这个家反正也不是我住,你们若愿意继续如此,那就继续。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他笑了笑,转头往后院走去。完全没有搭理,俩父子脸上的惊疑不定。

    薛睿喆走了几步,忽然在假山前停下,回转头看到了一个8、9岁的孩子,黑沉着一张脸看着他。

    “呦呵!”薛睿喆笑道:“叫二叔了吗?”

    “二叔,我刚才听到你说……”元宝精神恍惚地问。

    “果然,躲在院中水缸背后的是你。”薛睿喆蹲下身与这孩子对视。

    “二叔,你告诉我,我的弟弟真的是表姑姑弄没的?”

    薛睿喆但笑不语。

    “可是……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她全部的希望被你弄没了,你说她恨不恨?”薛睿喆笑着问:“就比如现在,你知道是谁害了你的弟弟,你知道是你的表姑姑,她平时很疼爱你,如今呢?她弄没了你的弟弟,你恨不恨?”

    “恨!”元宝咬牙切齿道:“我娘亲说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怀孩子。”

    薛睿喆站起身,“但是归根到底,是你。她想报复的只有你。”

    “她可以冲着我来!”元宝哭了。

    “你有你爷爷奶奶护着,还有父亲、母亲护着,她动不了你,但是让你痛苦她能做到,自然就朝着你最在乎的人下手了。”

    元宝大哭出声,“怎么办?”

    “你动不了你的表姑姑,她如今也有你爷爷奶奶和父亲护着了。”

    “我也可以毁掉她最在乎的!”元宝说。

    “她最在乎什么?”

    “一个花篮。”元宝抹抹眼泪,我见过那是纸扎的,一把火烧了让她痛苦。

    薛睿喆对他这个主意没有发表看法,因为一旁跟上来的平方说了一句:“孩子不能玩火,一个不小心引发火灾怎么办?元宝小公子,小的送你回去吧?”

    “二叔。”元宝想要挣扎,被平方一把抱起,半扛着往长兄的院子跑去。

    薛睿喆摇摇头,往荷香园走。到了荷香园,看到傅晓晓拿着一间小衣裳慢慢缝着。她极少做针线,一是觉得自己并不擅长,二是觉得太费心力。但也有这样的时候,静静的做一会儿打发时间。

    “怎得做起针线来了?”薛睿喆坐在她对面。

    “无聊嘛!”傅晓晓答,片刻后她说:“我把你做纸花的初衷说了,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薛睿喆一拳砸在桌面上,“我早就想说了。三年前要不是着急分家,我也不会把这事忘了。你不晓得,我父亲过大寿,院子里扎了一堆纸花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傅晓晓却笑不出来,“若能更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不早不晚,你来得刚刚好。”薛睿喆说。

    俩人的手握到一起,这世间纷扰能与对方相遇,并成为伴侣,这是何等幸运的事。尤其这一世亲情缘薄,故而这爱情才更显弥足珍贵。

筹码谈判

    祭祖的前一日,荷香园里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应该卧床静养的大嫂。她上门的时候是这日午后,薛睿喆一家三口刚吃过饭,饭后当父亲的不打算放过长女,非要教她用筷子夹豆子。

    不到三岁的年纪,勉强会用筷子,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你这要求太严格了。”傅晓晓说:“你自己能保证自己每一颗豆子都夹得起来吗?”

    “当然不能。”薛睿喆说:“但是涵涵一定可以,不都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吗?”

    “那你怎么不教她飞,说不准会飞。”

    “孩子就是有像你一样的母亲才不知上进。”薛睿喆头也不抬,认真教学。

    傅晓晓正要反驳,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女声,“二弟、二弟妹……”

    两人不觉有些尴尬,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很可能伤到了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二人讪讪将人让进来,待她坐定,傅晓晓便晓得她是有话想跟薛睿喆说,便将薛睿喆身边的长女抱起来准备离开,给叔嫂二人腾出空间说话。

    “二弟妹,不要急着走。”大嫂脸色苍白,笑容非常和蔼,“还不曾见过侄女。”

    傅晓晓经她提醒,忙将长女放到地上,“涵涵,娘亲有没有说过遇到长辈应该怎么行礼啊?”

    小姑娘跪下磕头,但是不晓得怎么称呼,转头去看父母。

    “叫大伯母。”薛睿喆说。

    涵涵轻声唤道:“大伯母。”

    大嫂将涵涵拉起来,并抱在膝头。然后从荷包里,摸出了几颗金子打造的小兔子、小猪,看着就知道是专门给小孩子的,虽说长辈给小辈见面礼是理所应当的,但这样贵重还是让傅晓晓和薛睿喆两人心虚的很。

    因为俩人似乎把这事给忘了,竟然一直没想着给元宝见面礼,而且也没人给提醒一下,真是的。

    “大嫂,小孩子哪能要这么多金子?”傅晓晓忙上前推辞。

    “哪里是金子,都是给小孩子玩得小玩意。”大嫂笑着说。

    傅晓晓摸到一只小猪,立时觉得手心一沉,忙坚定了说不要。谁知,大嫂竟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塞到了她手里。

    “你若再推辞就是不把我当嫂子。”

    对此,傅晓晓能说什么,只能十分为难的拿着了。

    薛睿喆在一边看着,也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吧!”

    傅晓晓只好拿着了,顺便将涵涵从大嫂身上抱起来,“大嫂跟夫君说话,我带孩子去屋里。”

    “好。”这一次大嫂没有拒绝。

    傅晓晓离开后,薛睿喆吩咐了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换成了茶点,这期间叔嫂二人都没有出声。也不是没有想说的,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薛睿喆先开口了,“大嫂此来是有话说?”

    薛睿喆给大嫂添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想你带上元宝去京城。”大嫂一脸哀戚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这个家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我怕再待下去元宝会成了一个面目全非、满心怨恨的人,我实在不想儿子变成那样。二弟,就当大嫂求你了。”

    见大嫂要跪,薛睿喆忙唤站在一边的丫鬟:“竹染。”

    “大少夫人快请起。”竹染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被按到凳子上时,大嫂眼底带泪,她道:“你跟元宝说的那些前因后果,他都告诉了我。听后,只觉背脊发凉。不能再让他如此下去,我真的怕,怕自己的儿子移了性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薛睿喆叹息一声。

    “大嫂放心,这件事我答应了。”薛睿喆说:“不过……”

    “不过什么?”

    “大嫂要让家中的男人也同意,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仗势欺人。”薛睿喆说:“而且,长兄也有教导元宝的责任,他的意见很重要。”

    “可是……”

    “孩子不是大嫂一个人的。”薛睿喆说:“做父亲的有权过问孩子的教养问题。”

    “你大哥不像你。”大嫂苦笑:“他不管的。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管教。”

    “就算不管,也要告知孩子的去向。不然我真怕会传出什么闲话,大嫂知道我如今身份不同要在意官声的。”

    这回她想了想,才总算妥协,“你说得是,如今身份不同有些东西是要忌讳些。”

    送走大嫂薛睿喆叹息一声,原以为当天就能得到反馈,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祭祖后。一帮人,连带着族中长辈及女眷都坐在前院用饭,包括祭祖中来帮忙的同乡,人数有百人之多。

    用饭时,人群中一人站出,薛睿喆见都没见过的一个年轻人,此时正一脸肃容的看着薛睿喆。

    “薛大人,你的宅邸多大?想必是比薛宅要大得多吧?既然那么大,孝敬父母不该理所应当吗?怎三年来,怎不见你接伯伯、伯母进京孝敬?”

    “就是。”一人附和,但这人没有起身,险是怕薛睿喆记住他的脸,故而不敢起身。

    “一家人分隔两地也不好,薛大人若是家中空闲,完全可以将薛宅众人都接去!”

    薛睿喆沉下脸,万料不到自己的父亲会这般作为。傅晓晓更是意外的很。此时这几人如此针对自己的丈夫,且言辞间毫无破绽,显然是故意为之。她真是开了眼界,也见识到薛家人的脸皮厚度。

    这些人说完,身边坐着的父亲跟着开口了,“二小子你瞧着如何?”

    薛睿喆冷着脸大声道:“薛氏世代扎根于此,父亲是族长,当真舍得下家族?还是所有族人都要住到我的宅邸。那我可要说一句,我那宅邸实在局促的很,怕是住不了这么多人。”

    一族老,道:“我等怎可能跟去,届时让你父亲卸了族长一职就是,他的年纪也大了该颐养天年。二小子,要好好孝敬你父亲,他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瞧着这村中那条大路。若不是他,咱们还走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呢!”

    “……”薛睿喆被气笑了。

    傅晓晓知道他是被恶心到了,忙对诸人道:“孝敬父母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只是这宅邸着实小了些,怕是……”

    还没说完,就听薛老头斥道:“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

    薛睿喆冷眼看过去,“她是我府中主母,如何不能开口?”

    薛老头忙闭嘴,他闭嘴了周围的人可没有闭嘴,别看这些人没读多少书,大小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薛睿喆的嫡母语重心长道:“睿喆,你身边如今也没个儿子,有元宝带在身边也是好的。”

    这是拿他曾经答应的事来拿捏呢!说得倒也是这么个理,凭什么小的可以去,老得就不可以?

    薛睿喆拉着傅晓晓站起身,“想去京城?”

    场面沉默下来,薛睿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又有人出言。

    他不等众人开口,继续道:“我的宅邸的确不大,丫鬟婆子、小厮管事都是现成的,你们不用带那么多的下人。还有妾室、庶子女都不准带,不然我就只能直接从里面搬出来让给你们住了。不过,这宅邸是皇上赐的,你们要我抗命不遵吗?”

    说完,不等人回应就拉着傅晓晓回了荷香园。

    后来众人商量了什么薛睿喆都没管,但显然,这家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京城住。

    也是奇怪,不都说故土难离吗?怎么薛家这么特别?

舆论威力

    在荷香园一直待到太阳下山,院子里终于来了一个人,是大嫂。他牵着元宝一块儿来得,双方一见面,就生出莫名的尴尬。

    “元宝,去跟你妹妹玩。”大嫂眼中带笑,但脸上的歉意却更明显一些。

    傅晓晓跟着往前推了长女一把:“涵涵,叫哥哥。”

    长女抬眼看着面前的小哥哥,后退到母亲身边,显然她第一次遇到比她大的孩子,还是个小公子。

    “元宝先叫妹妹。”大嫂轻声细语对儿子说:“这是你二叔的女儿。”

    元宝看着小姑娘,一时间不知所错。

    “元宝。”薛睿喆叫了他一声。

    元宝抬头看过来,“二叔。”

    “帮你二叔、二婶照看妹妹,可以吗?”薛睿喆问。

    小男孩眼中闪过几分茫然,跟着慎重的点点头。

    “乖。”薛睿喆拍了拍小小男子汉的肩头。

    傅晓晓吩咐了丫鬟竹染、墨染给俩个孩子拿玩具,说到玩具又想到没有准备见面礼,便让墨染多拿来一些金叶子、金瓜子。

    等东西拿来,给了元宝,元宝又交给母亲后,俩个孩子才在铺了棉垫子的地上玩了起来。三个大人都痴痴的看着孩子们玩耍,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火炉上的水又烧开了,三个大人才开始说话。

    “二弟,二弟妹,对不起。”大嫂满脸歉意,她的道歉让元宝回过头来。

    傅晓晓见状不知为何竟觉有些不妥,在她心中,大人无论做了多么错的事,都不该在孩子面前展露,这会让这个大人没有威信可言。

    但大嫂显然不在乎这些,她很难过的说:“我没料到他们会在祭祖后说这件事,还让族老逼你们。”

    “没关系的,大嫂。”薛睿喆说:“我本就答应要照顾元宝,也一定信守承诺好好照顾他。”

    大嫂抬起脸,薛睿喆和傅晓晓一眼就看出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这是求一个明确的答案,照顾元宝照顾到什么程度呢?

    傅晓晓有种被赖上的诡异错觉,虽然觉得很麻烦好在受此困扰的不止他一个。

    “大嫂可听过京城的白鹿书院?”薛睿喆说:“我的座师曾在那里任教过,多少有些情面,等到了京城我去拜访他,就送元宝去白鹿书院读书可好?”

