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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全文阅读

作者:雨别小友     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txt下载     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我还想再和他说说话

    塔尔图缓缓起身,眼神如一只凶残的狼:“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然后来策划这一场杀戮,只为获得监国权,这若是让她知道,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她知道。”花绝漫不经心地转动自己指尖“她从来都知道。”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

    手指缓缓蜷缩,花绝眼底闪过暗芒,一甩长袖:“现在,塔尔图王子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融入夜色。

    因为明帝受了重创,围猎之行也不得不提前结束准备回京。

    塔尔图为了避嫌,没有跟随返回,但他把塔尔娜给留下了。

    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或多或少都带有几分猜测,寻思着这是要留下当二皇子妃,可再瞧着塔尔图王子离开之前对二皇子的横眉冷目,又觉得不像。

    塔尔娜坐在姜好的马车里,一拍软垫:“这群人都胡说些什么!”

    姜好推了一杯茶到她面前:“见风使舵,这些人都是这样子。”

    塔尔娜皱眉,咬着薄唇,目光里似晶莹闪烁:“小好。”她一转头,“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怎么帮你?”

    “就是……”

    但话还未出口,马车便一阵摇晃。

    刀剑相撞的刺耳声音传来,塔尔娜脸色一白,她倏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别担心。”姜好来塔尔娜旁边,一手压在她的肩膀处让她坐下“不过一些小喽啰。”

    这么安慰着,姜好心里却很清明,花绝掌握了大权,自是有人不服,明里动不了手,就暗里实行,她与花绝走得极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自以为俘获了她,就能有底气和花绝一争高下。

    呵,天真。

    外面的声音很快便结束了。

    暗十挑开马车帘,淡淡的腥气缓缓飘来。

    “小姐。”他道“全部解决了。”

    姜好点头:“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仿佛所有事都未曾发生一样。

    姜好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你刚才想说什么?”

    塔尔娜深吸一口气:“我不相信他就那般弃了我,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她一拽姜好的手,“我还想再跟他说说话,哪怕两句都好,小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眼神极致真诚带有渴求,姜好一叹,想了想,对身旁的暗十五说道:“再走不远,是不是有一片枫林。”

    暗十五点点头:“确实,可现在还未到秋季,这枫叶并没有什么观赏性。”

    姜好淡淡一笑:“无妨,有个由头就好。”她转动茶杯,“一会儿,你同大哥说,我们想向枫林里转一转散散心,又怕附近有蛇,你让他来保护我们。”

    此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塔尔娜感激一笑,暗十五点点头,转身下了马车。

    车轮继续行驶一段,绕过弯角,脱离了原本路线。

    不过,一般女眷都是在大部队后面,因此,她们这般所为,倒也没有几个人注意。

    来到枫林,她们刚下马车,安临之也同时策马奔来,他一拉缰绳:“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想起来枫林散心?”

    塔尔娜忸怩地一推姜好。

    “没什么。”姜好站在两人中间,说道“塔尔娜公主第一次离家,有些思念亲人了,所以想来转转。”

    她说着,又把塔尔娜推到前面。

    安临之下了马鞍,往前走几步:“塔……公主,您没事吧?”

    声音很轻柔,还带了几分担忧。

    塔尔娜站在他对面顿时有些无措,拽着衣角,低头呢喃道:“嗯……你能不能陪会儿我。”

    安临之知道自己不该与塔尔娜有太多接触,这样不管对谁都会越陷越深,可是,当心爱的女子站在眼前请求的时候,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他低头,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腼腆:“那……公主想去哪里散心。”

    塔尔娜一喜,不自觉地拍手喊出一句:“太好啦!”

    “啊?”

    “啊,我是说……太麻烦了。”

    塔尔娜暗暗收敛住自己,却也迫不及待地拽起安临之的手,随意朝远处一指:“我们去那边吧,听小好说,那边的枫叶特别漂亮。”

    安临之一怔:“可现在是夏……”

    “走吧,走吧。”

    塔尔娜扬起笑脸往前跑,安临之被她拉一踉跄,嘴里还不住地说‘慢一点’,他们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地上,微风一吹,发丝也跟着舞动。

    松开手,塔尔娜展开双臂,旋转着,宛若一只自由飞翔的美丽蝴蝶。

    “我给你跳支舞吧。”她说道“在我们藩游,无论男女老少都喜舞蹈,本公主的舞自然最好,不轻易给别人跳,大木头,你可要看好了。”

    说着话,她已经弯起手臂,飞舞,跳跃,旋转,裙摆上银铃作响,清脆悦耳。

    蓝天下,娇俏女子笑得甜蜜,俊秀男子目光柔情。

    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卷。

    所以……

    姜好头也不回,直接道:“你来干什么。”

    不远处的草地上,早已铺上一层狐绒白毯,紫檀木的香炉,翡翠白玉的果盘,上面还贴心地扎了几个金色的签子。

    花绝负手,也学姜好的样子一直目视前方:“听说姜姜心情不好,还怕被蛇咬,本侯稀奇,所以来看看。”

    啊……

    姜好默默侧头,果不其然看见隐藏在大树上拿着毛笔和小本本的暗十,对方瞧见她的视线,默默埋头。

    她就知道,影卫里的人除了杀人,行事总是格外奇葩。

    “那你怎么不想想是谁……”

    她转头看身后,一瞧发现人没了,又换了一个方向转头,瞧见花绝早已懒洋洋地侧躺在白狐软垫上,还在那招手。

    姜好无奈一叹,走过去,跪坐软垫上。花绝扎起一块圣女果,伸到她唇边,姜好想接在自己手里,结果被躲了过去。

    一小块圣女果端端正正就放在眼前,姜好瞧了他一眼,张嘴吃了进去:“你就这么过来,没问题么?”

    她可没有忘,离开别苑之前齐昭和齐修这两位皇子的表情,齐昭还好,懂得收敛些,而齐修完全是一幅快要滴出墨水的阴沉样子,那样子,极其精彩。

第一百零六章:设计,铲除绯月侯

    “没事。”花绝懒洋洋地又用签子扎了一个果子放进自己嘴里“那轿子还在前行,只不过里面换了个人,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折腾不出什么把戏。”

    姜好却还是觉得不妥,这一路虽是花绝的影卫在左右‘保护’众人,禁卫军领帅又是安临之,可现在之事是有关监国政权,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发而动全身,这不得不防啊。

    她回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徒然间,身子被猛地一拽,整个人都扑在一个结识的胸膛上。

    花绝枕着左手,懒散地躺在白绒毯上,他右手怀着姜好,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处,迎着阳光,暖暖的,这思绪也跟着松散惬意了不少。

    “这般大好时光,何必想那么多。”花绝伸手轻拍两下姜好“你别动,我想睡会儿。”

    听着逐渐平稳的呼吸,姜好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花绝,他肌肤白皙,阳光下更是镀了一层光,睫毛弯弯,嘴唇圆润,这么一看,哪还有昨夜弯月中的晦暗模样。

    她低了头,又躺回去,阳光照射皮肤,耳边的心跳也是有力而又平稳,很安心,很平静,不久……她也睡着了。

    这一天,给这四个人都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也就是这一天,让某个人产生了一种会一直如此下去的错觉。

    回了京,塔尔娜依然毫不避讳地去找安临之,有时在大街上遇见,她也兴致冲冲地跑过去,还会亲昵地抱住手臂。

    她忘了,之前一直流传出的‘二皇子妃’身份。

    但是,有人没忘,甚至,还有人在拱火。

    ……

    二皇子府。

    书房。

    齐修一掌掀翻桌子,上面摆放的茶杯茶壶,‘噼里啪啦’掉落一地:“那个贱人!顶着皇子妃的名号还到处沾花惹草!”

    “皇兄消气,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你闭嘴!”齐修一下子站起来指向齐昭“你将这些事说出来,能有什么好心!”

    “皇兄错了。”齐昭淡淡挥动一下袍袖“之前,皇弟敢妄为,无非是父皇还在,能有一个靠山,可如今……唉,父皇卧病在床,绯月侯回京后独揽大权……皇弟,也无法了。”

    他说的很诚恳,也很现实。

    自回京后,花绝瞬间控制了皇宫大殿,派人照看明帝,实则接近软禁,拿下了批阅大印,这其中,曾有不少大臣上书抗议,谴责这种行为。

    可花绝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挥手在金銮殿上当场斩杀了几个上奏大臣,若不是安老将军及时求情,恐怕……这上朝的大臣要消失一半了。

    齐昭暗自握紧手掌,早知如此,在儿时便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眼底阴狠,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甚至还带有悲切:“皇兄,我们先前是有许多误会,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家事,我们流有一同的血脉。”

    “可花绝,他不是,他只不过一个低下的臣子,却妄图站于皇族之上……皇兄,这种有辱我们皇家声誉之事,你可忍得下去!”

    这话说的也颇为诚恳。

    齐修熄了心中的怒气,皱眉:“这也有几分道理,无论如何,这‘齐’家的天下,总不能让一个外姓人拿去。”他一抬头。“你有什么办法么。”

    齐昭微微一笑:“有是有,就是看皇兄,愿不愿意做些牺牲了。”

    日头落下,影子拉长。

    有服侍的小婢女近前,收拾好杂乱的地面,又点上一盏烛光。

    齐修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右手把玩着两颗艳红圆润的狮子头,他的脸色越听越怪异,手上的转动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挑起眉梢:“齐昭,瞧着你正人君子,没想到还有这样想法。”

    齐昭回道:“皇弟也是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齐修向前探身“不过我不明白,你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齐昭站起身,冲着他一施礼:“皇弟不才,愿辅佐皇兄左右,只望事成之后,能得一逍遥王爷的位子,平安一世。”

    齐修眼底暗沉一闪而过,猛地一拍桌案,朗声道“哈哈哈,好!咱们兄弟联手,定能将那些霍乱的臣子消灭殆尽。”

    他上前几步,手掌搭在齐昭肩头:“以后,还请皇弟多多指教。”

    不过,等手握大权,哪还有什么逍遥王爷的事儿。

    齐昭也微微点头:“皇兄抬举。”

    笑吧,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窗外树影摇摇,映衬着这一场和谐的‘兄友弟恭’。

    次日,

    有大臣朝堂上奏:圣上病危,国民担忧,理应上香祈福,祈求苍天之眷顾,百姓安泰,国家富裕,以此,方为臣子之尽忠……

    一串话下来滔滔不绝,绯月侯眼皮都没抬:准。

    这一声‘准’,礼部上下忙碌起来,就连后宫那位自从入住了仪来殿便将近十年未曾踏出过宫门的贵妃娘娘,都开始沐浴斋戒,指挥一些太监宫女准备瓜果供品。

    这些准备本应皇后来做,可天齐凤位空虚,身为仅次于皇后的阮贵妃,顺理成章地操办起这些事情。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这场庄严肃穆的祈福大礼,她不仅用皇后的仪仗来标准自己,毫无避讳地展露野心,还要带一群贵女小姐跟随陪同,其中还包括一位外邦公主,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浩浩荡荡一群人,声势极为浩大,让一些宫女太监不禁稀奇,这是去祈福的么。

    ‘当——’