    大嫂却似听不懂一般,“不知天子门生可有什么条件?”

    曾经深明大义的大嫂已经不见了,薛睿喆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没料到会这么快被打脸。世上就没有一个不变的人吗?只给他留一点点念想就好了。

    “只怕我还没那个资格。”薛睿喆说:“不过大嫂且放心,只要元宝肯争气,当天子门生也不是没可能的。”

    大嫂这才笑了,看着不过8岁的儿子一脸的自信,“元宝一定可以的。”

    傅晓晓问:“父亲、母亲、大哥他们商量好带哪些人了吗?”

    “还在前院商议。”大嫂说:“你们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薛睿喆说:“皇上给我的期限很紧,只怕咱们要京城见了。”

    “那……”大嫂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薛睿喆问。

    “你带来的护卫可否留三五个?”

    “这怕是不行。”傅晓晓说。”

    “这……”大嫂看向薛睿喆。

    傅晓晓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显然这人的意思是自己做不了住,还是问薛睿喆的好,她一定会同意我的。也不晓得她哪里来得自信?难道是那八百两银子给的?

    薛睿喆自然也是不同意的,只不过他给出了充分的理由,“这些护卫不是我府上的,而是陛下的禁卫军。我被他们保护,但不代表我可以随意支使他们。”

    大嫂心有遗憾,但也算得到了想要的,算是放心了。她直接拖着玩得正开心的儿子就走,很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气质。涵涵被吓坏了,拿着自己的积木一脸错愕。

    好在被傅晓晓抱着哄了哄,不然真怕孩子半夜做噩梦。

    “以后,少带涵涵跟元宝玩。”薛睿喆说。

    傅晓晓点点头,跟着问:“真要跟他们住在一起?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有什么关系?”薛睿喆说:“用院门隔开。若是不想理直接闩门,不让他们进。”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薛睿喆说:“他们还敢撞门不成?”

    晚间,前院的主子都来到荷香园,显然他们想问清楚京城薛府的规模,好确定自己的住处。薛睿喆没有隐瞒,直接将白日里现画的舆图拿来,摊开给众人看。

    他是严格按比例尺画的,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正院我要用,用来会见朝中同僚。正院的后一进院子是我的书房,这里不能给你们。你们能住的只有第三进院子和第四进院子,第五进院子是我的后院,这里全权由我的妻子管理,所以你们也不能住。”

    “二小子,你这院子除了这片湖水,真的不算大。”薛老头说:“还不如你爹的这个宅子。”

    “是啊。”薛睿喆说:“这个宅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是皇上赐的,不用花费我那微薄的俸禄来修建它。其实也不能随意修建,会被治罪。”

    此言一出,原本动摇的薛老头又坚定了,皇上赐的宅子啊,那是沾了龙气的。像他们住得这一处,就算修建成龙宫,看有几个会高看一眼的?

    想到这一层,薛老头十分激动,他问:“你们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薛睿喆说:“我记得跟父亲说过,父亲没记住?”

    什么没记住,是压根就没记。

    “你不能留下来陪父亲盘点行李?”

    “父亲只怕要耽搁几日,可儿子耽搁不得,要回去上朝处理公务了。”薛睿喆说。

    嫡母想说几句,被自己的儿子一把扯住,有些话她就没能说出口。

    一家三口离开荷香园后,傅晓晓问薛睿喆,“你嫡母想说什么?”

    “谁知道?”薛睿喆答。

    “猜一猜。”

    “无非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比如你跟皇上说说,让他通融通融。”薛睿喆语气一本正经,但那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似学了嫡母说这话的表情,看得傅晓晓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日一早,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运出了荷香园,长女趴在傅晓晓肩头睡觉,竹染、墨染一人提着一只特制的摇篮,一众人往外走。

    薛宅里有不少人在围观,忽然一个女声从后面凄厉的喊道:“二表哥!”

    薛睿喆立时认出来这是谁在喊,他忙挥手,“走!快走!”

    一边催促傅晓晓几人,一边示意护卫将来人挡在外面……

番外 误终身(上)

    黎明时分忽然醒来,感觉薛宅特别安静。丫鬟就睡在床边,桑静涵没有惊动她,自己一个人踏着晨光离开了住处。推开院门便是人工湖,水上飘荡着白色的雾,岸上也是雾蒙蒙一片。

    她被一股力量驱使着走向荷香园,来到院门前却见到了一把大锁。将门从外面牢牢的锁住,他是回来过的,桑静涵清楚的记得。

    但是十日前那人带着妻子离开了,离开前他还让重重护卫和丫鬟,将她阻拦在远离他的位置,一重重人墙隔着不让她靠近。

    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只想问一句话,此一生还会再见吗?

    最后,连说一句话的机会,他都没给她。

    桑静涵摇摇晃晃来到前院,天那么冷,她却只穿着一件薄衫,身形单薄,身体被冻的抖如筛糠,她看着紧闭的大门,一直看一直看,直看到太阳升起,丫鬟秀儿找了过来……

    “桑姨娘,回去吧?”秀儿说。

    “秀儿,为何宅中今日这般安静?”桑静涵问。

    这句问话秀儿不知从何答起,倒是不知哪一方的的丫鬟,去厨房取餐时听到了她的问话,回答道:“桑姨娘有所不知,老爷、夫人和大公子、大少夫人带着元宝小公子离开了,薛宅主子走了自然显得空旷无人,尤其前院。”

    “走去哪里了?”桑静涵有了不好的预感,着急地追着那丫鬟问。

    “当然是去京城,这一去只怕要住上十几年。”那丫鬟说完便提着食盒慌忙走了,生怕这桑姨娘不放过她。

    桑静涵去看秀儿,秀儿被主子的目光吓得声音颤抖,“姑娘?”

    “为何没人告诉我?”桑静涵声嘶力竭,“为何没带上我?”

    “二公子发下话,说他京城的宅邸太小,妾室和庶子女都不让带。”秀儿笑笑,又道:“他们伺候的人都没带够,一行人加起来不到三十。”

    “下人都带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位置给我?”桑静涵怒道:“我是普通妾室吗?”

    “原本是要带着的。可是二公子不喜欢您,甚至离开时还将您驱赶开,老爷、夫人怕带您去了京城热二公子不高兴,便没带上您。”

    桑静涵看着秀儿,尽管知道这个丫鬟话里掺假,目的不过是为薛家人开脱,顺便让她宽心。但显然对方高估了自己的气量,她听后竟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找来大夫看了,大夫说是受了风寒,需要卧床休养。送走大夫,桑静涵却是昏迷不醒,没人知道她陷在梦里,梦回到过去。

    梦里的她,大约是8岁。母亲带着幼时的她,来姑姑宅上做客。彼时她是官眷,薛宅上下人人都捧着她,顺着她。姑姑有意无意的暗示俩家做亲家,她年纪小觉得这种事还早,故而也不管这些,随便母亲与姑姑聊天。

    离开正厅,桑静涵带着丫鬟往后院奔……

    那时,薛睿喆拿着一束花,那花远远看去非常漂亮。她真的以为这人是想讨好她,而她也喜欢那花。最重要的是拿花的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虽然穿得是最普通的布衫,整个人却意外的沉稳。

    这样的男孩子她怎么能不喜欢,于是伸手就将那束花夺了过来……

    薛睿喆想要抢回来,桑静涵一躲,身边的小丫鬟也很知机将他伸来的手挡了回去。

    “不是要送我的吗?”桑静涵问。

    “不是,还给我。”薛睿喆沉着一张脸伸手还要抢回去。

    小姑娘却以为这男孩是口是心非,她转头就跑,“不给,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薛睿喆果然追过去,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来到前院。眼见着要被抓住,桑静涵大喊:“娘亲,娘亲,有人要欺负我。”

    果然娘亲迎了过来,并将她拉到身后护着。

    姑姑一把扯过要扑上去的薛睿喆,“二小子,你要死啊?谁让你到前院来得?”

    “她抢了我的花。”薛睿喆垂着脑袋说。

    “不是!是他要送给我。”桑静涵伸出脑袋冲着薛睿喆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她自信没谁能不喜欢她。

    薛睿喆却怒道:“你胡说,是你抢的。”

    桑静涵正要反驳,大表哥迈步进到正厅,说:“你才胡说!我亲眼见到是你把花送给了表妹,还要跟她玩游戏。小小年纪,说话怎么颠倒黑白?”

    “大哥……”薛睿喆哑口无言。

    却听大表哥继续道:“如果,你不是想把花送给表妹,那做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还是你自己喜欢?”

    薛睿喆沉默,桑静涵一脸得意的把花交给身边的丫鬟秀儿,她走上前说:“二表哥,我很喜欢你送的花。多谢你。”

    “……”薛睿喆沉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愣着做什么?”姑姑将薛睿喆拽到身边跟桑静涵的娘亲介绍道:“弟妹,这是姐姐家中老爷的二子,是个庶出的。让弟妹见笑了。”

    桑静涵仰头看着母亲,她扯扯母亲的衣袖,小声又讨巧的说:“娘亲,让二表哥陪我们一起用饭吧?”

    娘亲自然答应了她,但是吃饭时,身为庶出是不能同嫡出坐在一起的。饭桌上,桑静涵尽量照顾陪坐一边的薛睿喆,但这样的作为并没有让他多说一句话。反而让他脸色越来越沉,还有那双握紧的小手,桑静涵都注意到了,但她以为对方是过于紧张。

    席间,姑姑跟母亲又谈起俩家婚事,薛睿喆忽然说道:“三代以内的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有五成的可能性会短命,另有五成的几率会生出傻子。”

    桑静涵一脸惊讶地看向他,薛睿喆没理她,继续道:“嫡母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问那些个近亲结婚的,是否如我所说这般。”

    “你这个臭小子,简直一派胡言!”嫡母大怒:“来人。”

    薛睿喆站起身,“事关大哥的子孙后代,嫡母可要想清楚。儿子还要读书,这便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逃出了正厅,桑静涵却是垂了脑袋,嘴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扬起。

    曾以为薛睿喆是故意要那样说得,以为俩家一定会订下婚事,让她嫁给薛睿喆。而如今年纪太小,只等俩人再长大一些。

    但是一次朝中动荡,父亲丢了官位,她才看明白一些事情。

番外 误终身(下)

    那时,一家人勉强保存了性命,可不事生产的父亲还想爬回官场,但一家子的生计已经难以为继,于是去姑姑家打秋风的时候变多了。

    而对于这样的转变,母亲总有些适应不良。

    登姑姑家的门,她变得不如以往那般底气足。且因每次上门都要带些东西回去,还要看下人的脸色,她心情更加不爽利。

    为了不再那般卑微,有一次,母亲主动提了俩家的亲事,这件事一直都是姑姑比较急迫,谁知这一回却被姑姑拒绝了。

    她说:“我找人问了,三代以内近亲成婚的确会出问题。而且我已瞧中了一户人家,实在不敢耽搁侄女。”

    当日回去的路上,母亲非常愤怒,她恨道:“真是势利眼。”

    “母亲,让我嫁给二表哥也可以。”

    “什么二表哥?”母亲愤怒道:“那人一个庶子也想娶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我喜欢二表哥。”桑静涵说:“三代以内不能近亲结婚,母亲可以将我嫁给二表哥。”

    “静涵,你不要做梦了。”母亲非常严厉的告诫她,“那就是个庶子,能有什么出息?他不仅配不上你,未来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有,你觉得你姑姑会让他出人头地,还是会分给他许多家产?”

    她没有反驳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说得都是事实。她只希望,薛睿喆能凭自己的努力来迎娶自己。

    他考上的时候,桑静涵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可是母亲的答案却一如往常,坚决不同意她嫁给薛睿喆。

    “为什么?”桑静涵这一次不打算在灰溜溜的缩回去,她一定要得一个答案。

    “哪个母亲会允许一个庶子爬到嫡子头上,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往上考的机会。”母亲这话落下没多久,薛宅果然传来薛睿喆被关的消息。

    难道就这样结束?桑静涵不甘心,可她一个闺阁女儿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期待薛睿喆自救的时候,不要忘记自己。

    薛睿喆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逃出了薛宅,她大概是唯一一个希望他出人头地的人。可他离开薛宅,一去就是三年,竟没有一个消息传回来。

    母亲说:“或许死了。静涵,你不要再想了。咱们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养你这么大,该是你为父母为这个家付出的时候了。”

    付出什么?她不知道。

    母亲没有放过她,不允许她躲,并将一家人商量的结果告知了她。

    竟是要她当姑姑丈夫的妾室,桑静涵以前一直以为母亲将她视作珍宝,直到此刻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为什么?”

    “你姑姑在你姑父那里始终不太受宠爱。”母亲说:“这些年咱们花了你姑父许多钱,他已经不耐烦了。如果再不想法子,不止咱们一家饿肚子,你姑姑只怕也不会好过。”

    “娘亲,娘亲,我是你的女儿啊!”桑静涵哭得撕心裂肺,却没能让她的娘亲改变半分。

    “养你到这么大,难道你就不思报父母大恩吗?”

    “娘亲,可女儿心有所属。”

    “你心有所属?”母亲似豁出去般,将一些东西彻底的撕开,“你只能在我同你父亲选的圈子里心有所属,圈子外面的人你看都不许看一眼。如今这样为娘也不怕同你说个明白,即便将来他薛睿喆成了皇帝,同你也没有半分干系!”

    她被父母强行送去姑姑那里小住,其目的不言而喻。

    她曾试图劝说姑姑,姑姑言辞间没有母亲那般强硬,说得话也都留有余地,比如,不会勉强你,你那么年轻自然更心仪年轻男子;比如,我虽日子艰难终究是疼你的长辈,不忍心;再比如,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至于让你们一家饿死……可细听却发现,字字句句都把她往悬崖上逼,他已然退无可退。

    没有退路,没得挑选,她最后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再见薛睿喆一面。

    像祭奠自己的爱情,在姑丈大寿前,她和丫鬟花了三天三夜做了一院子的花。就在那片纸扎的花丛里,她没料到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但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冷淡,好像恨不能从不认识她。薛睿喆的态度让她凉透了心,凭着一股冲动,她放弃抵抗,端了那盏汤去了姑父的院子……

    他们在院中相遇,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竟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桑静涵失望至极,心中滴血,步子却一丝不乱。

    当她回过神来时,薛睿喆已经再度离家而去,而她成了自己姑丈的妾。

    像是一场梦,一场不会再醒来的噩梦。

    薛宅的日子不好不坏,她有姑姑的照顾,宅子里的下人也不敢怠慢。母亲对她说,让她早早生子,因为薛老头恐怕活不了几年。一个妾,若是没孩子傍身,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凄凉。

    她深以为然。

    人生已经这样了,倒不如安心生个孩子,等薛老头没了以后,守着孩子也能过活。

    但她和母亲都错了。

    姑姑只想借她这具年轻的身体拴住丈夫的心,最好这个年轻的姑娘对她还是忠心。若是她生了儿子,岂不是跟姑姑的儿子抢家产?

    姑姑已经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赶走了一个庶子,又岂能让人再生一个庶子?

    于是,她给亲侄女下药。当然她还留了一线,没有坏的彻底。最初桑静涵被人下药,自己并不知道。后来,因为一次意外知道后,她开始防备姑姑。终于成功怀上孩子,她心里想得是只要这一个,无论孩子什么性别。

    可就是这样一个愿望,因为元宝,没了。

    后半生的指望没了,她怎可能善罢甘休?莫不是把人都当成傻子?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都在计划着报复,她也报复成功了,只是这真正的罪魁应该怎么收拾?桑静涵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她的人生似乎只剩了这一件事,直到薛睿喆回来。

    他的女儿叫涵涵,跟她桑静涵是一个涵,长大以后从未有过的惊喜。可为什么这人见了她就要走?

    之后发生的事,她永远也忘不了。

    那天,明明是冬日的阳光却带着非凡的热度炙烤着她。她在这一天知道了那些纸花的真正含义,原来竟是薛睿喆拿来祭奠母亲的。他亲口说得,一字一句仿佛锋利的小刀,一刀刀将她与过去划破、撕烂,让她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痛。

    哈哈哈哈哈……

    她成了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女人,一番深情成了笑话,让喜欢的人痛恨自己,让自己的一厢情愿变得那么不堪回首。

    疯,让我疯了吧!不要再面对这样的难堪,不要再见到他,就让那些东西统统消失吧!让我也消失吧!

    桑静涵从梦中醒过来,屋子里昏暗异常,门外有隐隐的药味传来。应该是秀儿在门外给她煎药,她听到秀儿在跟一个小厮说话。

    “秀儿……”

    “阿山。”

    两人的声音有些许暧昧,让清醒地桑静涵陷入到自我厌弃当中。那边的对话却字字句句传入耳中,让她想假装没听到都艰难。

    “桑姨娘醒了没有?”叫阿山的小厮问。

    “没有。”秀儿说。

    “我陪你煎药。”阿山说。

    “你陪我做什么?这么冷。赶紧回去休息。”秀儿十分心疼地说。

    “我想陪着你。”阿山说。

    两个人似乎坐到了一起,半晌都没有说话。之后,阿山问秀儿:“你何时跟姨娘说你我的事?”

    “姨娘病愈后就说。”

    “好。”阿山很高兴。

    桑静涵站在门口听着小情侣的对话,心中那种荒缪感更明显了,她伸出手将门从里面闩住,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火烛引燃了屋内青色的帐子。

    几乎就是那么一瞬,桑静涵被大火包围了,门外有人踹门,有人高喊她的名字,但她心中被那种自我厌弃感填满。她用桌子堵住门,只想用生命了解此身过往的难堪。

    谁知,头顶的瓦片忽然破了。一个黑影从上面跳了下来,那人走到她面前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她整个儿陷入昏迷前都在想:无论是谁,能这样出现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带我走吧!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回来了。

筹备中

    马车行了一日到达长青镇,当年他们住了十个月的院子被薛睿喆买了下来,如今住在里面的是立方。说来他这个小厮真的非常有做生意的天赋。

    不仅自己会做,还很会培养做生意的人才,尤其这三年,糕点铺子在他的经营下遍布长青镇周边的六个镇子,家具馆开起来会慢一些,但也有三个镇开了分店。

    如今长青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立方的,见到他都要叫一声财主,三年时间他成了长青镇上的首富。

    立方如今是自由身,还是货真价实的平民。

    当年离开长青镇时,薛睿喆就放了立方的身契,放身契后,他用回了自己的姓氏,名字倒是没变。

    立方姓程,此时带着孩子和两个妻子一起站在大门口迎接前主子的到来。是的,放了身契后,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花言巧语的把薛睿喆买回来的两个丫鬟都娶了。

    大门前,立方的妻子几何挺着硕大的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娃;方程则抱着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小婴儿,身边是扯着她衣角站的小男孩。

    只看这样,就晓得这三年他事业蒸蒸日上,其它方面也没闲着。至于下人生了儿子,身为主子却有三个闺女这种事情,薛睿喆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生孩子这种事看概率,他更喜欢顺其自然。

    主要是他来此也不是为了跟人攀比谁儿子生的多,主要目的还是把这里当成一个中转站,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是黑山寨。

    这一点,他连傅晓晓都没告诉。不过既然选择在这里盘桓几日,那么他要做什么事情也就不必多言了,身为他的妻子,傅晓晓一定心知肚明。

    夫妻俩个赶了一天的路,与程立方一家吃过饭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薛睿喆见了一个人。此人正是他从黑山寨带回来的那个厨子,如今他在程宅也是当厨子。他的老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如今的他孑然一身。

    程立方非常喜欢他,更喜欢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厨子下山后给自己取的名字叫柴晋。柴晋,财进,喜欢做生意的程立方将厨子视为吉祥物,差一点就将其供上神坛。

    三年不见,厨子变得有些肥壮,毕竟有个喜欢自己的老板,小日子自然就过得很滋润。总之,再见到他时,薛睿喆完全没认出来这是当年那个满身腱子肉的厨子,此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从前精壮的身影了。

    “五当家。”柴晋拱手为礼。

    柴晋是薛睿喆放在长青镇上的联络员,负责连通他和黑山寨,这一点薛睿喆连程立方都没告诉。

    “你已两月有余没有联系我了,现下我本人亲自到场,你且说说黑山寨如今的情况。”

    柴晋一脸为难,犹豫片刻后才下定决心,道:“五当家,诸位当家已经决定,年底就开始行动。”

    “从哪里开始?”薛睿喆问。

    “这个属下不知。”柴晋毕恭毕敬,薛睿喆却觉得他有所隐瞒。

    “柴晋,明日我便要上山,你最好将你所知全部坦白,这样我也好做准备。”薛睿喆说。

    “五当家上山作甚?”柴晋急道:“大当家说了,既然已拔香下山,就不再是黑山寨的人。他说只要你好好的当官,当好官,其余皆不必管。”

    “我回京后会上战场。”薛睿喆轻描淡写,道:“有些事自然要同三位哥哥和雪琼姐交代清楚,你若还把我当主子,就把自己所知原原本本全告诉我!”

    柴晋震惊,“五当家不是文官吗?为何会上战场?”

    “一言难尽,你还是先告知我,我想知道的。”薛睿喆说。

    柴晋这回不再隐瞒,但有些机密大事也不会告知他,比如,“小的的确不知具体行动方式、地点和时间,但小的知道他们已经全部制定好计划了。”

    “这个不知,就说说你知道又没告诉我的。”薛睿喆也不勉强他。

    柴晋点头,说起了黑山寨如今的发展情况。

    黑山寨这三年的发展情况,与薛睿喆离开时料想的出入不大。

    首先,他们都很重视同云英伯凌峰的关系。这三年来,凌峰陆续将自己手下五万兵马,悄悄地送到黑山寨,两帮人一起做特训;其次,三年来他们将自己留下的武器图仔细钻研,如今五种武器,黑山寨近十万人几乎人手一把;再则,利用前年的干旱,他们又招兵买马了三万人。人数到达十万,这个数目集中训练这么久,黑山寨的众人已做好了揭竿而起的准备。

    “还有,”柴晋说:“二当家和三当家一年前回家了。”

    “回家?”薛睿喆有些困惑。

    “原来两位当家是守护麒麟城的赵都督的儿子,他们回家是去借兵。”

    “借兵?”薛睿喆这才想起,虽然黑山寨众人训练了三年,可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没有实战经验的十几万人,若与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搞不好短兵未接,己方已经落跑。

    “那,借到了吗?”薛睿喆问。

    “没有。”柴晋说:“赵都督发下话来,说他没有这种一走十几年都不回家的儿子。”

    “这……”

    “不过,五当家可放心。”柴晋说:“赵都督的夫人,也就是两位当家的生母,两月前给了他们两支队伍。”

    “两支队伍?”

    “一支是残兵、老兵,一支是护卫团,共六千人。”柴晋说:“现在黑山寨没日没夜的忙,分析地形、练兵、研究战术等等,反正听说几位当家的一直在主寨,已经很久没去半山腰的院子了。”

    薛睿喆叹息一声,柴晋闭紧嘴巴不再多言。

    “你去吧!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薛睿喆说。

    “是。”柴晋起身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又转回身,“有件事,五当家听了一定开心。”

    “什么?”薛睿喆看过去。

    “大当家的夫人怀上了。”柴晋声音里尽是兴奋,“已经四个月了。”

    薛睿喆非常惊讶,“当真?”

    “自然是真的。”柴晋笑着说:“黑山寨三位夫人,只有大当家的夫人如今住进了主寨。”

    “无论男女,大哥也算后继有人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小的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柴晋垂头道。

    想必是忌讳三个月不能公开,公开会坐胎不稳。

    总之,薛睿喆很明白这里的爱护之意,便对柴晋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的告退。”柴晋退了出去,薛睿喆满脸沉重,举步去了他同傅晓晓暂居的房间。

三年时间

    回到住处,傅晓晓盘腿坐在床上正哄大小三个孩子睡午觉。薛睿喆也加入进去,抱了一个轻轻摇晃着。两人一个轻声哼歌,一个讲起小故事,当三个孩子都睡着了,二人才离开卧室来到外间。

    通常,两人跟孩子们在卧室里一起待着的时候,是不允许其他人在屋杵着的。一方面影响夫妻二人说私密话;另一方面则是影响亲子关系。这两方面无论哪方面他们都很在乎,所以下人们都已经养成了习惯。

    外间有个长榻,两人一起坐在了上面。

    “你有话要跟我说?”傅晓晓问。

    “嗯。”薛睿喆犹豫道:“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没关系,你随便说。”傅晓晓道:“我保证不生气。”

    薛睿喆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得事情会惹你生气?”