    沉闷的古钟声飘荡在天空上。

    金丝楠木制成的精美车架上悬挂着珍珠串成的帘子,珍珠泛有白光,车厢刻有牡丹,一只白玉,指尖涂着红豆蔻的手,缓缓撩开帘子,一旁的老嬷嬷见此,急忙去搀扶。

    阮贵妃拖着淡黄色的九凤彩祥裙,右手摇晃象牙装饰的孔雀扇,慢悠悠地抬头看庙门上悬挂的古朴牌匾。

    “圣祖太庙。”她念了一遍“这可是个绝妙之地啊。”

    站在身后的齐修上前一步:“是啊。曾说,这里有一位得道高僧,他献身奉佛,修行百年,一夜起火,高僧于烈火里坐化圆寂,肉身焚烧,凝成一颗舍利,这颗舍利晶莹无暇,透有金光,人们都说高僧神去侍奉我佛,而,太祖与那位高僧交好,建立天齐后,把这里设为祭坛,便有民间传言,此处,供奉着佛。”

第一百零七章:祈福,佛

    “佛?”阮贵妃悠悠一笑“若是真有佛,那倒希望今儿个能圆了本宫的心愿,也不枉费民间的这一套传言。”

    “会的。”齐修说道。

    话音还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远及近。

    “娘娘。”塔尔娜一袭异域风情的烈火纱裙,跑到跟前,右手握拳放于左胸,施礼道“感谢您,也让我前来。”

    她说的真心实意,身为一个外邦,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为国君祈福的大礼上,不过……

    她悄悄看了一眼在旁边低头肃立的安临之,嘴角不自觉轻微上扬,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要在。

    阮贵妃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嘴角拉扯过一个轻嘲的弧度,右手依然慢悠悠地扇着扇子:“不必,塔尔娜公主既然有心为我国天子祈福,本宫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塔尔娜耳根一热,她为自己撒谎要见心上人的举动感到了几分羞愧,双手背后,脚尖点地,一幅尴尬又忸怩的样子。

    姜好从马车上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转过头细细打量周遭,齐昭,齐修,阮贵妃,能挑事的人都在这里,唯独能镇场子的花绝没在——他向来不喜这些繁复礼节。

    看来,这场祈福又要很热闹。

    她收起视线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勾起一抹冷笑,侧眸对暗十五缓声道:“让暗十盯紧塔尔娜,别让她做什么出格举动。”

    暗十五应了一声,朝旁边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树叶一阵摇晃,随后便不动了。

    手握莲花佛台的大僧早已在大门处等候,一直到阮贵妃和齐修说完话,这才双手一伸,恭恭敬敬地请所有人进去。

    长长的走廊绕过一池荷花,叶子浓绿宽大,衬托着粉嫩的花瓣,摇摇坠坠。

    道路越走越宽阔,踏过紫檀木板,一直到高高耸立直达云霄的白玉石阶梯,这些阶梯是大理玉石所制,由宽到窄,层层叠加,一道紧挨一道,共有九十九道。

    然而,有传言,修建这阶梯的人,正是那位得道高僧,佛法玄门九九归一,他念及天齐太祖杀气太重,死后不得善终,便将这祭祀灵台设有九十九道供奉,意为,魂归自然。

    姜好一步一步往上走,脑海里也不断闪过前世所听到的一些皇家传闻,走到第五十阶,按规矩,她们这些女眷便不能再上前了,走到第九十阶,那些跟随的大臣也不能再上前了。

    灵坛最高处,唯有帝后可攀登,可现在,明帝病卧在床,凤位空虚。

    阮贵妃,齐修和齐昭他们一起,登上了这最高之处。

    慈悲的佛修饰金身,慈祥又悲悯地俯视众生。

    在正前方有一架青铜鼎,里面插着燃烧至尽,只余底部的梵香。

    旁边披有金袍袈裟的僧人,一手竖立放在面前,一手转动佛珠,微垂眸子‘阿弥陀佛’道一句佛号,转身从佛陀台案前取出九根梵香,分别递到阮贵妃他们三人手里。

    阮贵妃等人手握梵香,跪在铺着白绒细软的垫子上,同时,那些站在阶梯上的大臣还有女眷,也跟着一同跪下去。

    木鱼敲打,古铜钟被撞击,僧人口念梵音,手转佛珠,高深莫测。

    不过,若是去细听,其实也听不出什么。

    姜好昏昏沉沉,前生嫁与齐昭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皇后,那时来这圣祖太庙祈福,听那些僧人讲经念佛,脑子迷糊的跟稀泥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身份在那里摆着,估摸她抱个枕头就能睡。

    现在也是。

    她默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神态极为懒散地瞟了一眼跪于最高处的那一抹温润身影。

    呵,等着吧……

    日上树梢,这一祈福,便是两个时辰。

    梵音停止,大僧一抬手:“阿弥陀佛,祈福结束,娘娘可以起来了。”

    阮贵妃从软垫子上站起,双腿都有些打颤,若不是身后齐修手疾眼快搀扶住她,估摸要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母妃!”齐修扶住她的手臂“您还好吗?”

    阮贵妃点点头:“本宫还好。”

    她原本打算,趁着明帝卧病在床,来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让朝野上下都知晓,这天齐的阮贵妃便是天齐的皇后。

    那些耍小心思想要送女儿的最好都收敛起来,凡是她的东西,早晚都会收入囊中,谁都拦不住。

    但就是没想到,这个祈福能这般折磨人。

    大僧也站起,施礼:“阿弥陀佛,老衲早已备好禅房,请娘娘前去休息。”

    大臣和一些贵女也是跪的腿脚发软,面露疲倦,又不敢埋怨什么,他们齐齐看着贵妃等人离开灵坛,才急忙忙地召唤自己的贴身小厮或是婢女,回房休息。

    姜好被暗十五搀扶着,她的膝盖现在也是酸疼僵硬得厉害,可也不至于像其他贵女一样连搂带抱若不然一步都迈不开。

    她慢慢地走到指挥禁卫军的安临之身边。

    “小好。”安临之伸出一手扶住她的臂弯“没事吧?”

    姜好摆摆手:“没事。哥,你近来要小心一些。”

    安临之一顿,垂下眼眸:“我知道,你快回去歇息吧。”

    姜好点点头,转身走向那半圆形拱门。

    安临之看着人逐渐远去,呆呆地沉默片刻,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挥手整顿禁军,绕着圣祖太庙开始巡逻。

    整齐划一的步子带有铠甲地敲击声,他们正走到凉亭的花圃边,听见一道羸弱的轻微哭泣声。

    安临之一抬左臂,停下禁军,他皱起眉,转过花坛,瞧见一个天蓝薄纱裙的少女,正斜坐卵石路上,手拿帕子抽泣地抹着眼泪。

    “姑娘,你……怎么了?”

    安临之拥有强烈的责任心,遇见老弱妇孺都想上前帮一把,现在瞧见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哭,他心下不忍,便上前几步半蹲着身缓声寻问。

    蓝裙少女怯生生地抬头:“我……我叫芝兰,我……”

    话还没说一半,她又低头柔柔弱弱开始哭。

    “哎!你……”安临之手足无措,他可以上阵杀敌,负伤流血,却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子哭,连自家小表妹皱个眉头他都要琢磨半天要怎么哄才不显得别扭,这位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八章:烂桃花

    他伸出手打算先将芝兰扶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不太合适。

    安临之的思绪像蜗牛一样慢悠悠地原地打转,想不出解决办法,可有人像兔子一样飞速做出了选择。

    芝兰哭哭啼啼抹着眼泪,身子一转,十分迅速地倒在安临之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公子……我好怕,我惹怒了我们家小姐,她要用鞭子抽我,呜呜……公子,怎么办……”

    安临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手触碰到皮肤上又不好意思用力,只能这般僵硬着身子任由她搂着。

    “看什么看!”他朝着旁边探头探脑八卦心十足的禁军们一吼“过来帮忙!”

    禁军们相互对视一眼,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折人桃花好比狗子拆家,现在这黏黏糊糊的,过去帮忙,不太好吧……

    “快点!”安临之脸都黑了,这群人想什么呢!

    几名禁军上前几步,弯腰伸手想要拽开芝兰,芝兰的头埋在安临之脖颈处,双手搂得更紧了。

    “不要!公子……我害怕,你别让他们过来……”

    安临之生硬道:“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芝兰怯弱弱地抬起头,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滑下泪痕,眼角微红,眸光粼粼,这不显得狼狈,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娇柔。

    旁边的禁军看了神情不住地发直。

    “我想,让公子送我回去。”芝兰眉梢含羞,一指不远处“我的院子就在那边,不远的。”

    安临之一皱眉,芝兰瞧了,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怎么了……是不是奴家身份过于低微,公子瞧不上,所以……呜呜,没关系,公子若是想走,那便不要管奴家了。”

    又哭了……

    安临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我送你。”

    “真的吗!”芝兰惊喜地抬头“谢谢公子。可是,刚刚我的脚崴了,走不了路,还麻烦公子抱我一下。”

    安临之很想说‘就这几步路你至于懒成这样吗’,不过一瞧那泪痕未干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这样是再哭一通,他可受不了。

    伸手拦腰抱起,安临之对禁军吩咐道:“你们继续巡逻,务必要保护好贵妃和两位殿下,我去去就回。”

    他向前走几步,忽地转头又道:“还有!别出去瞎说!”

    禁军们点点头,瞧着这两个人远去,他们低头坏笑了一下。

    都是男人,这话自然是懂的,

    不瞎说……

    不就是不让那位知道么……

    “阿!秋!”塔尔娜趴在桌子上,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嗯,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姜好捏起几片茉莉花瓣,撒在温吞煮茶的小火炉里。

    “谁敢!”塔尔娜一抬头瞬间来了精神“谁敢骂本公主,本公主就用鞭子抽他。”

    说完此话,她一歪头又萎靡下去:“小好,你说,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他’,自然指的安临之。

    姜好抬头看一眼窗外的余辉,艳丽的火烧云层层卷卷,已然临近了傍晚。

    她转回头:“可能,还没有巡逻完吧。”

    “不行!”塔尔娜猛地一拍桌案“我不要再等了,我要去找他。”

    说完,她提起裙摆跑出去。

    出乎意料,姜好并没有出言阻拦她,伸手拿起小茶勺在火炉里搅拌,清雅的茉莉茶香徐徐上升,风一吹,满是甜腻。

    姜好满意地笑了笑,又摇摇头,一抬手灭了小火炉下的火,缓缓起身,同暗十五往外走。

    这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回来后还能不能喝上热乎的。

    塔尔娜一路小跑,来回张望着禁军的影子。

    “塔尔娜公主?”

    塔尔娜一听有人唤她,一脸欢快地转头,但一瞧见来人,神情又瞬间落寞下去:“本公主还当谁,原来是二皇子殿下。”

    齐修也不在意塔尔娜冷漠疏离的态度,优雅一笑道:“公主可是在找人?”

    她一哼:“要你管!”

    “自然要我管。”齐修上前几步,温柔道“公主可是本殿下未来的二皇子妃,不在意公主,本殿下还要在意谁?”

    塔尔娜一皱眉:“本公主说过,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在我们藩游,注重的是两情相悦,我不喜欢你,自然不会嫁给你。”

    “可我喜欢你。”齐修垂下眸子,迷离的桃花眼尽显浓郁的哀伤“我知道,公主很喜欢安少将军,安少将军年轻有为,气宇轩昂,这也不怪公主,可是,我希望公主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抬起眸,万千柔情地注视塔尔娜:“本殿下可以和安少将军公平竞争,到那时公主若还不喜欢我,我可以退出。”

    游牧草原向来豪放,塔尔娜何曾听过这般的甜言蜜语,固然喜欢着安临之,但这脸上还是忍不住地微微发烫,她不停地眨动眼睛,一扭头:“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不喜欢,就要退出。”

    “自然。”齐修淡淡一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甩都甩不掉才好。

    “二殿下?”