    “你太郑重了。”傅晓晓说:“让我忍不住多想。”

    “多想什么?”薛睿喆伸手握住了傅晓晓的手,“犯不着。”

    之后的时间里,他简述了一下这三年里他暗中都做了什么。首先,考试故意往坏了考。

    “怎么往坏了考?”傅晓晓不解。

    “云英伯的幕僚给了我一些主考的资料,根据那些分析来写文章。每篇文章都有按主考的喜好写,但又不全依靠他们的喜好。目的是为了让我有名次,但名次不那么靠前,低调不张扬。”

    傅晓晓看向身边的男人,脸上尽是惊喜的神色。

    “没瞧出来你竟还是个隐藏学霸。”

    薛睿喆笑笑,收下了来自妻子的恭维。

    除了考试,还有一项隐瞒傅晓晓的就是造纸厂。

    这世道读书人少,纸还特别贵。最贵的纸,一刀可以买三头猪,反正平民百姓要想靠读书考科举发财那是比登天梯还难。

    就是有这样的先决条件,三年前,薛睿喆开了第一家造纸厂。三年来,造纸厂开去了南方,还有京城各地,足足有三十家……

    “这么多造纸厂?”傅晓晓意外至极,“那三年你少说赚了也有三十万两银子,可我怎么一块银子都没见过,你有小金库?”

    薛睿喆哭笑不得的看着傅晓晓,“男人不能有小金库吗?”

    “当然可以有。”傅晓晓说:“不过,你这也太多了吧?让我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打算养别人?”

    “的确养了别人。”薛睿喆故意道。

    傅晓晓身体先于大脑动作,在薛睿喆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

    拧得薛睿喆倒吸气,“且住!”

    傅晓晓也发现自己冲动了,被莫须有的第三者刺激地忘记了思考,三年来,这男人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虽说中间分离了两个月,但那时他正绞尽脑汁的考试,哪有时间认识一个人,并将那人养起来。

    想清楚这些,傅晓晓忙去揉被她拧疼的地方。

    薛睿喆一把握住她的手,“没事。”

    “你故意的。”傅晓晓有些生气,“故意惹我生气。”

    “是啊,是啊。”薛睿喆将人搂紧怀里,“你听我继续说。”

    “说什么?”傅晓晓挣扎,“先解释你养人的事情。”

    正要开口解释,门外传来盘子落地地声音,傅晓晓忙跳下木榻去屏风后面的卧室,看看三个孩子有没有被吵醒。

    而薛睿喆也跟着下了榻,去了外面。

    门口,墨染正捡地上的果子,看到薛睿喆出来,她忙跪下,“老爷,奴婢……奴婢……”

    “去裘姑姑那里领罚。”薛睿喆没有听她的什么解释。

    墨染一脸惊讶地去看薛睿喆的脸色,见他脸现怒容,立时俯身下拜。

    “是。”墨染迅速收拾了果子,转身离开了二人的卧房。

    薛睿喆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回到屋子里,正见傅晓晓从屏风绕出来。

    “孩子们没被吵醒吧?”薛睿喆低声问。

    “没有。”傅晓晓重新上榻,薛睿喆跟着坐了上去,明明木榻很长很大,这人偏要挤在她身边。

    耳边是男人温热地气息,他话说得十分正经,“我养了黑山寨上面的几万人。所以,你才一分钱都看不到。”

    “你……”傅晓晓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这样说来,秦王参你勾结山寨,半点没有冤枉你。”

    “我做了还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傅晓晓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

    “记得当年离开黑山寨的情景吗?”

    “你指的是拔香下山?”傅晓晓问。

    “你当真以为,三个哥哥会那么轻易地放你我离开?”

    “你做了什么?”

    “我给了他们五种武器的图纸。”薛睿喆说:“听柴晋说,这五种武器已经造好了,并配给了黑山寨的众人。”

    “……”傅晓晓惊讶难言,“你这样做是唯恐天下不乱。”

    “是啊。”薛睿喆说:“你没有去过南方,也没有见到真正的难民,如果你见了会跟我一样愤怒。会跟我一样恨不得现在的皇帝立刻以死谢罪。为官至今两年多,我也看透了当今的皇帝。”

    “你到底看透了什么?”

    “无能、懦弱!这也就罢了,偏他和先帝一样猜忌心重。”薛睿喆愤怒道:“有才能的大臣被人构陷一句他就相信,在位十年,手上沾了多少有识之士的血。这些人本可以稳固朝纲的。还有姚大将军,养伤撤了大将军之位可以理解,但他在知晓姚将军腿瘸了以后做了什么?封了个闲职让他在家里呆着。就算不能上战场,杀敌的经验,兵法、对军队的了解,怎么也不该让这样一员大将闲置,偏他做到了。如今,边关岌岌可危,百姓即将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他不思解决之道,只想着躲。竟还要派我这样的文官去边关撞大运……”

    “我没想到,你还有一颗拳拳报国心。”傅晓晓赞叹道。

    “势单力薄。”薛睿喆叹息一声,“我现在比较害怕的是,如何保住你和三个孩子,这是我现在最焦躁的。一层层上保险,心里还是没底。”

    “你真的决定了,要去前线?”傅晓晓以前没问过薛睿喆是怎么想的,其实,如果他想逃避上战场,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是。”薛睿喆说:“我想守住国门。三个哥哥和当今怎么闹,百姓的伤亡都能控制。可若是外敌来袭,他们会毫无顾忌。说不准会很高兴屠城……”

    傅晓晓深吸一口气,“你去吧!我一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回黑山寨

    农历三月初,寒风不见,天气渐暖,入目所及略见春潮起。在赶往黑山寨的狭窄山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车内隐隐有两个婴儿高高低低的啼哭声,间歇传来女子哄孩子的声音。

    哭声止歇时,车子在一处悬崖底停了下来。

    薛睿喆率先下车,将马车里的妻女一一接下来后,他从嘴里拟出一声鸟儿的高鸣。不一会儿,头顶摇下来一个木架盒子。

    木盒子很新,且比三年前要更加严密,让傅晓晓忍不住唏嘘。

    “越来越像了。”傅晓晓叹道。

    薛睿喆知道她说得像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不过是赞叹一句,并没有要他搭话的意思。

    “娘亲?”因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长女害怕的抱住母亲的大腿。

    见此,薛睿喆知道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了,便伸出一双手。

    “涵涵,爹爹来抱。”薛睿喆把长女从妻子的腿上撕了下来,并抱在怀里,迈上直梯的时候,他小声嘱咐长女,“害怕就闭上眼睛,爹爹保护你。”

    长女听话的闭上眼睛,死死搂紧父亲的肩膀。

    转眼,众人已经来到半山腰。薛睿喆这一次带了妻子、三个女儿以及平方、竹染,还有柴晋。这些都是知情人,还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至于护卫……一家人隐姓埋名踏春,为什么要带护卫?

    到了半山腰,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她带着的六个孩子。傅晓晓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他们谁是谁,尤其大的几个。几人中最小的是两个三四岁的,傅晓晓记得,三年前这俩个小的还是小婴儿,完全的离不开母亲。

    如今……

    成人非常珍惜时间,同时也会失去对时间的认识,忘记它的流逝,除了看到孩子的时候。孩子们的成长是最直观的,它明白的告诉大人们,时间已过去三年!

    “五叔。”戎容笑着叫了薛睿喆,对于傅晓晓却毫不理会。

    有那么一瞬,傅晓晓怀疑自己穿回了第一次来黑山寨的时候。

    孩子们跟着戎容喊了薛睿喆,都没有搭理傅晓晓。

    傅晓晓也不恼,几个月的相处肯定是比不了那两年的。何况,自己还是拐走他们小叔的人。

    薛睿喆起初是笑眯眯地没去在意他们对傅晓晓的态度,但站在他身边,傅晓晓分明擦觉这人在生气。但他没有爆发,反而将长女放到地上,并推了她一把,那意思很明显,他在帮女儿参与社交。

    “涵涵,叫哥哥、姐姐。”

    小姑娘很怕生,一句话不说转头扑在薛睿喆身上。

    傅晓晓笑看长女,抬头竟对上一双隐含敌意的眼。

    “五叔,她不是你的女儿!”戎容定定地看着傅晓晓。

    薛睿喆微笑,并不与她辩解,“我早就不是你们的五叔了。”

    “那你还回黑山寨干什么?”戎容怒道:“是知道你的朝廷要完了吗?”

    戎容语气中带有怨气,任谁都听得明白,但显然最该在意的人却充耳不闻。

    “我来,是因为,”薛睿喆笑着说:“看看我钱花在了哪里?”

    “你这是何意?”戎容一脸惊讶。

    “养兵的钱是我在出,我回来看看花在了哪里。”薛睿喆重新抱起长女,“你喊我一声五叔,我应。但你若想指责我,可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资格。”

    戎容的脸色沉下来,跟着狡辩道:“撒谎!”

    “我是否撒谎你可以问你父亲。”薛睿喆背手而立,虽然他们年纪仅差8岁,但他自认自己是这丫头的长辈。既然是长辈,总要有长辈的威严。

    戎容脸上闪过几分难堪,傅晓晓不得不出面调解,“你别说了。”

    薛睿喆转头伸手揽了傅晓晓的腰,俩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身后的孩子们皆是一脸怀疑、震惊,傅晓晓有时候觉得薛睿喆真是孩子脾气,不然哪会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计较,但她有时候又很喜欢他的孩子脾气。

    因为只有孩子才会无时无刻不论是非得失的想保护在乎的人,而大人,却会衡量来衡量去。

    今日,若是换个人面对戎容今日的无礼和咄咄逼人,说不准会忍气吞声,会让步。

    想到这一点,傅晓晓侧头看向薛睿喆,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薛睿喆第一时间回看过来,“好了,走!”

    夫妻俩人带着女儿们和另三个下人一起沿着山道往主寨去,大人多,路上三个孩子倒换着手,也不至于觉得太累。

    所以,当傅晓晓和薛睿喆手上都没孩子的时候,便牵着手往上走。

    “今日之行,失算了。”薛睿喆说。

    “嗯?”傅晓晓疑惑。

    “带着孩子们过来,是想着咱们这算是来走亲戚的。”薛睿喆迈着大步拉着傅晓晓往上走,“但我终归高估了黑山寨众人对我的容忍度。”

    想着那几个虽然在做迎接他们的事,面上却极为排斥的孩子,傅晓晓说:“他们还是孩子。”

    “是孩子才好。”薛睿喆轻笑一声,“孩子最不会隐藏情绪,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会直接写在脸上。”

    “你的意思是……”傅晓晓不敢多想。

    “三年时间,多深的感情都会生变。”薛睿喆说。

    傅晓晓不知该怎么说,只道:“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当时离开……”

    “你想说是我们的错?”薛睿喆摇摇头,“他们曾经想做我的手足,我同意了。但说涵涵不是我的女儿,就是在打我的脸,在质疑你的人品。这种事,无论谁说我都不会给他好脸色。敢说这样话的人,就是根本不在意我同他的交情,迫不及待的想要拆掉你们。”

    说得也很有道理,傅晓晓现在是恋爱脑,自己男人说什么都对。

    “这次来黑山寨,只怕也不会如我的意。”薛睿喆握紧傅晓晓的手,“靠人还是不如靠己。”

    傅晓晓明白薛睿喆说这句话的意思,他从年前去傅国公府,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回乡祭祖,又赶在回京的路上来黑山寨,其目的都只有一件事——当处乱世时,如何保护妻女。

    “三年,只怕是白忙一场。”薛睿喆苦笑。

    “你可不要什么都显在脸上。”傅晓晓提醒,“会被看出来的。”

    “我知道。”薛睿喆说:“你尽量少说话。”

    傅晓晓点点头。

    两人上了黑山寨主寨,大门已经换了一番模样。从前木头拼接,盖着稻草十分简陋的大门已经被改成了泥石,看着就觉牢不可破。

    守在墙上的兄弟看到他们,让人去开门。

    进到里面,主寨的变化也很明显,院墙都是被泥石砌成的,脚下的路被泥土铺高了一层,除了树木竟还有花木。此外,沿着墙根,竟还多出一道水渠,让这个山寨变得完全不似匪窝,倒像是一个建在山间的别院。

    这种人非无也非的感觉,让傅晓晓不由得叹息一声,薛睿喆似早有预料,目不斜视的往敖鹰堂走。

    岂料,就连敖鹰堂都改了名字,居然叫聚义殿。

    傅晓晓不想吐槽,但真心觉得这名字还不如原来的名字好听。

嫂子们

    四面八方的风穿过山脊上的小亭,布帘翻动,能看到里面站着六个人,五男一女。其中一男子,一身褐色长衫,负手而立,他是六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却也是这六人中最淡定从容的一个。

    “五弟妹。”身后有人喊了傅晓晓一声。

    傅晓晓转过头,却是看到一脸笑意的大嫂,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那模样像在炫耀。这样的炫耀于别人而言或许无所谓,于她却是值得炫耀炫耀的。

    “大嫂。”傅晓晓微笑着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臂,道“你上来做什么?若是有个意外……”

    此时俩人站在聚义堂上面,这山寨重修后,建了不少这种二层、三层的小楼。建这种小楼一来是黑山寨人口密度太大,分摊开不好召集,聚在一起,楼上楼下的一招呼就能聚集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约用地。

    最初,夫妻二人甫一到黑山寨主寨就惊奇于这里的变化。但不等二人细细观察,薛睿喆就被黑山寨的另四位当家的叫走了,原来云英伯和他都是难得来一次,几人要商量要事。

    既然是要事这种事自然不方便女人听,傅晓晓便被请进了主寨。但是不知为何,傅晓晓有些担心自家男人。于是不等几位当家的家眷出来,她便甩下女儿们交给平方、竹染、柴晋三人照顾,自己爬上了二楼。

    山脊上的小亭,是三年前她和三位嫂嫂招待云英伯妹子的那个茅草亭。只不过如今它不再是昔年模样,而是青瓦、红柱,远远看着便能觉出这时间的跨度,让人想故地重游都找不到当年的痕迹。

    “三年不见,嫂子想你和五弟了。”这边,大嫂脸上尽是笑意,仿佛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争执。

    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再回不到从前了,不光她,所有人都是如此!

    曾经的妯娌,像多年不见的姐妹一起手挽手的走下楼梯,到了一楼,竟看到聚义堂多了四个妇人。其中俩个是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夫人,另俩个也作妇人打扮,傅晓晓却是从未见过。她们聚在竹染身边,瞅着两个特制摇篮里的小小婴儿。

    陌生人中的一个问:“你家老爷和夫人真的只有这三个女儿?”

    “是。”竹染不动声色的挡住夫人们伸向孩子的手。

    “那你家老爷就只要女儿吗?”另一个问。

    平方可不爱听这样的话,“夫人这是何意?我家老爷、夫人鹣鲽情深,且还年轻,以后自会有小主子。”

    “你这小子太无礼了。”一人道。

    傅晓晓蹙眉看着这边,问:“这二位是?”

    大嫂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傅晓晓的声音终究让那四个妇人注意到。二嫂抬起头,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

    “五弟妹,快让嫂子好好瞧瞧。”傅晓晓的一只手被牵住,这样热络的二嫂她可是从未见过。

    太惊讶了,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甩开二嫂握上来的手,傅晓晓不用看也晓得自己此刻的脸,一定写满不自在。

    “五弟妹!”一妇人昂着头走过来,将二嫂一把拉扯开,横着一双杏眼道:“贱婢,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傅晓晓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回头看了大嫂一眼,却见大嫂脸上尽是尴尬。这不由得让她疑惑,这二人到底哪里来得?

    不打算为难大嫂,傅晓晓问:“这位夫人是?”

    “我是你二哥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妻。”这女子只观面相便觉得不好惹,她昂着脑袋道:“你应唤我一声二嫂。”

    傅晓晓惊讶至极,她身后又一人挤出来,这人倒是长了一张讨喜的脸,但举止多少有些粗鲁,“我是你三嫂,也是家里为你三哥聘娶的原配嫡妻。”

    “……”傅晓晓回头看向大嫂,“所以,二哥和三哥家中其实都给他们娶了妻的?”

    大嫂些许难堪的点点头。

    “何止啊,”新来的二嫂昂着脑袋说:“我可是为赵家开枝散叶了的,生有一儿一女。”

    三嫂有些羞愧的说:“我生有一女。”

    “这……”傅晓晓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看向另俩人,那俩人远没了从前的气势,一下子成了霜打得茄子。

    不等傅晓晓多说什么话,两位新来的嫂嫂就一左一右的搂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说起小话来。

    二嫂是麒麟城赵都督麾下一名幕僚之女,书香门第,姓贺,人称贺氏或贺夫人;三嫂是赵都督下属之女,武将之家,姓尹,人称尹氏或尹夫人。

    傅晓晓初听二人身份时有一刹那的为难,但想着另两位对她也不是很好,便一脸亲昵的问道:“两位嫂嫂何时来得黑山寨。”

    “只比五弟妹你早一日。”贺氏见傅晓晓如此知情识趣,便刻意与她交好,“弟妹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傅晓晓没有隐瞒,甚至添油加醋的说了往日的消遣。无非是下棋、绣花、编花结或者画画,都是有学识的女儿家喜欢的事物。

    尹氏笑嘻嘻道:“原来五弟妹喜欢这个,改日嫂子寻到更好玩的一定给弟妹送去。”

    “那就谢谢三嫂了。”傅晓晓做惊喜状,道。

    这边聊得兴起,另一边大嫂和另俩位多少显得有些无助和可怜。傅晓晓可以理解大嫂的选择,毕竟她与另两位相交逾十年,和她这种只相处了两个月的比,感情自然亲厚许多。

    双方像分隔在两地,你说我的,我说你的,互不干扰。

    就在这时,黑山寨的一个兄弟进入聚义堂,他向大嫂行礼,道:“大当家的说要摆宴,家宴,所有人都要出席。”

    大嫂问:“大当家的有没有说摆在哪里?”

    “聚义堂。”那位兄弟说。

    “好,摆吧!”大嫂挥挥手。

    等那兄弟退走,她便招呼众人去聚义堂后面的隔间里暂且等一等。

    傅晓晓便抱了孩子,跟着众人去了聚义堂后面的隔间。

    走进后堂,众人分别坐了。听着前面叮叮当当,两位新来的嫂子对视一眼,傅晓晓看得分明,两人分明是在谋算什么,便想着自己能否在她们的谋算中独善其身。

    贺氏先开口,“大嫂,男女席是要分开的吗?”

    “自然。”大嫂冷着脸,手微微抚摸着肚子。

    傅晓晓仔细回想,她总共也没参加过几回黑山寨正式的宴席,日常用餐不算。如此说来,唯一一次参与的黑山寨宴席,男女是不同席的。所以贺氏此言,究竟是何意?在影射黑山寨不知礼数吗?

    大嫂似乎不愿同那俩个新来的弟妹说话,转而问傅晓晓,“戎容他们几个孩子不是去山下接你们了吗?怎不见你们一起上山?”

    “……”傅晓晓能说几个孩子的坏话吗?

    正犹豫如何措辞。

    贺氏道:“山野乡间能教出什么有礼数的后辈,他们五叔、五婶必然不敢直言他们做了什么。”

    大嫂铁青了一张脸横了贺氏一眼,又勉强笑了笑看向傅晓晓,“他们都是极为想念你们的。只不知……”

    “大嫂啊,你要当长辈的怎么说别人家孩子的错处,岂不是难为人?”尹氏道:“自家的孩子还是要自家教。”

    傅晓晓明白了,这俩位此来一是为了定名分;二来是要带几个孩子回去亲自教养。按照这时代的标准,俩人做这事名正言顺、无可厚非,另俩位若是阻止,那就是害了孩子们一辈子。

    赵都督的孙子、孙女和出身山匪的儿子、女儿,哪个更得人看重,还用细说?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人心却常常不听道理的。

定名分

    后堂内的气氛犹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争斗全靠一张嘴,一方站着情义;另一方则站着道义、礼法,且情义似乎也不输前者,傅晓晓旁观着这场战争,虽然是局外人却比局中人还要煎熬。

    幸好这场战争并没有打多久,当然也打不了很久,毕竟另俩人已经不战而败了。坚持到如今全凭大嫂护着,就在大嫂也要退散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将她们的对话打断了。

    “众位夫人呢?”有人问。

    不等被问者回答,贺氏同尹氏就风一样的刮出后堂,跟着前面就传来了俩人欣喜、讨好的声音,让傅晓晓经不住抖了抖。

    贺氏娇声嗲语道:“老爷,奴家只是半日没见您就想得紧呢。”

    “奴家同二嫂嫂一般也很思念老爷,老爷可摸摸奴家的胸口。”尹氏说。

    大嫂一拍桌,“这是哪里学来的献媚邀宠手段,这般模样可有正室嫡妻的模样?”

    傅晓晓惊讶地看过去,大嫂一直同这俩位新来的周旋,甚至几番顶在前面保护着二嫂、三嫂,不想在她心里早认定了那二人的身份,想来明媒正娶是她认为最正统、最有理的。像二嫂、三嫂这样俩个后娶的,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于大嫂而言等同于妾。

    也不怪大嫂,她是大家出身,还是书香门第的帝师府,这样一个女子,自有自己已经建立好不容动摇的认知。

    这种认知即便是当丈夫的亲口承认后娶的才是正室也是不管用的,礼教大过个人意愿。

    傅晓晓叹气,再看俩个曾经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嫂子,皆是认命的模样。

    不认命又怎样,如今不是她们说了能算得。

    前面传来二哥的喝声,“作甚?没看到有人在,庄重些。”

    “是。”似被推了一把,贺氏只得应声。

    “你想做什么?”三哥厉声道:“想被休?!”

    男人这俩句似安慰到了俩个嫂子,她们脸上多少带了些笑意。傅晓晓忍不住再次轻叹一声,他们可不是因为心里想着你们才不愿与那俩人亲近。

    “晓晓?”薛睿喆的声音传来。

    傅晓晓起身,同三个孩子和三个下人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大嫂缓缓站起身,叫住了傅晓晓。

    傅晓晓回头。

    “孩子们都睡着了,一会宴上吵到她们可不好,不如将她们送去供你们休息的房间,让人看着。”大嫂说。

    傅晓晓心动了,“我同夫君说一下。”

    “我听到了。”薛睿喆来到了后堂,拱手向大嫂、二嫂、三嫂一一行礼,“烦劳大嫂带晓晓过去。”

    “好。”大嫂笑眯眯地看着薛睿喆,就像看许久不见的亲弟弟。她转向傅晓晓,“五弟妹,随我来。”

    “好。”傅晓晓跟在大嫂身后,往后院走,路过薛睿喆身边被他一把拉住。疑惑回头,男人没说话,只将她不知何时滑落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

    男人松开手,看着傅晓晓笑了笑,这模样让傅晓晓的心不由得跟着颤了颤。明明没有一句话,她竟也听出了他未明之言。

    我有一点想你。

    为什么?傅晓晓转回头觉得脸有些热,明明做了三年夫妻,孩子都生了三个。这一瞬忽然就有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像年少时的爱恋,真让人不知所措。

    等放下孩子再转回到聚义堂,堂上竟是单桌分开坐。上首大当家独一席,左右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以及云英伯。傅晓晓疑惑自家男人怎么不坐上面,却见他坐在下首第一位,身边空了一个位置应该是留给她的。

    傅晓晓走过去,那人竟站起身,扶着她坐好。而大嫂则坐去了他们对面,对面除了大嫂还坐着贺氏、尹氏,二人身后则坐着二嫂、三嫂。

    至于孩子们,男孩子都坐在傅晓晓他们这边,女孩子则坐在了大嫂那边。

    傅晓晓的目光扫过对面的每一个人,被戎容的目光狠狠刮了一下。

    傅晓晓蹙眉,衣袖却被身边的男人扯了扯

    “喝点汤。”薛睿喆的声音就在身边,一盏汤放到眼前。

    心中的不快被人驱散,傅晓晓端起汤碗,正要喝被薛睿喆拦住,一只汤匙放了进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汤匙盛了小小一点放进了嘴里,竟是有些烫的,若不是身边的男人拦了那一下,她怕是要出丑。

    夫妻二人正甜甜蜜蜜用餐,对面坐着的贺氏、尹氏开口了。也许她们一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且这个机会她们等了太久。如今等不及了。

    “诸位,席间本不该谈家中琐事,只是这琐事,事关家族兴衰,事关几个孩子的前途名声,更事关夫君未来的大业,妾身不得不提。”

    二当家皱眉,放下的酒杯被他死死的握住。

    贺氏继续道:“妾身此来是奉父母之命,带几个孩子认祖归宗,只是……这名分应早早定夺。今日,孰前孰后,孰大孰小,请夫君定个明白,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聚义堂内静了一静。

    云英伯忽然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等事还是夫人同二当家关起门来自家商量。”

    不想贺氏竟不依不饶的从席间迈步走出来,“妾身出身大家,嫁予夫君之时尚是二八年华,为夫君诞下赵家骨血,伺候公婆尽心尽力,夫君离家十余年生死不知,妾身谨遵礼数为夫君在父母膝下尽孝,从不曾背弃,如今只要一句话,夫君也不愿给吗?或者,真要妾身学那changji手段才能得夫君一句好?”