    轻轻柔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齐修一转头,瞧见了姜好和齐昭。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挑眉问道。

    “碰上了。”齐昭微微一笑。

    齐修点头,看向姜好:“姜小姐也是去找安少将军的?”

    姜好柔柔道:“嗯,臣女是跟塔尔娜公主一起的。”

    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但不知为何,一瞬间,塔尔娜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几分阴冷,那是一种脸上含着笑,手后握住刀的冷。

    她急忙摇摇头,

    不,怎么可能,

    认识这么久,

    都没有看见他们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虽然说齐修不顾她的意愿想要纳她为妃,可那也是出自心里的喜欢,

    小好的齐昭更不用说了,他们自是善良的。

    心里一旦固定住这种想法,塔尔娜再抬头看他们,俨然是一种相谈甚欢的和睦景象,她点点头,这才对嘛。

    然而,被解释为‘十分和睦’的三人丝毫不知塔尔娜心里的想法,便是知道了,除了悲凉地看她一眼外,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个天真的傻丫头。

第一百零九章:到底谁陷害谁

    齐修道:“既然塔尔娜公主和姜小姐都想去找安少将军,那,我跟皇弟一起陪同吧,毕竟天色不早,两个姑娘在外出行还是有人跟随着好。”

    姜好也没有拒绝:“那就劳烦二殿下和三殿下了。”

    有了两位殿下的帮助,她们很快便找到了禁军,可这领头的禁军嘟嘟囔囔,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塔尔娜急了:“你墨迹什么,有什么话说呀!”

    领头禁军瞧一眼两位殿下,见他们都默不作声保持一种默许的态度,这才吞吞吐吐道:“未时左右,少将军抱着一女子走了,现在……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塔尔娜大怒,声音不自觉拔高。

    “属下……属下句句属实……”领头禁军跪在地上“不过,是那个女子脚腕受伤,少将军送她回去,这里面并没有什么……”

    “你闭嘴!”塔尔娜怒火中烧,哪还听得进去解释,她双手握拳,胸膛上下起伏,眼眶里轻微泛起泪花。

    “你说!”她的声音带有哽咽“他们去哪了……”

    领头禁军垂着头,眼神躲闪。齐修上前踹了一脚:“公主在问你话,没听见吗。”

    “在……在那边!”他慌忙一指“属下亲眼看见,他们往那边去了。”

    安临之!

    塔尔娜一路狂奔,风划过面庞,如刀子一样犀利,她咬紧下唇制止住喉咙里发出的呜咽,眼泪下滑,也急忙用袖子擦干。

    不能哭……

    她可是堂堂的藩游公主,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

    怎么能为这点小事流泪,会被王兄笑话的,

    可是……

    她停下,左手扶住粗树干,指尖用力蜷缩。

    安临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拒绝!

    连情面都不给了……

    “为什么……”她呜咽地哭出声。

    “塔尔娜!”姜好从后面追上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说道“你先别哭,我们还没有见到大哥,或许……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是啊。”齐修也走上前,说道“还没看见始末,公主就不要妄加揣测了。”

    塔尔娜一抹眼泪:“你们说得没错,我要相信他,安临之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

    不会错的,她塔尔娜看上的男人,绝不会错!

    禁军带领下,他们一行继续往前走,不久,远处的屋子里传出‘咿咿啊啊’的娇.媚声和低.喘声。

    所有人身形一顿,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最清楚不过了。

    塔尔娜脸色煞白,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甚至一句自我蒙蔽的话。

    “安临之!”她大喊一声,推开门几步冲进去,声音还没有减小,塔尔娜不管不顾一把撩开薄纱帘,看清里面人后随即一声惊叫。

    “发生什么事了?”

    禁军们好奇却不敢放肆,姜好,齐昭和齐修三人神态各异,在听见这一声高呼,齐修寻问着飞速跑进去,只留下姜好和齐昭面面相觑。

    齐修踏进屋,见塔尔娜用手撩着帘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他以为对方没见过世面,被吓傻了。

    转成一幅柔情面容,他徐徐走过去双手搭在塔尔娜的肩膀上:“没关系,安少将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做出什么举动都在所难免……”

    他眼睛不经意一挑,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铁青。

    “嗯~琴郎……”阮贵妃呢喃,徒然一盆水浇头泼下,冻得她一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大胆!何人敢在本宫这放肆……”

    声音逐渐变小,阮贵妃有些茫然地看着围拢在周遭的众人。

    “娘娘醒了?”花绝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拿着茶盖,轻轻扇动瓷杯里升腾起来的雾气“本侯从府邸赶来,又坐在这品了一杯茶,娘娘才醒,看来,娘娘被伺候的极为舒适。”

    他抿了一口茶,茉莉的清香在口中回味,嗯,好茶。

    阮贵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肌肤落有红痕,密密麻麻,她一慌,急忙把丝绸被褥向上拉到脖颈,一转头,又瞧见了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青衣男子。

    “母妃……”齐修藏于袖口的手握紧,神色十分复杂,远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母妃私下那点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但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问,也没有捅破什么,可如今在这祈福大礼上,怎能这般毫无收敛,还把人……

    唉!

    他转头看向齐昭,眼底闪过阴狠,明明说好是拉安临之下水,怎么到头来换了人,这里面,他不信没有这家伙的手笔!

    齐昭侧眸,微微一笑。

    屋子里霎时间暗潮汹涌,阮贵妃一瞧自己皇儿那失望的眼神,瞬间慌了神:“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意图引诱本宫,修儿,母妃不是……”

    “娘娘。”花绝低着眸子,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您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这句话给在场众人闷头一击。

    圣祖太庙。

    佛堂正殿。

    阮贵妃瘫软在地,身上那华丽的九凤彩裙早已褶皱不堪逶迤于后,旁边是同样狼狈的青衣男子,他瑟瑟发抖已然说不出话了。

    齐修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衣袖里的手紧握,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一边闭目蹙眉的阮丞相——阮青山。

    怎么回事……

    怎么连舅父都惊动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再怎么笨,也能看透几分了。齐修狠狠瞪着齐昭,这家伙算计他!

    “行了,人都到齐了。”佛堂上早有人搬来了紫檀软榻,端端正正放在金身佛陀的供桌前,花绝靠着软榻,一条腿弯曲,手随意地搭在上面。

    “说说吧。”他道“这事要怎么办。”

    怎么办……

    堂堂一国贵妃在为皇帝祈福期间与人暗通款曲,

    搞不好,这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我母妃一向严于律己,蕙质兰心,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事情!”齐修一指拽着长袍,哆哆嗦嗦跪在殿上的青衣男子“一定是这个人,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我母妃,就应该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背后之人。”

    他眼睛往旁边一瞟,阴狠道:“三皇弟,你觉得呢。”

第一百一十章:高高在上的魔

    众人投去目光,齐昭负手而立,微笑道:“有侯爷在这儿坐镇,何须我来觉不觉得,皇兄,你问错人了。”

    说的可真!好!

    手背暴起青筋,齐修阴狠至极地紧盯齐昭,他此时特别想将齐昭设计陷害安临之的阴谋揭发出来,可当初密谋之时,他为了避嫌,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与齐昭打理,自己根本就没有参与。

    换句话说,他现在手头上没有一丝一毫有关齐昭的把柄,对方却把他倒打一耙。

    好……

    很好!

    齐昭,你够狠!

    齐修与齐昭相互对视,眼神里暗藏着刀光剑影,花绝垂下眸子不理他们,懒懒地往后一仰,随意道:“这事儿,阮丞相觉得呢。”

    阮青山背着手,微阖二目,也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良久,他缓缓道:“听,侯爷吩咐便是。”

    “兄长!”阮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漠然的阮青山,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说过什么时候都会站在身后的哥哥。

    阮青山一甩淡灰色的祥云金丝袍袖,不理会。

    “舅父!”

    这个时候,齐修也有些慌神,丞相府是现在唯一的靠山,若是连阮青山都不帮忙,那还会有谁替他们说话。

    阮青山依然沉着气,不理会。

    “好。”花绝看着面无表情的人,眸光一暗,意味不明道“相爷不愧是相爷,这一手大义灭亲,着实令本侯佩服。”

    阮青山怎会听不出这言外的嘲讽之意,他黯淡了目光,右手一捻胡须:“有关皇家尊严,本相必然马虎不得,不过……”

    他话锋一转:“贵妃娘娘是圣上八抬大轿迎娶进宫的皇妃,到底如何,还应让圣上定夺。”

    “嗯,可以。”花绝懒懒散散,丝毫不在嘴皮子上作斗争“那就先将贵妃娘娘禁足在仪来殿,等圣上醒了,再来定夺。”

    圣上醒……

    可鬼知道这个圣上什么时候醒……

    阮青山一直紧蹙的眉头稍稍松了松,可还没喘上一口气,听见花绝又道:“顺便,二殿下也禁足思过,等圣上吧。”

    他猛地一抬头。

    “这可是相爷说的。”花绝转过头,妖冶一笑“维护皇家尊严,自然要一视同仁,二殿下身为贵妃娘娘的子嗣,德行也应考量,相爷说是与不是。”

    阮青山的脸色颇有些阴沉:“花绝,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指尖慢悠悠地相互摩挲,花绝向前探身,一双晦暗的瞳孔里弥漫起诡异的黑雾“相爷是说,本侯关押你这个庶出的外甥为得寸进尺,还是关押一个行为不端的皇子为得寸进尺。”

    大殿上,火烛摇曳,男子高高在上,一袭猩红似血的艳丽华袍铺展开来,上面大片大片的金色荼蘼妖异绽放,他黑发披散,眼神诡谲,嘴角挂有美艳的笑。

    而在他身后,那金身粉饰的慈悲佛陀,依然手托莲花,慈祥又悲悯地俯视众生,看着他们在这个红衣魔头面前,是怎样的痛苦挣扎。

    “花绝!”齐修恼了,他起身一指“本殿下乃堂堂皇子,岂是你一个臣子能左右的!”

    花绝笑而不语,他伸手拍了拍。

    暗鸣带着几名影卫进来,他们一声不响,极其迅速地压制住齐修与阮贵妃,而暗鸣则走到那名青衣男子身旁,手腕一抬一放,青衣男子便喉咙破裂,倒在血泊之中。

    飞起的鲜血溅落阮贵妃脸上,阮贵妃徒然瞪大眼睛,颤颤巍巍地伸手抹一把脸,放在眼前,她瞧着那还带有余温的猩红,脸色一白,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母妃!”齐修被两名影卫压制肩膀,挣扎却挣脱不开“花绝!你这个乱臣贼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你……齐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都给本殿下等着!”

    吵吵闹闹被拽了出去,齐修一路上阴沉着脸,十分不甘与怨恨。

    走廊的弯角处,姜好双手环胸,瞧着那被逐渐拖走融入夜色的人,微微一笑:“不错。”

    暗十五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往旁边一扔。

    “谢小姐。”芝兰接过,拉开细绳,两眼放光地看着里面的银票。

    这数量,怎么说也得有五百两吧,

    再加上先前的三百两,

    这得陪多少客人才能拿到啊,

    哈,赚了赚了!

    芝兰把钱袋子放进袖口里,扭捏帕子,神情妩媚,这哪还有晌午见安临之那时的清纯。

    她瞧着姜好,眼珠一转,嘴角又勾起一抹笑。

    “小姐,安少将军怎么样啊?”芝兰扭动身段,腼腆地问道“奴家那秘药虽然只是令人昏迷,可时间长了,对身子也是不好。”

    姜好眸光一闪:“怎么,你很关心他。”

    芝兰拿着帕子娇羞地一捂嘴:“少将军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京师哪个姑娘不喜爱,更何况……少将军对我,未必没有什么想法……”

    ‘唰’,一道寒光闪过。

    芝兰白了脸,身体颤抖,双腿发软,却一动不敢动,她轻轻低头看一眼横在脖子上的剑刃,眼里的恐惧更多。

    姜好依然双手怀胸,淡淡地道:“艳春楼里的乙等招牌还真是有自信,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留到他对你有想法的那一天。”

    “不……不不不不!”芝兰连连否决“小姐,姑娘,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我鬼迷心窍,说错话了……您、您就饶了我吧……”

    她不过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捞个妾室当当,好穿金戴银,衣食无忧,但从没想过,把命搭进去呀……

    早知道,她多什么嘴!

    姜好一抬手,暗十五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刃收回去。

    “希望如此。”姜好淡淡道“要么死,要么带着你的钱滚!”

    “是是是!”芝兰连连点头,提起裙摆转身便跑。

    姜好看着芝兰的背影,缓缓道:“跟过去盯着,若是乱说话不老实,就不用留了。”

    暗十五‘喏’了一声,瞬间消失。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拍手声。

    齐昭款步徐徐走近,飞鹤祥云的袍子逶迤于地:“小好做事,真是越来越让人放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这是他的姜姜

    姜好看见他,也意味不明道:“臣女也没想到,三殿下能安排这么一出戏中戏。”

    没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姜好,花绝和齐昭为了拽下齐修所饰演的一场戏。

    起初,在齐昭找齐修说是要对付安家,拉拢塔尔娜获得藩游支持之后,他转身便去找了姜好,同姜好和盘托出此计划,并想要与其联手,共同把齐修拉下马。

    而姜好深知齐昭的品性,知道这表面为共同对敌,实则肯定有更深一层的打算,可是,她还是答应了。

    不为别的,齐修身后有丞相府,能削弱势力的机会并不多,不过,齐昭便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与前世不同,没有了明帝在身后支持,走不远太长的路,更何况,她还要为某个人,拖延时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你我本身便是关系亲密。”

    齐昭轻笑,也不在意说出来的话是否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他抬手伸向她那被晚风扬起的秀发。

    “男女授受不亲,三殿下还是远些比较好。”

    旁边,花绝如鬼魅一般徒然出现,他眸光阴森,伸出一只手紧捏住齐昭的手腕,制止他再靠近姜好一分。

    “这番话,还是侯爷说给自己听吧。”齐昭侧过头,眼神里也闪过冰冷“清白重要,可命也分外珍贵,侯爷现在这般腹背受敌,还是离小好远些,方为上策。”

    花绝眼眸中的嗜血寒光顿时乍现,力道猛然加重,齐昭的眉宇转瞬闪过一丝狰狞,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似要脱臼一般。

    “好了。”姜好急忙上前拽开两人,并不着痕迹地挡在花绝前面“才合力解决完事情,便不要吵了。”

    姜好看着齐昭:“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三殿下提前告知,我们才会有所防范,多谢。”她一施礼,“天色不早,殿下回去好生休息,臣女告退。”

    说完,她伸手拉过花绝袍袖,拽着下了楼梯,往远处跑去离开齐昭的视线。

    可才没走两步,姜好猛地被一股力道拽到一边,抵在粗树干上,她抬头,大红灯笼摇摇坠坠,花绝浅白的肌肤上落下一层艳色,瞳孔漆黑犹如点墨,薄唇猩红好似血泽。

    “你……你做什么……”

    姜好有些怂,她现在双手被按在头顶,背部紧靠着树干没有一丝缝隙,眼前人又离得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靡丽香气,还有那温凉的呼吸……洒在脖颈上,一阵阵的酥.麻。

    花绝看着她,明明,彼此的距离这般近,他却偏偏看不透她的心。

    他垂眸,手上的力道松了,转移环住她的细腰,温柔地,往怀里一带。

    “姜姜……”他低头埋在她的脖颈,还能轻微嗅到她在煮茶时染上的淡淡茉莉花香。

    “怎么了?”姜好被他拉进怀里,腰间的力道很轻很柔,却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他的皮肤很凉,紧贴在一起,却能勾起她心下的火。

    脸庞有些发热,她侧过脸,躲过花绝的呼吸。

    夜风卷起他们的衣袍,红与蓝相互交织,靡丽又缱绻。

    “你怨我么?”花绝的下颚抵在她的酥肩上,察觉到她的脸庞转动,也懒懒地歪头,凑过去摩挲一下。

    姜好被这种类似小猫撒娇的黏人态度搞得晕头转向,脑袋发蒙,已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你……你在说什么……”

    “你怨我么……”花绝喃喃地又重复一遍,他抬头,离开了姜好的脖颈,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齐昭说的没错,我的身边太过危险,眼前有虎豹,脚下有深渊,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姜姜,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要说什么呢……

    ‘你离我远些,不要再靠近了’……

    可是,她是姜姜啊,

    那个从小便与他站在一起的姜姜,

    那个绝对不会抛下他的姜姜,

    那个一直信任他,陪伴他的姜姜,

    那个放心依靠着他的姜姜,

    离远些……

    这怎么可能……

    姜好看着那缓缓垂下的黑色睫羽,带有不安地颤动,银辉照耀下,显的那么美艳而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便碎了。

    她伸手抚摸上花绝的侧脸,肌肤冰凉,却又融合了她的温度。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她看见,他的眼里有自己的影子“花花,你在担心什么,我们的命早已连在一起了,不是么。”

    不止是牵念蛊,

    或许在更早,他们彼此便已经纠缠在一起,

    生死相依的羁绊,日久而生的默契,

    现在再来讨论危不危险,离不离开,

    也未免太迟了。

    花绝眨了下眼睛:“那我要扭断齐昭的手腕,你为何拦着?”

    好嘛,原来重点在这儿。

    姜好深深呼吸一下,刚刚升起的一丝情怀瞬间支离破碎,掉了一地。

    她抚上花绝侧脸的手慢慢拍了拍,无奈道:“现在不适宜把关系搞太僵,他,我还有用。”

    可是很明显,这个答案并不能使某个人满意。

    “你对他是不是还怀有旧情,毕竟有一段时间,你们独处了三年。”

    姜好一脸懵:“我与他何时独处?”

    还三年?!

    花绝道:“儿时,战场三年,你与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我。”

    嗯……

    姜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美人垂眸忧郁,犹如月下昙花,美丽又脆弱无暇,着实令人想要好生呵护,不再让他皱一下眉。

    不过,他是不是对‘独处’这个词有什么误解,难道说凡是不带他玩儿的,都属于‘独处’吗。

    姜好默默道:“我看,不是我对他有旧情,是你对他放不下。”

    说完,她一扯开花绝拦在腰间的手,走远。

    花绝站在原地,皱眉,

    放不下?

    放不下宰了他的冲动……

    这次一入京,朝野上下又炸开了。

    朝臣议论纷纷,

    这绯月侯第一次出京,圣上瘫了,

    这绯月侯第二次出京,二殿下被禁了,

    之后要是再来个第三次。第四次……

    试问,这谁受得了。

    可无论怎样众说纷纭,

    这朝堂还得上,日子也得过,

    更重要的是,命得保全。

    于是乎,朝野上下极为安静,就连先前一直私下里反对的各路大臣,也异常老实安分。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了五月之久。

第一百一十二章:去吧,我等你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

    大年,除夕。

    鞭炮声噼里啪啦,传遍大街小巷,小孩子穿着新衣,手拿糖葫芦在人群中穿梭,姑娘们带花擦粉,小贩们笑容满面,吆喝声不断。

    “你快点。”姜好拽着塔尔娜,一路小跑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旁,那里,有许多女子在放花灯,五彩斑斓的花灯顺着溪水飘荡,闪闪烁烁,煞是好看。

    自打从圣祖太庙回来,塔尔娜便一直闷闷不乐。

    姜好其实也清楚,那件事虽然与安临之无关,可或多或少,她的心里都会有一层疙瘩,高傲的公主放低身段去爱一个人,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又放开不下,这很累,也很辛苦。

    所以,大年初一,放花灯。

    姜好特意带她出来散散心,更何况,这里面还要另外一个人的安排……

    她偷摸一笑,加快了步伐。

    “你慢一些。”塔尔娜被一拉,脚步更急促。

    她看着周围放花灯,脸上喜笑颜开的少女们,心里的沉闷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欢愉而好上半分。

    今天本不打算出来的,可奈不住姜好左磨右泡,又说除夕夜有许多新玩意儿,定会让她心情愉悦,

    可现在瞧着……

    也没什么。

    塔尔娜低着头跟在后面,姜好停下,回手拍一下她的肩膀,又一指原处:“你看。”

    塔尔娜抬头一看,橙黄的灯笼下,一袭白衣俊逸的少年郎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他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站在那里,路过的姑娘都会侧目瞧上一眼,然后羞红了脸,若是有大胆一些的,便会上前递一方帕子,可无一不遭受了拒绝。

    塔尔娜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姜好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她才有点反应。

    “还站着干嘛,快去呀。”姜好狡黠地一笑。

    她把人推过去,随后急忙转身,躲在一处小摊贩的后面。

    安临之一眼瞧见了塔尔娜,他礼貌又疏远地推开围在身边的女子,往塔尔娜方向走去,同时道:“抱歉了各位,我等的人到了。”

    众姑娘一瞧安临之对塔尔娜温柔似水的目光,纷纷黯然了神情,转身离去。

    “你今天……很漂亮。”安临之看着塔尔娜,她今天没有穿一直以来的异域纱裙,换上了一套天齐当下最受欢迎的花笼裙,艳丽的浅红衬托她的肌肤晶莹如雪,眉心又点了一个桃色花钿,显得妩媚又俏皮。

    “是吗……”

    塔尔娜不知为何徒然间有些紧张,她双手紧抓裙摆,目光竟不自觉地去找姜好在哪儿。

    姜好呢,正躲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后面,她瞧见塔尔娜扫来的视线,急忙拿起一张面具遮住脸,又半蹲着身。

    “你在找什么?”安临之看她左右张望,疑惑地问道。

    “啊不……没什么……”塔尔娜瞬间摇晃起脑袋,她手指交缠在一起,局促,还带有几分期盼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下,轮到安临之无措了。

    “今天是除夕。”安临之视线转动,有些腼腆道“你总在府里呆着发闷,对身体不好,出来绕绕,心情会舒畅些。”

    塔尔娜点头:“那,我们去做什么呀?”

    安临之看一眼河面上飘荡的花灯:“你要放花灯么,在天齐,每到逢年过节,一些姑娘都会在花灯上许下心愿,希望借此传达给天神,来年能实现心中所愿。”

    塔尔娜诧异:“这个……能传达给天神?”