    这话的意思是贤妻良母你不要,偏要那烟花之女,你品味怎么这么低?

    她这言外之意不仅骂了二嫂,连二哥一同骂了,偏没人敢反驳。二嫂的出身或许没有贺氏说得那么不堪,可对于正室嫡妻而言,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嫁就是不合规矩,同去楚馆狎-ji一般,让人不耻。

    原来刚才这妯娌二人那般作为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已经使过了,显然应该是使过的,且效果极佳,不然这二位不会再用。

    贺氏说完那话以后,尹氏也站了出来。

    三当家不等她出言便嗤笑一声道:“你也要说这个?”

    “是。”尹氏不卑不亢,完全没了之前浮夸的模样,她说:“妾身不如二嫂,只为赵家诞下一女,可自问这十余年来同二嫂一般,孝敬公婆从不敢懈怠。今日只问夫君一句,这正室之位是谁?或问夫君一句,这三个孩子要不要认祖归宗?”

    她转身,嘴里说着三个孩子,实质上指的却是大小儿和另一个三岁的小娃娃。

    “兄弟俩个至今都没有正式取名字呢。”尹氏轻笑道。

    傅晓晓此刻才看明白,这两位是拿着父母之命当令箭呢。

    贺氏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夫君,咱们都督府的马车就在山下,妾身离家多日实在忧心父亲母亲的身体,明日便要走。如今妾身只等你一句话。”

求嫁

    几无人烟的山道上,一队马车排列整齐,马车上挂着麒麟牌,那是麒麟城都督府的家徽。这种东西只有百年世家的名门望族才会有,可以想见赵家是多么大的一个家族。

    六个孩子,依次排开站在马车前,他们回头去看自己的娘亲,无论大小皆哭得凄惨。

    傅晓晓不忍看这样的一幕,因为从此刻起,礼教让他们母子不再是母子。

    昨日宴席间,两位当家的沉默不言,始终不允。最终还是二嫂和三嫂,她们心疼各自的孩子,并出面给了答案。

    当时二人从各自的座位上起身,来到贺氏和尹氏身边,屈膝缓缓跪了下去。这一跪名分已定,上首二当家和三当家也松了一口气。

    显然他们不是没做出选择,而是不愿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毕竟二嫂和三嫂在黑山寨跟了他们十余年,又各自生了三个孩子……这样深的情分,却要全盘否认,委身做妾。

    一个整不好,这两位当家就会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更何况,如今在座的诸位都是他二人的亲近之人,若当真做了那等薄情寡义的事,只怕会令这些人寒心。

    傅晓晓脑袋里转了几圈,劝自己不要多想,但看这日一大早两位当家就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并准备同贺氏、尹氏一起出发,并且除了六个孩子不带两位嫂嫂,这样的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

    心情郁闷的送别后,傅晓晓同薛睿喆一起回到了主寨。当她正要同自家男人说出心中所想时,薛睿喆被大当家的叫走了。

    前脚自家男人离开,后脚雪琼姐腰悬长鞭,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我来看看大侄女。”雪琼姐说着走上前,跟着压低声音问:“怎么又睡了?这三个孩子每天都要睡那么多?”

    傅晓晓道:“原子和粒子还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涵涵好一些,不过这一个月一直奔波,她总是有些累的。”

    “那是该好好休息。你也是,孩子这么小就带着她们奔波,你这当娘的做得可不称职。”

    傅晓晓没有反驳,她也觉得自己特别能折腾。孩子这一路上没生病都是薛睿喆的功劳,这人细心到她这个当母亲的汗颜。

    就比如说那个蛋一样的摇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设计的,竟然那么实用,这样的东西不光孩子喜欢,像她这样的大人也想睡这样一个摇篮。

    久久没听到回应,雪琼姐回头看傅晓晓,却见这人正神游天外。

    叹息一声,丛雪琼来到傅晓晓身边,问:“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傅晓晓摸摸脸,“好得很,看脸色应该也能看得出吧?”

    丛雪琼无语。

    “雪琼姐到底想问什么?”傅晓晓说:“不如直言。”

    “我想问一问……”丛雪琼垂下脑袋,下定决心般地问:“你回京时可愿带上戎容。”

    “带上戎容?”傅晓晓分外惊讶。

    “戎容十五岁了,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丛雪琼一脸忧愁道:“我希望你能接受她。”

    傅晓晓变了脸色,“她想做妾?”

    丛雪琼脸上显出一丝怒意,“你这是什么话?”

    “难道雪琼姐要我带上她不是想让她嫁给夫君?”傅晓晓问:“我误会了?”

    丛雪琼哑口无言。

    她这样的表情傻子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傅晓晓见了不由得气堵。

    “她想嫁给夫君,还不想做妾,难不成她不止想嫁还想取代我的位置?”傅晓晓蹙眉,不知为何二嫂、三嫂的模样袭上心头。

    “傅氏!”丛雪琼怒道:“你不看看自己,三年时间就生了三个女儿,我看你是没有生儿子的命,既然如此,又何必拦着不让别人生。”

    傅晓晓笑了,上前一步将丛雪琼推出卧房,一边继续往门外推一边道:“既然你们要嫁大侄女,我不反对。你们去找薛睿喆,他要同意我就同意,不光同意,我还给她腾地方,现在能消失在我眼前了吗?”

    “傅氏你竟然敢推我?”丛雪琼挥开傅晓晓的手,她力气比傅晓晓大得多了,直接将她挥到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从外面回来的薛睿喆看了个正着,这样的情景不用特意告状,薛睿喆很快就了解了个大概。

    他将傅晓晓从地上扶起来。

    薛睿喆说:“雪琼姐有什么话直接去找大哥吧!”

    丛雪琼一脸疑惑,傅晓晓却率先发觉了薛睿喆的不对,她问:“刚才大哥找你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是。”薛睿喆将傅晓晓捞入怀里,眼神落到丛雪琼身上,“雪琼姐,纳妾这样的事情不必问我的妻,来问我就好。”

    “五弟,戎容她是真心的。”

    薛睿喆笑了,他道:“若今日有一女子倾心于我恨不得为我去死,我会劝她,去死好了,世间没什么可留恋的。若今日有一百个女子倾心于我恨不得为我去死,我还会劝她们,请走好!”

    虽然不厚道,傅晓晓还是笑了,“你别这样说,哪有会爱你爱到要去死的女子。”

    “嗯。”薛睿喆垂下头,“你老老实实活着,快乐就好。”

    从雪琼怒了,指着傅晓晓道:“她也不过是我们挑选给你的女人,哪里好?”

    “你们挑选地特别好,我非常非常感激。”薛睿喆说。

    “她哪里好?”

    “模样是我喜欢的。”薛睿喆难得捏了捏傅晓晓的下巴,笑得有些轻佻,说:“性格恰好也是我喜欢的。”

    傅晓晓觉得牙有点酸,拍开薛睿喆的手说:“雪琼姐,我劝你还是回去吧!短时间内,夫君不会另娶新人的,如果戎容真的很喜欢他,让她再等几年,等到他对我的感情淡了。到那时候,他就不这么犟了。”

    丛雪琼看了薛睿喆一眼,他没有反驳傅晓晓这句话,便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薛睿喆掰正傅晓晓的身体,两人面对面,他问:“你真觉得我以后会变心?”

    “不知道。”傅晓晓说:“反正现在恐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变心了。”

    “你不高兴?”

    傅晓晓掐住薛睿喆的下颌,左右摇了一圈,“长这么好看,就是招蜂引蝶。可是毁了吧,又舍不得。”

    薛睿喆拨开傅晓晓的手,有点生气的样子,可脸上却是透出微微的红。

    傅晓晓还要再说什么,卧室内传来孩子“哼哼”的声音,她不得不离开男人去看孩子们。

    两人一人抱着一个从卧室里出来,薛睿喆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说:“其实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这是我的骨血,你是我的妻,这一生我只想同你们在一起。”

    傅晓晓抱着孩子,“这就够了,说那么多想那么多都是自寻烦恼,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嗯。”薛睿喆应了一声,然后俯身吻了吻小婴儿的眉心。

母亲的心

    不大的床上,俩个小婴儿靠着薛睿喆和傅晓晓俩个面对面坐在一起。长女拿着一张硬卡纸做得画片,同父母玩猜画片的游戏。

    俩小不点明明啥都不懂,当围观群众也当的无比认真,还不时的跟着姐姐一起咯咯笑个不停。

    对于这样的亲子互动,傅晓晓同薛睿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柔和满足。

    一家人兀自玩得开心,竹染忽然闯了进来。

    “老爷、夫人!”竹染一脸惊恐,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她声音太过反常,让薛睿喆重视的同时又怕吓到孩子。便将怀里的小女儿放到床上,脸色沉沉地下了床,示意竹染出去说。

    傅晓晓看着俩人出去,隔着屏风竹染在薛睿喆耳边说了什么,不知为何想到竹染的表情,她的心跟着沉了沉。

    不由得猜测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沉稳的竹染露出那般表情。

    二人都没有进来跟她说发生了什么事,话说完便一起迈出了房门,只是不久后,外面就传来了哭声。于是薛睿喆再回来时,便嘱咐傅晓晓,一家人要赶紧一起换上素色的衣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傅晓晓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

    “二嫂和三嫂……”薛睿喆红了眼眶。

    “怎么了?”傅晓晓回头,难以置信……

    “二嫂和三嫂一起服毒了。”薛睿喆叹息一声,眼里有痛惜,“孩子们才刚走……”

    “为什么?”傅晓晓脑海里闪过俩女的音容,她们可不像那种想不开的人。

    “不清楚,但想来必定有隐情。”薛睿喆说:“大嫂和雪琼姐在给俩人换衣裳,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过去哭一哭。”

    这样的礼仪傅晓晓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太震惊了。

    “到底怎么回事?”傅晓晓的身体不自觉发抖,总感觉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她甚至有点厌烦自己同她们再见面时的态度,那样轻慢。

    “回头听大嫂或者雪琼姐跟你细说。”薛睿喆说:“快,给我也找出一件素色衣服穿。”

    好在他们准备的行李里面,各种衣服都有。换了衣裳,摘了头发上的钗环,将孩子托给竹染照顾,二人便一起去了聚义堂。

    聚义堂内已经换了摆设,两张榻上躺着两个人,皆盖着白色的布,周遭也是白色。但因为孩子们都不在,守灵堂的是黑山寨帮忙打杂的弟兄和女人,这让整个灵堂看起来都极为敷衍,或者说凄凉。

    没有孝子贤孙哭灵,也没有僧人祈福,仿佛死去的俩人从未被人在乎过。

    傅晓晓同薛睿喆一起上前祭奠,烧纸、燃香、磕头,一系列祭奠结束后,夫妻二人分别去见大哥和大嫂。

    大哥在聚义堂二楼,大嫂她们在后堂。

    傅晓晓进来时,大嫂、丛雪琼和戎容正哭着呢。三人身上只有戎容带了白,其余都是素色衣服。傅晓晓走了进去,坐到一边。

    她自己默默落了一会儿眼泪,用手绢擦了擦,然后关切地看向大嫂,对她说:“大嫂,你还怀着孩子,莫要伤心太过。”

    “反正只有你不会伤心。”戎容冷哼一声,抹掉眼底的泪,转身却被大嫂一把搂住。

    “戎容,莫要胡说。”

    “娘亲,她回来后对二婶和三婶那般态度,二婶、三婶被否决了身份,她必然心里偷乐。如今,只怕这眼泪也不是真心,娘亲,你让她走!”

    她说自己不是真伤心,想来她必然是真伤心。傅晓晓有心想退一步不予计较,且还以为大嫂会说女儿些什么,谁知这为母亲只沉默着,将女儿揽在怀里,默然不语。

    这样的作为就有意思了,傅晓晓抹掉自己落下的一滴泪,直接问:“两位嫂嫂是服了什么毒?”

    “还能是什么毒?”戎容怒道:“砒霜。”

    “黑山寨怎么会有这种毒物?”傅晓晓看向大嫂。

    俩个从不下山的妇人哪里来得砒霜,必然是有人买给她们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们为什么自杀,买砒霜的人必然知情。既然是知情者,竟还想将二人的死因怪罪到她头上,有这样算计人的吗?

    或者,这位买砒霜的只想置身事外,减轻愧疚感。真是无耻至极!

    她的话没能从大嫂那里得到答案,却从丛雪琼那里得到了一个问题,“傅氏,你这样说是何意?”

    丛雪琼平日里刚强的像个男人,此时眼眶和鼻头都是粉红色,显然大哭过一场。

    傅晓晓脸色沉沉,“我昨日才回来山寨,除了寒暄,不曾同二嫂、三嫂说过一句话。不知大侄女适才那番指责是不是因为知道内情,故而,找我这无辜之人推卸责任。”

    “你……”戎容指着傅晓晓,无言以对。

    “五弟妹,”大嫂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戎容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我自然不会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只不过总要问上一句,大嫂,可否告知二嫂和三嫂自杀的原因?不然,以后孩子们问到眼前,难道还要你们给我扣黑锅,让他们以为是我的态度逼死了两个嫂子。”

    戎容愤怒道:“欺人太甚!”

    “这话从何说起?”傅晓晓看着戎容,“你一个小孩子,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其实,傅晓晓看得分明,这一大一小,不过是一个代另一个说话而已,且这母女二人这模样分明就是想落实她言语杀人。如此看来,大嫂只怕真是知情人,想到这一点,她微微昂起下巴。

    “大嫂如果不说,我便去问夫君。大哥总不会隐瞒他,而他不会瞒我的。”

    戎容气急,“老女人,你炫耀什么?”

    老女人……傅晓晓仔细加减了一番,此时的这身体不过二十三。但若是算上现世的年龄,她有28岁了。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叫一声老女人其实也不值得生气,说不准她十五岁的时候也骂过比她大那么多的女人老。

    既然不觉得受了伤害,傅晓晓选择充耳不闻。

    大嫂也看出傅晓晓非要问个明白的态度,便让戎容出去,用的还是她提供出来的借口——大人说话,小孩回避。。

    “娘亲……”戎容满脸不认同。

    傅晓晓冷眼旁观这对母女,终于戎容从后门走了,大嫂才细说内情。

    其实理由很简单,贺氏和尹氏答应让六个孩子成为嫡子嫡女,对外称是贺氏、尹氏生的。但这样优厚的待遇是有条件的,只要她们妯娌二人彻底消失在这世上。至于砒霜,是那两位从麒麟城带来的,因为让她们消失的不止贺氏和尹氏,还有赵都督和赵夫人。他们亲口下令,要让子孙回归本宗,可外面的女人不准进家门。

    二嫂和三嫂被人彻底抛弃,两人虽难缠,却不是心智坚定之人,一时想不开便齐齐服毒了……

    傅晓晓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评价她们。没了丈夫、孩子,人就要去死吗?为什么她觉得,即使当乞丐日子也能过下去。

    恐怕这就是她同这些人的区别吧?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无论有多少变数都要好好活着。

    想当年,她被傅国公府的人逼自杀,她选择反抗;被秦王冷落时,她从不寄希望于他的垂青;被山贼掳去时,她没有选择自绝;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时,她没有一味退让……

    未来,她还会这般活下去,即便……

男人说

    两位嫂子的葬礼极为简单,那些应该在的都不在,自然该有的礼数只能从简,所以停灵只停了一日,便下葬了。

    葬礼十分简单,或者说敷衍。因为两位没有亲族送行,他们这些人就成了亲族,小辈们戴孝,其余人或腰、或手臂戴黑,以示哀悼。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准备离开了,因为原计划就是四天便走,但是没想到这四天会经历俩人的生死。傅晓晓并不认同两位嫂嫂的牺牲,可这样的牺牲谁又能说不伟大呢?

    只不过……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真的颠覆了这江山,俩位嫂子的大名不会有人知晓。”薛睿喆坐在马车里,说。

    “为什么?”

    薛睿喆苦笑一声,“为了名声。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曾自甘堕落落草为寇,曾娶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姑?男人在乎名声,有时比女人在乎名节还要慎重。不同的是,女人在乎名节是自己死,男人在乎名声是让别人死。”

    “薛睿喆!”傅晓晓心生恐惧,她从未这样喊过对方,此时身体不由得颤抖,“你的意思是二哥、三哥知道两位嫂子会死?”

    “是。”

    傅晓晓难以置信,“十年夫妻,养育了三个孩子……”

    “晓晓。”薛睿喆定定看着自己的妻子,“都是男人啊!”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为了名声……”

    “你不会是我牺牲的对象,别人就不一定了。”薛睿喆说:“像当日你得知我对花魁娘子做得事情,其实你心里一定觉得我做错了,甚至对我的品性有了怀疑。”

    傅晓晓没有否认,“虽然她上门求娶让我很不舒服,可你做得那件事,任何女人都接受不了。不是说圣母,而是会忍不住想,他将来会不会也这么对我,或者更过分。”

    “不会。”薛睿喆一脸坚毅,“我这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她们都不是我想保护的对象。不过你也要明白,我避女人如蛇蝎,我怕的不是她们如何的喜欢,谁不希望自己人见人爱?可是,我怕被人纠缠,这时代的大多数男人都不把自己的女人当回事,想娶几个娶几个,只有有背景有地位能被他们重视。可这些男人呢,又太在乎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无论这些女人如何的纠缠另一人,他们都能脑补出美丽、端庄,背景深后或地位尊崇。跟着就脑补若是我遇到了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如何的宠爱,如何的怜惜,跟着便开始指责如我这般洁身自好的人,不知情识趣,肯定能力也一般,甚至狼心狗肺,真的会累及名声。为官之道,就是该圆滑的时候圆滑,该狠心时狠心。我希望你也能这般成长起来,不要全用感情行事。不要被自己的怜惜之情放到不该怜惜的人身上。”

    傅晓晓沉默了,、她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窗外已经很明显的春意。陌上柳树新绿,有飞鸟略过,摇来晃去的视线里她觉得心情格外阴郁。

    因为她忽然了解到这个男人讲这句话的用意,马上他们就要回到京城,这就意味着分别。

    男人这段日子忙活,的确是在给她找靠山,并通过一些事情点出这些人有多少可信,又有多少不可信。甚至他还言语提醒,男人很重视名声。

    为什么要说这个,傅晓晓忍不住想到:战场刀剑不长眼,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否再嫁?就算没有三长两短好好活着,古代战争冷兵器时代,战争持续十年以上都有可能,若时间真那般长,自己能保证这十年里不会出现一个中意的男人?

    薛睿喆话里话外,其实是做了一种假设的。假设有个男人对她死缠烂打,不要轻易答应,因为这个男人可能会为了名声、地位,亲手杀死她。

    傅晓晓没有问薛睿喆是不是暗示了这个意思。她自己也没想偏,男人这番话,将自己也说成为了名声而不择手段的男人,其目的就是明明白白的让她明白,男人为了自己的名声,真是什么没底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会守住本心,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傅晓晓只能如此保证。

    薛睿喆一脸心疼,他转过头也看向车窗外,“希望这次离开再见到你和孩子们时,我能封爵。”

    当一个在乎你的男人不能给你陪伴,能做得就是加倍给你物质上的满足。

    “我跟大哥说了,”薛睿喆又道:“傅家人靠不住,薛家人不靠谱,你能依靠的只有黑山寨。若京城局势不容乐观,你要早做打算去往黑山寨。”

    傅晓晓想说,黑山寨的人都不喜欢我,我去那里也是受委屈。可除了将她托付给黑山寨,他怕是找不到能庇护她的人了。

    想到这里,傅晓晓坐到薛睿喆身边去,原本他们是一边坐一个的。

    两人都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即将而来的分别还是满心不舍。

    车子慢慢悠悠在路上走了十天,到达京城之时,他们听说了一件事,麒麟城赵都督病重,二子赵俊孝暂代麒麟城事物。

    “这是何意?”傅晓晓一头雾水,“赵都督病重,是真病了还是夺权?”

    薛睿喆一脸高深莫测,见傅晓晓一脸疑惑看他,他清咳一声道:“应该是开始行动了。”

    “行动?”付小霞一脸惊讶,“你们那天在山脊上的小亭中说得就是这个?”

    “是。”薛睿喆叹息一声,“回到府中我细细同你说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你要记牢,也许有一日能救你的性命。”

    傅晓晓点点头,她多么希望这个人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可惜不能。而她能做得就是护着这个家,等他回来时能有口热饭吃。

    抱紧怀里的手臂,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的男人没出息,或者只是个磨豆腐的,或者乘船的,虽然辛苦,可总算能安稳过日子。

    谁知她正感伤着,男人忽然吻过来,唇舌辗转,似那种恨不能咬下她一口肉下来。腰上的手掌力道大地得下人,恨不能将她藏进心怀里,带在身边,藏在心里才最安全,最放心。

    好在马车进城前,薛睿喆将睡着的孩子们交代给了裘姑姑和竹染带着,不然怕是要在孩子面前丢脸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傅晓晓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表白过,但这时候再不说,她怕,真的怕。她的唇在男人耳边,“你记得一定要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听到男人在她耳边沉沉地呼吸,他说:“我一定回来,我一定回的来!”