    安临之温和一笑:“这些都是民间传下来的传说,不过图个吉利,没有什么可信的,不过……”他徒然转过头,“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跟我说。”

    塔尔娜心跳很快,她伸出手捂住发热的脸。

    天哪天哪天哪!

    这个大木头是开窍了吗!

    她很紧张,就连在乌拉尔草原上捕杀野狼之时,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好。”她道“我们去放花灯。”

    姜好瞧他们沿着河岸开始往远处走,她弓着腰也要跟去。

    “姑娘?姑娘?”

    肩膀被人敲了两下,姜好抬头,看见卖面具的小贩一脸笑意盈盈,伸出手指点了点拿着的面具。

    “这个,两个铜板。”

    姜好低头一瞧,自己手里正捏着一个大福娃娃的面具,还挺喜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意往桌上一拍,走了。

    小贩迟疑地展开,看见上面的字眼睛瞬间瞪大,二十两纹银!

    “老板,这个多少钱?”

    与此同时,安临之也在小摊上买花灯。

    花灯老板看一眼塔尔娜怀里抱着的红莲花灯,笑道:“五个铜板。”

    安临之拿出铜板放进老板手里,老板道了一声谢,他们便走了。

    烛火点点似星光闪烁,塔尔娜蹲着身,伸手一推,淡红的花灯摇摇晃晃地漂荡在河面上,同其它花灯一起,渐渐远去。

    清月撒下银辉,笼罩在他们二人身上。

    安临之看着那盏红莲花灯慢慢融入夜色,忽然开口说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塔尔娜身形一僵,很诧异,却没有想象中的心慌意乱。

    她问:“去哪儿?”

    他答:“去边关。”

    意料之中的答案。

    塔尔娜看着河面上漂来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却没有一盏花灯是她亲手放下去的,独属于她的那盏,早已漂远,找不回来了。

    “是去与藩游交接的边境处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缓过神时,这话,已经说出口了。

    黯淡的沉默,连闹市的喧嚣都打不破这一瞬间的寂静。

    “嗯。”

    最终,安临之还是淡淡回了一声。

    “我可以借此机会将你送回去。”他道“你是草原上最自由的蝴蝶,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一处别院里,连头顶的天空都永远是那一片。”

    塔尔娜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听完徒然笑道:“你知道,花灯放走的时候,我向天神许的什么愿望吗。”

    安临之一怔:“什么愿望?”

    “我希望他能回头看看我,如果不能,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喉咙有些发紧,塔尔娜一吸鼻息,压下心头往上翻涌的酸楚和苦涩,她一转头,看向愣然的安临之,笑道:“所以你去吧,我会一直在这等着你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美人出浴很危险

    “若是说……真发生了什么不可避免的事情,你也不必考虑我,战场上,从没有谦让一说。”

    她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要实现我的愿望么,那这个愿望……你会答应的,对吧?”

    风,扬起她的红裙,拂过他的发梢,将此时此刻的他们,牢牢系在一起。

    之后的话,姜好不再听了,她靠着枯树干,看一眼手上拿着的大福娃娃,叹一气。

    各有各的希望,各有各的难处,

    把话说这么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姜好再次探头,发现河岸边只剩下塔尔娜一个人了,她走过去,问道:“安临之呢?”

    “他说还想带我转转,可我拒绝了,让他先走。”塔尔娜低头,声音有些哽咽,她一转头,冲着姜好说道“你刚刚不会一直在旁边偷听吧。”

    “怎么会。”姜好抬起手里的大福娃娃“买个面具,你瞧,好看吧。”

    说着,她把面具戴自己脸上。

    胖嘟嘟的红腮,大大的笑脸。塔尔娜看着不禁一乐,眼泪却不由自主地顺着面庞滑落。

    姜好取出帕子递过去,塔尔娜没接,胡乱用手抹擦一下,扬起笑容道:“没事,我可是藩游公主,乌尔塔草原上最为高贵的明珠,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打击到。”

    她上前,一挽住姜好的手臂:“走,带本公主去领略领略你们天齐的新鲜玩意儿,等我回去了,要跟王兄好好炫耀一番。”

    强颜欢笑,一看便是在苦中作乐。

    不过姜好没有点破,也扬起笑脸配合道:“好,我肯定能让你不虚此行。”

    她们来到最热闹的繁华小街上,左边热乎乎的包子,右边香甜软糯的年糕,叫卖的糖葫芦一串接着一串,云吞、汤面、大火烧。

    她们走一路吃一路,势要吃完整条街。

    直到……

    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塔尔娜手拿糖葫芦,侧头默默地看一眼姜好,姜好手拿两三根烤串,神情茫然地瞧他:“你……”

    暗鸣挺直着身形,僵硬着表情,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一幅视死如归地样子大喊道:“主子在沐浴等您!”

    这一声嗓门极大,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一例外地停下脚步,转头往这边看。

    哈?

    姜好一脸懵,很尴尬。

    塔尔娜也一脸呆愣地用手臂戳了戳她:“你……你们,都进行到这一步了?”

    “什么没有别瞎说!”

    姜好胡乱地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向暗鸣:“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主子进宫赴宴被朝臣灌酒,醉了。”

    “现在谁都不让近身。”

    “所以……”他一躬身抱拳“麻烦小姐再去一次。”

    姜好第一反应,就是仰头去找躲在暗处写小本本顺便保护她的暗十,左瞧右瞧,终在一家酒楼瓦顶上看见了缓缓探出脑袋,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的暗十。

    她又转回脑袋,耸着眼皮,面无表情说道:“你按住他的头,拿醒酒汤往下一灌,就没事了。”

    上次就是这么做的。

    暗鸣垂下脑袋莫名一哆嗦。

    他要是这么做了,估计便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还请小姐移步。”

    塔尔娜眨了下眼睛,朝暗鸣方向一推姜好:“你去吧。”

    姜好踉跄几步,回头一看她:“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吧,他在等你呢。”说完这句话,塔尔娜转身便融入了人群,不过在走之前,她还没忘记撸走姜好手里的串子。

    看着手里空空如也,姜好默默叹了一声,陈家铺子的蔬菜串子麻辣鲜香,算是京师城一带小有名气的特色零嘴,需要排着队买。

    唉……算了,下次再说吧。

    她一看暗鸣:“走,看看你家主子醉成什么样了。”

    暗鸣一咳嗽,嗯……

    ‘哗啦’,珍珠帘子被一手撩开。

    姜好踏进主卧,一眼便瞧见了飘在空中淡淡的白雾。

    这雾气堆积在一起,很浓郁,

    她皱了下眉,看一眼隔断两边的艳梅落雪的黑曜木屏风,转头对暗鸣淡淡道:“去看看,他洗好了没有。”

    暗鸣应下一声,转过屏风,只听见他叫了两声侯爷,随后嗓音里便夹杂了焦急,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桌椅书柜翻倒在地,木屑散落的声音。

    姜好看着脚底边的一只桌子腿儿,马上便知道这是出事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转弯绕过了披风。

    玉池子里还在往上升腾着水汽,暗鸣被埋在一堆木屑里,还未挣扎起身,便先向旁边吐了一口血。

    她一怔,看着花绝,花绝头发披散,艳红如血的猩红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腰间的带子随意地系着,胸膛处露出大片大片冷白的肌肤也不过多理会,肌肉很结实,线条很骨感。

    可是现在,姜好却一点都没有欣赏美人出浴的心情。

    可能是刚刚进来的脚步声太大,也可能是酒气上头分不清敌友,花绝双目无神,根本没有往后看一眼,直接脚步一转,瞬间冲姜好击去。

    “侯爷!”暗鸣瞧见了瞳孔有一瞬间撕裂,他知道姜好在主子心里的份量,也知道主子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一种野兽般的攻击性,这一掌要是拍下去,姜好必死,等主子清醒了,那还不得……

    暗鸣不敢再往下想,他挣扎起身,可花绝那一掌太重,竟是动弹不得。

    姜好看着带有戾气的掌风逐渐靠近,甚至嗅到了花绝身上的酒气,浓烈,又含有冷香。

    呵,没想到,生死关头还有闲心想这些。

    她一闭眼,‘砰’!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姜好睁开眼,只见花绝这一掌硬生生绕过了她,打在旁边的屏风上,中间的黑木凹陷,往周围逐渐裂开许多细小的裂纹,密密麻麻,似蜘蛛网。

    “姜……姜……”

    花绝喃喃,但神情依然空洞无神,他抬起手,缓慢地搂在姜好的脖颈上,紧接着,身子便是一松。

    “花花!”……

    紫金炉里燃着安神的熏香。

    姜好靠着床榻,调整一个姿势,让花绝舒服地枕着自己的膝盖。

    她一手抚摸那柔软的秀发,蹙眉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醉成这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花花是…皇子吗?

    暗鸣刚刚服用了药丸恢复气血,他站在旁边,回答:“宫里设年宴,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一个接一个上前,说是敬酒,不过是要灌醉侯爷然后看笑话。”

    “你们怎么没拦一下。”

    “侯爷不允。”暗鸣说道。

    宫中年宴各路朝臣都在,他们都是在变着法子地针对侯爷。

    侯爷不让插手,一来宫中立威,想再镇压一下这帮老狐狸,灭了他们私下的小心思,这二来……

    他默默瞧一眼姜好,也是希望找个由头。

    姜好一叹,挥挥手:“你先下去养伤吧。”

    暗鸣一拱手,退了下去。

    大门关上,屋内很是寂静。

    姜好轻轻抚摸他额前散落的黑发,眸光不自觉柔和下去,浅笑一声,倒是很久,没看见花花这么听话过了。

    “什么?”姜好忽地听见一声呢喃,她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见花绝蠕动的嘴唇,便知道,他是有什么需求。

    “花花,你说什么?”

    “水……”花绝又是一声清浅低语。

    哦,水。

    姜好转头,瞧见圆桌上摆放茶壶,她轻轻地把手伸到花绝脑袋底下,微一用力缓缓抬起,腾出空隙移开自己的腿。

    “别走……”

    她才将他的脑袋放下,手腕便被抓住了。

    花绝不安地皱了皱眉,他眼皮沉重,挣扎地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长长呼出一口气,抓住手腕的力道紧了又紧,不让人离开自己半分。

    “别走……”他又喃喃。

    “你不是想喝水吗,我去拿水。”姜好又坐回床榻边上,看着他脸上泛起的淡淡绯红,就好像一片落在清溪里的桃花瓣儿。

    很稚嫩的感觉,她不禁上手摸了摸:“你松手,我给你取水。”

    花绝很干脆地拒绝道:“不要。”

    嗯,

    行为也开始稚嫩了。

    姜好无奈地哄着:“别闹了,我去给你拿水。”

    “远吗?”

    “不远。”姜好听这个问题颇有些哭笑不得“就在旁边的圆桌上。”

    花绝动了动眼皮,睁开眸子,随意地转头瞧了瞧圆桌,不过一瞬,又闭上:“嗯,去吧。”

    那你倒是把手松开呀。

    姜好转了转腕子,用力从花绝手里抽出,瞧他没什么反应,便直接起身来到圆桌边,她伸出一指碰了碰茶壶边缘,还是温的。

    拿起,倒了一杯茶,姜好转身,把茶杯放在床榻边的木柜上,伸手扶起花绝:“水来了。”

    花绝没有接,覆盖上姜好的手放在唇下一饮而尽。

    这一杯温茶下肚,热气又上来几分。

    他揉着眉心,伸手又开始胡乱地拉扯衣物,那衣袍本就宽松,再被这么一拽,顺着肩头很快就滑落下去。

    姜好连忙往上一抻:“你干什么?”