求饶

    马车停在薛府大门前,府门大开似已做好了迎接主人的准备。而事实上,两天前他们临近京城之时都忘记了,薛府曾经被查封过。还是平方提醒了一句,才派了丁护卫带妻子先他们一步早早回去两天提前帮忙收拾一下。

    比如封府后,下人去了哪里,能不能重新召集,比如通知应该知道的人晓得他们回京了,再有便是准备好吃食和衣物让他们回去能好好歇息不要担心太多,等等。

    从马车上下来时,大门前的台阶刚被人细细的擦拭了一番。一尘不然的大理石台阶,还有沾着几分水汽,让二人有那么几秒不忍踩上去,还是长女动作比较快,被抱下马车后,她就一阵风似得刮进了大门。

    薛睿喆这才拉了傅晓晓的手踩上了第一个台阶,谁知刚走了一个台阶,就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乞丐。那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看到夫妻二人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夫人,请二位再原谅我一次!”听声音二人才恍然,竟是薛老头,那个背叛他们的管家。

    这时,裘姑姑抱着自己的女儿也下车了,紧跟着她一起下车的还有竹染和平方,二人一人提着一只半球型的摇篮,俩个小小婴儿还在睡。

    傅晓晓看了平方和竹染二人一眼,说:“将原子和粒子送去后院。”

    二人点头,匆忙奔上台阶消失不见。

    裘姑姑抱着女儿也想跟着走,却被薛老头跪行着拦住去路,甚至还被他一把扯住了裙角,“丹朱,你帮我求求老爷和夫人,我以后再不做那样的事了。”

    裘姑姑将女儿塞进傅晓晓怀里,傅晓晓下意识抱住裘姑姑的孩子,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视,不等她们说什么,那边裘姑姑已经开始踢打薛老头了。

    不止踢,还拧,还扇巴掌,远远看去真是往死里打。老头摔倒在地上,一副任打任骂的态度,外人看来像是主仆都在欺负薛老头。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白眼狼!”裘姑姑红着眼睛痛骂,“老爷几时为难过你?他买了你们全家从没为难过你们,甚至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如了你那前头婆娘和你不知廉耻女儿的心愿。这你还不知足,竟还敢跟秦王的狗腿子林府搭上话,做出偷孩子这种事。人不做偏做狗,你看看他们看得起你吗?把你当人吗?老娘倒了霉嫁给你,还敢舔着脸来求,好大的脸。”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薛老汉倒在地上。

    裘姑姑出了气,抢回了自己的裙角,将女儿自傅晓晓怀里接了过来,轻轻捋了捋乱掉的发丝,然后说:“老爷夫人,奴婢回去了。”

    “去吧!”薛睿喆说。

    裘姑姑抱着孩子回了府,傅晓晓看着躺地上死狗一样的薛老头,嫌弃的皱了皱眉。

    薛老汉见没人再打他,忙一轱辘起身跪好,然后一头狠狠地扎在了地上,给薛睿喆一下下磕头,“老爷,老爷,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没法饶你。”薛睿喆居高临下的看着薛老头,说:“因为你背叛我时从未想过饶过我,饶过我一家。若不是当时发现了端倪,你觉得我妻女会如何?我会如何?我恨不得你死,没亲自动手活刮了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如今竟好意思来我这里磕头求饶?是当时买下你们一家做得太宽容了吗?竟叫你以为我是佛祖,是圣人,会宽恕你?”

    薛老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丁护卫带着妻子从府里出来,看到这一情况,丁护卫后退了一步,他的妻子却是慌乱地奔下台阶,跟父亲一起跪倒在薛睿喆面前。

    “怎么,你要替你父亲求情?”薛睿喆问。

    这女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眸去看丈夫,丈夫却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没有与妻子同甘共苦的意思。

    薛睿喆笑了,“我在问你话,你看丁护卫作甚?”

    那女子郑重磕了一个头,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说:“是。”

    “看你这意思,是觉得你爹引人查封薛府,试图偷走我的女儿都没有错。”那女子试图解释,薛睿喆却是懒得听她说话,直接下结论,道:“既然你觉得你爹引来官兵查封薛府没有做错,那不如我放了你的身契,你跟你爹一起走吧!”

    那女子抬起头,难以置信。

    薛睿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父女,“我对你们真是过于良善了,让你们以为背叛我,害过我以后,我还会容忍你们!”

    话落,那女子慌了,她伸手想扯薛睿喆的袍角,被薛睿喆闪开,他握了傅晓晓的手,没再多说一个字,迈步往薛府大门走了。

    在他们身后,丁护卫看着结发妻子,他一言不发,目光冷冰冰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站在台阶上没有挪动分毫,只将手里的信远远的扔了过去。

    信轻飘飘的落在女子怀里,她接过看了一眼,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那字烫伤了她的眼睛。

    她慌了,声音哽咽道:“你要休了我?”

    “三年又三年,我等不起了。”丁护卫说:“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乞丐一样的薛老汉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沉沉地看向丁护卫,“你……欺人太甚!”

    “随便您老怎么想。”丁护卫转身,进大门的时候,他说:“关门,他们俩个绝对不能再放进来。”

    那女子跪在地上已经完全惊住了,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的回响:他那么快就给出已经写好的休书,是早就想要休了我,并非临时起意……

    这个认知让人无法接受,那女子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皆笼在黑雾里,让人看不清。

    后来父女二人何时离开了薛府,薛睿喆并不清楚。回到家中他决定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去吏部销假。

    午后,夫妻二人午睡醒来,一起吃了迟到的五分,再在正堂处理起薛府内外的事务。将薛府事务打理好,准备休息会儿做点别得,平方走进正堂。

    “大门外来了一位贵客。”

    “谁?”薛睿喆问。

    “桂王妃。”平方说出来人身份,还补了一句,“她是半月前同桂王完婚的。”

王妃求助

    春风裹着暖意吹进正堂,正堂内深红色的家具透出点点木香。薛睿喆和傅晓晓一起走到会客厅,不同的脸上是同样的疑惑。

    “请王妃进来。”薛睿喆说。

    “是。”领了命的平方快步跑了出去。

    傅晓晓蹙眉,“她来薛府是何意?咱们同她可没有交情。”

    “见到人,问明来意就好了。”薛睿喆说。

    很快,一名贵妇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而来,薛睿喆和傅晓晓一起迎了上去。

    “下官(妾身)见过桂王妃,王妃安好?”夫妻二人一人作揖行礼,一人蹲身行了万福礼。

    “二位快快请起。”桂王妃脸带笑意,那笑意含蓄却甜蜜,显是对新婚生活极为满意。

    夫妻二人侧身,薛睿喆道:“王妃这边请。”

    一起进了正堂,依次坐好,薛睿喆同桂王妃坐在上首一左一右的位置,傅晓晓坐在薛睿喆下首。

    桂王妃坐下后,便开口将下人赶了出去,“你们都出去,我要同薛大人说话。”

    “是。”桂王妃带着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以及两个护卫退出了正堂。

    会客厅里只剩薛睿喆、傅晓晓以及桂王妃三人,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慎重对待的意思。

    “不知王妃要说什么?”薛睿喆问。

    桂王妃站起身,这举动夫妻二人跟着就想起身,谁知不等他们起身,这王妃竟给二人一一行了大礼,礼毕她便开口道:“本妃其实有一事相求。”

    薛睿喆坐定没动,只问:“何事?”

    “想薛大人上朝时参一个人。”桂王妃满眼恨恨,“若参成功了,本妃一定重谢。”

    薛睿喆没有立即答应,只问:“参谁?”

    “王爷的三子。”桂王妃咬牙切齿。

    “这……”薛睿喆疑惑。

    “听闻他外面养的一个女人险些害了尊夫人,想必薛大人也是恨他的。”桂王妃皱眉道。

    “只是些许小事,我夫人同孩子都好好的。”薛睿喆藏在袖筒里的手握了握,面上却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桂王妃不禁有些失望,“既如此,那我不……”

    “等一下。”薛睿喆站起身,伸手拦了桂王妃接下来的话,他道:“敢问王妃,王爷三子究竟做了什么?下官虽不愿为一己私欲上本启奏,却也有监察之责在身,王妃若不介意能否说一说?”

    桂王妃略一犹豫,便重新坐下,细说起前事来。

    事情起因并不复杂,可它发生后所带来的后果,却让人无法再无视某个小畜生的存在。这个小畜生不是别人,正是桂王庶出的第三子。

    桂王不惑之年,有三子四女,长女为原配所出,其余子女皆为庶出。这庶出的三个儿子,前两个名叫李震羽、李若羽,二人皆在十岁上下时去了。这第三个儿子成了王府唯一的男丁,名叫李泽许,曾用名李泽羽。

    为何这名字忽然就同两个哥哥的名字不一样了?原因是李泽许的母亲,桂王当年最宠爱的妾室说这个“羽”字可能不吉利。

    彼时,桂王只余下这一个儿子,当真是那宠妾说什么是什么。宠妾也是个识趣的,便说,既然“羽”字不能用,那就换成相似读音的,便用了“许”这个字。

    李泽许成了贵王府的独苗,自然就成了王府上下的宝贝。所有人都宠着他,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这导致他没有分辨好坏的判断力,因此染了很多恶习。

    其中一项便是好色,且这人不挑,只要稍微看上眼的就想弄上手。

    偏此人样貌不仅没有传闻中的油腻讨厌,身材比例还很匀称,身高在男人中算得上高。一双剑眉,双眼亮而黑,鼻梁坚挺,嘴唇薄厚适中。且因其在富贵、温柔乡里浸泡许久,所以天然有着一股贵气风流,若是傅晓晓见了也会称赞帅气的。

    这样的一个人,身边从不缺女人,他甚至跟玩在一起的所有纨绔说过,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偏就有那么两个,一个是醉香楼的花魁娘子,另一个就是佘府旁支偏房所出的一个姑娘。

    前一个傅晓晓听后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后一个却是桂王妃此来的重点。

    “也不知那小子是怎么了,年前还追着花魁娘子跑,连宫宴都称病不去。谁知年后就变了,竟追着我那侄女去了。”桂王妃叹息一声红了眼眶,说:“不瞒二位,我那位佘府旁支偏房所出的侄女,正是我前头夫君嗣子的妹妹,照理就算叫我一声娘也不为过。偏就被那李泽许看上了。”

    小姑娘才多大?又因出身是旁支偏房的女儿,根本无人庇佑,只能求助哥哥。

    他哥哥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人儿,两个小孩子孤立无援,只能求助桂王妃。桂王妃告知了桂王,桂王的注意点却不在自己儿子欺负幼女上,而是逼问她是不是还惦记着自己那个死了三年的丈夫?

    这下算是走进了死胡同,没人愿意帮忙,那小姑娘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这小姑娘倒是个有骨气的,小小年纪就敢跟李泽许叫板,但她不是食人花只是无依无靠的小草,那些叫板的狠话,在李泽许这里只当是笑话。

    抵死不从的后果,是这位开始以势压人。

    小姑娘的哥哥,忠义侯府的继承人在书院里被人排挤、针对,这样的情况怎么学习?因此他的课业上不去还挨了几回打。

    得知哥哥的现状,小姑娘还能坚持吗?她没能坚持住,从了李泽许。

    从他那里要来了不为难哥哥的保证,小姑娘投井了。

    好在被哥哥发现的及时没死成,但这姑娘疯了……

    桂王妃得知情况后,想要亲手杀了李泽许,奈何这个小子在桂王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桂王竟代替她原谅了那个小畜生。

    不止原谅了那个小畜生,还为他说了一句话:“兴许是你那侄女不检点,才勾得我儿丧失了理智。”

    桂王妃听得此言后,恨不得与桂王还有李泽许同归于尽。

    谁知桂王又说:“那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这样维护他们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死鬼?”

    能说什么?说不通的。

    桂王妃放弃了让桂王惩戒儿子的要求,她只能靠自己找外援。

    “你想达到一个怎样的结果?”薛睿喆一脸沉色。

    “能让他生不如死吗?”桂王妃咬牙切齿道。

    “这……”

    “我只想要这一个结果。”桂王妃说。

    傅晓晓看向自家男人,“夫君,你帮小姑娘讨还一个公道吧?”

    “万一连累了桂王呢?”薛睿喆仔细回想了一下,“桂王似乎还在朝中为我求过情,恩将仇报?不好。”

    事实上,桂王为他求情都是假象,人家只是想搬倒秦王,最后不也得逞了?让人降一等。

    傅晓晓还没明白薛睿喆究竟在筹谋什么,桂王妃却看明白了,这人的眼里分明写着:要我上场可以,得有好处。

    桂王妃说:“将来,我,或者忠义侯府,但凡您有驱策,必定全力以赴!”

    “桂王妃坦率。”薛睿喆笑眯眯道:“王妃且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桂王妃心满意足,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薛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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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遇故知介绍:
体验古代贵女生活,不想因大龄未嫁流言缠身而被逼寻死;
反抗过程中巧嫁郡王,以为从此人生甜甜蜜蜜不料隐患犹在,身不由己;
回门时被劫进山寨惊恐不已,贪生怕死的后果是被逼再嫁;
忐忑自己的后半生要做山贼婆,不料掀开盖头一看,呦呵,怎么不是脏(衣)乱(发)差(评)的大汉,反而是个白面书生?奇哉怪也。山寨遇故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寨遇故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寨遇故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