    “热。”花绝颤巍巍地眨动睫羽,就好似落在花瓣上闪动翅膀的黑色蝴蝶,脆弱又靡丽。

    要不是见他眼神依然茫然,姜好都要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不热。”她露出和善的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又把丝绸被褥一直拉到花绝脖子处,笑话,一个大男人袒胸露怀想干什么,热也得惹着。

    一滴汗顺着花绝的脸庞滑落到手背上。

    好吧,

    看样子是挺热的。

    姜好默默移步,绕到了花绝身后,你露,我不看总可以吧。

    她才刚坐下,眼前人瞬间便靠了过来。

    她就知道……

    “娘。”

    啥?

    这突如其来地一句喊话,惊得姜好顿住手里的动作。

    “再过两天,便是我娘的忌日。”花绝靠在她的酥肩上,神情迷蒙地呢喃“她不想被人记起,也不想让人知道,便选择在最热闹的一天死去。”

    姜好沉默,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迟疑地拍了拍:“节哀。”

    “没什么好节哀的,死去……这或许是她的幸事。”花绝握住她的手“若是还继续活着,她还会过那种倍感折磨的日子,既如此,还不如干干净净地去了。”

    姜好没说话,默默地听着。

    “只是天大地大,这世间唯一供奉她的地方还被我一把火烧了,呵呵……这么看来,我还真是不孝。”

    姜好震惊。

    花绝烧过的地方,唯有一处,便是围猎旁边的皇家小院,

    那个被明帝精心修建,集中全天下奇珍异宝的地方,

    可是……

    那里供奉的不是齐昭的母亲吗,

    怎么跟花绝又有关系,

    难道说那个地方其实供奉着两个人,

    还是说,花绝和齐昭……

    这个想法一出现,姜好便不自觉地低头去观察花绝,醉酒的他,远没有清醒时那般难以捉摸和诡谲的气息,这幅样子,堪比月下昙花,安静美丽令人动容。

    眉梢弯弯,鼻梁高挺,红唇浅薄,她又特意想象齐昭的面容来相互比较,这么一看,仿佛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花花是……皇子么……

    姜好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

    花绝会是明帝的孩子么,

    可是从先前的对话来看,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不可磨灭的仇恨,

    就算……花绝是明帝的私生子,也顶多会像齐羽那样,扔在深宫里不管不顾,也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想要杀对方而后快。

    恨一个人很累,唯有不共戴天,方能配得上这一个字。

    “姜姜。”花绝缓缓支撑着坐起,一转身,伸手揽过姜好的酥肩,气息喷洒上肌肤引起一片粉红“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重蹈她的覆辙。”

    “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给你一个最自由的天地,我会送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有一天我败了,我也不会让你孤苦无依,受人欺辱,可是……”

    他环住姜好,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上:“你喜欢的人,若不是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与他人喜结连理,成双成对。这样的话,我会疯的,我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

    “姜姜,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一直在我身边。”

    怎么做……

    她也不清楚。

    姜好抬起手悬在花绝的后背上空,迟疑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落下拍了拍。

    她对他的感情,当真是说不清且道不明。

    对于花绝,是挚友是亲人是默契的合作者,

    因为从小相处,彼此间都有一种羁绊,

    可,爱……

第一百一十五章:黑袍少年

    爱……

    这种感情太过莫测,太过复杂,一旦投入全心便不由自己,

    前世,她没有品尝过爱情,可也体会过齐昭是怎么利用这种感情来蒙蔽她,欺骗她,引诱她,最后……再利用这种感情来羞辱她。

    重活一世,唯一的复仇机会,

    不敢轻易尝试,生怕满盘皆输,落得万劫不复。

    呵呵。

    姜好露出个自嘲的笑,什么时候,她也这般悲春伤秋了。

    轻轻拍了拍他,姜好说道:“花花,你醉了,需要好好休息。”

    环绕她的人没有动。

    姜好垂眸,淡淡咬了下薄唇,说道:“感情之事太过复杂,你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花绝动了,他抬起头,看着姜好的眸子,认真道:“那说好了,你会考虑,然后给我一个答复。”

    “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脾气不好,听不得什么逆耳的话,所以,姜姜一定要好好考虑。”

    半诱哄半威胁。

    姜好听了也只能无奈一笑:“你先睡一觉,醒醒酒气。”

    或许到了明天,便不会这般想了。

    花绝点点头,觉得甚是有理,身子往旁边一歪,便倒在了大软床上。

    只是……

    姜好一拍他的后背:“睡归睡,你拽我干什么。”

    花绝侧过身,不再压她,可又一伸长臂,将整个人都搂进怀里,当起了抱枕。

    “困。”他呢喃地说一句。

    啊?

    姜好感受身后的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缠着她,胳膊挣扎不了,大腿移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怀里翻个身,找个舒服地姿势。

    唉,算了。

    姜好看着窗外呼啸吹过的寒风,暖床香帐,美人在侧,这绝对是人生一大逍遥快活事吧。

    就当给自己放松一下。

    这么想着,睡意,也缓缓来袭。

    天上的月拨开乌云,清冷的光笼罩着他们这一室缱绻,而那隐藏在黑暗里触不可及的腌臜角落,也会有人到访。

    他的步子倒是不急不躁,手里提着橘黄灯笼,身上披着的袍子在夜风里起起落落,宫里很静,唯有夜巡禁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颇为清脆。

    他也不怕,依然慢慢悠悠地走着,来到一处宫门前,借着手里灯光仰头一望,金字牌匾庄严大气——未央宫,当今圣上居住的地方。

    他点头笑了笑,到了。

    ‘吱呀——’一声,一个眼皮惺忪的小太监,打着哈切,慢腾腾地从里面走出来。

    这圣上废了,躺在床上除了能喘口气儿,一动不动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他们天天伺候,倒不如一口气断了,一了百了大家都轻松。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明帝身体健壮的时候有气场威压,这群手底下的奴才自是不敢放肆,可如今倒了,不中用了,他们倒是毫无忌惮地开始叫嚣。

    小太监抬起胳膊伸个懒腰,又咂咂嘴,先去上个如厕,回来后再好好补一觉,这鬼天气,真冷。

    他刚迈下一个阶梯,就瞧见了手拿灯笼身披黑袍的人,看着年岁不大,也是十一二岁上下,帽子遮住他的脸,瞧不见样貌,可那笔挺的腰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倒像是哪家来的翩翩贵公子。

    可无论是东家的,还是西家的,这里是皇宫,都由不得任何人撒野。

    “你哪来的?”小太监的手相互交叉钻进袖口里,夜风吹过,冻得他有些哆嗦,可这下颚还是高仰着,一幅不屑的样子。

    “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胆敢这般闯进,小心我叫禁军抓你。”

    黑袍少年淡淡一笑,举起圆灯笼,点了点殿前的金字牌匾:“我就是从宫里来的。”

    “哈?”小太监一脸茫然,随后明白了什么,他怒道“小子,你耍老子是不是!来人!禁军,这里有刺客!快来人!”

    小太监扯着公鸡似的嗓子连声高喊,少年听了不为所动,依旧淡然地站在那里。

    “大半夜你鬼嚎什么!”

    禁军没叫来,反倒挨了一拂尘。小太监捂住脑袋,龇牙咧嘴地转过身,赔笑道:“公公,不是我,是……是那个小子擅闯皇宫,我才叫禁军的。”

    李公公,踩下原先伺候明帝的贴身太监然后上位,现在,算是宫里的一把手。

    李公公一甩拂尘,轻嘲道:“你这小兔崽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若是真有刺客,你这脑袋瓜子第一个落地。”

    “是是是,公公教训的是。”小太监点头哈腰,退到一边。

    李公公尖利地嗓音冷哼一声,他几步下了台阶,来到黑袍少年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番,沉着声音问道:“哪儿来的?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微微施了一礼:“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我是来代替公公的。”

    “代替杂家。”李公公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尖利着嗓音笑了几声,再抬头时,眼神里带有阴狠地煞气“小子,说这话之前,有没有摸摸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还结不结实。”

    这话里带有威胁,好像只要黑袍少年再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他立马会头颅分家,脑袋着地。

    李公公上位时间不长,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徒然从哪里冒出的,可莫名地,他的手段很是歹毒,其余那几个想要凭借资历拉他下马的老太监,无一不被他斩杀殆尽,然后,牢牢坐住这一把手的位子。

    现在,他这么特意压低声音说话,像极了徒然从地里伸出的鬼爪,伴着寒风,令人不自觉打颤。

    少年手里的灯笼摇摇晃晃,似乎马上便要熄灭了。

    “公公误会了。”他道“我是来代替公公处理手头上的事物,而非地位。”

    李公公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那位。”

    “是。”少年点头。

    李公公再一次上下打量他一番,这次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猛地,他一躬身抱拳道:“老奴眼拙,未能认出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公公请起。”他一把将人搀扶起“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懂之事,之后,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殿下哪里话,这边请。”

第一百一十六章:春闱,吵起来了

    他走进未央宫,李公公跟在后面,掠过小太监时,眼睛轻微一瞟,吓得小太监低头一哆嗦。

    “小崽子。”李公公笑眯眯地走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这宫里面是非多,所以有些事,该看看,不该看别瞎长眼,否则呀,这脑袋没准哪天便滚了。”

    “是……是是。”小太监这会儿哪敢多说话,只顾着一个劲儿点头称是。

    李公公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一扭头走进殿里,瞧见黑泡少年正负手立在室内等着。

    “我还以为公公会杀了他。”

    李公公苦闷地摇摇头:“杂家老了,不中用了,这死后总要有个办事儿的人,这小崽子看着放肆了些,实则还没有被宫里磨平棱角,倒还有几分性情在。”

    “留着吧,不易。”

    他点点头,确实,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能有几个清清白白,一尘不染。

    他又叹了一气,绕过燃有熏香的九龙青铜鼎,挑起明黄幔帐。

    床上的明帝脸色菜青,面庞消瘦,眼眶凹陷,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宛若粗树皮般枯槁,若是细看一下,还能发现在轻微抖动。

    “殿下……这是心疼了?”李公公托着拂尘,在旁边细细打量齐羽的一举一动,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明帝发呆,想了想,说道“成大事者何有心慈一说,殿下若是能将江山社稷扛下,圣上他,也会很欣慰的。”

    他莫名一笑:“可我若是扛不下,第一个会跳出来整治我的,却未必是他。”

    李公公哑然,不再说话。

    “算了。”放下幔帐,他道“反正我这般做,又不是为了他。他有什么嘱咐么?”

    李公公道:“侯爷说了,您现在根基不稳,徒然出现在朝野视线里恐生端倪,所以,先在圣上这里侍奉一段时间,令各路人马都混个脸熟,之后,便好办了。”

    他轻笑一声:“老狐狸。”

    在晁夫子那里学权谋,学治国,可在某些手段上,依然是花绝更老谋深算一点。

    李公公笑而不答,只是一挥拂尘,弯腰道:“殿下好生休息,老奴先告退了。”

    听着大门紧闭,他又回头看着明黄幔帐上,映射出来的人形黑影。

    父皇……

    父亲……

    呵,真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相见,竟是这样的情景。

    寒风卷过街道上的红炮仗纸,梅花摇摇摆摆,还开得娇艳,

    可这春闱,转瞬将至。

    这一年一度的春试是每个寒窗苦读十载的学子,梦寐之事,尤其是贫苦子弟,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够金榜题名,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前内阁大学士,晁笙,为了让天下学子都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特意开设了一所书院——翰澜书院。

    这所书院接纳所有进京赶考的学子,无论家境贫富,无论身份高低,只要一本书,一支笔,一顶儒冠,都可以在书院获得最舒适和安静的备考环境。

    天刚刚亮,瀚澜书院的大门便向两边敞开。

    “挨挨挨,开门了,书院开门了!”

    “快,赶紧过去报名!”

    “唉,不知道这一次的考题怎么样。”

    “季兄文采出众,定是不成问题。”

    “赵兄过奖,我这点儿文采,还是在班门弄斧啊。”

    ……

    门前熙熙攘攘,一个身着藏蓝官服,头戴黑顶官帽的人款步走出,他笑盈盈地向周围一拱手:“各位学子久等了,在下吴雍,任命礼部侍郎,是负责本次春闱的监考官,诸位在书院遇到任何难题,都可来找我寻问,我会一一帮大家解惑。”

    “当然,考题除外。”

    一席话下来,笑声连连。

    “好了。”吴雍侧身,抬手伸向左后方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笔墨宣纸,还有一个童生坐在后面“请想要参加春闱的学子上前记名册,大家排好队,不要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所有学子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两列,井然有序地上前写下自己的名字。

    “让开!都让开!”

    一阵人群吵闹,众学子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人趾高气扬地大踏步走过来,他身边有一群家丁,凶神恶煞地推开挡住大肚少爷道路的人。

    “你们干什么!”被推搡的学子踉跄到一边,恼怒道“大家都在这儿排的好好的,凭什么你们一上来就插队,还推搡人!”

    “对啊,就是,凭什么!”

    “你们要给个说法!”

    ……

    “吵吵吵吵,都吵什么吵!”其中一个撇着嘴的家丁往前走几步“你们一群贫民,都知道什么啊,这位……”他瞬间谄媚,“是咱们天齐刑部尚书的独子——薛勃,薛少爷。能给少爷让路是你们的福分,知不知道!”

    “什么少爷不少爷,瀚澜书院向来一视同仁,不分什么高低贵贱,这是书院一直以来的规矩!”

    “对,一直以来的规矩!”

    ……

    薛勃斜了一下眼睛,瞧见一个穿有补丁灰袍,头戴儒帽,面容很清秀瘦弱的学子双目怒气满满,而刚才‘一视同仁’的反驳,也正是他提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薛勃一指青袍男子,傲慢道。

    “在下柳元松,请问公子有何指教。”

    薛勃点点头,袍袖一挥:“来人,给我打。”

    几个家丁听到,转动着手腕便要上前。

    “你们凭什么动手打人!”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

    “哎呦!谁打本少爷!”

    这一喊让所有人都愣了,家丁正拽住几个学子的衣领子拳打脚踢,不成想,身后的少爷也跟着‘嗷唠’一嗓子。

    “少爷,您怎么了?”

    “废话!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薛勃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献媚的家丁,捂住大后脑勺,一仰脖喊道:“谁!谁扔的石子,给老子我滚出来!”

    “这我倒不会,不如,薛少爷示范一二?”

    一道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再次看去。

    一身青袍如松柏般笔直俊廷,腰系白兰玉佩,手拿折扇,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翡翠素簪于脑后随意挽了一个髻。

    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题外话------

    宝儿们不妨猜猜这两个人都是谁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月后,谁输谁孙子

    “你又是谁?”

    “小生姓鹤,单名一个青字。”

    “鹤……青?”薛勃扭曲表情又重复一次,这是什么怪名字。

    可不管好名赖名,惹恼了他,都要在碑上刻名。

    薛勃一指:“小子,老子不管你是哪儿只鹤,惹了本少爷,绝没有你好果子吃,都都……都给我上!”

    可能对方熟视无睹的神情惹恼了他,一句话说到最后,竟然直接磕巴上了。

    几个家丁受到命令,挽起袖子猛扑过去。

    鹤青手腕一抖,‘唰啦’一声收起了折扇,他弯腰躲过袭来的拳头,再身形一转,膝盖一弯,好巧不巧击中了家丁腹部三尺之下的位置。

    很疼啊……

    那个家丁摔倒了。

    其余家丁转瞬扑来,都被鹤青一一躲过并踹了回去。

    只是在有一瞬间,两名家丁齐拥而上,鹤青躲过了一个,在第二个拳头要落到他背部的时候,一颗石子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直击而来,直直将拳头给打歪了。

    速度太快,众人没有看清,只看见那名家丁徒然抱着自己的手嗷嚎直叫,说什么‘手断了,没感觉了,怎么办啊’之类的话。

    啊……装吧。

    众人不解其意,可鹤青却露出一丝无奈。

    薛勃一看自己的人都倒了,马上有些惊慌,他不自觉地往后倒退,可身上的架子倒是一份没少。

    “我……我告诉你啊,我……我可是刑部尚书的独……独子,你要是敢对我不利,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鹤青微微一笑:“薛少爷放心,小生不会对您不利的。”

    他这一笑,眉目灿然,浓浓暖意的阳光挥洒在他身上,清新俊逸,一袭青衣,若那傲然在天地间的苍松翠柏。

    薛勃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失神,哪怕对方靠近,哪怕对方触碰,哪怕对方踢出一脚,哪怕……

    哎?不对!

    他怎么倒了!

    薛勃摔在地上想要奋力起身,可无奈,他肚子太大,根本直不起腰,双手双脚来回摇动,像是一只翻了壳的乌龟。

    “哈哈哈哈哈!”

    ……

    学子们哈哈大笑。

    薛勃又愤又恼,抬头直嚷嚷:“你们那几个废物!还不快拉本少爷起来!”

    那几个家丁被鹤青打得是鼻青脸肿,正在地上不住哀嚎着,可本家少爷发话,他们又不得不起,颤颤巍巍跑去扶薛勃。

    “息怒,息怒,两位都消消气。”

    吴雍站在高台上看着眼下的这一场闹剧,在薛勃闹事和鹤青打架的时候,他都没有出声制止,这一边是刑部尚书,一边是上面下来的懿旨,得罪哪一方都不好,因此,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哎,好了好了。”

    他几步迈下台阶,站在薛勃和鹤青中间,拱手来回施礼道:“两位都是来书院学习备考,参加科举,都是同窗,何必伤了和气。”

    “你来的正好!”薛勃可听不进去这一番话,他被几个家丁搀扶着,伸出一指指向鹤青“天子脚下,目无章法,动手打人还不认错,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章法?”鹤青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折扇一摇一开“那我们便来好好说说这个章法,这瀚澜书院乃晁笙,晁大学士所建,开设之初,便是尊卑不论,一律平等。这个条规便是圣上到了也是如此。”

    “而刚刚,薛少爷一上来便用身份欺压,敢问,薛少爷的面子难道比圣上还大么?”

    最后这一句反问,吓得薛勃脸色煞白,引得周围众学子一阵欢呼。

    “说得好!”

    “好!”

    薛勃脸色更白:“你、你你你,你们……”

    “好了,好了。”吴雍连连摆手打断,不让他们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还是那句话,两位都是学子,都是同窗,何必伤和气,若是真想较量,那就在春试里一较高下。”

    “就这样!”薛勃身为独苗,早被家里人宠坏了,一直横行霸道惹是生非,闯了祸自有他那尚书老爹顶着,何曾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人当众嘲笑,还是他最看不起的贱民。

    “小子!一个月后的春试,有本事你就等着,谁输谁孙子!”

    鹤青一挑眉:“一言为定。”

    “哼!”薛勃一甩长袖,挺着肚子转身走开。

    “少爷……”跟在他身边家丁搓起手,一幅欲言又止地样子“有件事……”

    “说。”

    “那个……您不是要参加春闱吗……”

    “是啊,怎么了。”

    “您……还没在名册上写名字呢。”

    “……卧槽!你刚才他娘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提醒老子!去去去,去把老子名字写上!”

    “可是……这书院规定是要学子本身来写。”

    “你他娘废什么话,老子要是能写自个儿名字,那还用得着你吗!”

    于是乎,众人便看见被踹倒在地的家丁滚个圈起身,跑到记名册的小童生面前‘唰唰’写下几笔,远处的薛勃还扯着嗓门在喊:“给本少爷写前边儿!”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吴雍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这次春闱不容易啊,他侧过身朝着鹤青一拱手:“公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武艺出众,老夫佩服。”

    “哪里,大人抬举了。”鹤青握着扇子,也回了一礼。

    吴雍一笑:“小公子气宇不凡,望你金榜题名。”

    “多谢大人。”

    吴雍点点头,转身穿过两排学子,重新站在高台上朗声道:“刚刚只不过发生了一点意外,诸位不用惊慌,现在,依然记名册,进书院备考。”

    众学子重新排好队,鹤青反走到柳元松的面前:“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如果没看错,这位刚刚被家丁踹了一脚。

    “无事。”柳元松摇摇头,抬手缓缓地拍了拍补丁长袍。

    他这身长袍原本是灰色打底,可因长时间泡洗,料子有些发白,一点灰尘粘在上面就异常显眼。

    他的面色有些窘迫,耳根发红:“让公子见笑了。”

    “无妨。”鹤青淡淡一笑:“天下学子为一家,出门在外理应相互帮助,这不足挂齿。”

    “公子大量。”柳元松一拱手:“在下姓柳,名元松,可否与公子交个朋友,不过,柳某家境贫寒,可能……”

第一百一十八章:男当女养?

    “交友不论贫富。”鹤青同样一拱手“小生鹤青,见过柳兄。”

    柳元松一抬手:“鹤兄,请。”

    “请。”

    他们一行记了名册,跟随小童生进了书院。

    现在虽是寒冬,湖水结冰,可这书院栽种的竹子倒是根根挺立,郁郁葱葱。这一路走下来,鹤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书院里布局,屋子前后交错,相距三米左右,两人一间,且每间屋子旁边都有一个赏月台,可品茶,读书,下棋。

    鹤青看着早已收拾妥当,开始在赏月台上对弈交谈,或是煮茶诵诗的学子,暗淡了下眸光。

    看来,

    他要更小心一些。

    小童生领着他们推开一间屋舍,手一抬:“两位便住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声便是。”

    “不用了,多谢。”鹤青回道。

    他跟柳元松进了屋内,青铜暖炉烧得正旺,若是以此为界限,左右两边分别摆放一模一样的矮桌笔墨,一模一样的衣橱大柜,一模一样的宣笔字画,很整齐,也很匀称。

    两旁案桌上摆放一个包裹。

    鹤青和柳元松过去,坐下,打开,里面是一套淡蓝宽服和一顶巾帽。

    “没想到书院还送来了一套服饰。”柳元松感叹,伸手要去解衣衫上的扣子。

    “咳、咳咳……”

    猛地,鹤青迅速起身,抬起步子往外走。

    “鹤兄。”柳元松一怔,出声叫住“你干什么去?怎不把服饰换上?”

    鹤青没有回头,飞速说道:“屋里烟味太大,我到外面透透气。”

    说完,他推开门出去。

    柳元松默默侧头看一眼被盖得严严实实,只留有几个出气孔的暖炉,还有旁边大敞开的雕花窗户。

    烟味大么……

    鹤青在院里赏竹。柳元松出来时,便看见一袭青袍少年随性悠然地站在那里,他背着手,含着笑,抬起一只被暖阳镀上一层白光的手摆动竹叶,衬着翠绿,这只手更显白皙,煞是好看。

    柳元松瞧得有些呆愣,

    这么一看,鹤兄还当真是漂亮,

    不不不不,鹤兄是男子,

    怎么能用‘漂亮’来形容。

    鹤青原本在欣赏这院中的几根常青竹,一听屋门大开,便转头看去,柳元松换上那一身淡蓝宽袍,倒颇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儒雅气质,只是这眼神呆愣,总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不明所以,唤了一句:“柳兄?”

    “啊?”柳元松被这一喊回过神,他暗恼自己的失礼,托起宽袍下摆,连走几步来到鹤青面前,惭愧道“刚刚见鹤兄赏竹,我竟一时看入了迷,抱歉……”

    鹤青看着低下脑袋的蓝袍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深邃,他垂下眸想了想,忽然一笑道:“柳兄不必如此介怀。”他扶起他,“我自小体弱,又是家中独苗,双亲便把我当女儿看护着,这一来二去,有很多人见了我,都会错当成女子。”

    柳元松抬头,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确实,这肌肤细腻,眼波流转,着实偏有几分女子样貌。

    不过,历来女子都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女红红袖,又怎么会装扮成男子赴京赶考呢。

    柳元松这般想着,心里也逐渐平淡几分:“这日头都升上了树梢,鹤兄,我们去吃些午膳吧。”

    “好。”

    这瀚澜书院,设有专门为学子们用膳的膳堂,里面食物多种,且分文不要。

    鹤青和柳元松要去膳堂,必须绕过书院正中的大堂,他们刚走过湖心桥,便听见大堂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您放心,下官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礼部侍郎,也是本次监考官——吴雍的声音。

    “很好。”

    答话声清清浅浅,仿佛溪水流淌一般潺潺悦耳,可也莫名地,带有几分熟悉。

    鹤青脚步一顿,开始细听这说话声。

    “鹤兄,怎么了?”柳元松瞧见他步子忽地停了,不明所以地问道。

    “嘘!”鹤青瞬间捂住他的嘴,又一把扯过他的衣袍,连拉带拽,躲进旁边的假山后面。

    俩人挨得极近,鹤青算是半趴在柳元松身上,柳元松眨了眨眼睛,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眼前人身上飘出,他比鹤青高一个头,一垂眸,就能看见那细长如羽的眼睫,忽然,他有些无措。

    鹤青不知道被他控制住的人的想法,他现在,凝神静气,仔细听大堂中的对话。

    “这是参加本次科考的学子名单,您瞧瞧。”

    ‘哗啦’,细微地翻页声。

    “见字如见人,急促的,沉稳的,俊廷的,杂乱的,这样简单一看,对人便有了三分了解。”

    “您说的是。”

    “行了。到底你才是监考官,这里面谁好谁赖,还是要在纸墨上见文章,不过,这金榜要如何排,你要仔细些。”

    “您放心,下官明白。”

    三三两两几句话,说的模棱两可。

    鹤青皱眉,他也算在晁夫子那里了解不少朝堂上的暗话,不过这一番,还是听不出来。

    他继续屏气凝神,直看见大堂正门打开,一个身穿月白披风的人从里面走出,侍郎大人站在门栏前,朝远去的人拱手施礼,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里。

    大门又被关上了。

    “咳、咳咳……”

    鹤青一放开捂住柳元松嘴的手,柳元松立马大口喘气。

    “鹤兄,你快要把我给捂死了。”

    鹤青尴尬一笑:“抱歉。”

    又平复了半天,柳元松这才缓过气:“鹤兄刚刚为何要停下?”

    鹤青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听听吴大人在说些什么。”

    柳元松的目光绕过假山,看一眼大堂:“应该是在和某个大人商讨春闱事宜吧,不然也不可能说得如此谨慎。”

    希望吧。

    鹤青垂眸。

    柳元松一见他低落了神色,颇有些诧然,来回想了想刚才的话里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可惜,他没想出来。

    抿了抿唇,柳元松又道:“对了,鹤兄,我们不是说要去用膳吗,快走吧,若是晚了,就……”

    ‘噗通’!

    鹤青漠然地看着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又漠然地抬头,看着旁边高耸房屋上的黑色影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传消息了,别耍性子

    “你干什么?!”他问道。

    那黑色影子跳下来,冷哼一声:“聒噪,烦人,该杀!”

    鹤青抬手一拍脑门:“大哥,我们在正常交流,哪里聒噪,再说了,你就这么把他打晕,一会儿我怎么带回去。”

    他沉默了好半天,一弯腰,跟扛米袋一样将柳元松扛在肩上,足尖一点,瞬间腾空消失不见。

    鹤青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顺气似地拍拍胸脯。

    不气,不气,

    早就习惯了,

    这个暗七……

    夜色逐渐浓郁,月亮高照。

    柳元松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房梁显得有些暗沉,他皱眉揉揉脑袋,有些记不清发生什么了。

    “醒了?”一声清雅的低唤。柳元松侧过头,看见鹤青正端坐在对面的桌案后,看书写字,一瞧见他醒过来,还微微一笑。

    “嗯。”柳元松急忙坐起,可速度太快,刚一坐直身形,脑袋便疼痛得厉害。

    “小心些,你的头撞在假山上了,这晕眩感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鹤青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撞假山上了?!”柳元松接过茶杯,放在嘴边刚要饮尽,一听他的话,又顿住手臂,诧异地抬头看他。

    鹤青点点头:“是啊,我们躲假山后面听侍郎大人说话,然后你说要去用膳,结果转身太急一头便撞在假山上了,怎么……忘了?”

    柳元松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记忆……确实有点……”

    然而,更尴尬的是,这个时候,他的肚子毫不客气地响了。

    柳元松的脸更红,鹤青一笑:“我给你带了夜宵。”他打开食盒,“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拿了三个素馅包子和一碗小米粥,你吃点吧。”

    粥和包子还冒着热气,柳元松感激道:“不,这已经很好了,多谢鹤兄。”

    “无事。”徒然,鹤青仿佛听见了什么,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沉。

    柳元松拿起包子刚咬一口,便看见鹤青慢悠悠地起身要推门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他依然头也不回,淡淡道“柳兄先用膳吧,我想起还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

    ‘砰’!大门关上了。

    夜色浓浓,寒风席卷。

    鹤青慢悠悠踩下两节楼梯,拿出刚从膳堂顺来的一根黄瓜,随意往上一扔,黄瓜没掉下来,反倒落下一道黑影。

    暗七面无表情‘咔嚓’咬了一口。

    “给小姐传消息了吗?”

    ‘咔嚓’,暗七又默默地咬一口。

    鹤青看得满脸无奈:“这种时候,你就别耍性子了。”

    “传了。”暗七瞟一眼屋舍,烛火幽幽,窗户纸上映衬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你不应该和他离那么近。”

    那莫名腾空升起的杀意令鹤青一惊,他转头看了看,伸出一只手搭上暗七握住剑柄的手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是书院规定,必须如此。”

    冰凉的肌肤上传来对方的温暖,暗七垂眸看着相互交叠的手,心里那一股子莫名升腾起来的烦躁瞬间消失大半,他呢喃一声:“嗯。”

    鹤青满意一笑,收回手转身要离开,猛地,臂膀上被束缚住一股力道且用力一拽,他又被迫转回去,不仅如此,脚下还一个踉跄,与暗七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一寸。

    “你……”他有些哑然。

    “他要是敢对你做些什么,我就杀了他。”暗七说得很认真,他直直盯着鹤青的眸子,似要表达某种忠心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鹤青徒然有些耳根子发热,他猛地一用力挣脱开黑衣男子的桎梏“你赶紧藏好吧,别被人发现了。”

    说完,回了屋。

    暗七看着被灯火映衬在窗花纸上的纤细身形,手拿黄瓜又咬了一口,足尖一点,瞬间跃上房顶,躺在瓦片上直直地看着夜空。

    今晚的夜很柔,或许是星星点缀的缘故,就连那天空中一闪而过的雪白影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窗沿上,一只纤细娇嫩的手缓缓伸出,月光下,肌肤晶莹,骨骼分明,犹如雕刻品一般完美无暇。

    雪白的鸽子忽闪着翅膀落在这只手上,转动脑袋‘咕咕’叫几声,也不认生,便是这手的主人往回移动,也不见得它飞走。

    扯下鸽子腿上系着的红绳,一小卷纸条落在手里,姜好抬手一挥,那鸽子又飞走了。

    慢悠悠地打开,她看着字条上清秀端正的小楷,如墨的黑瞳里流转过溢彩:“荷儿那边进展良好。”

    暗十五倒了一杯雨井茶放在她面前,道:“如此,小姐也可放心了。”

    小鲤翡翠杯里茶香阵阵,若说这雨井茶,口感清香,回味悠长,是皇家贵族每年必不可少的珍品。

    盛产在苏州一带,天气越暖,芽子长势越好,可现在是严冬,哪有那么多苗子,仅存的几份被当地官员奉上,用来在绯月侯面前献献媚。

    可这绯月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摆摆手将仅有的几份全部送给了姜家小姐。

    这举动,惹人眼红。

    暖茶带有清香,姜好用茶盖晃一下向上升腾的热气,端起抿了一口,那朱唇上沾染一层水泽,更显得娇艳:“所以说,我们这边也应该开始安排才对。”

    正说着话,门‘吱呀’一响,这酒楼里的小二推开雅间,朝前伸手道:“里面请。”

    一位黑袍少年踏进屋里,身材消瘦,看着年岁不大,他抬手挑下披风帽,露出一张干净还带有青涩的脸:“姜姐姐。”

    他很是愉悦,张开手上前几步:“好久不……”

    “你给我站这儿!”似血红袍的妖冶男人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一把拦住黑袍少年想要飞奔去过拥抱姜好的步子,他拽着对方的后脖领,跟提小鸡崽儿一样将少年往后拖好几米。

    这少年也不是个任其宰割的,他转动身形一脚朝男人踹去,可男人身法更快,不仅躲过了他的进攻,还顺便一甩将人扔到了墙角。

    “花绝!”他抗议“我刚见到姜姐姐,你就这么让我没面子。”

    花绝十分淡漠地瞟他一眼:“能让你动两句嘴皮子就已经不错了,还想怎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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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018/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 作者:雨别小友所写的《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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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介绍:
【黑莲花女主&偏执狂男主】
前世,姜好为了家族安危,顺从地嫁给了她并不喜欢的三皇子,还辅佐其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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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好在临死前狠狠地‘呸’了他一口。
结果再次睁眼,重回豆蔻年华。
姜好看着站在面前笑容温润的三皇子,便毅然决然地把手伸向了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
古有吕不韦投资成宰相,现有她姜好砸钱报前仇
谁让这小孩将来会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恶迹斑斑的大魔头呢。
可……她砸钱养娃,却没说要养出个偏执入骨的夫君啊。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培养了一代佞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